谢韵不着调的话一出,魏湛和魏泽立马双双看向她,一个神色莫辨面无表情,一个无语至极,恨铁不成钢!
“闭上你的嘴。”
魏泽低声警告,偏头上下扫一眼谢韵身上不大厚实的衣衫,无奈地暗自叹气,抬手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淡金色云纹白绣的大氅给谢韵披上。
真是来谈情的他倒要松口气,可是谢韵一点也不争气,他们这哪是谈情的样子,分明是来谈命的。
谢韵笑盈盈地抿唇,倒是听话,魏泽让她闭嘴她就真的不说话了,只剩一双狡黠的眼睛还在魏泽和魏湛身上流转着。
“既然案子与谢韵无关,那孤就先将人带走了,望三弟下次行公务的时候要慎重些,政务严肃,莫要抓错了人。”魏泽说完也不管魏湛有什么反应,带着谢韵就往宸王府大门外面走。
谢韵跟着魏泽往外走,回头看了魏湛一眼,眸中闪着浅浅的思量,与魏湛对视了一瞬便收回目光。
“恭送皇兄。”魏湛神情寡淡,低头掩下眼中的冷光,双手置于胸前浅浅行了一礼,看着魏泽和谢韵的背影沉思一会,然后对身旁的昭意吩咐道。
“你去与府医那里问问,这药是怎么回事,务必确认好情况再回来复命,再出纰漏,提头来见。”
“是。”那药是她找人试验过才拿来用的,怎么可能失效,分明是谢韵有问题。
昭意心里暗自嘀咕两句,但也办法开口反驳,蔫头蔫脑的走了。
......
另一边,谢韵本以为魏泽会将她送回府中,没想到一下车才发现他们竟是又回到了花满楼外。
魏泽说,是魏潋回去后派人给东宫送了信。
他那时在佳贵妃的承春宫中探望,报信的人去了之后,佳贵妃是不愿魏泽费心费力来救她的,但也没拦着。
佳贵妃的病更重了,太医说可能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但除了懿成公主和魏泽在身边随侍出入,陛下不允任何人探望。
佳贵妃的态度谢韵心中早有猜测,既是废棋,死伤无妨。
但让谢韵没想到的是,魏潋居然会第一时间去给魏泽送信,想着救她一命。
这份恩情谢韵记下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回报。
“天色已晚,殿下带我回这里做何?”
“孤竟不知,你在这里藏了个红颜知己?”魏泽自以为了解谢韵的全部,现在看来还差点。
“沛欢是我乳母的女儿,谢家容不得她,我才将她带出来,沛欢与我来说,是必须要保护的人。”谢韵随魏泽上了二楼厢房,边走边说道。
“既然如此重视,还将一个姑娘家往这种地方藏。”
谢韵扯扯嘴角,干笑着,“花满楼外魏呈手下,有他留意看护,比外面安全得多。”
“比外面安全?孤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怕她的身世被母妃知道,从而以她为质,让你做事束手束脚。”
魏泽推开厢房的门,现在门口没有进去。
厢房中,沛欢坐在桌前,她浑身僵硬着不敢动,眼睛直直地看着房门出,因为脖子上架着的利刃,她就是连出声都不大敢。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谢韵见到厢房内沛欢被侍卫挟持的情景,不免得眉头一蹙,冷冷地对着魏泽说道。
魏泽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里面侍卫立马将刀从沛欢的脖子上移了下来,后退一步收起刀刃。
“既然你觉得沛欢姑娘在别处不安全,不如先交由孤看顾,安置在郊外的别院中,孤派人手保护,再找女夫子教导,定然比待在这里强得多。”
魏泽鲜少强制她做什么事情,但一旦强势一次,就不会给人反驳的余地,谢韵知道魏泽是已经拿定了注意要用沛欢制衡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得应下来。
“如此,便多谢殿下照顾了。”
谢韵拉起沛欢给魏泽道谢,随后魏泽就带着沛欢离开,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与谢韵说。
但谢韵心中清楚,魏泽是在警告她,接下来这段时日,出格的事情不可再做,是要她夹起尾巴做人,安生在府中待着,不可再惹事。
“不就是夹起尾巴做人么,简单的很。”
反正人都得罪齐全了,接下来的日子躺家里等死就好了。
哦!对了,死之前,她还得去谢家走一趟,看望一下她的好父亲。
......
谢韵回了府中,元霜枝得知谢韵去了宸王府地牢走一趟,她等的心焦,谢韵回来之后,她看着谢韵完好的样子,眼眶都红了一圈。
“过几日,我会安排人送你们走,你和乐窈一起。”夜里,两人同睡一塌,谢韵夜里翻身下床,从旁边的小抽屉里取出一沓银票和文书,还有几分伪造的身份。
元霜枝抱着被子从床榻里面做起来,垂眸盯着谢韵手中的东西,眼睛缓缓地红了。
“不走不行么?”
“不行。”谢韵将银票和文书都包起来压在元霜枝的枕头底下,做完这些,她一杯水润喉,缓缓走到窗边。
她伸出手,在初春的凉夜里打开了窗子,双手杵在窗台上,抬头望着明亮柔和的月色,浅笑着说:“南边的城池,听说都是四季如春,景色明艳,花开不落,正适合安家落户,体会一把世间烟火。”
一滴泪珠从元霜枝的脸上滑落,她咬牙忍着泪意,“那里再好,我也不喜欢,我生在盛阳,长在盛阳,这里就是我的家,除了盛阳,走到哪里对我来说,都是流浪罢了。”
“日子久了,会慢慢习惯的。”谢韵突然一笑,展露出些许可惜的笑容,“若不是霍家人多势大不是什么好地方,我都想将你卖给霍修竹了,以他的身家财富,肯定能给个好价钱。”
“都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还提他做什么,他都那么针对你了...”
谢韵摇头,“诶,那不叫针对,是嫉妒,这个男人嫉妒的样子,还是挺有意思的。”
元霜枝和霍修竹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指腹为婚并且相伴至成年,若不是元家后来遭了变故,元霜枝这时应该已经是清远伯府的世子夫人了,也不会跟在她身边成天担惊受怕的。
霍修竹对元霜枝的真心不假,但以后她若不在,元霜枝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若是再与霍修竹在一起,肯定会面临高门宅院里的是是非非,倒不如远离盛阳,寻一清白人家嫁了也好,拿着银钱自己过也好,都要比留在盛阳强。
“这事不用再说,我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过两日就会马车来这里接你们,你听话些,安然离开,不要让我有后顾之忧。”谢韵说完就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夜里的凉意扑面而来,夜风吹的衣衫翩飞,如云翻卷。
“好。”
看着谢韵决然离开的背影,元霜枝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喷薄而出,豆大的泪珠一滴滴顺着脸庞落在,她攥紧了枕头底下的银票,哽咽出声。
是为谢韵担忧,也是为自己伤悲,从今以后,她就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
皇宫中,今日御花园的相比于前些日子冷清了些,禁军提前将这里清了场,只为帝王圣躬亲临。
湖心亭外层层把守,亭内的皇家父子俩相对而坐,低眉凝着棋局。
皇帝病了许久,太医也治了许久,但最后都表示束手无策,都说静养些时日会有好转,但其实谁心里都清楚,皇帝天命之年已到,是大限将至了。
今日起身,皇帝脸上难得有些好气色,身体也有些力气下床走路了,但这不是好转的征兆,而是,回光返照。
“你棋艺精湛,朕这个做父皇的赢不过你。”
“儿臣的棋艺不精,不敢当父皇夸奖。”
“当得,你当得的,朕老了,下不过你啊。”皇帝执黑子,举棋不定,慢慢悠悠地落子,笑起来脸上的褶子很深,丝毫看不出年轻时的风华俊逸。
“不过。”老皇帝话头一顿,抬头笑着打量魏湛的认真下棋的面容,缓缓道:“你与朕下棋,都是从不谦让的,这么现在,优柔寡断了?”
优柔寡断?这局对弈,魏湛可以说是将老皇帝杀得片甲不留,何来优柔寡断一说。
魏湛能听清皇帝话中的深意。
他指尖搭在白色的棋子上,依旧认真看着棋局,没有抬头,“是父皇教导儿臣,为君者,不可刚愎自用,独断专裁,该狠时狠,该宽时,也得宽。”
“朕倒是没看懂,你是要狠?还是要宽?”
魏湛那日若是真的将太子身边的那个谢韵弄死,皇帝其实也不觉得奇怪,反倒是让人安然无恙的出来,才让他看不懂了。
挑拨皇家兄弟是非的人,皇帝私以为是不该放的。
“谢韵是皇兄伴读,情谊非比寻常,谢韵若死,只怕皇兄心伤。”魏湛给自己的心软找了个好理由,压根不关心皇帝是在以什么奇怪的目光在看他。
“罢了,罢了。”皇帝叹口气,扔了手中的棋子说道:“这样也好,想怎么处置,都随你吧。”
他是要死的人,没空管这些杂事了,只要皇家兄弟几个不骨肉相残,他便没什么担忧的了。
皇帝起身回宫了,魏湛却还坐在原地,自己与自己对弈,将这盘棋局下完。
见四周出了宸王府的侍卫再无他们,昭意从暗处现身,跪在湖中亭中,汇报了这几日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说,这药没有问题?”魏湛指尖攥着黑色的棋子,脸上的神情越发深不可测,“既然如此,那有问题的,就是人了。”
昭意没说话,算是默认,有些猜测的话,她不大想说。
其实一番了解下来,她还挺佩服谢韵的。
谢韵殿试拿下探花郎那年,才十五岁而已,之后,仅仅四年时间,以狠辣的手段摆平了不少的案子,稳坐东宫第一谋臣的位置,虽有骂名,但也治过水患,救过天灾难民,功过都有,难以评说。
魏湛放下手中的棋子,继续问道:“这几日,有何异动?”
“...有吧。”昭意不知道算不算,如是说道:“谢韵的妾室,带着几个婢女出了盛阳城,去元氏族地省亲了。”
眼看着就要国丧,这个时候出城省亲?
“何时走的?”
“五日前的清晨。”
魏湛眉眼微动,想起来谢韵那个妾室是谁,倏地掀起眼皮,冷然道:“清点几个身手好的暗卫,即刻带人去追,要活人,十日之内务必带回。”
谢韵身边的这几个亲近之人,一个也不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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