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杳,我想追你。”
宿舍楼下是风口,风疾,雪花几乎是砸落在红玫瑰上的。
面对孙绪的突然告白,汤杳感到意外,也有那么一点点尴尬。
但她抱着花束,只愣神过半秒,就大大方方拒绝了这份感情,说自己并没有这种想法,希望他们能像以前一样相处。
之前吕芊和他聊过,孙绪心里有最坏打算。
他也算是比较拎得清的性格,挠挠头,和汤杳商量:“你把花拿回去吧,吕芊和你说过吧,我们那个小区是回迁楼,住得都是些老街坊老邻居,我突然拿一束火红火红的玫瑰花回去,整个小区都得知道我追人失败,也太丢人了......”
汤杳噗嗤一笑:“那这花我就先收下了,回头转钱给你吧。”
“欸不用,真不用,你可别寒碜我了。”
孙绪帮汤杳转了个身,推着她的背把人往宿舍楼的方向推:“你赶紧进去吧,可别转钱啊,转了我也不收。”
顺着往楼里走了两步,汤杳又转回半个身子:“那谢谢你的花和零食,等寒假吕芊回去,就让她代表我们寝室请你吃饭吧。”
“嘿呦,可算了吧,那位姑奶奶要是知道今天这事儿,不让我请她吃个十顿八顿的‘封口饭’就不错了。”
汤杳笑着挥挥手:“我上去啦,拜拜。”
天气实在太冷,又起了一阵冷风,孙绪把脖子缩进羽绒服领子里,也挥挥手:“那成,拜拜,过完年见。”
到底是朋友,孙绪没搞那种求而不得就撒泼打滚的狗血戏码,汤杳也算应对得比较自然。
两人说说笑笑的样子,剔除对话内容,落在旁人眼里,倒挺像校园里那种刚谈起恋爱腻腻歪歪的小情侣。
在他们告别的同时,几米外一辆白色轿车在风雪里掉头,驶离宿舍楼下。
汤杳抱着花束回到寝室,临近傍晚时,吕芊一进门,就被她火速擒拿,手伸进人家的羽绒服里,开始“用刑”。
她也是后知后觉才想明白,之前和孙绪他们的聚餐、见面里,藏有室友推波助澜的痕迹。
“好呀你,吕芊,你可是宿舍长,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吕芊被汤杳咯吱得笑声连连,倒在椅子里求饶:“我哪敢呀?孙绪不是我发小嘛,知根知底,我是觉得这小子人还不错,就帮过他两次,以后不敢啦,我发誓!”
陈怡琪从床上探出脑袋,问:“不过汤杳,孙绪其实还挺不错的,你一点都不考虑他么?要不要接触接触,试一试?”
汤杳摇头。
在摇头的瞬间里,憬然有悟,想到过某个人,只是还未来得及细想,手机铃声先响起来。
吕芊捧着那束玫瑰花在自拍,腾出一只手把汤杳的手机过来给她:“你的电话。”
是闻柏苓。
汤杳还记着他没回信息的事情,接起来多少带了些赌气的成分,没吭声。
“晚上一起吃饭么?”闻柏苓这这样问。
只这一句,汤杳已经瞬间忘了前嫌。
她愣了愣,再开口时语气甚至是惊喜的:“你回国了?”
电话里传来闻柏苓低低的笑声:“嗯,你不是说有钱了么,特地回来让你请我吃饭的。”
汤杳故意这样说:“可是我发信息你也没回复我,早就把钱花光了,没钱请你吃饭了。”
闻柏苓也就顺着她的话继续玩笑:“这样啊,那太不巧了,要么我现在订机票,再飞回去?”
“食堂七块五毛钱的牛肉面你吃不吃?”
“也行,凑合凑合呗。”
汤杳问:“那你现在在哪儿?”
“楼下。”
“你是说......”
“对,就是你们宿舍楼下。”
汤杳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换了套衣服就往楼下冲,寝室在六楼,她跑出楼道,远远看见闻柏苓站在风雪停歇的夕阳里。
路上白雪皑皑,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在车外面等她。
他大概换了辆车,是白色的,汤杳没见过。
汤杳小跑着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听见他说:“好久不见。”
他们确实很久没见过了,汤杳问闻柏苓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说才下飞机没几个小时,航班中午到的。
“你真是因为吃饭才回来的?”
“不然呢。”
闻柏苓替汤杳拉开车门:“上车吧。”
车是新买的,挺普通的牌子,开进学校也不会太显眼,空调暖风烘烤着,密闭空间里有些崭新的皮饰味道。
闻柏苓这人顺风顺水惯了,家里又有个大他十几岁的哥哥撑腰,长这么大就没遇见过什么让他太劳神的事情。
他觉得汤杳有趣,偶尔想起这个姑娘,可也远远没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下午瞧见她和别的男生恩爱的模样,他兴趣索然地掉头离开,去找朋友。
他们这票人有几处固定的玩乐场所,天天都热闹。
会所茶台时煮着上好的茶叶,专门请了人坐在案边弹古筝。
闻柏苓手里捏着一把好牌,眼看着就要赢了,心里却怎么都痛快不起来。
他把扑克牌往桌上一丢,起身拿了车钥匙和羽绒服,往外走。
有朋友问他,马上到晚饭时间了,这是干什么去啊?不吃饭了?
闻柏苓头都不回:“太闷,出去透透气。”
身后开会所的那位朋友嗷嗷叫冤,说自己装修时花了大价钱。
“新风系统我都用得是市面上最好的,花了六位数,不可能会闷。”
“买到假货了吧。”闻柏苓凉飕飕一句,开门离去。
说是出来透气,这车开着开着,就开到了汤杳宿舍楼下。
更神奇的是,听汤杳在电话里一句惊喜的“你回国了”,闻柏苓突然就不闷了,这会儿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问她食堂怎么走。
汤杳茫然地看着他:“你真要吃食堂么?”
闻柏苓继续逗人:“不是你说没钱了么,食堂省钱,还近。”
“......我其实还有钱,我们可以去吃饭店的。”
汤杳坐在副驾驶座椅里,偏头看闻柏苓,还挺关心他:“国外饮食习惯不一样,你都出去这么久了,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本来没有的。
闻柏苓有自己的厨师,哥哥家也有,不止会做北方菜系,本帮菜做得也不错,在国外和在京城对他来说其实没什么区别。
但汤杳这样认真询问着,他忽然来了食欲,挺想吃火锅。
“汤杳,火锅想吃么,不是川渝的那种,老京城的清汤火锅,怎么样?”
汤杳点点头:“我都可以,不忌口的。”
闻柏苓没选那种人均上千块的店面让汤杳为难,车停在老城区的胡同口,步行进去找了家口碑不错的老字号。
他们其实接触得并不多,闻柏苓也不是那种特别多话的人,但这顿饭吃下来,汤杳并没有感到拘谨。
席间闻柏苓用公筷捞了一筷子毛肚,催她把餐碟递过去:“快点,煮老了就不好吃了。”
毛肚落入餐碟,汤杳蘸了芝麻酱料吃,口感刚刚好。
眼看着闻柏苓把手机里的计时器归零,汤杳有些好奇,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有人用秒表看着时间煮火锅食材的。
把毛肚咽下去后,她才忍不住开口问:“你平时吃东西这么讲究的么?”
闻柏苓把手机锁屏:“没有,我自己吃就很随意,这不是为了服务你么。”
饭后汤杳主动起身去买单。
他们两人吃了不到五百块,价钱还算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
宿舍是有门禁时间的,闻柏苓开车送汤杳回寝室,他在夜色里微微笑着,探身从后座提了个印花精美的纸袋,递给她。
汤杳一时没想明白,他为什么送她东西,迟疑着没接。闻柏苓却语气轻松地说,是回程时在机场逛到的小零食,不值钱,勉强算是新年礼物。
“不然我一个大男人,空着手要你请客,多没面子。”
闻柏苓故意这样说,说完把话题岔开:“什么时候回家?”
汤杳抱着精致的小纸袋:“明天。”
“一路顺风。”
回寝室后,汤杳和妈妈通了个电话,入睡前才想起闻柏苓送的礼物。
是一盒巧克力。
只不过写着“新年快乐”的折叠卡片里,还夹着五百元崭新的纸钞。
汤杳瞬间反应过来,闻柏苓这是把请客吃饭的钱还给了她。
送汤杳回寝室后,闻柏苓直奔机场。
接到她电话时,他正在登机。
闻柏苓没带任何行李,手里只有机票和手机。
他举着手机边听电话边走进了机舱,在空乘小姐的引导下,落座在他的位置:“怎么了,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来?”
汤杳大概是那种不怎么会发脾气的姑娘,她声音挺不高兴的,但也还是先礼貌地道了谢,说刚才拆开了礼物,谢谢他的巧克力。
然后她才深吸一口气,询问道:“不是说好了我请客,你怎么把钱给我了,这个钱我不要,你来拿回去。”
窗外有其他航班准备起飞,停机坪上指示灯闪烁。
闻柏苓看了眼航站楼,笑着:“回不去,我已经登机了。”
电话里的姑娘沉默几秒,大概是想不通他的行程,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他:“你......这就要回去了?”
“嗯,饭也吃了,就准备走了。”
闻柏苓忽然想起吃饭时的一帧画面。
当时汤杳在和他讲学校里的趣事,没留意,把刚从滚水里捞出来的丸子放进了嘴里,烫得一激灵,却不好意思吐出来。
她用纸巾掩着嘴,脸红透了,和他商量:“闻柏苓你能不能先不看我”。
记忆里的声音和电话里重合,汤杳在问他:“那这些钱怎么办,说好我请的,钱我不能收。”
闻柏苓人还没飞走,已经把下次约会给敲定了:“那你先保管着,下次吃饭让你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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