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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逼宫

    领兵攻入皇宫无论是何种理由, 只要不是君王授意,都可以定义为叛军。

    若是换个人对霍修竹说要打进皇宫,霍修竹未必会赌上身家性命干这种事, 偏偏说这个话的人是谢韵。

    她手上有天子密旨, 有陛下的贴身金牌, 还是皇嗣生母,背靠沈家、宁王、嘉郡王还有嘉阳公主, 从知道她是女子身份的那天起, 霍修竹对谢韵的成见就在慢慢消减。

    他本以为谢韵是蓝颜惑君的佞臣, 后来发现她并不是奸佞,也不是男子, 蓝颜惑君这个事情也不好是谁主动的

    总之, 他信谢韵一次。

    择日不如撞日, 谢韵当即就让霍修竹调兵进城, 并且让霍修竹将元娘送来沈家,以免会有人再把主意打到元娘身上。

    时至四月,春雨如约而至,天色昏昏沉沉不肯放晴,雷声和倾盆大雨掩盖了城门外的铁甲刀剑声。

    雍王调动了许多提门司的士兵守在皇宫外面,并且还掌握了一半的禁军,按理说,他控制着年幼皇子的性命,是没有臣子敢在这个时候逆反他的, 可偏偏霍修竹和谢韵知道那个男婴不是真的皇子, 所谓的皇子在谢韵眼中不值一提。

    生在旋涡之中, 活下来是幸运,活不下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谢韵没有多余的同情心,那又不是她的孩子,她没必要在乎陌生人的生死。

    皇宫之中已经是兵荒马乱了,雍王坐在勤政殿的主位上,下面的椅子上坐着一群年纪偏大的朝臣。

    三司六部的高官全部都在这里了,雍王两日前就以议政的名义将这些大臣请到了皇宫里,然后用皇子性命和手中兵权强迫这些人留在勤政殿中。

    他以皇子的性命和陛下在战场不明生死做胁迫,要求几位监国重臣一同颁布政令,暂立幼主登基,皇家宗亲雍王摄政。

    几位监国重臣自然是不愿意,任其雍王威胁了两日都没有松口,恒王反叛陛下,虽说陛下在战场上凶多吉少,但也没有传出天子战死的消息,岂能随意立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为帝!

    雍王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但大臣们也无可奈何,他们走不出去这个皇宫,也不能以死明志,雍王以皇子性命威胁,几位监国的大臣若是敢死,他就送那个孩子去死。

    这样一来,勤政殿里的局面就僵持住了,监国重臣们都是忠心耿耿的老臣,他们不愿意颁布改立君王的诏书,也不能看着刚刚出生的皇子去死,就只能在勤政殿里等,等破局之人。

    朱雀门外的拼杀声和火光已经传到了勤政殿里,报送城门情况的士兵一个接一个进来。

    殿内气氛凝滞,人心惶惶,雍王魏冶已经绷不住了脸上的表情,命人去城门口给霍修竹和谢韵传话,说皇子在他手里,若是还不停下,他就杀了皇子玉石俱焚。

    此言一出,下手的几位重臣神情激愤,再也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指责魏冶。

    谁不知道陛下独爱谢韵,对女自己没有什么兴趣,要不是这个宫女出现在陛下与谢韵吵架的时候,也未必会有这个皇嗣的降生了,按陛下对谢韵的袒护程度来看,说不准这就是天子膝下的唯一一个皇嗣了。

    所以这个皇嗣决不能出事。

    出身世家大族的崔大人已近不惑之年,他是天子之师,当朝的一品太傅,他双手颤抖,脸色被逼地通红,“雍王!这是陛下唯一的皇嗣,你怎么用皇子性命做威胁!万一、万一霍修竹和谢韵真的打定主意造反”

    其实谁都明白,霍修竹和谢韵既然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就定然是不在乎皇嗣性命的,雍王以皇子性命做威胁根本阻止不了他们攻入皇宫的脚步。

    “闭嘴!”魏冶双眸阴鸷地看着下面的朝臣,杀意逼现,“诸位不用急,若是他们进来,本王带着诸位一起上路就好!”

    霍修竹和谢韵带来的士兵已经包围了皇宫,他的人无法突围出去,若是霍修竹和谢韵不停手,他定然是死路一条。

    他扫视着下面的人,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吏部上书霍霁云面前,命人押住了霍霁云。

    霍霁云是霍修竹同脉的小叔,三十出头就坐上了吏部尚书之位,背靠霍家平步青云。

    魏冶冷笑,带着霍霁云和几位重臣往外面走,听说霍修竹虽然在婚嫁之事上面与家里闹翻,但对家里人还是不错的,不知道这位能不能威胁到霍修竹呢。

    不过两个时辰,朱雀门已然是横尸无数,血流成河,好在雨水及时冲刷,众人只能在空气中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霍家军缓缓朝勤政殿的方向逼近,谢韵和霍修竹骑马走在后面。

    隔着不近了距离,勤政殿门外的众人能清晰的瞧见不远处的场景,谢韵坐在马上,行于首位,后面跟着霍修竹和几位副将。

    他们都以为是霍修竹手握兵权有了不臣之心,竟没想到为首做主的是没有任何权柄的谢韵?

    自从谢韵被陛下发落云州避难之后,谢韵手中就没有任何权力了,她一个没有实权的少师,是怎么号令得动霍修竹的?

    石阶之上,雍王将手中刀刃对准了霍霁云的脖颈,扬声道:“霍修竹,你现在伏罪,本王或许可以放过他,也可以放过霍家全族,但若是你执意造反,那可就说不准了”

    霍修竹看着石阶之上的情景,抿唇不说话,倒是被挟持的霍霁云一脸坦荡,在这种时候还笑了出来,“不必在意我,霍家衷心为君,死又何妨!”

    魏冶嗤笑,“这也叫衷心为君?你霍家的衷心就是枉顾皇子性命,领兵攻入皇宫造反?”

    周围的朝臣们沉默不语,但目光都放在了雍王和谢韵身上流转,不知道这俩个是不是都抱着造反的念头。

    雍王的野心是真的,但谢韵也未必无辜,她枉顾皇子性命攻入皇宫是真的,就算攻入皇宫的行为可以解释,那蔑视皇嗣性命的罪名可不能解释。

    谢韵回头看了霍修竹一眼,然后对着台上轻笑,“你说是皇子就是皇子了?还说他不是呢,野种而已,何必太过在意。不过霍大人的衷心确实值得谢韵敬佩,雍王殿下,你现在是什么境遇你心里清楚,就算你杀了这里的所有人又能如何,还不是要死的。”

    这话就不只是不拿皇嗣性命当回事了,还是不拿朝臣的性命当回事,这下众人看向谢韵的眼光就从救世主变成仇人了,纷纷以控诉的眼神讨伐她。

    “但我这个人心善,看在霍大人的这份衷心,也看在雍王殿下和诸位宗亲的面子上,我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陛下在战场上不明生死,咱们这么做也都是为了大周啊,谁能说得清对错呢,这样吧,你放了诸位朝臣,我今日便不杀你,如何?”

    “呵,你当我是傻子,你说啥什么我就信什么。”魏冶不信谢韵说的任何一个字。

    “口说无凭,确实不能让人信服。”谢韵做思考状,又说:“这样吧,一会我放人开城门,护送雍王殿下出城去封地,保证绝不追讨,你若是不放心,就带一个够分量的人质一起走就好了,例如刚刚出生的小皇子。”

    “小皇子是陛下的独子,有皇子在手,我若是敢追你,你带着皇子玉石俱焚不就好了,我虽然不是很喜欢陛下有其他的女人,但皇子已经降生,这么多人看着,我哪敢对皇子做什么,对吧。”

    魏冶手中刀剑松动,让身边的士兵去将小皇子抱走。

    能活着,就没有人想死,谢韵说得对,若是带走小皇子,将来天子回朝也得顾及皇嗣的性命,赐一块封地安抚,然后再将皇嗣迎回,这样他造反逼宫的事情也许就轻轻揭过去了。

    霍修竹虽然觉得放走魏冶麻烦些,但谢韵已经发话,他只能听从命令,毕竟谢韵救得是他霍家的人。

    不多时,皇宫已经为雍王打开一条通道,谢韵真的遵守诺言,让魏冶带着小皇子走了。

    但雍王的离开并不是风雨的结束,谢韵将所有大臣关紧了勤政殿中,没有将人都放出宫去。

    “去沈府,请宁王、嘉郡王、永宁候和嘉阳公主过来,另外,把小公主带上。”谢韵吩咐完就看见了霍修竹沉下来的脸,她笑笑,问道:“霍将军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你要做什么?谢韵!雍王之乱已经结束,你应当即刻放了大臣们回去,安抚朝臣们,但你现在是要做什么,小公主才几个月,陛下尚未归来,你现在让他们将小公主带进来,你、你到底是要做什么!”霍修竹咬牙切齿地问,他心中有直觉,谢韵这次怕是又要搞事,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才罢休。

    “我要做什么你一会就知道了。”

    说罢,谢韵让昭意带着暗卫们推开了勤政殿的大门,缓步走了进去。

    谢韵一露面,群臣激愤,他们不是气谢韵困着他们不让他们走,而是气谢韵用皇子去换一个臣子的命!

    霍霁云是衷心,官职也够高,但他的命怎么能和皇子的性命相比!谢韵让雍王带走小皇子,这是什么恶毒居心!

    面对几位重臣的质问,谢韵毫无心理压力,这是淡淡一笑,真诚地说:“急什么,我都说了那不是皇子,陛下应该没有在信中承认皇子身份吧,既然不是皇子,生死又何妨呢。”

    崔太傅指着谢韵的骂,他做了一辈子正人君子,不好意思将谢韵和陛下之间的事情说的太露骨,只能明嘲暗讽谢韵是奸佞小人,以蓝颜引诱君王,见不得别的女子怀有龙嗣才故意这样做。

    “那宫女是陛下的贴身宫女,是不是皇嗣由不得谢韵你定论,皇子的血脉你没资格评说!谢韵你至皇嗣于险境,就算陛下回来也保不了你!”

    谢韵摇头叹气,抬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崔太傅都说了我和陛下亲近,那陛下临幸过谁,我自然是一清二楚,其他女人离陛下近一些,陛下都要跟我解释好久的,生怕我不信他,那个孩子是不是皇嗣,我当知道。”

    “你”崔太傅被谢韵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等不知廉耻的话,在场这么多人,也就只有谢韵能说得出口了,她与天子只之间的事情怎能拿出来张扬,真的脸厚如城皮。

    其余大臣也是吹胡子瞪眼,各个都不服气谢韵说的话,尤其是几位天子叔叔辈的宗亲们,谢韵杀害溪山郡王却没有受罚的事情本就是宗亲心中的一根刺,现在谢韵犯了更加严重的罪名,他们当然不能再放过谢韵。

    谢韵走到上首的龙椅前,大咧咧地坐了上去,托着下巴看向下面的朝臣。昭意跟在她身边,腰上带着长剑,杀意凛凛。

    “不就是皇嗣么,本官已经让人去请了,诸位稍安勿躁,再等等,一会就能见到了。”

    此言一出,下面的众人更是不服,宗亲里的嵇郡王魏寻更是坐不住,直接站起来往外走,但他还没走到门口,泛着寒光的剑刃已经抵住了他的脖子。

    昭意轻功极快,一瞬间就站在了嵇郡王魏寻面前,用剑风划破了他脖子上的皮肤。

    魏寻摸了下脖子上的伤口,被指尖的血迹吓得失去了语言功能,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说了等等,嵇郡王怎么这么心急呢,诸位已经在这大殿里待了许久了,也不差着一时半会的了,安心等会吧,不然,本官就不能保证你们是走着出去,还是横着出去了。”谢韵好以闲暇的说。

    屋中寂静,只有魏寻战战兢兢走回座位的脚步声。

    众人屏住呼吸,大家都盯着魏寻脖子上的伤口看,没人再敢吱声。

    雍王将他们困在这里许久,尚且只敢嘴上威胁,不敢真的伤了他们,但谢韵她是个疯子,连皇子性命都不在乎的疯子。

    他们这是送走了豺狼,却迎来了虎豹

    第72章 、处死

    勤政殿的诸位岂是谁都能坐的, 雍王尚且只能打着拥立幼主的名头在勤政殿作威作福,没有明目张胆的坐在龙椅上。

    但谢韵就这样坐了,而且坐的无所畏惧, 理所应当。

    她不像是来救大臣们于水火的, 更像是造反逼宫的奸佞, 殿中不乏有忠心耿耿不怕死的朝臣们,没有在这个关头张嘴批判就是因为谢韵刚刚说她手里有真正的皇嗣, 所以才暂时隐忍, 看看谢韵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谢韵口中的皇嗣始终没有出现在这里,这让朝臣很是质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众人渐渐开始交头接耳, 人声躁动起来。

    谢韵冷眼瞧着下面的众人, 对几位重臣的质疑默不作声。

    不多时, 大殿门外响起了士兵的通报声,“嘉阳公主到。”

    众人纷纷抬头往殿门那边看去,殿门缓缓被士兵从外面推开。

    魏媗宜身着公主仪制的宫装缓缓走入,她怀中抱着个婴儿布裹,将那孩子面容掩得,让殿中的人看不清孩子的模样。

    大殿中先是寂静了一瞬,然后众人纷纷低头行礼,对魏媗宜行礼,看着这位趾高气扬的公主抱着孩子一步步走到了谢韵身边, 径直坐在了谢韵下首的椅子上。

    朝臣们:“”

    这画面好像有点诡异, 看他们俩的样子, 不想是臣子和公主,像是皇帝和皇后。

    魏媗宜将小公主头上的布裹掀开一点, 温柔地哄着小侄女。

    小公主现在已经快要四个月了,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子,她早就不是刚出生时被亲生母亲嫌弃的样子了,她嘟起粉嫩嫩的小嘴吐泡泡,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在看见亲娘坐在身边的时候,她突然朝着谢韵“啊”了一声,兴奋地抬起小手臂,想要娘亲抱抱。

    “啊啊啊啊!”小公主开开心心地对谢韵说着婴语,有些不安分。

    “乖乖,你老实点哦。”魏媗宜连忙颠了两下小公主,用自己的手指逗小孩玩,成功吸引住了小公主的注意力。

    下面的大臣们已经都看傻了眼,他们表情都差不多,以震惊又怀疑地目光看着那个小小的孩子。

    “开什么玩笑,小皇子才一个月大,这孩子一看就好几个月了,她根本不是小皇子!”宗亲里有一位年轻的郡王质疑道。

    “是啊,我见过小皇子一面,这孩子分明不是小皇子啊,陛下的信件里也没说有其他皇嗣降生的事情,谢韵不是为了逃避迫害皇嗣的罪名,所以随便找了个小孩过来作假吧!”

    崔太傅神情凝重地朝着谢韵鞠了一躬,沉下声音正色道:“谢大人也是臣子,都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你不会不明白皇嗣对大周的重要性,谢韵,你要是真的为解救诸位而来,真的是将陛下放在心上,我请你放心心中的小情小爱,派兵去讲雍王带走的皇嗣安全带回来!”

    闻言,没等谢韵说话,魏媗宜已经不满地开口了,“崔大人什么意思,本宫是天子亲妹,是大周的长公主,本宫已经坐在这里了,难道你还要质疑皇嗣的身份吗?而且,本宫怎么不知道皇兄膝下还有皇子存在?弄虚作假的鱼目始终是鱼目,上不得台面的!皇兄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小公主,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这是天子独女。”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惊诧,三三两两地小声议论了起来,大殿之内顿时被细碎的说话声充盈着。

    天子血脉岂能混淆,崔太傅当即就像问清楚这婴儿的来历,他不与魏媗宜做口舌之争,而是看向主位上的谢韵,沉声问道:“还请谢大人解释清楚,莫要让皇家血脉来历不清,公主与皇子的身份不是一张说说就可以的,无凭无据,没有来历没有生母,谁能证明这孩子是皇家子嗣。

    被雍王带走的小皇子在宫中出生,有陛下信件为证,虽然陛下没有明说这是皇子,但也没有否认,哪怕是有一点可能,都不能放弃,所以还请谢大人下令出兵,救回小皇子,等陛下回来再证实血脉真假。”

    “那不是皇子,跟陛下没有关系,这一点,陛下已经在密信中与我阐明,诸位要是不相信,大可亲眼看看陛下的密信,陛下的字迹大家都是熟悉的,想必不用我证明真伪了吧。”

    谢韵说完,就让昭意将已经之前的信件拿出来,将其中一页交给了下面的崔太傅,那一页正好是魏湛对她解释假皇嗣的事,没有提到其他的事情,所以将这页拿出来给他们传阅没有什么大碍。

    崔太傅读完之后面色依旧凝重,但脸上的担忧之色确实下去了点,其他大臣也急着凑过来看,唯独宗室那几位一直没有过来,见小皇子身份被识破,几位宗亲面色反而变得有些惶恐紧张,纷纷担忧起自身的安危来。

    雍王的造反有这些宗亲的支持,皇子的身份也是他们拍板定案,现在谢韵轻飘飘地就将皇子身份捏碎,那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没了正当理由,等天子从战场归来,第一个发落的不就是他们吗!

    不!不行!谢韵只是一个卑贱、以色侍人的男宠而已,他们可是皇室众人,是正儿八经的宗亲,怎么能请一个小小的谢韵弄得人仰马翻!

    几个势力较大的宗亲相互对视几眼立马纷纷站出来反驳,说谢韵伪造天子密旨,逼宫造反。

    “谢韵!你伪造天子文书,逼宫谋反,至皇嗣于险境,现在还随便找了个不知身份的婴儿意图混淆皇室血脉!这桩桩件件都是死罪,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直接认罪伏法就是最好的出路,何必弄这些东西出来招摇撞骗!你以为就这些东西就能洗脱你身上的罪名吗!”刚刚被昭意用剑伤到的嵇郡王已经缓了过来,现在又有了勇气,慷慨激昂地说。

    其余的宗亲附和,“是啊是啊,溪山郡王的死你就该付出代价,以死偿还,更别说现在了”

    宗亲们逼问的气势很足,但他们好像忘了谁是执刀人,谁是粘板鱼肉。

    谢韵站起身来,顺手抽出了昭意腰间的长剑,缓缓走下高台,笑着看向这群气焰嚣张地宗亲。

    她面上温和,手中长剑却冷锋凛凛。

    宗亲们似乎是终于想起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形,刚刚说话的几位宗亲都心中一悸,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两步。

    谢韵指尖轻轻拂过剑刃,将长剑对准了宗亲里为首的嵇郡王,“雍王造反,乃乱臣贼子也,诸位中,有些人顺势而为漠不关心,有些人暗中相助,意图谋反,我想,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大理寺的天牢应该是适合诸位的去处。”

    “你敢!”因为恐惧,嵇郡王嘴唇都颤抖了。

    “谢韵不敢,但我现在是代天子行事,这些,都是我臣子应该做的。”

    谢韵话落,昭意就喊了士兵进来,将在场的宗亲全部压起来,强硬地带出了门外,宗亲们不服气不甘心的声音还回荡在勤政殿中,这阵势震慑住了一群朝臣,让本想为宗亲说话的朝臣纷纷闭上嘴。

    朝臣们只是看谢韵行为不顺眼,其实对宗亲们还真没什么同情心,毕竟这两天雍王和宗亲们将朝臣软禁在这里的时候,宗亲们可没有一个表示反对啊。

    大臣们恨不得这些宗亲遭殃,但也不想看见谢韵做于高台,轻而易举的决定他们的生死。

    殿中没有质疑皇子是不是假的了,但是他们对嘉阳公主怀里的小公主产生了极大的疑惑,这孩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陛下也没宠幸过其他宫女嫔妃啊!只有那个御前宫女有点爬上龙床的机会,其他女人

    说真的,谢韵心狠手辣的程度他们都是见识过的,应该没有几个宫女敢在谢韵的眼皮子底下勾引天子,而且天子极其宠爱谢韵,大有空置后宫的意思,所以到底是那位能在谢韵的准予下平安诞下皇嗣的!

    勤政殿的大门再度打开,永宁候手执圣旨走进来,身边还有宁王和嘉郡王,朝臣们会质疑谢韵,但不会质疑一生为国鞠躬尽瘁的永宁候。

    “陛下密旨在此,没有天子圣喻,我不能告知各位密旨的内容,但本候可以用全家的性命担保,谢大人所言为真,小公主却为陛下血脉!”

    沈季楠手中拿着明黄圣旨,还有宁王和嘉郡王这样明显的站队意味,小公主血脉的真实性,已经是确认无疑了。

    崔太傅是忠君之臣,天子能有亲生血脉在世,他再高兴不过,有他率先对着小公主跪下行礼,众大臣也都跟随跪下,在没有反对质疑的声音。

    至于公主的生母是谁,这仍旧是个疑惑,朝臣们提出疑问,但沈季楠只是摇摇头,沉默不语,为首的谢韵更是悠悠闲闲坐在主位上,像是没有听见这个话似的。

    看来这是个秘密,还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不过天子肯碰女人,就说明谢韵离失宠不远了,看谢韵不顺眼的一些大臣顿时眉开眼笑,对谢韵投去讽刺不屑的眼神,等着看谢韵的笑话。

    谢韵站在魏媗宜身边,身后逗弄了两下女儿,声音平静,“从即日起,本官代为陛下监国,几位监国重臣依旧主理朝事,但任何文书和命令,都必须经过本官的同意。”

    他们看着谢韵的手指从小公主脸上划过,这个动作看在他们眼里,顿时成了以皇嗣性命威胁他们闭嘴的手段。

    顿时,下面反对的声音像是炸开了锅,纷纷扰扰听的人头疼,谢韵给了昭意一个眼神,昭意一声令下,霎时间,殿内所有的禁军都拔出长剑,神情肃穆地看着七嘴八舌反对的大臣们。

    嘈杂的声音一扫而散,众人冷汗顿下,身子都僵硬住了,没人敢吱声。

    “有必要和诸位说清楚,本是在通知诸位,而不是商量,抗令者,均按违抗圣旨处理,抄家流放,就地处死。”

    第73章 、归来

    强权之下, 所有的反抗都是无效的,谢韵有霍修竹相助,手握兵权, 朝中再没人反对谢韵监国的事情了, 有几位权势大的老臣虽然不赞同, 但是为了朝局稳固,也都忍了。

    雍王和宗亲虽然暂时解决了, 但是拔除盛阳城中的暗桩仍是一件难办的事情。

    前个月, 沈家暗中往战场送信的信使被顶替, 谢韵的信一直送不出去,也收不回来, 现在虽然已经更换了传信的人手, 但之前泄密的人一直没有找出来, 谢韵住在沈家养胎的事情是绝对的秘密, 这事没几个人知道,沈家的下人们都不清楚她的真实身份,所以究竟是谁给林储洌送信,泄露了她在沈家的事情,以至于沈家出去的信件尽数被拦截。

    沈家清查了家中的所有下人,包括给谢韵诊治的医师,小公主的乳母,凡是可能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从里到外查了一遍,但始终没有头绪, 问题不出在沈府, 就极有可能出在谢韵身边。

    她心中有些猜测, 但不愿去深究,直到外面传起了少师祸国通敌的流言蜚语, 谢家的小姐拿着谢韵曾经和南嘉王府勾结的信件进京

    谢嫣出身谢氏家族,是谢家长房的庶女,也就是谢韵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悄悄拿着那些信件,从族地大老远的过来,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要不是谢韵一直派人在暗中盯着谢家的这些人,还不能及时发现并阻拦下来。

    这事没有闹到台面上来,谢韵被昭意派人关押了起来,那些作为通敌关键证据的信件都被收缴,重新回到了谢韵手上。

    勤政殿中,檀木书案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多封信件,信纸都已泛黄,明显是多年之前的了。

    “是我的失误,没有早些销毁。”谢韵让宫人搬进来火盆,她亲手将这些信件一封封烧毁。

    看着火盆里的纸张一点点化为灰烬,谢韵垂下眼帘,踱步坐回了软塌之上,“谢嫣人在哪?”

    昭意淡声回道:“城外的沈家别院中,沈侯爷和夫人衷心为你,是京中世家中为不多支持你的,京中都是世家耳目,将人带进来容易被其他家族察觉异常,所以还是沈家别院最为安全。”

    “明日你让乳母们带小公主回沈家住几日吧。”沈侯爷和木氏都是真心喜欢女儿的,从女儿出生起,两位长辈就一直守在她身边,尤其是木氏,她将这个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生怕摔了碰了,进宫有段时间了,估计他们也想孩子了。

    昭意点头,面上有些犹豫,迟疑地问道:“那些信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谢韵笑了笑,解释道:“在其位谋其政,前些年我为佳贵妃做事,当然也是为南嘉王府做事的,信件是真的,信上字迹也是我亲笔所写,虽然已经时过境迁,但这些东西若是拿到明面上通敌这个罪名确实是少不了的,虽不能将我怎样,但公主有个罪名累累的母亲,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可你现在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谢韵摊手,话语无奈,“嗐,会好的会好的,名声而已,流言蜚语终究会随风而去的,等魏湛回朝,挽回名声的机会多了去了。”

    两人东拉西扯说了会闲话,说完又谈回了正事。谢嫣只是谢家不受宠的庶女,随着谢家落寞,谢昌身死,谢嫣还能好好活着,吃穿不愁就已经是万幸了,若是没有人在背后诱惑威胁,怎么可能进京来,不要命地来招惹谢韵。

    以谢嫣安静怯懦的性格,她根本做不出来这种事。

    而且那些信件一直被谢韵藏在她府中,置于主院的花瓶摆件里,能拿到这些的人,定是府中心腹,能随意进出谢韵屋子的几个人之一,主院的婢女、管家、乐窈还有沛欢。

    “那是否要审问一下谢嫣,用些刑什么的?”

    “这就不用了吧,先在别院里关着,等我闲下来再说,以谢嫣那身板,我怕你一两天就给人问死了,到时候连个人证都没有。”谢韵拍拍手,无视书案上堆积成山的奏折,起身出了勤政殿,往摘星宫走去。

    摘星宫的媗宜的寝宫,小公主进宫之后按理说应该在养育公主的芳华馆住,毕竟小公主没有正儿八经的嫔妃做母亲,可宫中人多眼杂,谢韵是不可能将女儿交给陌生人照顾的,最后只能继续托媗宜照顾。

    好在魏媗宜非常喜爱小侄女,每天乐在其中。

    都五个月了,谢韵还没有给女儿起个小名,魏媗宜成日里叫“乖乖”,谢韵也跟着这么叫,结果小公主现在的名字就叫“乖乖”。

    谢韵一边陪女儿玩铃铛,一边与魏媗宜说着话。

    “听说青州的水患根本没有那么重,霍修竹派去的士兵没几日就回来了,要不是青州水患借调去了一半士兵,雍王那老家伙也不可能自乱阵脚,也不能逼得霍修竹跟你闯进宫,阿韵,这青州水患来的这么巧,不会你的手笔吧?”魏媗宜好奇地问。

    “要不是这样,怎么会如此顺利地解决掉雍王他们,宗亲以雍王马首是瞻,最是欺软怕硬,魏章死于我手,宗亲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承认乖乖的身份,以防将来碍事,还是尽早除去的好。”

    谢韵已经派人在牢中动了点手脚,那些叫得欢的宗亲,根本活不到魏湛回来的那天

    等魏湛回来,估计那些宗亲的尸体都已经凉透了,到时候就算魏湛觉得她心狠手辣,与她置气,那也是值得的,毕竟有女儿在,魏湛再怎么生气也气不了多久,她用心哄哄就好了,这是一劳永逸的事情,怎么算也不亏的。

    “我就猜到是阿韵的手笔,看来还是我最了解你了。”魏媗宜非常满意,丝毫没有同族宗亲被陷害的愤怒,皇室亲缘单薄,亲兄弟间都能反目成仇,更别说血缘疏远的宗亲们了。

    “不过二哥真的会造反吗?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传回来,也不知道南嘉城那边怎么样了?”

    “他不会。”谢韵语气坚定,“魏泽不会造反,就算有人架在他脖子上逼他,他也不会造反的。”

    魏泽这个人自有一套原则和底线,当年佳贵妃以死相逼都不能让魏泽生出夺权的心思,更别说南嘉王府的那些人了,他表面看起来心软,实则骨子里执拗刚硬,他不想做的事情,是怎么也不会做的。

    谢韵眼神望向窗外的葱翠的花叶微微出神。

    又到夏日了,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紫宸殿里变着法地气魏湛,但现在,算算日子,她已经半年多没有见到他了。

    没几日,守在谢家的暗卫来报,说沛欢不见了,整个府中都找遍了,愣是不见一丝人影。

    沛欢是乳母的女儿,是谢韵此生最愧对的人,无论沛欢做了什么,谢韵都不能不管,她让亲自带人出去找,务必将人安全带回来。

    一日清晨,昭意终于寻到了沛欢的蛛丝马迹,急忙进宫回禀,她带回来的是沛欢亲笔所写的一封信。

    沛欢信中说,她做了对不住大人的事情,自知羞愧,没有脸面继续待在谢府,不知道如何面对大人,所以,她想约大人一起去母亲坟前祭拜,然后远走他乡,这辈子再也不踏进盛阳城半步。

    昭意不赞同谢韵去赴约,“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等你出了城,万一有人在城外埋伏你,那岂不是”

    “走吧,就算是假的,也得去一趟。”

    若是真的,去一趟无可厚非,若是假的,她不去恐怕沛欢也活不了,这信送过来,就是笃定她会去的。沛欢是乳母的独女,谢韵不能无视乳母的救命之恩,置沛欢的生死于不顾。

    这次就当做是,将这条命还给乳母了。

    翌日,谢韵坐着马车出城,暗卫们则是守在暗处保护。

    昭意说的很对,这里确实设了陷阱在等着她,站在谢韵面前的,正是消失已久的林储洌。

    林储洌挟持住了沛欢,逼谢韵跟他一起上了城外山崖。

    南嘉城被攻陷,他现在是丧家之犬,穷途末路了。

    “你想要什么可以直说,别以为挟持个对我有恩的人就能怎么样,林储洌,我劝你识相,在我良心没有丧尽之前,说出你的条件,不然”

    谢韵身后的暗卫纷纷拿出袖箭和暗器,对准了林储洌和他身前的沛欢。

    “不然的话,我不管什么恩情不恩情,直接送你们一起上路。”

    谢韵的话语似乎过于绝情,这让被林储洌挟持的沛欢震惊不已,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谢韵,怎么也不相信向来对她百依百顺、事无巨细的谢大人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我的要求很简单,送我出大周,保我活下来。”林储洌搂紧了身前的沛欢,低声笑着,“沛欢,你自己对谢大人说。”

    沛欢抿唇,乞求地看着谢韵,“大人,我、我有孕了,你、你能不能孩子的父亲要是没了,我也活不下去”

    她哭的厉害,说话断断续续,声音悲戚又可怜。

    话虽没说完,但谢韵懂了,沛欢与林储洌暗通曲款,帮林储洌偷了府中的信件,意图搅动她和世家官员之间的纷争,但可惜没成,现在两人应该是被魏湛的禁军逼到了绝境,所以过来赌,赌她仅存无几的良心。

    沛欢哭的可怜,林储洌眼中是穷途末路的冷意和阴霾。

    看着林储洌身后的死士,昭意握紧了刀剑,狠狠地摇头,“不行,大人,林储洌是陛下要杀的人,你放走了他,等陛下回来”

    “等魏湛回来,我会担着他的怒火。”谢韵轻笑,让身后的暗卫去准备东西,送林储洌北上出大周国境。

    “沛欢,从今日起,你我的恩怨已经了结了,你要记住,我不是在帮你,是在还我身上背负的血债。”

    谢韵身边的暗卫都是魏湛留下来的人,以免这些暗卫不听话,会在中途对沛欢和林储洌动手,谢韵还贴心地送了他们一程。

    北上的边境离盛阳城不远,谢韵将朝政暂且交给魏潋和监国重臣看顾,告了病假回谢府养着,实则是带着谢家暗卫连夜赶路,将沛欢和林储洌送到了北方边境。

    北边的风很大,吹得人脸颊生疼。

    谢韵为了不让人认出来,换回了女装模样,风沙吹动月白色的裙摆,猎猎作响。

    “过了这条河,就不要回来了。”谢韵盯着沛欢的眼睛说,回应她的却是林储洌的大笑。

    “谢大人好心胸,也是好胆量,你就不怕我在这里集结人马,送你下黄泉?”

    “你不敢。”

    林储洌身边有一群死士跟着,没有谢韵一路放行,他们根本没办法走到这里。

    她不怕林储洌对她下杀心,因为她死了,魏湛誓死不会放过林储洌,有她在魏湛身边,林储洌出了大周,就真的活下来了。

    人是她放走的,罪责她会承担。

    身后的马蹄声混杂着风声传来,谢韵回头望去,眼中闪过惊讶的神色,她转身看向蹙眉的林储洌,好心提醒,“我仁至义尽,世子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林储洌恨得咬牙切齿,但也无可奈何,为了苟且活命,只能带着身后的死士快速渡河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眼前。

    铁骑停在谢韵身后不远处,带起一片尘土飞扬。

    那半年多不曾见过的人活生生站在面前,一步步走过来,眉目阴沉,冷冷地看着她。

    谢韵背部挺拔,身着素裙木簪,她面色和善,朝魏湛笑了笑,“陛下来得,还挺及时的。”

    但也晚了,人都走了,北方是大燕,大燕和大周向来中立,互不相犯,魏湛再派人追就说不过去了。

    魏湛从谢韵身边侧身而过,看着已经没有人影的孤山河流,冷笑一声,刚想派人继续追,却被谢韵拉住了胳膊。

    “陛下,得饶人处且饶人啊,就当积德了,他们已经被打得落花流水了,何必赶尽杀绝呢。”谢韵温柔地劝说他,语气真诚。

    “?”

    “这么说,你没对那几个宗亲赶尽杀绝?”他还没回来就听说雍王被逼出逃,闹事的宗亲尽数入狱,已经在狱中“病死”几个了。

    “呃”谢韵语塞,转头与魏湛对视。

    目光流转中,两人互不相让,暗暗较劲。

    终于,魏湛忍着一口气,愤愤地甩开谢韵的手,缓缓走回队伍,命令铁骑返回。

    谢韵松了口气,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释然地笑了笑。

    乳母啊,她只能做到这里了,但愿你在天之灵,不要怪她没有照顾好沛欢。

    她此生为数不多的善良,已经都用在沛欢身上了。

    第74章 、归朝

    这一路风尘仆皮, 谢韵是连夜赶路过来的,中途没有休息过,看魏湛追上来的速度, 应该也是行路匆匆风餐露宿的。

    回去路上, 两人自然是一道而行, 这么久没见面,本是相互想念的, 结果遇上林储洌和沛欢这码事, 搞得两人心情都不高, 彼此沉默着。

    天黑之前,队伍赶到了宁州, 魏湛是暗中赶回来的, 帝王行踪不能轻易透露出去, 尤其是他们身边只带了三十侍卫, 没有太多的人保护,所以他们没有去宁州城外的驿站下榻,只是在宁州城的僻静地找了个生意不好的客栈包下,对外称作是护镖返回的队伍。

    这么多五大三粗的身子挺直的男人站在客栈的院子里,给客栈的掌柜都震到了,但掌柜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看出来这群人客人身份不简单,命小厮恭恭敬敬地伺候着,拿了上好的茶叶出来。

    凌晔站在柜台前, 痛快地掏了几锭银子出来, 让掌柜给侍卫们准备了十多间厢房, 至于陛下和谢大人

    他看了眼那两个人相对而坐却沉默不语冰封千里的气氛,沉吟片刻, 对客栈掌柜说:“上房要两间。”

    谢韵闻言转头看着柜台这边,扬声道:“不用了,上房一间就行。”

    “两间。”魏湛冷声打断,明显是不想和谢韵住一间,还在生着气。

    谢韵瞥了一眼魏湛,面上没有生气,依旧是那副温柔和善的样子,然后她又笑着看向凌晔,道:“他说笑的,一间。”

    凌晔:“”

    最终,凌晔还是只要了一间上房,虽然君令不可违,但偶尔也会有例外出现,而谢韵这个人就是天子所有的例外。

    吃完饭,谢韵早早就进了厢房里歇着,她这两天没怎么合过眼,身上累得很,一沾上床榻就睡了过去,丝毫没有察觉魏湛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睡够了觉,半梦半醒间睁开眼,才发觉腰上搭着男人的手臂,炙热的身躯紧紧贴着她的后背。

    被窝里有些热,谢韵挥手将魏湛的手臂拉开,想要往床榻里面挪一挪,但刚动了一下,他的手臂就又拢了上来,将她整个人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抱枕一样,压根不给她一丝逃跑的机会。

    “再睡会。”

    火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男人沙哑低沉的呢喃穿透耳膜,让谢韵迷迷糊糊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分开半年多,她还有些不适应被人抱在怀里睡觉。谢韵转头看着他的闭着的眉眼,伸出手指去碰他的鼻梁,就这样定睛看了一会,睡意再度袭来,她缓缓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日光高照的时候了,谢韵幽幽转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怎么这个时候才醒,今日不继续赶路吗,怎么没人叫醒她呢,都睡到日上三竿了。

    屋中有纸张摩擦的声音响起,谢韵往书桌那边看去,才发现魏湛竟然在屋子里,他此时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闻声抬头看过来,与她正好对视上。

    魏湛放下笔走过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睡不醒,行程都因为你耽搁了,只能在这里多待一天。”

    “?”怕耽搁叫醒她就是了,何必因为睡觉拖延一天。明明是好心,却不肯好好说话。

    谢韵懒得理他,理理被子又躺了回去,盖好被子闭上眼,“既然陛下体恤,让我休息,那我就不能辜负陛下的好意了。”

    魏湛平静地看着她,淡声道:“昨天的事,不解释一下?”

    就算不解释昨天的事,她也没话对他说么,都这么久没见了,他有许多话想说,许多事想做,他快马回京,连孩子都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就追着谢韵过来了,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女儿长什么样

    屋中寂静,落针可闻,谢韵没说话,躺平装死。

    没什么好解释的,这事是她做错了,要骂就骂吧。“陛下若是生气,想说便说,想罚便罚,我都接受。”

    “你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分明是算准了我不能拿你怎么样。”魏湛俯下身子,双手杵在床榻上,将谢韵困在身下,声音低沉暗哑,“我不在时,你做事还是要收敛些,不然玩脱了没人护着你,真的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就像是昨日那样,她冒险将沛欢和林储洌放走,魏湛不在乎林储洌是不是真的死了,他骤然知道消息时,最害怕的,其实是谢韵可能会在路上出事,她没带多少暗卫,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谢韵伸手搭在魏湛的手背上,面色缓和,“林储洌不敢杀我,陛下心里应该是清楚的,我也暗中派人跟着,不会有事的。我没有那么肆意,真的不将性命当回事,乖乖还需要我,我定然是要好好活着的。”

    从前她可不是这样想的,什么都敢干什么都敢说,压根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但现在有了孩子,也有了他,做什么都得顾忌一下了,她要是轻易死了,万一魏湛身边有了别的女人和孩子,对她女儿不好,她就得从黄泉里爬出来报仇了。

    “乖乖?”魏湛反应过来谢韵说的是谁,脸上有了笑意,“怎么没给孩子好好取个名字,这称呼也太随便,我不在京中看着你,你就这样怠慢朕的小公主?”

    “这不是挺好听的么,再说乖乖的名字不得等陛下亲自取么,我人微言轻的,那敢给小殿下取名啊。”

    “我看你是什么都敢做,比天子都横呢。”

    许久不见,思念堆积成河,黏在一起无论是做什么都欢喜,哪怕是两个人精明的人抱在一起说些没用的废话,也是开心无比的。

    好不容易来一次宁州,一天都待在屋子里也未免太过浪费,谢韵拉着魏湛出门闲逛,两人身上的衣饰都很素净普通,但气质威势却与生俱来,走在一起相得益彰,让闲杂人等不敢靠近。

    魏湛牵着谢韵的手,颇有兴致地拉着她游走在商贩铺子之间,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一样,难得这样悠闲惬意地走着。

    两人说了很多的话,谢韵却始终没有问过魏泽谋反的事情,魏湛不免好奇,主动问她为何不问清楚这件事,难道魏泽已经在她心里没有什么位置了?

    谢韵从没怀疑过魏泽,她与魏泽是知己是挚友,她很了解魏泽,“他的底线,不是性命,不是亲族,是先帝的嘱托,是对大周的坚守,我想,他身为你的兄长,也是你的臣子,但他的忠心却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大周的江山稳定,百姓安居。”

    “看来你还是很了解他,并且无比信任。”谢韵对魏泽的信任,远超于他。

    魏湛仔细想想谢韵对魏泽的态度,心里难得有些郁闷。

    “谢韵,你对我都没有这份信任。”

    “你和他,是不一样的。”谢韵对他眨眼笑笑,“你可是我男人呀,自然是不能相比较的。”

    魏湛对她来说,同样是这茫茫人海中最特别的那个。

    轻松的时间转瞬而逝,翌日清晨,他们就赶路往盛阳城去了,魏湛对回京极为迫切,就算谢韵陪在身边,让他不要着急,也不能阻挡他想回去的急迫心情。

    见不到女儿的面,他无法确切体会到身为人父是什么感觉,这是他和谢韵的孩子,是亲生的呐,是他这辈子都没敢期待的惊喜。

    “她是不是很像你?”魏湛很期待见到一个与谢韵很相似的小公主。

    谢韵迟疑,“这应该不大像吧。”

    “女儿都像爹,那肯定是像我的。”

    “呃乖乖有点,像媗宜?”也不知道是媗宜带久了还是什么原因,谢韵总觉得乖乖最像媗宜,听说女孩像姑母也是常有的事,不算在意料之外。

    魏湛微微蹙眉,有些不大乐意,“你定是看错了,咱们的女儿肯定是像我的。”

    谢韵看着不远处的城门,敷衍地点点头,“对对对,你说像你就像你,反正媗宜也是你亲妹妹,乖乖像她也就是像你了。”

    城门外面有昭意带着暗卫接谢韵,昭意与沈清牧一起来的,沈清牧听说姐姐今日回来,一大早过来等着了,一见到谢韵就迎了上来,姐弟俩一起进城,全然将身后的魏湛忘在脑后。

    魏湛不能和她一起进城,帝王仪仗在两日后归来,魏湛现在要去和军队汇合,两日后再正式归来。

    御驾归朝是大事,盛阳城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在运河岸的码头迎接。

    两日转瞬而过,一眨眼就到了御驾归来的这日,官员和世家勋贵们很早就等在码头边,按照官职和家族地位站好,魏潋魏呈和魏媗宜几位皇室成员是站在最前面的,其次是官员们。

    谢韵选了个靠边的位置,没有站得特别靠前,以她现在的权柄来说,就是站在最前面也可以,但按官职和年纪来说,她应当站在第二排。

    看着富丽堂皇的官船缓缓靠岸,岸边的官员们已经纷纷站好,不再交头接耳,面目严肃地看着船头方向。

    人群中,谢韵困倦地打了个哈气,站在她旁边的沈清予用手肘怼了一下谢韵的胳膊,担忧地看着她,“怎么这么困?又在政事上被几位老臣为难了?”

    “没。”谢韵一言难尽地摇头。

    眼看着今日就正式回来了,某人还偏得在夜里溜进她府里,胡闹了好久才走,好似生了女儿,这人更乐衷于此了。

    没多久,官船靠岸,船上士兵收帆放甲板,吹响了号角声。

    谢韵随着一众官员抬头望去,只能看见天子那模糊的身影,看不真切容颜。

    第75章 、归云

    “臣等, 恭迎陛下归朝!”跪拜行礼的声音响彻了岸边,为首的几位朝臣兴奋溢于言表,被谢韵欺压的日子久了, 现在无比想念在天子手下当差的时候, 虽然天子气势冷峻, 性子也有些冷酷严肃,但总没有谢韵的鬼点子多, 一天一个变革的想法, 将几位监国重臣搞得很是头疼。

    “平身。”魏湛面色平静地应对这崔太傅的亲切问候, 他几句话打发,随后左右看了看, 在第二排的角落处发现了谢韵身影。

    当众诸位朝臣的面, 魏湛对谢韵招了招手, 脸上有些不悦, “你站那远做什么,过来!”

    被呼喊地某人此时正在低头打瞌睡,丝毫没意识到魏湛是在叫自己,直到身边的官员都退开一步,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谢韵这才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往魏湛那边看去。

    这一看才发现周围的所有人都在看着她这边,目光各异。

    谢韵无奈叹气,缓缓往前走了几步, 挪到为首的朝臣旁边, 与魏湛保持了一个非常礼貌的距离。

    “臣家里昨日遭了小贼, 夜里折腾许久才睡下,所以现下有些没精神, 还望陛下见谅。”

    遭了小贼?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谢韵这是在拐着弯地骂他。

    “朕有些事要与谢卿说,你就伴驾进宫吧,实在困倦的话,就在紫宸殿的偏殿睡会吧。”魏湛没觉得自己这些话在其余大臣耳朵里是何等地震惊,说完就自顾自地往马车里走。

    “还不跟上。”

    盯着众人带有穿透性的目光,谢韵扯唇勉强地笑了笑,恭敬地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魏湛为什么这么有精神,他明明应该更累才对,大半夜从她房中离开,再连夜回到城外的官船上,这一晚他应该是没有时间睡觉的,结果丝毫看不出什么疲惫劳累的样子。

    马车中,谢韵很是不满意地看着他,质疑道:“魏湛,你是狐狸变的吧,说实话,你悄悄是不是把我的精气给吸走了!”

    “你再说一遍!”她又在口出什么狂言!

    魏湛诧异地看着谢韵,用手指指了下自己,“你骂朕是狐狸精?!”

    “我只是比较疑惑罢了,狐狸精是你自己理解出来的,我可没有这么说哦!”

    谢韵用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认真地“嘘”了一声,“陛下小点声,外面的人会听见的,有许多侍卫都在后面跟着呢。”

    插科打诨两句,魏湛又在马车里动手动脚,满眼渴望,仿佛用眼神就能给她按倒似的,谢韵实在懒得理他,气得给他一巴掌,“啪”的一声拍在了魏湛的下巴上,然后心安理得地趴在马车里睡觉。

    马车前面的骑马的副将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问凌晔,“凌统领,要不要问一句,我总感觉马车里好像有打斗的声音呢。”

    “有吗?”凌晔无比淡定,“你听错了。”

    副将:“”他的耳朵好着呢!

    小公主还在魏媗宜的摘星宫住着,魏湛本想一进宫就去摘星宫看女儿,但被谢韵给拦住了,她说这个时辰乖乖肯定还在睡觉,让魏湛再等等,午间用膳的时候去正好。

    而且乖乖还没有取名字,谢韵将魏湛拉去了紫宸殿,让他先取个正经名字再过去。

    “你怎么这样懒,连个小名都不给乖乖起,朕的公主托生到你肚子里真是受苦了。”魏湛一边研墨一边说着。

    他鲜少自己研墨的,关键是谢韵不让宫人们进来,她又不肯动手给他研墨,所以只能自己来了。

    仔细想想,请了这么尊祖宗在身边,他也是受苦了啊!

    也就只有他不嫌弃了!换个男人绝对受不了谢韵的脾气。

    正殿中的另一边,被魏湛嫌弃的谢韵正坐在平塌的小桌子前拨荔枝,这可是一年难得一见的好东西,过了这个月就吃不到了。

    她之前也吃过荔枝,就是太少了,每次只能在魏泽的东宫里蹭吃蹭喝,可惜魏泽对荔枝不感兴趣,没有都不会主动要很多。

    此时此刻,谢韵真切地体会到了当皇帝,哦不!是当宠臣的好处!

    后宫一个妃嫔没有,这些荔枝不用给嫔妃们分,宗亲被她打压怕了,所以这些荔枝今年也没有宗亲的份了,给世家大族们分了些,大部分还在宫中留着。

    通通都是她的,没人敢跟她抢。

    看着谢韵专心致志吃东西,似乎没有听见他说话的样子,魏湛失笑摇头,手中的狼毫笔悬在纸张上,他凝思许久才缓缓落笔。

    “归云?”谢韵拧眉看着魏湛举在她面前的纸张,想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来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之处。

    “魏归云这个名字读起来是不是有些绕口?”

    魏湛跟着读了一遍,满意地摇了摇头,“没有啊,哪里绕口,我觉得挺好听的。”

    谢韵:“”反正她没觉得这两个有什么特殊意义,这两个字组合起来明明就很普通,不像是一国公主的名字。

    “算了,你喜欢就成,你家的公主,叫什么都随你。”

    “什么叫我家的,难道不是你生了么!”

    应该说,这是他们家的小公主。

    摘星宫中的宫人们已经许久没有闲着了,她们原本都是伺候嘉阳公主殿下的,嘉阳公主已经是及笄的年纪了,成日里不会怎么使唤宫女,也从不为难下人,但自从那位来历不明的小殿下来了之后,这宫里就忙碌了起来。

    魏媗宜为了照顾好小侄女,花费了许多心思,给摘星宫多定了许多规矩,宫人们每日在嘉阳公主的眼皮子底下干活,动作轻柔了不少,生怕吵醒了小殿下之后惹来责罚。

    为此,有几个宫人就生了怨言出来。

    谢韵和魏湛一起缓步走来,没有让宫人们通传,结果正巧听见几个扫撒庭院的宫女交谈,话语中多次提到了小公主这个词。

    两人对视一眼,驻足倾听。

    “诶,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小公主才不是什么公主呢,听外面的人说,那是谢少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就是为了减轻她谋害的小皇子的罪名而已。”

    “皇家血脉也能随意混淆吗?我听说的怎么和你的不一样,宫里都说小公主的生母是谢少师的人,就是为了塞上龙床找来的女人,生下孩子就被谢少师给谢少师和陛下是什么关系,哪能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在陛下身边呢,所以小公主的生母肯定是她找来的,然后留子去母。”

    “就是啊,陛下是一国之君,就是再宠爱谢大人也不能允许她随意混淆皇室血脉吧!所以公主肯定是皇家血脉啦!就是那个不知名的生母太可怜了,偏偏遇上了谢大人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男人受宠于天子也不算什么新奇事了,前朝就有这样的啊!但像谢少师这样受宠的,还是少见呢,陛下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呢,估计都被谢少师除去了吧。”

    走廊上,谢韵笑着看向面色不虞地魏湛,对后面冷汗直流的临寿说:“还不快去处置了,没瞧见咱们陛下心情不虞了么,那什么,教训一下就行了,别都弄死了,完事之后拉出去给宫里的人看看。”

    “治标不治本。”魏湛不想再听,拉着谢韵往正殿里走。

    “若是要这地堵住朝内朝外的嘴,最好的办法就是实话实说,你尽快恢复身边,嫁进宫里来。”

    “一定要嫁到宫里?不可以嫁到宫外去吗?”

    “我在和你说正经的呢。”

    谢韵双手环抱,笑意清浅,“我也再说正经的呢,嫁给天子,就一定要进宫来吗?我现在觉得,待在朝堂上也挺有意思的,不如陛下再好好思量一下对策,怎样才能让你我的欲|望都得到满足。”

    “祖制难改。”魏湛握紧了谢韵的手,垂眸轻叹,“但你是例外,宗室都被你搅了个天翻地覆,改改祖制也未尝不可。”

    “那就交给陛下了。”谢韵眼眸一亮,没想到魏湛现在这么好说话了,她猛地抱了一下魏湛,抬头亲了一口他的下巴。

    “别闹别闹。”魏湛故作嫌弃地往后靠,但其实并没有躲开她。

    正当他们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时,身后的“啊啊啊”声打断了他们。

    谢韵当即甩下魏湛,往女儿哪里走去,从魏媗宜手里接过女儿,“乖乖,有没有想我呀?”

    “啊啊啊啊啊!”小胖手手舞足蹈地挥舞着,用动作表达着兴奋。

    “啊,想了呀,我也想乖乖了呢!”

    魏湛没有走上前去,始终在后面看着她们几个欢欢喜喜地说话,他盯着女儿可爱的小脸,看了很久都没有移开目光。

    “陛下不抱抱她吗?”

    魏湛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有些迟疑,他刚从战场上回来,手上被风沙吹的粗糙,她看来这么小,这么脆弱,不会让膈到她吧。

    乖乖没见过他,她会不会认生,他要是抱了,乖乖不会当场哭出来吧。

    谢韵抱着孩子走到魏湛面前,笑着看他,“怎么?这是你亲生的,你不喜欢?”

    “没有。”魏湛学着谢韵的姿势伸出手,“你快教朕!朕不会抱。”

    谢韵没忍住,笑出了声,将女儿放在了魏湛怀里,耐心地教他抱孩子。

    乖乖向来是个不认生的小孩,她很喜欢被抱着,但仅限于她喜欢的人,第一次看见亲生父亲,她水灵灵地大眼睛滴溜溜地盯着魏湛看,看了一会之后又转头看向亲娘,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脱离的亲娘的怀抱,于是她抬手打了一下亲爹的脸,“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第76章 、相处

    魏媗宜最是见不得小侄女哭的, 她见自家皇兄抱不好孩子,就急忙将孩子从魏湛怀里抱了回来。

    “还是我抱着吧,乖乖可能是有些认生, 毕竟皇兄从她出生的时候就没抱过她, 就算是亲生父母, 也难免会生疏的。”魏媗宜嗓音平淡,但听起来却总有种对亲兄长不满的意思在里面。

    虽然知道皇兄这么久没有回来是在战场上拼命杀敌, 但她依旧有些不忿, 觉得皇兄在阿韵生产的时候都没在身边陪着, 有些对住阿韵和乖乖了。

    “熟悉一段日子就好了。”谢韵站在魏湛身边,有些好笑地看着魏湛暗藏失落的样子, 好心地安慰着, “以后相处的日子还很多, 陛下不用着急。”

    魏湛点头, 从袖子里拿出了刚刚写好的那张纸,放在了桌子上。

    “归云?”魏媗宜打开纸张看了眼,她几乎不用细想就能才出来这是乖乖的大名,也立刻看懂了这个名字的含义。

    这个名字虽然不那么尊贵特别,但是胜在心意非凡,是亲生父母相爱相惜的证明,在皇室之中,这种情谊确实难得可贵。

    用了午膳,陪了会女儿, 谢韵和魏湛就双双离开了摘星宫, 两人身上都许多事情没有处理, 正是最忙的时候。

    魏湛离京半年之久,收复了南嘉王控制下的几个城池, 朝里朝外还有一堆事等着魏湛过目,许多政令都等着天子亲自拍板定论。

    前两个月,谢韵提出了一些关于改革宫中女官制度的政论,几位监国重臣有人反对有人支持,但想要改革,终究还是得看天子的意思,所以一直搁置了,直到现在,魏湛人已经回来了,谢韵也算是有了靠山,等着圣旨一下,就开始真正推行小范围的改革了。

    其实她掌权的时候不是不能直接下令,但顾忌朝臣情绪,也顾忌魏湛本人的威严,所以她没有太过激进,一步步进行肯定是要比激要稳妥,她要站得牢靠,就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无所顾忌。

    有了事情忙,天子少师的位置她坐着就不再是闲职了,朝廷拨了皇家书院旁边的大庭院给谢韵,由谢韵统领,成立了专门为女子进学的“明德书院”。

    皇家书院本就是世族公子小姐念书的书院,有男院和女院,收纳世家子弟,但明德书院只收纳女公子,不分世族寒门。

    书院为培养女官而立,院中课程与皇家女院的课程出入极大,书院建立的动静不算小,但没有很轰动,毕竟前朝有女官女将存在,本朝也有内廷女官,所以就算朝廷与世族有小部分反对的声音,依旧不会阻拦书院的落成。

    六月初,夏日将至,繁华热闹的盛阳城再度躁动起来。

    花灯节如约而至,但这次谢韵却忙的晕头转向,没有时间陪在魏湛身边。

    要不是魏湛用孩子想念亲娘做诱饵,谢韵也不会抽出空进宫来。

    谢少师进宫是常事了,宫人们都已经习惯,入夜,紫宸殿的宫女领着谢韵去了宫中最高的钟鼓楼下,宫女将谢韵送到这就退下了,说陛下在上面等着,需要谢大人亲自走上去。

    钟楼的檐上挂着六面玲珑烛灯,在暖黄色的灯火衬托下,显得钟楼极为壮观华美。

    传信的太监明明说是小公主哭闹,想念大人,陛下这才不得已将她叫进来哄孩子,但现在却让人将她送到了这。

    谢韵缓缓走上去,在钟楼的顶层见到身着帝王朝服的魏湛,他背影挺拔高大,朝服和冠冕一丝不苟,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就能感受到君王站于高处俯视山河的煊赫威严。

    平常在宫中,魏湛不会穿的这么正式,今日是怎么了,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吗?

    “陛下今日看着好生威严,跟要祭祀朝拜似的。”谢韵走到魏湛身后,笑着说道。

    “你还知道朕是陛下呢,朕看你才是主,圣喻传到你那里都不管用了,你说不来就不来。”魏湛看着宫墙之外的风景,他面色冷峻,声音低沉地说。

    “所以说,不是归云想我了。”谢韵失笑,上前两步站在魏湛身边,眼望远方,笑着说道:“是陛下想我了。”

    魏湛低眸看她,眼中意味不明,“宫中日子无聊,太过无趣,,后宫也没有妃嫔,诺大的皇宫中只有两个正经主子,照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朕看,可能后宫进点人更热闹一些,总不至于让朕与归云相依为命。”

    魏媗宜已经及笄,不能久留在宫中,所以在半个月之前搬回了公主府,魏湛怕亲闺女在宫里受冷待,就将女儿接近了紫宸殿照顾。

    所以相依为命这个词被他用得很是精妙。

    “噗!”谢韵忍不住笑了出来,惹得魏湛眼神更加冷飕飕,

    “哈哈哈哈!对不住,实在是没忍住,哈哈哈!”

    魏湛:“”

    “后宫里没嫔妃实在太冷清,朕看真的得添点人了,免得归云都没人看顾!”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都听陛下的。”谢韵止不住笑,随口回道。

    “嗯?谢韵!朕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什么也没说。”谢韵后退一步,对着魏湛俯身行礼,看起来还算正经,“陛下恕罪,臣~知错了。”

    说完,她也不等魏湛说平身,直接就直起了身,眉眼弯弯地靠近他,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有归云在紫宸宫陪你,肯定每日都是鸡飞狗跳的,我怕陛下应付她都已经很累了,后宫再添点妃嫔,恐怕就要分身乏术了,所以为了陛下的身子考虑,嫔妃还是不用纳了吧。”

    魏湛冷哼一声,并没有消气多少,“朕看你真的是比皇帝还忙,整日见不到人影,今日我若不叫你,你恐怕是不进宫的吧。”

    “明德书院都建成了,自然是要忙上一段的,这几个月过去了就好了,制度落成,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沈清予去做,倒时候我就清闲下来了,多陪陛下在宫中这一段。不过我现在没名没分的,住在宫里太遭人非议,连累陛下和归云被世人议论,名声不好听。”

    “竟会说好话搪塞,你早日恢复身份,就不用听世人的流言蜚语了。”

    “等书院里的事情弄好,我就恢复身份,女扮男装的时间太长,我也累了,想尽早恢复身份,光明正大的让归云叫娘。”

    说起这个,魏湛的眉头就蹙了起来,“你可知,前些日子归云在几个宫人面前叫你娘,这事已经被传了出去,这些日子已经有许多官员上奏,话里话外提醒朕,不要让偏宠的男臣祸害皇嗣,说了你许多不好”

    甚至还有几个不怕死的,在奏折里向他提议处死谢韵,若谢韵真是男子,男宠有带偏皇嗣的意思,确实应该处死,但谢韵不是,她是皇嗣生母,理当教养,没有任何不对。

    可看在朝臣眼里不是这样的,本来朝臣们都已经默认了陛下偏宠谢韵的事情,但现在有了小公主给谢韵叫娘的流言传出去,小公主给一个男宠叫娘想什么话!有些老臣肯定是坐不住的,屡屡上奏请求天子疏远谢韵,就算天子疏远,至少要让小公主疏远谢韵。

    “最迟半年多,必定要恢复身份的,陛下不用太过担忧。”

    两人正说这话,这次,夜空中一盏盏升起的天灯吸引了谢韵的目光,她停住嘴边的话,转头望向不远的空中。

    漫天的灯火像是繁星点点,照耀在黑暗的夜空之中,无数灯火燃烧升起的场景是在太美,星河昏暗,烛火点缀,这盛世之景是用语言无法形容出来的震撼和美丽。

    魏湛眉眼含着浅浅笑意,伸手搂住了谢韵的肩膀,以她一起看向空中。

    “好多天灯”

    置身于宫中最高的钟楼之上,无疑是最好的观赏地点,谢韵沉浸在夜空的美景中,许久才回过神来,笑道:“这是陛下让人放的?”

    如此规模,绝非出自寻常世家之手,没有朝廷的准许,这么多的天灯根本放不出来。

    “喜欢就好。”

    他们静下来看着花灯节的美景,就这样站了许久。

    回到紫宸殿时,已经是很晚了,谢韵想要去偏殿里看看归云,但却被魏湛一路拉着,直接拽她进了正殿里。

    翌日清晨,谢韵是被归云的哭声给唤醒的,一听见孩子哭,她瞬间没有困意,连忙往偏殿里面去。

    偏殿里,贴身伺候小殿下的宫人一见谢韵进来,急忙都跪下,颤颤巍巍地行礼。

    归云已经学会了翻身,乳母看护不利,没发现归云自己在软塌上翻身,直接让小孩子从软塌上掉了下去。

    谢韵接过女儿,抱在怀里哄了会,没一会小家伙就眉开眼笑,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其实软塌不高,离地面很近,归云应该是没有摔疼,只是这孩子任人,这段日子在生父身边,已经适应了每天睁眼看见魏湛了,只是魏湛也睡过了头,起来就直接去上朝,没来偏殿哄她。

    看不见人,小家伙自然不高兴,谢韵不常在宫里,陪伴她的时间没有魏湛多,比起亲娘,小殿下现在更喜欢亲爹。

    所以看见亲爹进来后,归云一双小胖手立马对着他扬了起来,挣扎着想要从亲娘怀里出去。

    谢韵有些郁闷,“我看你也没带多久,才一个月时间,怎么归云这么喜欢你,看见我都不亲了。”

    “归云真乖,来,父皇抱。”魏湛双眸温和,笑着接过女儿,坐在圆桌前熟练地给女儿喂吃的。

    相对于谢韵的郁闷,魏湛的得意已经快要溢出了,“唉!没办法,见不着娘的孩子就是这样的,没有亲娘在身边,朕只能加倍对乖乖好了,不然咱们乖乖看着多可怜啊!”

    谢韵:“”

    第77章 、疑惑

    小孩子都是谁带着就跟谁亲的, 看见了女儿更依赖更喜欢魏湛,谢韵难得生出一些危机感来,在宫中逗留了一日, 陪着归云玩闹, 去御花园散步, 一起用晚膳,直到日暮降临才回谢府。

    她从紫宸殿离开时, 魏湛抱着归云在殿门前送她, 他将归云逗得开心, 一大一小没有一个人有送别失落的情绪。

    魏湛还笑着对她摆摆手,让她快点走, 那得意的表情让人看着生气, 这哪里是出来送她的, 分明是带着女儿出来故意气她的。

    谢韵无奈叹气, 她何尝不想一直陪在他们身边,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宫外,沈家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

    沈清予被自己爹娘支使,让他今天将谢韵接回去住一晚,家里最近得了许多珍贵的布料,木氏年纪大了用不上那些好看的布料和花样,虽然谢韵是男装示人, 但总有能用上的一天, 所以还是让谢韵打回去作甚衣裳的好。

    “谢大人还真是大忙人啊, 让兄长好等。”

    谢韵抬眸瞥他,径直上了马车, 坐在沈清予对面,“好大的脸,本官何时说要叫你兄长了?”

    沈清予摇摇折扇,笑意清朗,“你比我小几个月,那我自然是兄长了,虽然谢大人没叫过,但兄长就是兄长,你不用不好意思,我知道的。”

    谢韵嗤笑,靠在车厢上闭眸养神,“那陛下是你表兄,照这么说,你还得叫我一声嫂子呢。”

    别说,谢韵说的有道理,无论是什么关系,都要以皇室的称呼为准,天子是他亲表兄,按规矩说,谢韵还真是他嫂子。

    “你说的有些道理。”沈清予用折扇拍了拍手心,,他想了会,继续说道:“不过你和陛下还没有成婚,所以,我现在还是你兄长!”

    说到陛下,沈清予难免想起来今日下朝之后在礼部听说的一些事情。

    “去年入选的秀女已经教导好了,这些秀女早就应该进宫去,但是陛下御驾亲征,回来之后又忙于政事,一来二去耽误了,朝臣们也没有催,不过

    你最近的风头不小,有许多世家担忧你权势大了,以后会妨碍他们送家中贵女进宫伴驾,所以秀女进后宫的事情就又重新提了起来,这些秀女都是去年懿成长公主与陛下亲自选出来,没有正当理由,恐怕不好打发啊。”

    换成之前,沈清予还喜闻乐见谢韵失宠,但现在不一样了,虽然谢韵没叫过他兄长,但谢韵和沈家已经是同一阵营,沈清予自认为是兄长,自然见不得那些秀女进宫,对谢韵和小外甥女不利。

    “我记得留下的秀女都是懿成长公主安排好的人,入选的时候就提前说过了,只是做戏而已,不会真的让她们进宫的,长公主给予钱财和庇护换取她们一两年的时间,最后都会送她们离开,这事也不算难办,让那些秀女都找个正当的理由退出,最后陛下下旨放人,一来一去磨蹭几个月,到时候我就该恢复身份了。”

    “人心难测,现在那么多朝臣上书,奏请陛下选纳嫔妃,破天的富贵就在眼前,有几个人就能甘愿放弃这难得的机会呢,况且朝臣们的理由都很正当,小公主年幼无母,选纳妃嫔就当是为小公主找个养母了。”

    谢韵点点头,面上看不出一丝警惕,她嗓音随意,并没有将这当回事,“听说懿成长公主的生辰快到了,长公主府马上要办宴席,到时候我去拜访一下懿成长公主,好好和公主叙叙旧。”

    “不过在此之前,你的先去和恒王殿下叙叙旧了,明日清晨,恒王殿下从水陆回城。”

    “魏泽?他不是留在南嘉城清查南嘉王府的财物了么?这才两个月而已,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清予一脸佩服,“恒王殿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原本我以为恒王殿下在政事上没有什么兴趣,没想到恒王殿下手段出众,短短两个月就收服了南嘉城的旧部,着实厉害。”

    “活该他劳累命。”

    谢韵不太理解魏泽将差事干的这么快是为了什么,魏泽是当朝一品亲王,他就算再拼命,也没有什么前途了,所以干差事偷懒耍滑享受荣华日子才是正道,也不知道他为啥这么认真地给魏湛做事,之前她给他争皇位他不要,现在变成臣子了,他开始认真干活了。

    不过就算嘴上嫌弃,谢韵还是第二天清晨就来了河岸边准备给魏泽接风。

    不过她来得有些晚了,她下马的时候,魏泽已经在下了船,正在岸边与懿成长公主说话。

    这对亲姐弟向来不和,真是没想到懿成长公主回来这里迎接魏泽。

    谢韵在不远处看了会,等到懿成长公主上马车,在众多侍卫的护送下离去,她才带着昭意缓缓走过去。

    “刚刚怎么不过来,比起我,长姐更喜欢你,说不定你过来她还能开心点。”魏泽眸光扫过谢韵和昭意,笑着说。

    谢韵看了眼懿成长公主的队伍,再看魏泽眸中带着冷意的眉眼,好奇道:“殿下与长公主许久不见,好不容易见面叙旧,我岂能打搅。”

    “叙什么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她见着我不刺上两句就算大度了,哪还能与我叙旧。”魏泽虽是笑着,但眼中多了几分落寞,“她说她要走了,去封地上,再也不回来了。”

    他们亲姐弟,同母所生,小时候自是亲厚的,尚且有几分姐弟之情,后来

    几年前,魏照如下嫁华章侯府,做了侯府的少夫人,起先,夫妻之间也算是举案齐眉,说不上来感情深重,但也相敬如宾。

    直到驸马养外室的事情暴露,魏照如亲自提剑杀了那个外室,又命人将驸马狠狠打了一顿,大闹华章侯府,扬言休夫。

    那时,佳贵妃忙着拉帮结派,为儿子争取帝位,没时间处理女儿的家事,也不想将华章侯府得罪太狠,所以就没有为女儿撑腰,将和离的事情按了下去,魏照如气不过,便找了好几个清倌养在身边做男宠,将华章侯府的脸面踩在脚下,也将自己的名声彻底搞臭了。

    见母亲靠不住,魏照如便让亲弟弟魏泽去和先帝说情,为她撑腰,许她休夫。

    但魏泽拒绝了,他觉得可以再拖一拖,长姐本就因为打死了驸马的外室,并且将驸马也打的半死不活,养好几个男宠被满城非议,朝臣们更是屡屡上奏,请求先帝教导懿成长公主,不可倚仗身份太过嚣张,若是在那个节骨眼上休夫,就是将自身置于错误的一方,流言蜚语能害死人。

    魏泽劝说长姐忍一忍,让她先送走那些男宠,不要给华章侯府话头。

    许是他话语没有斟酌好,魏照如觉得亲弟弟非但没帮忙,还站在了男人的角度上想问题,这直接导致魏照如当众与他翻脸。

    从那以后,长公主就对生母冷漠,对亲弟厌恶,再不认这个魏泽弟弟了,哪怕是对魏湛,也比对魏泽态度好。

    魏泽不是没想过缓解姐弟关系,主动认错,但魏照如性情高傲刚烈,她这个人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就算魏泽再怎么弥补,她都不会原谅他!她这辈子都不会在认这个弟弟。

    这次来,只是为了最后道别,没有其他的意思。

    谢韵极淡地叹了口气,岔开话题,与魏泽说起了南嘉城那边的事情,又仔细问了一下战场上的事情,边走边说,与魏泽一起去了城中最热闹的酒楼里吃饭。

    酒楼的大堂中,说书人正在说帝王战场大败南嘉王叛军的事情,将战场上的事情编成戏文,承转起合一样不落,吊足了一群客官的胃口。

    谢韵看着一道道菜肴呈上来,拿起筷子准备吃饭,结果这时门被推开,竟是魏潋和魏呈来了。

    她看向魏泽,惊讶道:“你还叫了他们过来?”

    魏泽站在窗边,听一楼堂中的说书人讲故事,他点头,依旧看着下面,没回头地说:“许久不见,正好一起喝酒用膳,说说话,我也有些疑问想问你们。”

    魏潋坐在谢韵身边,魏呈则是坐在谢韵对面,魏潋一坐下就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拉着谢韵说话。

    都不是生人,没必要客气。

    魏潋和魏呈许久没见到谢韵,攒了好多话要说呢,还有明德书院的事情要问,明德书院落成不易,有差事谢韵摆脱他们两个去做了,他们两个人悠闲惯了的人被迫上职,这段日子简直是忙死了。

    “二哥,快过来吃啊,你怎么还在听下面说书,他们讲的都是道听途说的流言,只能当个乐子听听。”

    魏泽关上窗户,回到坐席上坐下,拧眉看向谢韵,一脸正色地问:“我听说宫里多了位生母不明的小公主,外面都说,小公主生母是你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诞下皇嗣之后又被你处理了?这都是怎么回事,那孩子真是魏湛的孩子?孩子的生母,真是被你处置了?”

    魏泽在南嘉城的时候都听说了盛阳城里的流言,更别说回来这一路上了,世人总是关注皇室家事,宫里多了位小公主的事情自然是捂不住的。

    在外面传了诸多版本,说什么的都有,但这些流言里面都少不了谢韵的存在,说谢韵为了拢住君心,甚至不惜将女子送上龙塌,让其生下孩子后杀掉,就是为了有一个皇嗣把控在手里,以此献宠天子。

    谢韵盯着魏泽看了会,面露疑惑神色,他怎么会这么想难道他不知道变声药丸并不是永久绝嗣的吗?

    魏潋被酒呛到,咳了好几下,他左右看了看,用眼神与谢韵和魏呈交流。

    迟疑着说:“难道没人将这事告诉二哥吗?”

    第78章 、相信

    “你们在说什么?”魏泽疑惑地看着前面几人, 感觉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他不相信谢韵会做出让别的女人生出皇嗣,然后用皇嗣拉拢魏湛宠爱这种愚蠢事情,所以他实在是猜不到宫里的小公主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这也不怪他, 魏泽不知道谢韵变声药丸的真正药效, 他一直以为那个变声药丸吃了之后会很长一段时间怀不上子嗣, 再加上谢韵一直是男装示人,所以他从没有谁想过谢韵会生孩子。

    谢韵手上端着茶杯, 轻轻抿了一口, 没有看向魏泽, 反而是笑着看向魏潋和魏呈,悠悠闲闲地说:“这事恒王殿下好像还不知道, 我有孕之后就一直在沈家避世, 那时候, 恒王殿下被禁足在恒王府, 之后又去了战场上,没人特意告知过他,所以他还真是不知道这事。”

    她话说完,魏呈和魏潋纷纷看向魏泽,只见魏泽面色愣怔,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谢韵,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震惊的神色,只是愣愣的,似乎没反应过来谢韵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魏潋忍着笑, 侧眸看向愣在坐席上的魏泽, 轻咳两声, “二哥原来你不不知道这事啊~我们还以为你知道呢,所以才没特意和你说。”

    “是呀, 这事大家都知道的呀,小殿下要不是谢韵亲生的,媗宜怎么可能那么护着呢,她可是将小殿下看得比自己还重呢。”魏呈笑道。

    厢房中静了许久,知道谢韵再度拿起筷子夹菜,用筷子在魏泽眼前挥了一下,魏泽这才回神,他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拧眉看着谢韵,无比认真地问道:“你生的?”

    “是啊。”

    “”

    魏泽端起饭碗,低头看着桌上菜肴,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吃饭,他吃饭的速度快了些,明显不符合他这些年接受的皇室礼仪。

    在其他三人的注视下,魏泽很快就吃完了碗里的饭,他率先放下碗筷,起身往外面走,“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继续吃。”

    谢韵:“”魏泽搞什么?

    魏潋不解地看着谢韵和魏呈,问:“二哥这是怎么了,他走那快干什么,他才刚回来,这么有什么急事吗?”

    “估计”魏呈斟酌着说:“应该是进宫去看小殿下了吧。”

    其实,他第一次知道谢韵有孕的时候也是非常惊讶的,小公主降生之后,也是无比好奇谢韵和陛下的孩子长什么样,抓心挠肝的想看看。

    虽说他知道谢韵是女儿身,但是他始终无法真正将谢韵当做女子看待,连带对谢韵生出来的孩子也带有无比的好奇,不亲眼见一见,他是不可能相谢韵生下皇嗣这一事实的。

    “不管他,咱们吃咱们吃。”魏潋心无旁骛,慢条斯理地用膳。

    没有魏泽在场,他们三个说话反而没有任何顾忌,什么废话都能唠叨上一遍,等他们三用完膳从厢房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厢房门外不远处,几位年轻的姑娘站在一团,眼睛看着下面的说书人,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路过时,魏潋听了一耳朵,抬起胳膊怼了一下身边的谢韵,小声道:“好像是姜家和宗亲家的贵女,我听着,她们说的好像是有关于你那妾室的事情啊?”

    “妾室?”谢韵微微蹙眉,偏头看过去。

    她现在哪里有妾室,魏潋嘴里的妾室应该是元娘吧。

    谢韵放慢了脚步,边听着几位贵女说话边下楼梯。

    没错,这几位世家贵女嘴里说的妾室确实是元娘,不过元娘现在跟在霍修竹身边,应该碍不到她们什么事吧?

    出了客栈的门,谢韵才问魏潋,“霍家又给霍修竹谈婚事了?”

    “你猜的可真准!”魏潋回头看了一眼酒楼二层的方向,意有所指地笑道:“可不就是刚刚看见的几位之一么,姜家的二小姐就是霍家相中的人,只是霍修竹宁可脱离家族也不肯娶,这才一直僵持着。

    不过这姜家也是没骨气,按理说人家儿子都这样嫌弃抗拒了,怎么说也该强硬的拒了才是,维护一下自家女儿的颜面,但姜家不,听说的姜家的那位二小姐看上了霍将军,在家里闹了好几次,非嫁不可呢!”

    “还有这种事。”谢韵收敛了面上的笑意,缓缓点头。

    她本是要进宫的,但上了马车之后却临时让车夫调转了方向,准备改道去元娘住的别院看看。

    霍修竹为元霜枝置办的听雪小筑不大不小,但也够两个人和一些仆人住了,院子里的布置还算风雅,谢韵看着别院里熟悉的风格,一眼就看出来这都是元娘的手笔,因为当初的谢府就是这样的风格。

    别院的下人进进出出,看起很是忙碌的样子,守门的下人认得谢韵是谁,连忙请了谢韵进去。

    最里面的院子里,元霜枝在绣娘的指挥下抬胳膊,看上去是要量尺寸做衣裳。

    咋然见了谢韵,元霜枝惊喜得止不住笑,连衣裳尺寸都不量了,高高兴兴地抱着谢韵的胳膊撒娇说话,问她都这么忙了怎么还有空来这里,不等谢韵回答,又说谢韵瘦了,问她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

    “你问的太多,我都不知道该先答什么好了。”

    无视下人们惊讶的眼神,谢韵拉着元霜枝在院子石凳上坐下,面色温和地回答这些问题。

    “没瘦,也吃好睡好了,就只最近太忙,可能是累到了吧。你呢,我看你这院子里进进出出的,看样子是在置办什么?好些物件都捆起来了,这是要搬家了?”

    提起这个,元霜枝抿唇,有些心虚地说,“是啊,我们要搬走了。”

    “嗯?”谢韵不解地追问:“你们一起搬走?去哪里?怎么没和我说一声呢。元娘,你你们,是不是遇上什么难办的事了?”

    元霜枝叹气,但看着院子被捆起来的物件,还是有些开心,“还不是之前的事情,老生常谈了,算不得什么,修竹说,他请旨外放,我们一起去青州,等调令下来,我们就在京中成婚,婚事办完,我们立刻就走,不给霍家上门闹事的机会。”

    霍家是太后的母家,霍修竹的父亲是天子的亲舅父,若是有要顾忌霍家的脸面,霍修竹就直接请旨,让天子为他和元娘赐婚了,但这样会打霍家的脸,霍家是天子母家,打霍家的脸就是打天子的脸,所以霍修竹不能这么干。

    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请求外放,带着元娘去别处生活,再不回霍家了,离得远些,就没有令人烦忧的事情了。

    “元娘,你在盛阳城生活了这么些年,你告诉我,你想离开吗?”

    “当然是不想的,但是,我们也算好不容易走到现在了,阿韵,就算霍家再阻拦,我也不想放手,不想妥协,我偏要堂堂正正地嫁给他,做唯一的妻。”元霜枝低头不敢看谢韵的眼睛,她害怕阿韵会因为她的想法而看不起她。

    “那就再等等。”谢韵握紧元霜枝的手,认真的地说:“元娘,你相信我吗?”

    “相信。”

    “你若是信我,就听我的,你们再等等,先不要离开,霍修竹这么多年都等了,他不会在意这几个月。明日,你来明德书院帮我做事,在我恢复身份之前,你先不要走,好吗?”

    元霜枝当然同意,无论谢韵是让她去做什么,她都会去的,只要谢韵开口,她就会无条件相信,哪怕她并不知道谢韵的用意是什么,也不知道前路如何。

    夜里,谢韵进了宫。

    她想要先去偏殿里看望归云,但临寿拦住了她,说小公主此时正在主殿中,由陛下亲自看顾着。

    “他真的会带孩子吗?”谢韵对魏湛究竟会不会照顾女儿的事情存有怀疑态度,魏湛也算不得什么温柔的人,他那双手都是兵器磨得老茧,力气大的惊人,不会做什么精细的事情,自小被人伺候长大的皇亲贵胄,怎么会照顾孩子呢?

    但事实上,这是谢韵误解他了。

    大殿的大敞着,谢韵脚步轻轻地走进去,好奇的往里面张扬着。

    魏湛平常批阅奏折的书案是空着的,书案上没有他的身影,也没有奏折在上面。

    “乖乖,这个不能吃。”

    男人的低沉又温柔的声音传出,谢韵更加好奇了,她往里面走,终于在平塌上看见了父女俩的身影。

    摆在平塌中央的小桌被移到最边上,桌面上堆满了明黄色的奏折。

    而空出来的大片平塌上,零零落落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玩具,归云已经会坐着了,她此时正靠坐在魏湛腿边,手里拿着一个小老虎哈哈笑着。

    魏湛一手拿着奏折,一手扶着女儿的后背,处理政事和带孩子真是两不耽误。

    谢韵看了好一会,直到魏湛叫她,她才缓缓走过去,拉着归云的小手稀罕了一会。

    “她正玩自己的呢,你别闹她。”魏湛垂眸看着谢韵全身心专注在女儿身上的样子,淡淡地说。

    “哦!”谢韵抬头看他,挑眉浅笑,“陛下不让我闹她,那我闹谁?我看陛下正忙着看奏折,我也不敢打搅啊!”

    说完,她继续低头与归云说话。

    “就你嘴贫。”魏湛看谢韵不识趣,顿时扔了手里的奏折,不大乐意地冷哼一声,“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别以为生了孩子,朕就会无条件的惯着你了。”

    这下,谢韵终于站起身来,垂眸凝视魏湛的眼睛,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有恃无恐地说:“不然呢!”

    第79章 、高攀

    “朕看你就是欠教训。”魏湛边说着, 边拽着谢韵的手,将人拉近了自己怀里,翻身将她压在了平塌上, 旁边还坐着瞪大眼睛围观的小公主。

    “嘶。”谢韵抓开腰上不安分的大手, 没什么威胁力地嗔责, “归云还在呢,你别闹!”

    “无妨, 归云还小, 她看不懂。”魏湛故意逗她, 一只手抓着谢韵的两双手,将其按在头顶, 薄唇顺着脸颊吻下去。

    “不行不行, 你快起开!”脖子上面太痒, 谢韵忍不住又笑又叫, 两人就这样挣扎嬉闹起来。

    “哇哇哇~”

    突然,归云的一声大哭让不正经的两个人停下来。

    魏潋连忙起身,回头看向女儿。

    归云还是坐在刚刚的位置上,手里拿着黄色的小老虎,身上没有一丝伤口。

    “朕的小公主,你是怎么了?”魏湛半蹲在女儿面前,温声哄着,连忙女儿查看孩子身上。

    这没尿没拉的,刚刚才吃的晚膳, 应该也不饿, 怎么就突然不开心了呢, 要知道归云平常可是乖得很,轻易轻易不会哭闹的。

    “啊!”小公主一张小脸哭的满是泪痕, “啊啊”地对魏湛喊着,还将手里的小老虎猛地扔到了地上。

    魏湛低头看着从脸庞擦过的小老虎,思量一会,抬头看着女儿,轻轻地问:“归云,你这小老虎是要扔父皇的是吗?”

    “你有瞎说什么呢,归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她还能用小老虎扔你?”谢韵坐在一边看戏,没有上前来哄着归云。

    谢韵话音刚落,归云再度“啊啊啊”地喊了起来,伸出小手一下子拍在了魏湛脸上。

    这巴掌打得猝不及防,纵是小孩子动作慢,魏湛也没有躲过去,愣愣地看着女儿往他下巴上胸口上打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随后无奈地看着谢韵,“你看,她真的在打我。”

    “”

    “哈哈哈哈哈”

    对不住,实在是忍不住了。

    谢韵直接笑出声来,倒在平榻上哈哈大笑,原来归云突然哭是看见魏湛与她亲热,小孩子不懂,还以为魏湛是在欺负她,这才气哭了。

    “这小家伙脾气挺暴躁啊~”谢韵单手撑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盯着女儿看,“小脾气怪有意思的,以后,不会是飞扬跋扈那一类的吧?”

    “朕的掌上明珠,什么脾气都好使,就算飞扬跋扈不讲理,也有朕给她撑腰!”

    魏湛不算是护短的人,亲妹妹魏媗宜年幼时任性骄纵,他经常教导惩罚,硬生生将魏媗宜的骄纵性子给扳回来不少,但现在有了女儿,从前的原则就都不算数了,他的女儿,以后想怎样就怎么样,过的开心畅快就成,无论是什么性子他都喜欢。

    “好了,不气了,父皇没有打你娘,我们只是在玩闹而已。”魏湛耐心解释,就算归云听不懂,但他还是温柔地说了好几遍,一直都哄她。

    但好像不大管用,小家伙认定亲爹在欺负亲娘,被气得不行,小脸都有些发红了。

    魏湛无奈,朝着谢韵伸出了手,“来,打两下。”

    “你干嘛。”

    “快点,打两下。”

    没想到咱们英明一世神勇无比的年轻天子也有憋气屈服的时候啊!还真是稀奇呢!

    谢韵笑他幼稚,但还是扬起手打了两下,她下手可不客气,“啪啪”两声,干脆利落。

    这下,小公主彻底蒙了,她止住了哭声和动作,样子呆呆萌萌的,看了会打人的亲娘,又看了会被打的亲爹。

    她似乎是犹豫了会,才转头对谢韵“啊啊啊”了几声,这几声远没有刚刚声音大,也没有被气到。

    就好像,亲娘被打时,归云气势汹汹地找亲爹报仇,不仅凶狠地骂了几句,还必须要打回来才行,而亲爹被打,她就只是象征性地对着亲娘说,“你轻点打哦。”

    “啧啧,乖乖啊,你怎么还能偏心呢?”魏湛很是郁闷,女儿明显是向着谢韵的,可是日夜带她的人不是谢韵啊!明明他才是出力费心的那一个!

    谢韵乐不可支,忙着过来对着归云的脸颊猛亲一口,欢喜地抱着女儿,“我的乖乖,娘最喜欢你了!”

    “?”

    “不行,你最喜欢的只能是我!”

    魏湛瞥了谢韵一眼,将归云从她手里抱过来,抱着孩子往外面走,交给了守在殿外的乳母和宫人们。

    殿门关上,魏湛缓步走回来,拉着谢韵的手腕将她从平塌上拉了下来,“现在时候正好,我们去后殿的温池里。”

    谢韵安然地赖在魏湛怀里,一只手臂搭上了他的脖颈,笑着说:“好呀,不过我有一件事要请陛下帮忙。”

    “不帮。”

    “不行哦!”

    懿成长公主的生辰宴在七月中旬举办,这是长公主离京前的最后一次生辰宴了,所以广邀宾客,盛阳城中的勋贵世家,几乎都云集于此。

    就连天子也是要来的,天家姐弟间就算不亲近也要相互给对方面子,怎么说也是要来的,但天子一般都是最后露面走个过场,前面的宴席上还是世家子弟居多。

    谢韵这次是与媗宜、元娘一起来的,她们三人一进长公主府就引起了众人的关注,谁让谢韵一个大男人堂而皇之地和两个女子一同前来,三个人还都是一副好相貌,站在一起很是扎眼。

    按照尊卑,魏媗宜走在最前面,谢韵和元娘在其后,三人有说有笑的一起往园中走。

    谢韵没有去官员聚堆的地方,而陪着媗宜和元娘在女眷这边闲逛。

    魏媗宜这段日子心情不佳,所以直接无视许多前来见礼的女眷,都敷衍了事,懒得应付。

    她到了成婚的年纪,虽说魏湛没有催着她成婚,但魏媗宜自己却有些不开心,最近总有些年长的长辈往身边凑,没说两句话就要给她说亲,来回试探她的意思,搞得她很是烦躁,甚至有些羡慕懿成长姐。

    魏照如养了许多男宠在府中,无视朝中诸位大臣的批判和流言,我行我素地过着自己的快活日子,真是让魏媗宜好不羡慕。

    但魏媗宜尚未成婚过,她还是有着寻一如意郎君过和美日子的想法,养男宠的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并没有真正实行的意思。

    路上,三人遇上了清远侯府霍家的大夫人魏氏,也就是霍修竹的亲生母亲。

    魏氏出身皇室旁支,父亲是宗室里身份地位不算高的县君。但就算出身不高,也是沾了皇族的边,她自认为身份还算清贵,霍家也是钟鸣鼎食之家,所以霍家未来的当家主母自然的门当户对,是贤良淑德的世家贵女。

    可霍修竹心悦的元霜枝与霍家预想的儿媳妇差了太多,元霜枝家里落寞了,全族获罪逐出京都,还是嫁过人的,嫁的人还是远近闻名的奸佞之臣谢韵,进去也不是做正妻,而是身份低微的妾室,连官府户籍都没有上过的那种。

    这实在是太难以接受了。

    魏氏从前与元家大娘子有几分交情,所以对元霜枝也没有过分刻薄,想着给个妾室的名分接进府里,后来架不住儿子喜欢,她松口让元霜枝做贵妾,最后闹翻了,她说可以给侧夫人的名号。

    退步如此,家里那个逆子还是不同意,魏氏尝试过找元霜枝说这事,但这个元小娘子也是个野心大的,不肯松口。

    眼下见面,着实有些尴尬,更是一口气憋在心头,上不来下不去,魏氏本与几家侯府夫人说着话,一见谢韵和元霜枝走过来立马没有说话的心情,冷冷地看着她们。

    元小娘子都要与她儿子在外面成婚了,怎么还与前夫拉拉扯扯,这成何体统啊!

    魏氏是要脸面的人,没在众人面前给说什么,她看谢韵三人去了假山那边,连忙跟过去说理。

    “站住!”魏氏绕到她们面前拦住去路,面色发青。

    她先是对着魏媗宜行了一礼,然后才对着谢韵和元霜枝开口,“我倒是没瞧出来,元娘子竟也是负心的人,我儿为了你连父母和爵位都不要了,说什么也要娶你做正室夫人,结果你倒好,大庭广众之下和前夫牵扯不清,这像什么话!

    谢大人身居高位,我一介内宅夫人自是没资格说你的,但事关家族脸面,我不得不说上几句,朝里朝外都看着,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盛阳城里谁不知道谢大人大名,谁不知道谢大人和上面那位是什么关系,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谢大人也该知道知道轻重,大庭广众之下,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谢韵对魏氏作揖,话语还算客气,“霍夫人有礼,谢韵受教了。夫人说的话有理,但夫人也说了,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谢某也不是单独和元娘子走在一起,这不是还有嘉阳长公主在么,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实在是再清白不过了。”

    “夫人,我与谢大人清清白白的,没有任何不合规矩的地方。”

    元霜枝声音诺诺,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暗暗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魏氏,说道:“修竹既然已经脱离霍家,霍家也不肯松口让他回去,那我们以后的日子,也就与霍家没什么干系了,夫人也不必怕我们丢了霍家的脸面。”

    魏氏气结于心,她嘴上说是在意霍家的脸面,但其实最在意的还是亲儿子,打断骨头连着筋,那是她亲生的儿子,她如何能不在意呢!

    元霜枝是她儿子的女人,霍家没承认,但也算是半个儿媳妇,她连说都不能说了?

    谢韵给元娘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不要在这里生气,然后转头对着魏氏浅笑着道:“谢某不是自寻死路的人,夫人既然知道我与陛下的关系,就该知道我与元娘之间的清白,而且,从前的事情也不是世人眼里看见的那样,霍家自认清高,不允元娘进门,不如夫人再等些时日,不过两月,尊贵的人就说不准是谁了,倒时候就不一定是谁要高攀了。”

    第80章 、曾经

    有魏媗宜在谢韵身边撑腰, 魏氏没有再多说什么了,但也没有相信谢韵那些没谱的话,最后扫了元霜枝一眼, 冷哼一声就离去了。

    “霍家这几位夫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眼高于顶, 此前托着长女不允出嫁, 后来也没能送进宫里来,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个教训他们还是没吃够么?竟还想着与高门结亲, 用这种方式延续家族荣华, 明明霍修竹一人就够霍家两代无忧了。”

    魏媗宜小声嘟囔几句,见元娘脸色不好, 也就不再说话了, 要不是魏氏是她亲舅母, 刚刚她非得怼上两句不可。

    “我有事要与懿成长公主说, 走吧,看寻寻人在哪里。”

    谢韵提起有正事要说,魏媗宜和元娘就立马将脑海的烦恼事都甩了出去,三人一起往懿成长公主的院子走去。

    谢韵和懿成长公主要说说那些秀女的事情,魏媗宜和元娘知道有些话她们不方便听,所以都停在了懿成长公主的院子外面,让谢韵一个人进去找人。

    主院外守门的婢女笑着请谢韵在门外稍等,先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魏照如在两名男宠的伺候下走出来, 一命男宠在她身后提着华丽的裙摆, 另一个则是站在魏照如身边打扇。

    雍容尊贵的长公主妆容美艳, 红金两色相间的长裙曳地,她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走动颤悠, 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能飞走。

    反观谢韵一身青色长衫,矜贵端正的同时却有些寡淡,不过她眉目清朗,浅笑依旧,不卑不亢又遗世独立,胜在气质超然。

    两人相对,竟有种旗鼓相当之感。

    “臣谢韵,见过长公主殿下。”

    “这么客气做什么,本宫当不得谢大人这礼呐。”魏照如唇边含着浅浅的笑意,一只手毫不避讳地搭在了谢韵的手腕上。

    “谢大人来的真巧,本宫也正要差人去寻你呢,刚刚通传的人说,陛下已经到了,就在湖边的玉华楼中,我们便一路去吧。”

    “好,听公主的。”

    谢韵低眸看了一眼魏媗宜搭在自己手腕的纤纤玉指,感受着指腹在手腕的肌肤上摩挲,再加上魏照如眼中明晃晃的逗弄,她轻叹一口气,缓缓笑了,抬起手托着魏照如的掌心。

    “石子路不好走,让臣扶着公主去吧。”

    魏照如满意地点点头,“还是谢大人识趣呢~怪不得陛下那么看中谢大人”

    这话说得有些大逆不道,但好在周围都是魏照如的人。

    这里距玉华楼不远,魏照如让身侧的两个男宠退下,与谢韵一起步行过去。

    玉华楼被禁军围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谁在里面。楼外有两个熟人,禁军统领凌晔和前来请安的沈清予。

    “进了本宫的园子,还围这么多禁军,是发生了什么事么?”魏媗宜看着周围跪了一圈的婢女,面色不改地问道。

    凌晔弯腰行礼,一板一眼地回答:“回公主,有秀女扮做送茶婢女擅进玉华楼。”

    “哦,还有这种事?”

    魏照如和谢韵对视一眼,继续问道:“人呢,那秀女在哪里,陛下可惩戒了?”

    凌晔点头,“已经赐死了。”

    “”

    不多时,临寿出来通传,让外面的几人一起进去。

    谢韵和魏照如是来说这群秀女去处的,沈清予是见陛下驾临玉华楼,过来请安说政事的,但他一起进去就被魏湛安排了事情,预备要说的事情是一个字也没说上。

    谁能想到天子来参加亲姐的生辰宴,居然会带着小公主一起呢,于是乎,沈清予就变成了带孩子的那个,他抱着归云出去玩,留下他们在楼中说事。

    这群秀女的去处已定,都是要送走的,从哪里来送哪里去,不愿意走的就去寺庙里,愿意走的就给些好处,体面地送回去。

    结果今天来了个不长眼的秀女,意图搏一把上位,这下直接给魏湛惹得心情不虞,那秀女敢在归云眼前勾引他,他赐死一个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魏照如劝说魏湛,说要慢慢来,一点点将这些秀女送走,最好是都有一个正当的理由送走才好,但魏湛等不及,也不在乎这一点名声,直接当天就让人将这些秀女全部遣返。

    “陛下若是这样做的话,明日必会有很多朝臣阻拦,您虽是天子,但若一意孤行,是否会有所不?”魏照如问道。

    “是呀,这事说大不大,小说不小的,反倒让人头疼,若是因为秀女被史官写上一笔,有些不值当呢。”谢韵坐在魏湛对面,悠闲地说。

    “那就让他们来不及张口,现在就全部送走。”魏湛说完,当即让凌晔去办。

    “那明日还是要被唠叨的。”

    “那就不上朝了。”

    “嗯?”谢韵挑眉看他,“真不上朝?”

    “不上了。”

    翌日,天子风寒,下令沐休两日,朝臣们从大殿上边往面走边嘀咕,这艳阳天的,陛下怎的还生了风寒呢?天子身体不是向来康健的么?本来打算今日说说天子送走所有秀女的冲动行径,但天子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一肚子话憋着,不知道该对谁说了。

    紫宸殿的殿门紧闭,为了天子养病,殿外只有寥寥几个宫人守着,诺大的宫殿寂静的很。

    宫人乐得清净,无事一身轻,但他们殊不知,本该在正殿里养病的九五之尊,此时却并不在殿中,就连小公主都不在偏殿里,天家父女俩早已不见人影。

    “人都出来了,怎么也不见放松,是在担忧明日上朝被唠叨?”谢韵坐在马上,偏头问身后的人。

    魏湛摇头,“天下太平,朝堂上的事哪里会担忧,我不放心归云,归云平日离不得人,我一直带着她,骤然将她交给别人带着,我怕归云会认生。”

    “认生?媗宜带着也会认生?归云从出生起就是媗宜带着的,相处了好几个月,你才带了两个月,我估摸着,归云应该会更喜欢媗宜吧?”

    “胡说,我的女儿,自然最亲近我。”

    谢韵忍笑,不再说什么,靠在魏湛怀里,看着茂盛山林,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想当初,她还在这里用箭射伤过魏湛,给他脸上留下了一道见血的口子,两年时间转瞬而过,现在,她和魏湛已经如寻常夫妻一样,相爱相守,孕育子嗣。

    时间过得真快。

    “送走秀女,也是表明控制后宫的决心,过些时日,大燕二皇子率领使臣队伍前来朝贺,听说,大燕的嫡公主也一道前来”

    大周天子没有娶中宫皇后,后宫也没有嫔妃,大燕这个时候送嫡公主过来是什么意思简直太明显不过了,大燕与大周向来交好,经过几代变迁,虽然说不上来友邦,但也互相敬重,贸易往来不少,轻易不能断交,大燕嫡公主前来,没有正经的理由,也不能让人家轻而易举的回去。

    谢韵知道魏湛话里的意思,许多话不用多说,她就明白内里的含义。

    “船到桥头自然直,如若不然,我就恢复身份,亲自与大燕公主聊聊,嫡公主自是尊贵无匹,有骄傲有尊严,应该看不上你这个有孩子有心悦女子的皇帝。”谢韵在魏湛怀里伸了个懒腰,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想太多。

    大燕国力与大周旗鼓相当,燕皇帝挚爱皇后,中宫稳固,太子之位不可动摇,且这一代就这么一个嫡公主,说不准人家嫡公主过来就是看看大周风景如何,是不是真的有联姻意思还要另说。

    魏湛摸摸谢韵的头,然后捏了捏她的肩膀,“还是你会说话。”

    这嘴要是实在说不什么好听的,闭上也成,他不是非听这句安慰不可。

    此间安静,映入眼帘的高山流水、雾气氤氲的清凉美景,魏湛停下马,拉着谢韵坐在石面上,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看些谢韵安静有乖顺的样子,他突然想起小时候,那时候的谢韵,看起来也这么乖。

    “我想起你刚来学堂时,安安静静地坐在席上,每天除了看书写字,好像没了其他事情可做,周围所有人都与你无关,我那时候还觉得,这个小孩真安静,会不会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但后来,他才发现谢韵不仅不是哑巴,还牙口伶俐,会怼人,更会咬人。

    “都多少年了,陛下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我都要忘了”谢韵话语轻轻,恍然想起年幼的岁月,那种不受自身控制,无法左右自己命运,也无法为亲人报仇的日子,真是难熬的很。

    “要忘了?”魏湛冷嗤一声,嗓音凉凉,“你属白眼狼的?我对你好的时候你要给忘掉?亏我当时觉得你孤僻可怜,时时刻刻想着你,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分你一半,霍修竹既是表亲又伴读都没你这待遇呢!”

    “那陛下,那个时候怎么看中我了呢,明明我不讨人喜欢,不爱说话,也不给回应。”

    “也许瞧你好看吧。”

    一方面是好看,另一方面,学堂的孩童总是排挤谢韵,说谢韵是庶子,身份卑微,也不受家里喜欢,做妾的亲娘都出逃了,连亲生的母亲都喜欢她,怎么会有人喜欢呢,但偏偏魏湛觉得她和自己很像。

    魏湛是被中宫皇后收养的,他一度以为自己是最尊贵的嫡皇子,但后来才知,他不是,他是庶出,不被亲生母亲所喜,更是寡淡冷漠的性子,不爱说话,不被周围的人喜欢

    所以,当谢韵出现在他视线里之后,他很难对谢韵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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