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卯崎栗坐在森鸥外的车上, 往港口Mafia大楼赶。
受伤的太宰和广津柳浪自然不会送往正规医院。
他们被送往附近的据点进行紧急处理,之后再由其余组织成员带他们回港口Mafia总部大楼。
卯崎栗和森鸥外抵达港口Mafia总部大楼的时候,太宰似乎也才刚到不久。
至少, 前来迎接森鸥外的组织成员是这么说的。
这么跟森鸥外汇报过情况后, 组织成员便恭敬在低下头,站在一旁不语。
可实际, 他心中却是诧异的:跟在首领身边的小姑娘, 不该是爱丽丝小姐吗,怎么如今换了个十四五岁模样的,难道……
“阿兔要先去看看太宰君吗, 东西我先给你搬到楼上?”
“嗯……他伤得很重吗?”
“这个嘛……”
两人的对话很是平常, 却听得一旁的组织成员起了一身汗,仿佛自己窥得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太宰君”,是那个有“首领的怀刀”之称,还拿着银之手谕的少年。他身份特殊,平时除了首领, 很少有人接触得到他。
而且“楼上”, 是位于首领办公室之后的,那个谁都不被允许进入的房间?
这个小姑娘,是首领的私生女?
爱丽丝和兔子……还真像是首领作风的取名风格。
就他方才那一瞥来看, 首领的私……女儿?应该称呼她为大小姐吗?有着一副好相貌——至少看起来, 是天生便与组织不相配的甜美相貌。
难怪首领之前一直藏着掖着……
不过看她的年纪,应该是首领十八岁的时候就……
森鸥外和卯崎栗并不知道, 他们极为平常的对话即将在港口Mafia内部引起轩然大波。
现如今,两人的心思都被同一人所牵动, 只是作为大人,也作为组织首领的森鸥外并没有表露出半分, 只是喊在一旁待命的属下给卯崎栗带路。
于是自认为在心中想通一切的属下——杉本裕太便这么恭恭敬敬地开口道:“大小姐,请随属下往这边走。”
卯崎栗一愣,下意识地看森鸥外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一会儿见。”森鸥外仅仅是笑着对她点点头,让另一名围上来的属下帮忙去提她的行李箱。
杉本裕太暗暗打量卯崎栗的神色,越发确信森鸥外将她保护得很好,“大小姐?”
“啊……嗯,麻烦你了。”卯崎栗不太自在地跟杉本裕太身后。
杉本裕太敏锐地注意到,卯崎栗除去脸上带着略有几分不安的表情外,无论是仪态站姿,还是她本身的气质,都隐隐透着股,像是大家族里好生教导出来的大家闺秀的味道。
他愈发确认心中的猜想,态度也越发恭敬起来。
卯崎栗并不知道,杉本裕太正把她当做森鸥外的女儿来对待。她有些奇怪他刚刚对她的称呼,但森鸥外没纠正,她也便没太在意,注意力更多的还是放在太宰的安危上。
杉本裕太带卯崎栗走进电梯,按下按钮。
港口Mafia大楼很高,基本是依靠电梯通行。
卯崎栗一年前也跟森鸥外来过这里几次,当时整幢大楼给她的印象……要阴暗很多。
而如今,港口Mafia是森鸥外正在营业的公司——对外自然是这么宣称的,公司的表面工作似乎也做得很完备。卯崎栗跟着森鸥外进来时,看见前台接待处的上方标有「Mori Corporation」的字样,大抵就是公司的名字。
在卯崎栗胡思乱想的时候,杉本裕太所按的楼层到了——设有医疗设备的楼层并不高,更何况太宰在其它据点处理过伤势,现如今只是仍昏迷着,只需将他安置在安静的病房里便足矣。
杉本裕太无言地将卯崎栗带到太宰所在的病房后,便默默退下。
只是,在病房门还未完全关上的时候,他眼尖地瞅见,卯崎栗背对着门,朝太宰的方向缓缓俯下身。
看样子,竟是要去亲他。
杉本裕太不可抑制地睁大了双眼。
只是这之后的景象,被完全阖上的病房门所阻断,他无法看清那位大小姐是否真的……
可仅是适才那一幕景象,就足够让他震惊好一会儿了。
杉本裕太按捺下涌上心头的、名为八卦的好奇情绪,尽可能不动声色地离去。
至于之后,港口Mafia内部四起的各种离谱传言……那跟他一个吃瓜人有什么关系?-
卯崎栗轻轻、轻轻地,给了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太宰一个拥抱。
看见他被石膏固定的右手,她便知道,他伤得绝对不轻。
更别说他头部、脖颈上很明显被换过的绷带——缠绷带的手法跟他惯常的不同,以及他嘴边还未完全擦干的血迹……
当时,肯定很疼吧。
光是现在看着,她就觉得疼。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太宰这副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卯崎栗忽然就有些想哭。
他平时不小心撞到哪儿都会哼哼唧唧好久,嘴里还会抱怨着讨厌疼,可如今他却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而且,虽然太宰君两只手都很灵活,可伤了作为惯用手的右手,之后肯定还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
……
为什么她的异能,对太宰君不起效呢。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什么都做不到呢。
卯崎栗咬了咬嘴唇,快速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水,尽可能深呼吸,不想让过一会儿要往这边来的森鸥外看出端倪。
卯崎栗在病房内的卫生间接了些水,拿过放在一旁的、未拆封的棉签,小心地给太宰润了润唇,又轻柔地擦拭他唇边的血迹。
看着湿润的棉签逐渐染上血色,卯崎栗努力让自己稳住手,不去多想他会有多痛。
妥帖地替太宰清理完唇边的血迹,卯崎栗将用过的棉签丢进垃圾桶,再挪来一张圆凳坐在床边,试着去碰他有些凉的右手手指。
卯崎栗将太宰的指尖拢在自己手心里,想让他的手多少暖和一些——这种低温,实在是让人害怕。
只不过,她才握住太宰指尖没一会儿,便感觉对方的指尖在她掌心轻微地动了动。
卯崎栗下意识地看向太宰,撞进他那只平静的、安静地吞噬着光的鸢眸
里。
“太宰君……?”
“栗小姐。”
太宰抿抿唇,感受着唇上湿润且残存着几分酥麻的触感,没说什么。
卯崎栗松开太宰的手,注视着他的视线很轻,像是怕加重他的伤似的,“……是不是很疼?”
她说话的声音比平时软上一些,还带着一丝……
太宰听出来了,可他只当自己没察觉到这件事,用别的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嘛……被一个小矮子暗算了。”太宰轻描淡写地将伤势一带而过,“不过他应该一起被带回来了。”
卯崎栗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话:“这样啊。”
在太宰的伤势前,她是无力的。
“床,要稍微摇起来一点吗?”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卯崎栗便将太宰的病床摇起,又在他身后垫上个枕头。
卯崎栗的视线落在太宰缠绕着绷带的纤细颈部。少年还不太明显的喉结深陷于绷带中,随吞咽而微微滑动。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人惯会利用自己的长处跟人撒娇,可一旦真疼到骨子里,他却反而会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不愿叫人过多在意他身上的伤势。
她倒更希望,他能在这个时候跟她喊疼,跟她抱怨些什么,就像之前在小诊所里那样。
卯崎栗重新坐回圆凳上,纤长的眼睫微垂,将涌上来的热意遮掩。
让太宰君受伤的那个人,真讨厌啊……
啊。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这么轻易地就对他人生出愤懑的情绪来。
如果现在躺在这里的是森先生,她恐怕也会有类似的情绪。
想要不因为迁怒而讨厌一个人……真的很难。
“明明是那个小矮子的错,内疚难过的人却是栗小姐。”
卯崎栗猛地抬起头。她舌尖碾弄着太宰的名字,却依然没能说出什么。
太宰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看她,仿佛是仅仅是在简单地抱怨着什么,又好像是知道,她在倔强地掩饰自己的情绪,“说实话真的快痛死了——”
“那个小矮子哪来这么大力气,果然身高是都长力气上了……”太宰哼哼着嘟囔,话题跳得很快,“啊啊——这种时候就特别想吃蟹肉罐头——”
卯崎栗从圆凳上站起来,努力对他扬起笑容,“……要喝水吗?”她这么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随身携带的巧克力,放到他手心,“然后,蟹肉罐头先用巧克力代替,可以吗……?”
太宰君他,是很温柔的人。
明明受伤的人是他,可他却还在顾及她的感受。
但这样,她反而更心疼了。
如果她——
“不知道这边有没有蟹肉罐头。”卯崎栗这么说完,便打算去给太宰倒水。
然而太宰没有给出任何一种回答,而是反问她,“栗小姐的东西收拾好了?”
太宰的问题让卯崎栗停下脚步。
“诶?”
对上她莹润的、隐隐还含着些水意的双眸,太宰移开视线,“我大概能猜到啦,但我暂时还没有加入港口Mafia的打算哦。”他说着,很是苦恼地重重叹气,“只是不想痛苦地死掉而已。”
卯崎栗不自觉地握紧拳,“如果有需要我——”
太宰却没让她把话说完,“栗小姐现在这样就好。”他强调着,对她重复第二遍,“现在这样就好。”
——她可以不用勉强自己的。
“……嗯。”
卯崎栗的手松开又握紧。
可是,比起可能会伤害到其他人,或者让自己痛苦……她更希望,她喜欢的人们能够好好的。
第 42 章
森鸥外走进病房的时候, 卯崎栗已经平复了情绪,神色看起来与平日里无二。因此森鸥外并没有过多地在意她——他也知道,小姑娘所有情绪都会在看见太宰之后得到安抚, 所以用不着他操心。
“太宰君。”
跟在森鸥外身后的爱丽丝倒是一进门就冲向了卯崎栗, “阿兔——”她一把抱住自己的小伙伴,嘀嘀咕咕地跟她说话。
太宰懒洋洋地撩眸看向森鸥外, 先发制人, “森先生说什么来着,‘没有危险’?”他身上只有件单薄的白衬衫,整个人裹在病房洁白的被单里, 越发衬得他瘦弱无助, “可是我现在手好疼,头也好痛,脖子和脸也都疼。”
“肚子也——”
扒着卯崎栗的爱丽丝眨眨眼睛,替太宰作总结:“……听起来好痛哦。”
“这么多地方都伤到了吗……?”卯崎栗完全不知道,除去手和脖子, 太宰还伤到了别的地方。他刚刚也没主动提。
也是, 他挂在一边的那件黑色外套上不仅有几处破损,还几乎沾满尘土,看着就很狼狈。
森鸥外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这件事确实是我预估错误。”这么说着, 他微微弯眸, 面上浮现出柔和的笑来,“所以晚上特地让食堂用你喜欢的蟹肉罐头, 单独做了一份晚饭。”
“一起坐电梯去食堂吃吧?”
现在也差不多是他们平时吃晚饭的时间了,不过……
“诶——”太宰却没有动弹的意思, 就这么靠在病床上拖长嗓音抗议,“不能直接送到这里吗——下去好麻烦——”
听起来太宰对港口Mafia大楼挺熟悉的。
而卯崎栗这会儿才想起来, 之前太宰作为森鸥外的证人,来过这边好几次。当时他的午饭也确实都是在这边吃的,会知道这些事很正常。
森鸥外无奈地叹气,“太宰君伤的是手吧?只是坐电梯而已,不麻烦的。”
可森鸥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还是念着小朋友身上的伤,到底是纵着他。他最后还是差人,将四人份的晚饭送上来。
送餐人来得很快。她推着小推车,将四人份的晚饭送到病房中便安静离开。可没有人知道,她在离开病房后,是如何惊讶地跟同僚八卦的。
森鸥外也猜到,卯崎栗的存在会让属下们议论好一阵,因此便没往心里去。他平日里本就不算是严肃那挂的上司,偶尔兴致上来还会跟属下开开玩笑,适当范围内的八卦是允许的。
他哪里知道,日后组织内还会传出,类似“兔小姐是抛弃首领的女人的孩子,随母姓”、“爱丽丝小姐就是照着那个女人的模样捏的”、“太宰干部是他替兔小姐选好的童养夫”……等等的离谱传言。
至于现在,森鸥外面带笑容,将四份晚饭中最特别的那份砂锅取出来,端到卯崎栗提前给太宰架好的小桌板上。
卯崎栗将太宰的病床又摇起来一些,好让他能靠着吃晚饭。
“阿兔太宠太宰了啦!”爱丽丝嘟着嘴哼哼,手里却不忘把他们三人的饭从推车上取下来,一一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卯崎栗却只是笑,“太宰君现在不方便嘛。”她抬头看一眼病床,觉得高度合适后才松手,“我马上来帮你。”
而森鸥外替太宰打开砂锅锅盖,露出这份特殊晚饭的真面目——粥。
“……这不是病号吃的吗?”
事实上,太宰在看见这口砂锅时,多少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卯崎栗和爱丽丝都没有说话,只有森鸥外带笑的声音在病房内轻轻回响,“太宰君现在不就是病号?”他又将放在推车上的银勺递给他,“而且对现在的太宰君来说,勺子比筷子好用很多,不是吗?”
太宰幽幽叹息,鼻尖微微耸动。他只是伤到了手,不是伤了脑袋,嗅觉并没有失灵,还是能闻出藏在氤氲热气中的蟹肉味儿的——而且森鸥外也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骗他。
然而这会儿,爱丽丝已经替森鸥外打开了他那份便当——肥牛盖饭并炸肉丸子
弋
,再配上煎得金黄喷香的玉子烧、焯过水的一小把凉拌菠菜及蛤蜊味噌汤……
三份便当长得一样。当它们齐齐在桌上排开的时候……这三份选用食材丰富,色彩也鲜艳明亮的便当,便与太宰那份看着就寡淡的蟹肉粥形成鲜明的对比。
叫人看了便觉于心不忍。
不过这个场景……总感觉有几分似曾相识。
瞅见桌上那三份不属于自己的丰盛晚餐,太宰瘪瘪嘴,一反常态地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面前冒着滚滚热气的白粥——至少,这粥仅仅从外观来看,确实只是白粥。
太宰这与平日里不同的模样,看得卯崎栗很是担忧。她默默将便当中的小菜拨出一半,盛到便当盒的盖子上,端到太宰桌旁。
卯崎栗将盖子放下,对上太宰的视线,“因为之前,太宰君也分给我过,所以……”
她说的,是近乎一年前,那顿海鲜粥的事。
“用勺子可能没有那么方便……”卯崎栗看一眼正烫着的白粥,有些犹豫,她本来是想把这些夹到砂锅里给他的,“看起来粥还很烫,筷子就放在旁边给你?”
太宰看看被她分了大半来的小菜,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憋出个单音:“……嗯。”
一年前的小事,她居然还记得。
而且那也是他没看住森先生,所以才会……
“啊——好甜!”爱丽丝的惊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小姑娘皱着整张脸,跟玉子烧有深仇大恨似的盯着它看,“为什么这个玉子烧会这么甜……”
“咦?”卯崎栗有些不解:她和森鸥外都还没动便当,如果玉子烧真的像爱丽丝说得那么甜,那她拨给太宰的玉子烧……
森鸥外却是刚反应过来一般,低头看看他那份便当,“啊,难道说……”他尝了口自己的玉子烧,开口道:“应该是我的和小爱丽丝的份弄反了,换过来吧?”
“林太郎真是的——”爱丽丝气哼哼地将她那份便当跟森鸥外的调换——之前食堂的人都会给两人好好区分开,所以她从未碰见过这种事,“吃这么甜会蛀牙!还会得糖尿病的啦!”
卯崎栗却是被爱丽丝这句话所提醒:“……森先生,在这边都是吃多甜的?”
森鸥外正欲说话,却被爱丽丝抢先抢答:“比在家里吃的要甜很多很多!”
“小爱丽丝——”森鸥外头疼地喊了揭他老底的爱丽丝一句,又扭头对上卯崎栗向他投来的视线,不免有些心虚,“阿、阿兔,那个……”
虽然他平时确实是有好好控制摄取的糖分,但这不是最近比较忙嘛,再加上在港口Mafia大楼这边也没人敢管他,他一个不小心就放纵了……那么几顿。
卯崎栗眯眼盯着森鸥外看了半晌,垂下眸子失落地叹息:“反正我是管不了森先生啦……”她这么说着,低着头走回他们身边,说话的声音又轻又低,恍若喃语,“食堂做的东西肯定也比我做的好吃……”
光是闻味道就知道,食堂的手艺不赖。森先生会喜欢也很正常。
她平时,是不是真的对森先生太苛刻了……?
卯崎栗坐回到桌前,认真地双手合十,小声地说出一句“我开动了”。随后她便无言地开始吃晚饭,半句话都没再说。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实意地在反省自己。
“啊啊,阿兔……”森鸥外慌慌张张地对卯崎栗伸手,想对她说些什么,哄小姑娘心情好一些。
然而,他可悲地发现……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哄她。
小姑娘总是很好说话,很少管他要东西。除去在表达自己情绪这件事上会主动以外,她基本不会提出别的诉求。
这也便导致,森鸥外一时之间竟无从下手。
而爱丽丝还在一旁火上浇油:“林太郎,让阿兔伤心了。”她这么给森鸥外补完刀,又将自己便当里的小菜夹给卯崎栗,“不过没关系,阿兔还有我哦,分你我的炸肉丸子。”
“谢谢你,爱丽丝。”卯崎栗对爱丽丝弯弯眼睛,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来,心思飘得有些远。
爱丽丝好心情地哼笑:“呼呼,不用谢~”
“太、太宰君……”见状,森鸥外更慌了,不由得便将视线转向小口吹粥的太宰。他直觉,太宰有哄卯崎栗开心的办法。
太宰放下递到嘴边的银勺,撩起眸子瞅他,“森先生做的事,我不知道哦?”可他的语气,分明满载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于是森鸥外决定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他悲壮地握紧放在身侧的拳头,朝卯崎栗这么开口道:“阿兔……我明天一天都跟大家吃一样的,这样可以吗?”
“一天?好少啊——”爱丽丝双手环胸,睨他一眼。
太宰小心地将玉子烧打进粥里,嗓音透着股散漫的味道,“为了健康,起码要一周。”
“对啊对啊,完全没看见林太郎的诚意——”
“之前多吃的糖分,就一天可不够。”
“呜……”
最终,森鸥外有气无力地妥协道:“那就一周……”
这下,从刚刚起一直在发呆的卯崎栗才意识到,好像在她发呆的时候,其他三人不知不觉就达成了什么古怪的“交易”。
她刚刚一直在想,有没有什么能让森鸥外吃得尽兴,又不至于摄取过量糖分的菜谱。结果她还没想出来,就被森鸥外那句……仿佛被妖精吸走了十年寿命一般的语气惊到。
“一周会不会太长了?”卯崎栗抬眸,对上另外三人落到她身上的目光,迟疑地给出自己的答案:“三天……?”
太宰瞥她一眼,又收回视线,“栗小姐还是脾气太好了。”
“对林太郎不可以这么心软啦——”卯崎栗身侧的爱丽丝如此抗议道。
森鸥外倒是恢复了一些精神,一周都跟着他们三个小的吃,他可能真的熬不住:“是阿兔说的三天哦。”
“时间太久,森先生反而会忍不住,所以感觉三天就差不多啦。”卯崎栗认认真真地答完,又软着嗓音跟森鸥外道歉,“对不起哦,刚刚在想有什么东西是适合森先生吃的,所以走神了……”
她脸上甚至浮现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来。
这下森鸥外是半点儿都气不起来了。
小姑娘这个有些呆的性格,加入港口Mafia……若是没人护着,一定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虽然他现在是首领,但首领也不过是组织的奴隶,如果有一天,他需要牺牲她去换取什么……
森鸥外不动声色地握紧手中的筷子。
如果有那么一天,她不如,不加入得好。
第 43 章
没有人知道森鸥外在想什么。他的沉默被所有人当做, 他对最后一顿甜口晚餐的缅怀,没有人出声去打扰一脸沉痛的他。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 港口Mafia大楼食堂的手艺太好, 让其余三人无暇分出注意力去关注森鸥外。特别是第一次吃到食堂饭菜的卯崎栗,以及被蟹肉粥之美味所俘虏的太宰。
填饱肚子后, 几人一同将餐盒收拾好, 放回小推车上,等人来取。
太宰坐直身子,用完好的左手掀开被子, 轻缓地移动身体从病床上下来。
“太宰君?”卯崎栗紧张地跑到他身边, 从头到脚来回打量他,面露忧色,“没关系吗?”
太宰原地抬脚,走出几步证明自己,“就像森先生说的那样, 我伤到的是手哦。”
“但是……”卯崎栗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半敛着眸子,视线落在太宰打着石膏的右手上,“还疼着吧……?”
太宰一面拿起放在一旁的吊带往脖子上挂, 一面回
弋
她:“嗯, 说不疼是骗人的。”
卯崎栗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森鸥外笑眯眯地打断:“我们也该回房间了, 就在路上聊吧?”
“……嗯。”
森鸥外和爱丽丝走在最前面,而卯崎栗主动拿过太宰挂在衣架上的大衣, 抱在怀里,跟太宰并肩而行。
走出病房后, 门外的走廊便如普通医院一般,泛着洁白柔和的光。若是不注意,便会叫人以为,这里是哪家装潢精致的私人医院。
在这一层楼的人并不太多,偶尔有人路过,也都会恭敬地对森鸥外打招呼,并不会将目光过多地停留在卯崎栗身上。
表面上确实是如此,可背后……那就说不准了。
在走进电梯后,森鸥外笑吟吟地打开话匣子:“说起来,阿兔还没去看过自己的新房间呢。”在这样起了个头后,他继续说道,“阿兔的房间,就在我和小爱丽丝的隔壁哦。”
“诶?”卯崎栗很是敏锐地察觉了森鸥外这话背后的意思,她快速瞥太宰一眼,又对上森鸥外深雪青色的双眸,“那太宰君呢?”
森鸥外神色不变,像是提早准备过回答似的,顺畅地答道:“太宰君的房间要远一点点,不过也就在首领办公室隔壁,几步路就到了。”
“这样啊。”卯崎栗在心中预估着距离——不是在另外几幢楼真的太好了,她之前有去过位于首领办公室之后的房间,还留着大概的印象。
发觉太宰的房间跟他们的房间相隔不远,至少比在小诊所时近上一些后,卯崎栗飘忽的思绪又落到某件事上:“啊,不过太宰君,晚上洗澡要怎么办?”
“是哦,骨折的手不能碰水吧?”爱丽丝拿右手手指搭在下巴上,做出思考的模样来。
森鸥外一脸欣慰:“啊,小爱丽丝居然——”
“这种事我也是知道的啦!林太郎大笨蛋!”
卯崎栗的声音混在森鸥外和爱丽丝的交谈声中,抵达太宰耳边,“需要我……”
只是她的提议还未完全说出口,就被太宰拒绝了:“我简单擦一下就好。”
紧随其后的是森鸥外。
“不然我——”
太宰木着眸子,重复方才的话:“简单擦一下就好。”
“嗯——”爱丽丝小大人似的闭着眼睛,夸张地点点头,“阿兔和林太郎,都被狠狠拒绝了呢。”
被狠狠拒绝的两人同时叹气:“……”
卯崎栗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从未见太宰受过这么重的伤,总有些不安,“但是……”她说着顿住了,到底还是没再说别的,怕太宰嫌自己烦人,“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一定要说哦……?”
“嗯。”太宰吊着手臂,散漫地盯着电梯角落里的暗纹发呆。
尽管是去顶楼,可电梯的速度还算快,几乎是四人话音刚落,电梯便发出“叮”的轻响,在所有人面前打开。
电梯门后,铺着卯崎栗曾经见过的,长长的红地毯。红地毯朝深邃且黑暗的走廊延伸,这份黑暗好似深不见底,好像……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能抵达三途川一般。
顶楼是属于首领的楼层,现如今的首领是森鸥外,可这里的氛围……似乎跟去年,卯崎栗最后一次来这边时没有任何差别。
卯崎栗不自觉地攥紧裙摆,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在她身侧的太宰,仿佛在从他身上汲取勇气。
森鸥外率先朝电梯外迈出脚步。
下一秒,原本漆黑的走廊骤然亮起明亮的光来,将整条走廊都照亮。
“!”
卯崎栗情不自禁地睁圆双眸,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这个时候,森鸥外才挂着儒雅的笑容转过身,漫不经心地笑道,“呀,我嫌太暗就装了声控灯,这样就不会黑了吧?”
“……嗯。”
森先生他……原来记得啊-
森鸥外在首领办公室隔壁的房间站定,“这里就是太宰君的房间。”
太宰伸手,从卯崎栗那边接过他的外套,又从外套口袋里拿出卡,在门口刷了一下。
只听“哔”的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那我就先进去了。”太宰拿左手撑着门,站在门口跟另外三人道别,“明天见。”他这句话也不知到底是跟某个人单独说的,还是跟他们三人一起说的。
太宰的视线一一飘过三人,落在卯崎栗身上,最后又如轻巧的云一般,缓缓收回。
卯崎栗本能般往他的方向迈出一小步,“太宰君……”
“栗小姐也早点休息。”太宰鸢眸半敛,纤长的睫羽之下,盛着些微走廊中柔和的光。
可卯崎栗却不知为何,仅仅是吐露出并非本意的话语来:“……嗯,明天见。”她垂下眸子,脸上是任谁都能看得出的失落——明明,她还想再跟他多说几句的。
太宰的房门关上了。
“接下来就是阿兔的房间了哦!”爱丽丝一把牵过卯崎栗的手,带她往就在一旁的首领办公室跑。
有两名身着黑西装的组织成员站在首领办公室门前。他们对轻巧跑来的爱丽丝视若无睹,可他们的目光到底是不自觉地,被爱丽丝身侧的卯崎栗吸引了一瞬。
森鸥外仅仅是笑着缀在两人身后,什么话都没说。
爱丽丝推开首领办公室的门,径直带卯崎栗往最里头的房间跑。
在打开第二扇门后,出现在卯崎栗眼前的,是类似客厅、或者说书房一样的地方。
这里的装修较小诊所来得要华丽许多。地板上铺着图案繁复的波斯地毯,房间最中央摆着一套暗红色的真皮沙发,沙发之前则是看着便极为名贵的古董茶几。
除此之外,这个房间内最显眼的,便是书——几乎摆满了所有房间的书。而通往三人各自房间的门,则位于书架之间,若是不仔细看,会将其误以为是书架的一部分。
“这里的书,阿兔应该都没看过,不过……”
森鸥外话说到一半,便被爱丽丝着急地喊停:“现在应该带阿兔去她的房间啦!”
小姑娘这么喊完,便拽着愣神的卯崎栗朝他们给她准备的房间跑。
当爱丽丝推开卯崎栗房间的门,一把按下门旁的开关……出现在卯崎栗面前的,是她陌生又熟悉的景象。
“啊……”卯崎栗呆呆地看着她的新房间发呆。
落后她们一步的森鸥外此时也走到她身侧,温声问她,“还喜欢吗?”
卯崎栗的房间是森鸥外和爱丽丝仿照她在小诊所的房间,一点点将家具添置进来的。在照搬的基础上,他们两人又往里头添了一些小细节,比如置于桌面上的一小盆白色风铃草,又比如瘫在地垫上,看着就很舒适的巨大懒人沙发。
“嗯,感觉住起来很舒服。”卯崎栗从室内摆放的小物件上收回注意力,扭头对森鸥外扬起明艳的笑容,“我很喜欢,谢谢森先生。”
爱丽丝晃晃她的手,对她邀功道,“嘿嘿,我也有帮忙布置哦?”只是还没等到对方的夸奖,她又急哄哄地举手跟她申请:“晚上我要跟阿兔一起睡!”
“嗯。”
将房间留给两个小姑娘后,森鸥外便换下白大褂,回办公室加班。他得去处理今天的突发事件,顺便等太宰晚些来跟他报告——这件事他自然没有跟卯崎栗提。
没过一会儿,如森鸥外所料,太宰自顾自地便推开首领办公室的门,走到他办公桌前,跟他汇报今天碰见的事。
少年略有几分稚嫩的懒散嗓音落下后,森鸥外点点头,又对他说了一句话题外的话:“不去见阿兔?”
“栗小姐会担心。”太宰撩眸看森鸥外一眼,没有多言。
森鸥外套着白手套的双手优雅地在桌前交叠,说出口的话却带着明显的调侃意味:“哦呀哦呀,你们的感情可真好啊。”
“……”太宰撇撇嘴,不知为何没有反驳森鸥外的话——许是知道,在他面前反驳也没有用。
他仅是轻轻叹了口气,抬起看人的鸢眸带着一丝审视,“森先生不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吗,先让栗小姐来这边住什么的。”
“嗯?”森鸥外仍是那副随和带笑的模
样,“我只是在为阿兔的安全考虑而已。”
难得的,他对眼前值得信任的少年,透露出一些自己的想法来:“而且,我也没有让她加入港口Mafia的打算。”
“明明知道‘兔子女巫’的传闻?”太宰微微挑眉,看起来没有信森鸥外的话——他很清楚卯崎栗的过去,也在相处过程中看穿了森鸥外的打算。
而森鸥外单是笑而不语,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太宰的眸子随他声音沉下来:“宇佐见家的人——”
“自那之后,知道这个传闻的人,大部分已经死了。”森鸥外笑容不变,语气却隐隐透露出几分,不愿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太宰君不用担心这个哦。”
“是吗。”
只剩少年没什么意义的声音,在这间宽敞、但隔音效果极好的办公室里回响,最后恍若被什么吞噬一般,消去声响。
第 44 章
卯崎栗收拾完自己的行李, 又在新房间自带的浴室洗过澡后,便和爱丽丝亲亲热热地在一张床上安然入眠,全然不知首领办公室中曾经发生过怎样的对话。
尽管是在新房间, 可显然森鸥外下了足够多的功夫, 卯崎栗在这儿度过的第一晚并没有任何不适应,甚至可以说, 她睡得非常好。
翌日, 卯崎栗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和爱丽丝一起洗漱过后,她被小姑娘牵着,带到这间首领休息室的厨房——尽管这个面积特别大的休息室, 现如今已经被森鸥外改造成另一个家。
森鸥外今天起得很早。卯崎栗和爱丽丝来到小厨房时, 小厨房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喷香且丰盛的早饭。
“小爱丽丝、阿兔,早上好。”围着围裙的森鸥外如此向两人招呼道,“昨天睡得怎么样?”
若不是一旁还放着推车,卯崎栗险些要以为,今天的早饭是森鸥外亲手做的。
主要是他围着围裙的样子, 实在是太有迷惑性了。
这么一愣神, 卯崎栗便错过了和森鸥外道早安的最佳时机,只能听着爱丽丝叽叽喳喳地跟森鸥外说话。
“林太郎早上好!我和阿兔当然睡得很好啦!”小姑娘骄矜地冲森鸥外抬抬下巴,很是神气地双手叉腰, “哼哼哼, 跟我一起睡,阿兔怎么可能睡得不好嘛!”
闻言, 森鸥外眨眨眼睛,“那——”
“林太郎想都不要想!”爱丽丝却像是预判到森鸥外会说什么一般, 及时打断他刚起了个头的话,“我绝——对!不跟变态一起睡觉!”
森鸥外一副遭到狠狠打击的表情, “呜……小爱丽丝,好狠的心。”
卯崎栗张张嘴,将她半天没能说出口的早安憋回去。
“……一大早就这么热闹啊。”
太宰悄然推开小厨房的门走进来。他身后依然披着他那件宽大的风衣外套,看模样,似乎并不是昨天那件。
“啊,太宰君。”
“太宰君。”
“是太宰!”
太宰君,是提前在这边的房间里放了备用衣物吗?
这么想着,卯崎栗又弯眸对他笑,“早上好,昨天睡得还好吗?”
“早……”这么拖着嗓音,有气无力地跟所有人问完早安后,他才生无可恋地叹着气回答卯崎栗的问题,“一点都不好。”
太宰撩起眸子,看向房间里唯一一个医生,“手一直在隐隐作痛,森先生不能想想办法吗——”
不知为何,太宰并没有在卯崎栗面前提及那个,森鸥外先前说的,会给他能轻松死掉的药的交易。
太宰没提,森鸥外自然也不会那么不识趣地主动转移话题。
“毕竟是骨裂,想要不疼可没那么容易。”
太宰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应声,“诶——”
“先来吃饭吧,好好吃饭伤口才能好得快,才能早点不疼哦。”
森鸥外将围裙解开挂在一旁,让还傻乎乎站着的三个小朋友过来吃饭,难得有几分监护人的模样。
太宰一边往餐桌走,一边低声嘟囔:“……又来了,就像哄人说打针不痛一样……”
“说起来,那个时候的太宰君,还会乖乖相信我呢。”
“诶?”卯崎栗倒是从来没听过这件事。
森鸥外笑着将餐具递给坐到他身侧的爱丽丝,继续说道:“是在把太宰君介绍给阿兔之前的事,他不是闹自杀,最后被送到我这里了嘛。”
“当时是先休养了几天,在能够下床走动之后,我才把他介绍给你来着。”这么说完,森鸥外便拿过烤得正好的吐司,往上面抹……无糖果酱——这个约定他倒是有好好遵守。
爱丽丝优雅地将盘中的培根和煎蛋切成小块,毫不留情地怼道:“会信林太郎鬼话的太宰也是笨蛋。”
下一秒,说鬼话的森鸥外便因为口中糖分完全不足的果酱吐司,头痛地叹息。
“噗。”
卯崎栗没忍住笑出来,既因为爱丽丝的话,又因为森鸥外幻想破灭的绝望眼神——他似乎还期待着,无糖果酱尝起来,只会比他的那种特制果酱少一点点甜味儿,结果……
而这头,太宰却是用平淡,可听着就莫名沉痛地语气忏悔:“……我当时脑子进水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说自己啦。”卯崎栗又是没忍住笑他。
森鸥外痛苦地咽下嘴里味道寡淡的烤吐司,催促道:“快吃饭,等吃完,太宰君今天还有任务。”
——看起来他也是想说点儿什么,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今天还有吗?”卯崎栗将烤得松软的面包掰下一小块,抹上适量的果酱。
森鸥外微微颔首,“嗯,昨天的后续。”他盯着手里的烤吐司,总觉得有些难以下嘴,“事情还没完全解决,而且是只能交给太宰君去处理的绝密任务。”
不过说完这一小段话,他便闭上眼,认命地将剩下的吐司放进嘴里咀嚼。
“这样啊……”
在森鸥外的努力下,他成功成为第一个吃完早饭的人——一想到这样相对少糖的饭还有八顿,他就有些欲哭无泪。
可不管怎么说,第一顿他是先熬过去了,“我先去办公室,餐具用完直接放推车里就行,之后我叫人拿下去。”
听见三个小朋友混杂在一起的回应声,森鸥外轻轻将厨房的门掩上。
卯崎栗将口中最后一小块面包吃完,便站起身去洗手。
早上的南瓜浓汤味道很好,不过味道稍微有些浓,所以反而吃得她有几分口渴。
她洗完手,顺便拿放在一旁的马克杯给自己倒了杯水——森鸥外甚至连马克杯都买得跟小诊所里的一样,所以不用担心会弄错。
等卯崎栗端着马克杯回到桌前,太宰也恰巧吃完早饭,将餐具端进推车里。
“太宰君……”卯崎栗不自觉地便伸手去拽拽他的衣袖,在对上对方那只平静沉寂的鸢眸后,出言提醒他,“要小心。”
太宰纤长的睫羽眨出柔和的弧度,“嗯。”
“不可以再随随便便受伤,让阿兔担心了哦?”吃得最慢的爱丽丝如此插嘴道。
她嘴上说着不准让卯崎栗担心,其实……她自己也是担心太宰的,只是不好意思直说。
见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小姑娘哼哼两声,凶凶地威胁太宰:“不然我可要好好教训你!”
“明明被我碰到就会消失?”太宰被爱丽丝这有几分拙劣的关心逗乐,微微挑眉看她。
而爱丽丝这会儿才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整个人都抖了抖,“……唔!”她不知道怎么反驳这句话,只能凑到卯崎栗边上跟小伙伴哼哼着抱怨,“果然太宰跟林太郎一样,都是坏心眼的人。”
“好啦好啦……”卯崎栗抬手拍拍她,安抚气鼓鼓的小姑娘,随即又偏头看向太宰,“太宰君……”
弋
“嗯?”
她能不能,打电话,或者发消息给他?
卯崎栗张张嘴,还是没能将自己所想的话说出口,仅仅是重复刚刚说过的话,“……路上小心。”
“我会的。”
这一次,太宰注视着她的眸子,轻轻应声-
太宰也离开小厨房后,卯崎栗一面发呆,一面和爱丽丝一起收拾桌子。
瞅见小伙伴不掩的忧色,爱丽丝眨眨眼睛问她,“阿兔还是很担心太宰?”
“嗯……”在爱丽丝面前,卯崎栗没什么好隐瞒的。
跟太宰君相处的时候,她明明阻止过他那么多次自杀,也阻止过他那么多次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行为,可是……
卯崎栗收回微颤的手指,尽力对爱丽丝扬起平日里的笑容来,“不过昨天让他受伤的那个人已经被抓起来了,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吧?”
“这么担心的话,用手机问他不就好了嘛?”爱丽丝的想法却简单却又直接,全然不见她适才别扭着关心太宰的模样,“阿兔还真会在奇怪的地方犹豫。”
爱丽丝那双漂亮的、泛着海蓝宝石般光芒的眼睛扑闪了一下,“一点都不像你哦?”小姑娘难得一针见血地指出小伙伴的不对劲来,“明明碰见这种事,阿兔会很认真地跟人说自己的想法的,好奇怪。”
“可是……”
爱丽丝说得对。就连卯崎栗也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对。
这一切,似乎都是从森鸥外问她,要不要搬到这边来住开始的。
但是森先生这句话也不奇怪,是她在听见那个问题之后,擅自瞎想,再加上太宰君受伤,所以她才……
才觉得,好像要失去太宰君,好像会再度被谁抛下一样,这个认知让她很害怕。
……原来是这样啊。
她不想失去他,所以才——
爱丽丝的提议还在继续:“林太郎都是用手机联系太宰的,要是怕跟他撞上……”小姑娘拿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自己的下巴,“就发消息?那样就不会跟任何人冲突了吧。”
“这么犹犹豫豫的可一点都不像阿兔——”
卯崎栗终究还是因为她这句话笑出来。
她用满含感谢的目光回望爱丽丝,“嗯,谢谢你,爱丽丝。”她弯弯唇角,不再因心中的不安而犹豫,“太宰君现在应该还在森先生的办公室,晚点我给他发消息问问。”
卯崎栗脸上,是没有丝毫勉强意味的、与平日里无二的明朗笑容-
卯崎栗掐着时间,给太宰发去一条信息。
事实上,她不知道这个时间点,太宰和森鸥外谈论完那件“机密任务”没有,也只能给人发条信息试试。
「我、我就直说了。」
「太宰君可以尽可能保护好自己吗?」
「这样能少疼一些……我很担心你,不想你受伤。」
令卯崎栗意外的是,太宰的回信来得很快,而且来了一大串。
「战斗的部分现在是别人在负责,就是昨天那个小矮子。」
「呜哇,想想就觉得烦。森先生居然要我们合作,而且一股脑地就在他面前把先代首领的事给说出来了……」
「有时候真的会觉得森先生是个很麻烦的大人。」
卯崎栗一条一条地,仔细看着聊天框里弹出的消息,脸上的表情愈发柔和。
而另一头,泛着清亮通透蓝色的晴空之下……
“喂,快点带路,这种时候看什么手机啊!”
“啊啊……总感觉好像产生幻听了,是什么需要我用显微镜才能看见的小矮人在说话吗?”
聊天窗里的消息气泡还在一点一点地吐泡泡。
「小矮人好吵……」
「总之……嘛,世界上应该没有正常人会喜欢疼痛,我会尽可能少让自己受伤。」
别扭的少年似乎是担心她误解,所以在看不见双方表情的现在,他将话说得很清楚。
只是卯崎栗刚看完这一条消息,森鸥外便轻轻敲响了她的房门,“阿兔现在有时间吗?”
“啊,有的!”
门应声而开。站在门后的森鸥外并非平日里一身白大褂的打扮,而是穿着修剪得体的西装,以及修身的立领风衣外套。
他肩头甚至还披着一条暗红色的围巾,叫人不由得惊疑:这个时候穿这么多,真的不会热吗?
卯崎栗愣了愣,便又看森鸥外如往常般对她笑着开口道:“有人想见见你。”
与此同时,她手机屏幕上,太宰的最后一条消息从聊天框中弹出:
「别担心。」
第 45 章
“想见我……?”卯崎栗有些呆呆地重复着森鸥外的话。
她话音刚落, 身着茜色吊染和服的高挑女性便笑吟吟地从森鸥外身侧走出,“阿栗。”
“红叶姐!”在看见尾崎红叶的瞬间,卯崎栗便惊喜地喊出来——她着实没想到, 昨天才跟尾崎红叶分开, 今天就能再见到她。
是哦,搬到港口Mafia大楼之后, 红叶姐就不需要特地跑到小诊所去找她, 以后见面的机会能多出不少。
虽然不知道红叶姐平时在哪一栋楼,但不管怎么说,距离都比去小诊所近, 也算是好事吧……?
“哦?这就是鸥外阁下说的那个小姑娘吗?”
卯崎栗这才发现, 尾崎红叶身侧,竟还站着一位魁梧的军装男子。明明他的身材要比站在他身边的尾崎红叶高壮上许多,可在他本人开口前,她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若是将尾崎红叶比喻作晚秋时浓艳靡丽的红枫,那么这名男子, 大抵就是红枫几米外生长着的粗壮雪松——就连他那一头硬发也如松针般根根分明。
军装男子, 亦或者说,大佐爽朗地双手环胸,大笑两声, “老夫名叫……啊, 名字就算了,直接喊老夫‘大佐’就好了。”他笑时, 仿佛整片空间都在抖动,而系在他腰上的柔道带也随之微颤。
“我叫卯崎栗, 大佐先生请多关照。”卯崎栗倒没有被大佐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吓到,她向来是无条件信任森鸥外, 也无条件信任他带来让她认识的人的。
不过卯崎栗多少对眼前这名男子有些好奇。
大佐看起来年纪大概四五十左右,却有着一副与年龄不衬的强壮体格,看起来也不像是Mafia。
联系起他身上的肃杀感和军装,这位大佐先生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军人。而且“大佐”,本来就是军职……军人会在腰上系柔道带,穿着少见的高齿木屐出门吗……?
军人也不会出现在港口Mafia的总部大楼里吧?这个名字听起来更像是外号。
卯崎栗的视线轻轻地落在大佐身上。
她没有掩饰自己打量的目光,知道对这类敏锐的人来说,她就算掩饰也起不到太大作用,那不如大大方方地看。
——这位大佐先生最显眼的,便是他那一身强壮的肌肉。
不知道为什么,卯崎栗忽然想起,太宰掩在宽大风衣外套下的纤瘦身材。
太宰君他……
“哦呀,小姑娘对老夫的肌肉感兴趣吗?”大佐看起来很喜欢卯崎栗这个率直坦荡的性格,还特地微微俯下身子,将他手臂递到她面前问她,“要不要摸摸看?”
“诶?可以吗?”卯崎栗对善意很敏感,嘴上这么问着,她却是在话音刚落,便毫不犹豫地对眼前的手臂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
捏完,卯崎栗有些惊异地眨眨眼,对上大佐朝她投来的深邃视线,轻声道:“好像是以前从来没有摸过的手感……”
“阿兔。”森鸥外无奈地喊她——小姑娘是真不怕他带来什么对她不利的人,无论是太宰、尾崎红叶,亦或是广津柳浪与大佐,她近乎都保持着同样的亲近态度。
卯崎栗呆呆地应声:“诶?”
看着她这副状
况外的模样,森鸥外没忍住笑她,“大佐先生是组织内的五大干部之一,今天他正好有空,所以我想着,让阿兔见见他。”
“大佐先生,是干部……?”
卯崎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小心地瞅大佐一眼——她对港口Mafia的干部一职并没有什么概念,毕竟森鸥外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这个。
不过森鸥外既然特地这么说……
卯崎栗懵懂的模样很是愉悦了大佐,他没忍住大笑两声,顺便给她解释,“老夫也便是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五大干部之一,当然,小姑娘不记得也没关系。”
他雄浑的嗓音在室内回荡,不经意说出口的后半句显然是对森鸥外的试探——若是森鸥外打算让卯崎栗加入港口Mafia,那必然要遵守该有的等级秩序之分。
除去卯崎栗,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
森鸥外给出一个算不得回答的回答,默认了大佐的试探。
“顺便一说,红叶君是优秀的干部候补哦。”
卯崎栗这才意识到,自大佐开始说话后,尾崎红叶便恭敬地退到一旁,不再作声。
她看看大佐,又看看尾崎红叶,总感觉两人身上的气场有几分似曾相识——那是上位者才可能会有的某种气质,“但是,红叶姐肯定能成为干部的。”
或许是涉及到派系问题,所以森鸥外才会先将尾崎红叶和广津柳浪介绍给她。
“哎呀……那奴家便借阿栗吉言。”尾崎红叶借宽大的和服衣袖掩唇,微微一笑。
卯崎栗对尾崎红叶笑笑,偏头看向森鸥外:“森先生,糖果……?”
“嗯,做些给他们带回去吧。”森鸥外将双手背在身后,对卯崎栗点头,“大佐先生的现在可以吗?”
“应该可以。”卯崎栗还挺喜欢大佐这个爽朗大方的性格的,更别说对方还对她抱有善意,“和大佐先生相处起来很舒服。”
她这么说完,乖巧地对三人笑笑,便转身去取森鸥外提前放在她房里的收纳盒——是那种专门拿来收纳兔子糖果的便携收纳盒。
大佐压低声音,用与方才迥然不同的音量跟森鸥外说话:“这便是鸥外阁下喊老夫来的目的?”
“红叶君亲身体验过阿兔的异能。”森鸥外却是同样压低音量,将话题直接抛给尾崎红叶。
尾崎红叶没有否认森鸥外的说法,“阿栗的异能很方便,但也很致命。”
“一旦被讨厌……”两人同时开口,但笑不语。
而另一头,卯崎栗很快便将收纳盒拿出来,伸手对准收纳盒使用异能。
在看见她黑发染雪的模样后,大佐骤然想起,某个早已被他抛于脑后的传闻。
若是他没有记错,当时位于传闻最中心的“兔子女巫”,应该早在四年前便被宇佐见家软禁起来,至此销声匿迹了才是。
——因为她所犯下的,将解药制作成略含毒素的毒药,加重某位大人物病情的过失。
只是小姑娘毕竟年纪尚轻,拥有的又是罕见的治愈系异能,再加上那位大人物后来没出什么大事,所以也没有人借此对她本人做些什么——人,可都是惜命的。
只是原本借由她异能,混得风生水起的宇佐见家理所当然地再度没落下来。
这件事当时只在大家族和军方之间流传,知道的人并不多,仅有大家族出身,以及军方出身的部分人才知晓。
巧的是,大佐和森鸥外都曾经是军方的人。
他记得这小姑娘的异能好像是叫作……
「小女巫」
大佐思绪流转之时,卯崎栗也已经做好了要给他和尾崎红叶的糖果。
她维持着白发红瞳的模样,笑着将两只收纳盒分别递给尾崎红叶和大佐,“虽然是用异能做的糖果,但是大概也只能放一个月左右的样子。”
“之后要是还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少女面上是清丽明朗的笑容,她笑得弯弯的双眸中满是毫不掩饰的信任与天真。
尾崎红叶率先伸手,接过卯崎栗递来的收纳盒,如往常般对她道谢。
大佐也维持着爽朗的笑,不动声色地接过糖果收纳盒,捏在手中。
然而又有谁知道,兔子女巫笑吟吟地递给你的,究竟是救命的解药,还是杀人的毒药?
大佐看得出来,小姑娘的心思很单纯。这分单纯会让她对所有善待她的人抱有善意和好感,同时慷慨地给予他们能够救命的解药。
——简单来说,只要能被她喜欢,就能得到解药。
没有人知道看似粗犷豪迈,可实则心思细腻的大佐在想什么,也或许森鸥外是知道的,可他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着调侃卯崎栗:“阿兔这就把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啦?”
“诶?可是我平时除了看书,和完成森先生布置的课题以外,也没什么事嘛?”卯崎栗扑闪了一下逐渐褪回晴空蓝的双眸,理所当然地反问他。
森鸥外抬手抵着下巴,沉吟道:“嗯……看来是课题的量还不够多?”
“!”
听见森鸥外这话,卯崎栗的眼神有些飘,看上去有几分不情愿,可到底是没拒绝他,“好、好吧。”
大佐暗带几分打量意味的目光扫过森鸥外,又掠过卯崎栗,最后停留在笑出声的尾崎红叶身上。
既然森鸥外没有让卯崎栗加入港口Mafia的打算,那他们也确实无需在她面前保持上下级的距离感,省得反倒叫小姑娘觉得不自在。
“阿栗,如果不愿意可以拒绝的。”在善意的笑声之后,尾崎红叶如此开口道。
卯崎栗快速瞄森鸥外一眼,凑到尾崎红叶身边跟她咬耳朵,“森先生会伤心吗?”
“如果我说会,阿兔就不拒绝了吗?”森鸥外却是耳尖地听见了,“那——”
卯崎栗好似猜到森鸥外想说什么一般,直接拒绝他,“这几天要跟我们一起吃不那么甜的东西,这话是森先生自己说的。”
森鸥外夸张地长叹,“在这件事上倒是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呢。”
森鸥外嗜甜一事,就连大佐也略有耳闻,不过他倒确实是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原来港口Mafia的首领,嗜甜到了会被小姑娘嫌弃的地步。
……
……
森鸥外三人到底身居要职,并没有在卯崎栗这儿待多久便一同离开。
在他们离开后,卯崎栗重新拿起手机,接着看太宰之前发来的消息。在看见聊天窗上的最后一句话后,她不自觉地弯唇,露出个柔软的笑容来。
只是,卯崎栗再次听见太宰的消息……却已是傍晚时分,甚至还是从森鸥外口中。
第 46 章
森鸥外交给太宰的任务, 即调查先代首领复活一事已顺利完成,只是他本人也受了不轻的伤——那把镰刀造成的伤口近乎横向贯穿他胸口。若非战斗结束得快,他恐怕都撑不到回港口Mafia的据点。
做过万全准备, 太宰自然在引兰堂暴露前便提前通知过森鸥外, 让其派了人手守在废弃造船所周围,不然他可能真的会因伤势过重, 而迎来期待已久的死亡。
受伤的事他没敢告诉卯崎栗。
想也知道, 就之前他右手骨裂的那个伤势,她都担心了半天,险些在他面前哭出来。现如今这个伤若是被她看见……她可能真的会当众掉眼泪。
至少, 不能让她看见伤口的样子。
揣着这样的想法, 太宰躺在担架上,任由意识陷入失血过多而造成的昏迷之中-
如太宰所愿,森鸥外贴心地没有让卯崎栗看见他血淋淋的模样。只是……
太宰看着眼前小声吸着鼻子,安安静静擦眼泪的卯崎栗,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像他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
他到底为什么, 在她来之前就醒了?
不, 或
许在她哭过之后醒来,情况会更糟糕。
太宰罕见地陷入苦恼之中。
——这里是他昨天睡过的那间病房。因为他的伤口又大又深,需要清创缝合, 还有后续一系列针对伤口的观察等等, 所以他又被送到了这间病房里。
而现在,卯崎栗正坐在她昨天坐过的那张圆凳上, 倔强地擦着眼泪,怎么也不肯跟他对上视线。
事实上, 卯崎栗自从森鸥外那里得知,太宰受了重伤起, 脑子就有些嗡嗡作响。
她忽然有些无法理解重伤的含义:右手骨裂,原来算不得重伤吗?可光是右手骨裂,便能疼得他脸色苍白,若是在那之上的伤……
走进昨天那间病房时,卯崎栗没想到太宰醒着。在对上他那双,恍若弯月般悠远孤寂的鸢眸时,她难以自制地愣在原地,被他眸中清凌凌、又无法言明的冷色所吸引。
如惊鸟掠过湖面,点出汩汩涟漪。
可下一秒,卯崎栗便注意到太宰苍白的脸色、失去血色的嘴唇,以及……他身上穿着的、与早上完全不同的病号服。
不知道为什么,太宰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模样狠狠刺激了她的眼球,叫她不自觉地便落下泪来。
森鸥外暂时走不开,所以来到太宰病房的,有且仅有卯崎栗一人。而森鸥外先前在她缓过来之后,也有同她说过,太宰这次伤在哪里,又为何称之为重伤。
他被镰刀在胸前划开了巨大的口子,所以才需要将原本那件被血染红的白衬衫,换成更加方便行动、也更加方便观察的病号服。
那样又大又深的伤口,会带来怎样尖锐又持久的疼痛?
光是想到向来厌恶疼痛的太宰会疼,而且是加之于右手骨裂之上的剧烈疼痛,卯崎栗就一阵难过。
昨天才缩回去的想法重新浮现在她脑海中。
——为什么她的异能,唯独对他不起作用呢?
如果太宰君的伤再重那么一点点,那她是不是就见不到他了……?
他才跟她说过“别担心”。
那句话会成为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吗?
无数的担心与后怕如高高掀起的浪潮般将她淹没,又仿佛无法挣脱的漩涡,将她原本便因换了新环境,而有几分不安定的情绪搅得一团糟。
卯崎栗不敢抬头看太宰,只能垂着眼睛,任由视线一点又一点地被水汽晕染、模糊开来。
……她这个样子,真狼狈啊。
有时候,她会格外厌恶这么软弱又黏人的自己。
他承受着那样的痛苦,她却什么都——
“啊啊——”半靠在病床上的太宰突兀出声,“总感觉肚子好饿,也好渴。”
他哼哼的时候没有看卯崎栗,就好像只是单纯地在自言自语,“中午随便应付了一顿之后,从下午开始就一口水都没喝,还跟人说了一通长篇大论……”
太宰这么说着,颇有几分怨念地长长呼出一口气。
“人不能什么都不吃地就活着吗——”
卯崎栗吸吸鼻子,没忍住快速瞟他一眼,小声地反驳他,“……那肯定,不行啊。”她说话时声音还是软的,带着明显的哭腔,“不好好吃饭……”
“太宰君,明明手还没好,要才好好吃饭才行。”说到这里,卯崎栗抬眸瞪太宰一眼,却因为红着眼睛,让原本凶巴巴的瞪视瞬间杀伤力全无。
太宰非常自觉地顺着她的话说,给她顺毛,“嗯,我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旋即,他又选择别的话题,试图彻底转移她的注意力,“所以栗小姐知道晚饭是什么吗?”
“我……”
卯崎栗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昨天才来港口Mafia,对这里估计还没太宰熟悉,完全不知道食堂在哪儿。
而现在,森鸥外正忙着处理太宰这件事的后续,应当没空理会他们,所以……
卯崎栗抿抿唇,避开与太宰的对视问他,“太宰君知道食堂在几楼吗,我去看看?”她下意识地攥紧身侧的裙摆。
“嗯——”太宰没有马上给她回答,而是一面拖长嗓音应她,一面暗中观察她的反应,“等等吧?森先生应该有跟那边打过招呼。”
太宰换话题的速度很快:“啊不过,栗小姐中午是跟森先生一起吃的吧?”他情不自禁地弯唇笑笑,“他有好好遵守约定吗?”
看来,太宰也记得森鸥外吃早饭时,跟早饭有深仇大恨似的模样,很是挂记这件事。
然而遗憾的是,“约定”这个词,对卯崎栗来说……
“有哦。”卯崎栗简短地应完声,便重新陷入沉默。
太宰微不可闻地叹息,知道这件事不会那么轻易地被揭过去——他身上的伤有些麻烦,得静养,就算卯崎栗一时半会儿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他们最终也还是得面对这个问题。
太宰到底是败下阵来。
“栗小姐想说什么?说吧。”
听见太宰这话,卯崎栗的眼睛微微闪动,她抬头看他一眼,又收回视线,低声问他:“……可以吗?”她低垂着眸子,与平日里有话就说的模样大相径庭,“我以为太宰君猜得到。”
可实际上,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我是勉强能猜到啦,可不说出来,难受的是栗小姐不是吗?”太宰仅是笑,不知为何,在面对她时,他总是耐心的,“明明栗小姐什么事都藏不住。”
卯崎栗不禁小声反驳他:“……什么嘛。”随即她像放弃了什么一般,直白地对他表达自己的渴望,“我现在,可以抱太宰君吗?”
先不说她乖巧得有些让人心疼的语气,光是她红着眼睛和鼻尖征求他同意的模样,便很难让人拒绝她。
太宰再度叹气,一寸又一寸地被对方侵蚀底线,却无法挣扎半分:“嗯。”
得到应允后,卯崎栗从圆凳上站起来,慢慢朝太宰靠近。
她伸出手,轻柔且小心地圈住少年单薄瘦弱的身体,缓缓揽着他的肩拥抱他。
卯崎栗轻轻将下巴抵在太宰肩头,嗅着他颈间明显的消毒水味儿,不敢多用一分力去抱他。
只是两天而已,他就伤得这么重。
莫名地,卯崎栗眼前又是一片模糊。可她不敢出声,也不敢让蓄在眼眶里的眼泪落下来,仅仅是维持着这个对她来说有些吃力的姿势,努力拥抱他。
太宰自然感受到了卯崎栗的小心翼翼。他很清楚她在害怕什么,也很清楚她在向他寻求什么。
太宰下意识地耸动鼻尖,轻轻嗅了一口卯崎栗身上柔软熟悉的味道。
这种与血腥暴力,乃至病痛也全然无缘的安宁气息,叫他不自觉地便闭上眼睛,微微抬起手臂并收紧,代替她完成这个,她不敢用力的拥抱。
就在他们都沉默着的时候,病房的门悄悄被拉开了。
护士打扮的年轻女性正打算将盛有晚饭的推车推进病房,却猝不及防地看见,房内两人相拥的景象。
她张张嘴,本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仅仅是安静地替两人关上门,又将推车留在病房门口。
——与首领挂钩的八卦向来是传得最快的,她知道里面两人,一个是首领的私生女,一个是首领给女儿钦点的对象,她还是闭嘴比较好-
背对着门的卯崎栗并没有察觉到他人的到来,她脑子乱乱的,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别的。
她就这么静静地抱了太宰一会儿,直到她觉得自己稍微冷静一些后,才犹豫着开口,“我……之前那个约定,要失约了。”
“嗯?”太宰轻巧地从喉间哼出给她的回应。
“那个,说会跟太宰君一
起,找不痛苦的自杀法的约定。”
卯崎栗小小地、小小地吸了一口气,“我果然,还是不希望太宰君死掉。”她说话的语气很轻,仿佛不想被他人听见似的,“太宰君要是……”
她这句话只说到这里便断了,紧随而来的,是她略显沉闷的声音:“……感觉我好自私。”
太宰听着耳边柔软,隐隐还带着一丝微颤哭腔的声音,尽可能用平静温和的语气开口:“关于那件事,嗯——其实我暂时,不打算死了。”
“诶?”
卯崎栗眨眨眼,将下巴从太宰肩头抬起,本能地去寻找太宰的视线。
太宰并没有避开她的对视,“虽然一想到这件事可能在森先生的预料之中,就有些不爽……”他注视着她那双宛若雨后晴空般清澈的双眸,“如果加入港口Mafia,我或许能在这里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太宰君,要加入港口Mafia吗?”
昨天他才跟她说,暂时没有加入港口Mafia的想法,仅仅是过去一天,他就改变主意了吗?
太宰点点头,肯定她的说法,“嗯,还没跟森先生说,所以栗小姐是第一个知道的哦。”
卯崎栗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
“之后,太宰君还可能会受这样的伤。”
也可能,下一次他就没办法这么幸运地……
卯崎栗垂下眸子,没再将那个可能想下去。
提到现状,太宰也有些头疼,“嗯——确实呢。”毕竟他本身便讨厌疼痛,而且受伤带来的并不仅仅是疼痛,还有麻烦,“我会尽可能让自己少受伤的,不仅不好受,还很无聊。”
他将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藏在心底。
“……太宰君,早上也是这么说的。”卯崎栗在沉默数秒后,小声地怼他。
她这话怼得太宰一噎,“……”
旋即,他将手收回来,眯着眼睛拿左手去捏她脸颊,对她强调:“我确实尽力了哦?”
“……”卯崎栗没再说话,也没挣扎,只是忿忿地瞪他。
太宰还想张嘴说些什么,病房的门却骤然打开。
“看见你们这么精神真是太好了。”森鸥外推着推车从门外走进来,“就是怎么不吃晚饭?”
他目光落在凑得极近的卯崎栗和太宰身上,没想太多。两个小朋友关系好,且卯崎栗向来没把太宰当成异性看,这两点他都是知道的——之前卯崎栗还在他面前说,喜欢太宰,想跟他更亲近些呢。
森鸥外见怪不怪地收回视线,给两个小朋友指指推车,“这个一直在外面放着,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们吃过了。”
“感情好是好事,不过……先吃饭?”
第 47 章
闻言, 卯崎栗小心松开自己圈在太宰身上的手,又抚上他捏着她脸颊,还未收回去的左手, “太宰君期待的晚饭来了, 先吃吧……?”
事实上,在太宰笨拙的安抚下, 她的情绪已经比刚刚好上许多。
若是语言无法充分表达他的想法, 那便换成拥抱来补足。
这个人,别别扭扭的,却总是很温柔, 甚至可以说, 他在她面前表露出的温柔,远多于不坦率的别扭。
她如今能做的,或许除去锻炼自己的异能,再努力学习一些可能帮得上他的东西以外,再无其它。
——自从一年前, 太宰利用落雷自杀失败后, 森鸥外便有意无意地让卯崎栗学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
尽管卯崎栗觉得,如果碰见太宰受伤,她更多的可能是慌张, 而并非冷静下来去给他紧急处理伤势。
……所以这方面的心态也得好好锻炼才行。
卯崎栗垂着眸子, 跟森鸥外一起将推车上放着的高胖便当端下来,放到太宰身前的小桌板上。
等她再转身, 想继续去推车里端东西时,却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诶……?”她抬起头,对上森鸥外弯着的笑眼, “森先生的份呢?”
“嗯——我和小爱丽丝一起吃过了。”森鸥外笑眯眯地应道。
他说话语气分明与平日里无异,可配上他的笑容,莫名就透着一股狡猾的味道来。
太宰一眼便看穿,森鸥外这话是在唬卯崎栗。恐怕是今天相对少糖的两顿饭对他来说太过煎熬,所以……
然而,卯崎栗却是没有半点儿怀疑地信了:“啊,说起来,爱丽丝她……”
“一个人在楼上闹脾气呢,也不肯跟我下来。”提到爱丽丝,森鸥外无奈地摊摊手,显然拿小姑娘没办法,又因为宠爱,不愿强迫她。
“要给她……啊,爱丽丝,没有手机。”卯崎栗刚起了个头的话又被她咽回去。
森鸥外没再多说什么,“所以快点吃完上去找她吧?”
“但是太宰君……”卯崎栗下意识地看向太宰,有些犹豫。
太宰倒是没什么犹豫地便应下了:“嗯……我也上去吧。”
“需要换药的时候再下来就好。”他伤的不是腿脚,虽然胸前的伤口又大又深,但对走路没什么影响,只要起身的时候小心一点就好,“在这里待着太无聊了。”
卯崎栗瞄着他身上的病号服,又瞅瞅他打着石膏的右手,“太宰君,现在能走吗?”
“其实还好哦。”这么说完,太宰将放在小桌板上的便当盒旋开,随即发出麻木的感叹:“呜哇……”
这只看起来有好多层的便当盒,竟是一个外形有几分迷惑性的保温桶。
也许是食堂的人嫌砂锅太重,所以今天将粥装进这种类似保温桶的便当盒里了。
而这保温桶里装着的,便是颜色极为清新寡淡的……蔬菜粥。
看见太宰今天的晚饭,卯崎栗也不知是想安慰他还是如何,不自觉地便脱口而出:“看起来好健康。”
“……这句话,栗小姐不说也可以的。”盯着眼前绿油油的粥,太宰幽幽叹息,“没记错的话,我昨天吃的也是粥。”
昨天至少还是加了蟹肉罐头的美味蟹肉粥,但今天这个绿油油的粥,怎么看都不像加了蟹肉。
见森鸥外没说话,太宰撩起眼皮瞅他,“森先生,这是港口Mafia正常的伙食水准吗?”
“伙食当然是按照最适合病人的来。”森鸥外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太宰回道,毕竟他也不知道,今天食堂会准备这样的晚饭。
太宰撇撇嘴,缓缓后仰,往后靠了些,“啊啊——看样子,不管加不加入,伙食状况都不会有所改变嘛。”这么用适当的音量抱怨完,他没有看森鸥外,而是扭头对上卯崎栗的视线,“不然还是不加入算了。”
卯崎栗没有说话,只是对他笑。她知道他只是借这件事向森鸥外提要求,顺便告诉他,自己打算加入港口Mafia的事。
“嗯?太宰君的意思是……”
森鸥外眨眨眼睛,刚想向太宰确认,却连话都没说完,便被他拖着嗓音打断了:“今天甚至是长成这个样子的绿粥——”
“我去食堂给你拿个蟹肉罐头?”森鸥外麻利地接话,给太宰顺毛。
卯崎栗倒有些担心:“可是海鲜……”
“当然不是给他现在吃的。”森鸥外到底还是没忍住笑意,不仅说话带笑,就连眉梢都洋溢着一股愉悦的味道,“欢迎加入港口Mafia,太宰君。”
卯崎栗看看太宰,又看看森鸥外,眨巴眨巴眼睛。
明明太宰君,不是因为这个加入港口Mafia的,可她总感觉……现在,他就像是一只,轻易地就被蟹肉罐头拐走的笨蛋猫咪。
而太宰看着眼前仿佛冒着绿色蒸气的绿粥,头痛地叹气-
森鸥外对太宰加入港口Mafia一事很是欣喜,几乎立刻便任命他,作为自己的直属部下而行动。
不过由于太宰伤势过重,森鸥外本人也没有黑心到马上叫人工作的地步,所以目前,太宰的最主要任务还是养伤,以及……
“这么多书都要看?”嘴里这么问着,太宰拿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森鸥外摞到茶几上的书。
这两摞书几乎都有
一个太宰那么高。
森鸥外笑吟吟地抚过他好不容易翻找出来的书,肯定道:“太宰君不是说待在下面很无聊?上面唯独多的就是书哦。”
“等以后忙起来,可能就没有空给你看书了。”
尽管太宰到顶楼来,也是本着看书打发时间的意思,可森鸥外拿的书也太多了:“我可不保证能看完。”
“只是养伤时打发时间的手段罢了。”森鸥外将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的,“阿兔要是感兴趣,也可以跟太宰君一起看。”
站在一旁的卯崎栗乖乖点头,“嗯!不过太宰君接下来也是要住这边的吧?那他在诊所里的东西……”
她记得,小诊所里还剩下几个没开过的蟹肉罐头。
“那个啊……”森鸥外沉思数秒,将选择权交给太宰,“太宰君怎么想?”
太宰微微踮起脚,抽出森鸥外放在最上面的书应道,“之后我自己去收拾。”
“对了,我让人买了些食材放在厨房里,要是饿了,你们可以自己煮点吃的。”
对此,反应最大的是爱丽丝——她很喜欢卯崎栗闲时捣鼓的那些小点心:“好耶,又能吃到阿兔做的东西啦!”
开心完,她也不忘告诉小伙伴一个好消息:“而且这边有洗碗机哦,不用担心洗碗的问题!”
“啊,那感觉方便好多。”
太宰散漫地出声:“如果浴缸也是全自动的就好了。”
这两天受伤,对喜欢泡澡的他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太宰这麻木的模样逗乐了卯崎栗,叫她不由自主地弯眸笑出声来:“噗……呼。”只是在笑完的下一秒,她又马上联想起另一个问题,“啊,不过太宰君这样,洗澡要怎么办?伤口不能碰水吧。”
“本来右手那样就已经很不方便了,现在又……”卯崎栗的视线落到太宰上半身穿着的病号服上,有些担忧。
这段时间为了方便换药,太宰应该都会穿这种,不太需要他本人大幅度动作的衣服。好在他的右手手指勉强还能动弹,不然光是在纽扣上,他就会花去大把大把的时间。
“一般避开伤口,冲个澡就好,伤口附近就简单用湿毛巾擦一下。”森鸥外下意识地给出提议,目光与卯崎栗一同落在太宰身上,“就是太宰君这个样子,拧毛巾都不方便,不然——”给他请个护工?
太宰想也没想地便拒绝了森鸥外的提议,“……我自己可以。”
“难道说,太宰君在害羞?”森鸥外没有给太宰接话的时间,便叹着气感叹道:“是啊,毕竟十五岁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说什么东西。
森鸥外这话直接激得太宰不满地“哈”了一声。
年纪尚轻的少年睨他一眼,随即眯起双眼,“单纯没有那个必要而已。”
“不过单手,很难拧干毛巾吧?”卯崎栗眨眨眼睛,没有多想,便理所当然地开口问道:“需要我拧好给你吗?”
只是拧毛巾而已,在太宰君要洗澡的时候,顺便去他房间给他拧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确实不需要另外请人。
太宰,太宰唯有回以沉默。他就知道,森鸥外没安好心。
最终,出于某种少年人特有的自尊心,在护工和卯崎栗之间,太宰硬着头皮选择了后者。
于是当天晚上,卯崎栗在洗完澡后,便跟只小尾巴似的缀在太宰身后,生怕他偷偷勉强自己去洗澡。
见状,太宰放弃挣扎,略有几分头痛地领着她穿过首领办公室,来到自己房间。
在太宰开门的时候,卯崎栗如此试探着开口:“说起来——”
“我睡在自己房间里就好。”太宰完美地猜中她想说的话,并且在她完全说出口前拒绝她。
门锁发出轻微的声响,卯崎栗上前一步,用后背抵着门让太宰先进去,“诶——我都还没说。”
她手里还抱着两本书,是拿来解腻用的。
“栗小姐是想问,要不要睡到你房间里去是吧。”太宰抬手,打开房内的灯,再度拒绝道:“不用哦,那样不方便。”
卯崎栗没有乱瞟太宰的房间,仅仅是将书放到房内最显眼的桌上,小声地反驳他:“不方便吗?明明之前……”
然而,话说到一半,她便猛地想起,今天森鸥外说的“十五岁”。
太宰君……可能是真的害羞了?不想被陌生人看见自己的身体,亦或是不希望陌生人进入自己的领地?
太宰不用想就知道,卯崎栗这会儿依然没想到点上来,他难得直白地道:“栗小姐,果然一直没把我当异性看。”
被太宰这么一说,卯崎栗不由自主地便生出几分心虚来。
她底气不足地移开目光,却又时不时地便抬眸去打量太宰的脸,还有他清透漂亮的双眸,“因为……”
太宰那张脸还未完全长开,带着一股秀丽得雌雄莫辨的美,只会让人下意识地便喜欢他,对他产生好感,哪里顾得上什么性别之分?
再加上他发育得晚,就算是现在,也只是跟她差不多高。他没有给人半点儿压迫感不说,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哪里还可能把他当异性看待?
在朋友受伤,不方便拧毛巾的时候帮一把,很正常吧?
只是,抱着这样想法的卯崎栗,却从太宰那里得到了这样一句话:
“栗小姐是笨蛋。”
“诶?”
——多少看出了卯崎栗在想些什么,太宰拒绝跟她对话。
第 48 章
只是太宰单方面的拒绝并没有持续多久。除去最开始相处的那段时间外, 卯崎栗总能找到跟他搭话,让他理会自己的话题。
“太宰君是打算先冲澡,还是……?”
卯崎栗自觉地在太宰床边坐下等他。
太宰房内有桌子, 却没有椅子, 透露着一股极为明显的,不欢迎他人到来的气息。也不知道他房间是本来就没有椅子, 还是他自己悄悄搬走的。
不过卯崎栗跟太宰熟惯了, 是有被本人允许过,能够直接坐到他床上的。
太宰打开衣柜,将挂在里面的睡衣拿出来——他的睡衣恰巧也是纽扣式的, 方便他这段时间养伤, “一会儿我会喊栗小姐的。”
“那太宰君记得喊我。”卯崎栗起身,从桌边摸过一本她带来的书,坐回床边翻开。
只是这书被翻开后,她还没看两眼,便又不放心地瞅着太宰重复, “真的要喊我哦?”
“是是——”太宰如惯常般拖长嗓音应道。
卯崎栗撇撇嘴, 没忍住学太宰的语气哼哼:“好敷衍——”她小心地瞄他一眼,目光轻轻落在他单薄的双肩之上。
下一秒,卯崎栗蓦地想到了什么, 在太宰拿起换洗衣服, 往卫生间走的瞬间,一溜烟儿地跟到了卫生间门口。
说实话, 若不是亲眼所见,太宰都不信卯崎栗能有这么敏捷的身手。
只是现如今, 他显然是麻木大过于惊讶的,“栗小姐想跟?”
“可以吗?”卯崎栗站在卫生间门侧, 认认真真地抬眸瞅他。
太宰又是一噎:他知道她大概会给出这样的回答,可还是在听见的刹那受到了冲击。
太宰沉默数秒才反问她:“……你说呢?”
卯崎栗眨巴眨巴眼睛,语气带着股天然而无辜的味道:“我可不可以在浴室外等你?”
太宰房中卫生间的构造应该跟她的相同,卫生间内里的浴室还有一道磨砂的玻璃门,完全看不见浴室内的景象,所以她在卫生间里等他,应该没有关系。
太宰张张嘴,又闭上了。
——你这个行为还挺……那什么的。
这口锅得森先生背。
太宰将险些脱口而出的吐槽憋回去,到底是知道,卯崎栗只是担心他一个人在浴室里出什么意外,所以还是允许了。
不过
……他都说了多少遍,他伤的不是腿脚了?
与太宰的想法无关,得到太宰的同意,卯崎栗显得很开心。她那双晴空色的双眸几乎立刻便盈满亮晶晶的笑意,又被她本人弯出漂亮的弧度。
“那我去把书拿过来!”
她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跑到床边去拿书,根本没有想过,太宰趁机走进卫生间锁门的可能性。
见卯崎栗拿到书,急匆匆地跑回来,太宰才收回放在她身上的视线,慢腾腾地往卫生间里走。
——这么信任他,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虽然他确实不会害她……
太宰抱着衣物走进浴室,将门关上。他并没有落锁,省得在一门之隔外等他的卯崎栗担忧。
万一他真的蠢到不小心滑倒,她也能及时开门进来。这总比她着急半天都打不开门,最后去找森鸥外求助要来得好。
……他可不想因为这个,被森先生笑大半年。
太宰微不可闻地叹息。随即他取过昨天拿上来的保鲜膜,单手将右手的石膏裹好,又在尽可能不扯到胸前伤口的情况下,褪去身下的衣物。
他昨天便伤了手,不太方便缠绷带,所以仅仅在可能露在外面的脚踝处缠了少量的绷带。
至于伤势更重的今天……大概会花更多时间。
太宰面无表情地取过放在一旁的矮凳,坐下解绷带。
而门外,卯崎栗看着磨砂玻璃门上朦胧模糊的身影,猜想太宰这会儿应当是在拆绷带,便也没出声问他什么。
但是……他一会儿冲完澡,身上的绷带应该怎么缠?一只手不太方便吧?
卯崎栗脑海中浮现出,太宰低垂着眸子,用牙咬着绷带一端,单手给自己缠绷带的模样。
嗯……确实不太方便,而且绷带要是不小心湿了,还得换新的重新缠。
还是问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吧?
不过现在问,太宰君肯定会拒绝,还是等他冲完澡,要擦身体的时候再问好了。
于是卯崎栗安静地听着太宰的动静,没给她手上的书分出半点儿注意力。
而浴室内,太宰慢条斯理地解完绷带,站起身拿过花洒。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没有把接下来要用的绷带一起带进来。
以往他都是洗完澡,到卫生间里去慢慢缠绷带的。浴室在泡过澡后多少会有些水汽,绷带沾到这些水汽,也会变得潮潮的,黏在人身上怪不舒服的。
可今天,卯崎栗在外面。
太宰低垂着眸子,凝视着浴室瓷砖上被地漏吸走的水流,没有动作。
几秒后,微不可闻的叹息夹杂在水流声中,渐渐化在氤氲的水汽里,散去了。
听见浴室内的水流声渐缓,卯崎栗阖上她基本没翻过几页的书,将书放到一旁的收纳柜上,省得一会儿弄湿。
她注视着磨砂玻璃门上映出的影子,从洗手台下方拿出一只脸盆,去接热水。她没有喊太宰,也没有催促他,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直到浴室门悄然打开一条缝,有迷蒙的水汽从里头涌出,卯崎栗才走到浴室门边,接过太宰从里面递出的毛巾。
“太宰君。”
“嗯?”
“……没什么。”
卯崎栗的眼睛微闪,到底是没说什么。她走到洗手台前将毛巾打湿,又拧干,重新递回给太宰。
她视线落在他被热水冲得泛粉的指尖、以及细白修长的手指上,下意识地道:“明明直接让我来也可以的。”
“不要。”太宰想也不想地拒绝她,显然对她这个提议早有预料。
卯崎栗靠在浴室旁的墙上,放空眼神发呆。
“那绷带怎么办?”隐约透出的热气里,藏着极淡极淡的、她曾经在太宰身上闻到过的味道,“太宰君身上缠了很多不是吗?”
所以,刚刚的水声才会开了又停……果然还是没办法忍受身上脏兮兮的吧。
“……”
被卯崎栗说中了。
太宰捏着手中的毛巾,垂着眸子不说话。
别的地方能用左手缠倒还好,左手手臂和手腕上的绷带是真的不方便缠。
毕竟他的右手到底是骨裂了,就算右手手指勉强还能动,也能辅助左手做一些简单的动作,可……
昨天他都缠了老半天,最后才放弃,只缠了一小部分绷带。
而卯崎栗敏锐地从太宰的沉默里嗅到了什么。
“太宰君现在,好像也没几个选择?”
她偏过头,看看开了一小条缝的浴室,确认过对方没有递出毛巾后,又继续说:“干脆不缠绷带。”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或者,让人帮忙缠。”
“……”
太宰脑子里能想到的“人选”,也就只有向来跟他亲近,也曾经看过他身体的卯崎栗。
太宰沉默着将擦拭完的毛巾递出来。卯崎栗没有问他要回答,而是将毛巾洗过又拧干,无言地递给他。
在拿过毛巾之后,太宰才叹息着,像讨价还价似的问她,“可以都不选吗……”
他说这话时,声音浸在还未完全散透的水汽里,让他的声音听起来软乎乎的,带着些还未变音的稚气。
“可以哦。”卯崎栗本来也没有逼他做选择的打算,只是提议而已——在她看来,先把伤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她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大概是想自己缠,也便爽快地道:“一会儿好了我出去,让太宰君慢慢缠?”
“但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喊我哦。”
太宰没有应声,不算大的这一方空间里,有且仅有两人浅淡的回声,以及……拧干的毛巾蹭过皮肤,带来的细微摩擦声。
许久,太宰才一面将用好的毛巾递出来,一面喊她,“麻烦栗小姐了。”
卯崎栗接过毛巾便往洗手台前走。
直到拧完毛巾,她才反应过来,太宰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诶?”
“……缠绷带的事。”太宰略有几分不情愿地应道——他是真的嫌现在缠绷带麻烦,但又不愿意不缠绷带,暂时凑合着过。
卯崎栗拿着毛巾走回到浴室前,向太宰确认,“可以吗?”这么问完,她才愣愣地将毛巾递出去,“啊,毛巾。”
“……嗯。”
这一次,太宰并没有将毛巾递出来。
卯崎栗敏锐地捕捉到自浴室门后传来的,衣物摩擦的动静。
太宰君,应该是在穿睡衣。只是扣纽扣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于是她想了想,便先将拿进来,但完全没看下去的书拿到外面去,免得晚点手忙脚乱的。
“太宰君,我去把书放到外面,马上就回来!”
“好。”
卯崎栗的速度很快,等她重新回到卫生间时,太宰还没从浴室里出来。
果然,伤了一只手——
卯崎栗正这么想着,浴室的门便完全打开了。
太宰穿着深蓝色的睡衣睡裤,从浴室里走出来。他手里还捏着他用好的那条毛巾,只是……无论是他眼部、颈部、亦或是手腕处,都没有缠平日里会缠的绷带。
太宰这副模样,确实是少见的。
卯崎栗的目光不自觉地便停留在,他极少裸露在他人面前的白皙脖颈上。
下一瞬,卯崎栗突兀地将视线下移,没敢一直盯着他看——她担心他会觉得不自在。
因为太宰君,明明没有伤,却总是缠着绷带。
果然,他还是厌恶被他人看见自己身体的吧?
因此卯崎栗尽可能不去看太宰,低垂着眸子问他,“需要我闭上眼睛吗?”
“……?”
太宰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又在短短几秒内看穿她的想法,无可奈何地叹息:“栗小姐……”
……这种浓浓的、角色反了的无力感到底是什么?
“什么?”尽管还未得到太宰的回答,但卯崎栗已经十分自然地先将眼睛闭上了。
太宰只能将毛巾放在一旁,抬起左手轻轻去弹她额头,试图让她清醒点:“闭着眼要怎么缠绷带?我帮你缠吗?”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怼她。
“这不是怕太宰君不希望我看嘛……”卯崎栗捂着额头,蹙着眉小
声嘟囔。
太宰瞥她一眼,反问:“栗小姐之前看得还少?”
“诶——”卯崎栗哼哼着拿过太宰放在一旁的毛巾,泡到水里洗,“也就只有那一次,而且都没有认真看。”
太宰的视线落在她泛着微粉的手指上,“栗小姐觉得可惜?”
“嗯——要听真话吗?”卯崎栗本能地对他露出一个乖巧的、却带有几分心虚的笑。
太宰及时止损:“停,我知道了。”
“诶嘿~”卯崎栗将洗干净的毛巾挂起来,又眨着眼睛问他,“绷带在哪里?”
太宰放弃般给她指指洗手台下的抽屉,没有勉强自己俯下身去拿。
——想也知道,他要是自己动手,她绝对会在他旁边叽叽喳喳地念好久。
第 49 章
卯崎栗擦干手, 拉开抽屉,露出里面所剩不多的绷带,“啊……绷带是不是该补充了?”
“之后我跟森先生说。”太宰站在卯崎栗身侧, 估摸着他这段时间内可能会消耗的绷带数量, “最近还够用。”
卯崎栗点点头,暂时先从中取出一卷绷带, 然后……犯了难。
“要缠哪里?”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看向太宰, 目光却不自觉被他没有缠绷带的颈部所吸引。
“左手。”太宰若有所感般对上她的视线,“栗小姐?”
卯崎栗骤然回神,垂下眸子将手里那卷绷带拆开, 拉出一小截来。
太宰配合地举起左手, 让宽大的衣袖落至他手肘处。他瘦,家居服却又偏爱这种宽松款的,往往是整个人都陷在宽大的衣物里,也便愈发衬得他纤瘦。
卯崎栗伸手,握住太宰温热的手腕。他的手腕长期被绷带所包裹, 不怎么见光, 透着一股冷玉似的色泽,很是好看。
卯崎栗的指尖轻轻搭在太宰手腕上,固定着绷带的一端, 另一只手拿着绷带, 给他从手腕处慢慢往手臂上缠。
卯崎栗的动作看起来并不生疏,但不知为何, 像是顾忌到太宰的感受似的,她缠得很慢, 也很小心。
当她将绷带缠到他手肘处,绷带即将用完的时候, 太宰及时喊停——再往上缠便会给日常生活造成一定不便,他向来不会在麻烦的地方缠绷带。
更何况,一小卷绷带缠到这里,正好。
卯崎栗也没多问,仅仅是取过抽屉中的胶带,耐心妥帖地替太宰将绷带末端固定好。
太宰注视着她低垂着双眸,认真给他缠绷带的模样,抿抿唇开口:“脖子,也麻烦栗小姐了。”
“只是缠脖子,还是说下面也要?”卯崎栗边去抽屉里拿第二卷绷带,边问他。
太宰抬起缠好绷带的左手,单手将他系到最上方的睡衣纽扣解开,“只是脖子,下面衣服能挡住。”
“现在这个时候……就不奢求了。”在头疼的叹气声后,他微微抬起下巴,将自己最薄弱的部位暴露给卯崎栗。
卯崎栗拉近跟太宰之间的距离,如方才那般将绷带带头拉出来,抵在太宰温热的脖颈上。
两人凑得很近。吐息无形地交错在一起,借由指尖与绷带传递的温度也是,一点点煨着、煨着,直至完全交融混合。
感受到颈部传来的陌生触感,太宰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还不太明显的喉结缓缓滑动。
要害处被人轻抚,带来阵阵奇怪的紧张感。绷带紧贴皮肤,送来略带几分痒意的轻微摩擦感。
这一刻,仿佛呼吸声与吞咽声无一不变得明显起来,叫人产生一股古怪,细想却又无法仔细言说的奇异感觉。
太宰垂下眸子,视线却不自觉落在卯崎栗发顶。他听着耳边轻浅的呼吸声,默默在心中数着方才她缠绕的圈数,估算这卷绷带还有几圈才能用完。
终于,卯崎栗取过胶带,将绷带的尾端黏好。
缠好绷带,卯崎栗拉开跟太宰之间的距离,浅浅松了口气。她的心思倒是完全放在缠绷带上,没有多想。
只除了,她刚刚脑中一闪而过的,“太宰君的锁骨好明显”这么个念头。
脑海中不小心又浮现出这个想法,卯崎栗没忍住,再度瞥太宰形状好看的锁骨一眼,暗自在心中嘟囔:要不是他们平时都是一起吃的饭,她都要怀疑他是喝露水撑过来的。
太宰下意识地抬手,去抚摸缠绕在颈部的绷带,顺便顶着卯崎栗明显的视线,单手将锁骨处的那颗纽扣重新扣上。
随即他便听见卯崎栗遗憾地叹了口气,接着又问他,“右眼要缠吗?”
“明天我自己来。”太宰接过卯崎栗递过来的绷带,没再让她帮忙,“剩下的地方,我也能自己缠。”
卯崎栗向来好说话,“那我先出去?”她扫太宰一眼,还没得到回复便打算抬脚走出去,“要缠其它地方的话,还是要脱衣服吧?”
“嗯?”结果这么说完,她便止住离开的步子,奇怪地在原地眨眨眼,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结果我不是什么都没看见嘛?”
除了他线条流畅好看的锁骨以外,她确实什么都没看见。
她这话叫室内原本有几分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尽管她本人对此全然不觉。
太宰嘴边浮现出一贯的笑容调侃她,“栗小姐觉得可惜?”
“稍微有一点?”卯崎栗将太宰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因为太宰君,总是捂得严严实实的嘛。”
太宰将糊在他右手手臂上的保鲜膜摘掉,刚刚他把这回事抛在脑后,没及时想起来摘,“栗小姐,这是性骚扰哦。”
“诶?我又说类似的话了吗?”虽然卯崎栗并没有觉得刚刚的话有哪里不对,但既然太宰这么说,那应该就是,“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
明明卯崎栗这话说得很是诚恳,跟他道歉的态度也非常认真,可太宰莫名就是听出一股——“对不起,下次我还敢”的味道。
看着卯崎栗那双除去认真和歉意外,不含其它情绪的双眸,太宰浅浅叹息。
……说是这么说,其实他也差不多习惯了。
之后卯崎栗便乖乖地走出卫生间,将地方留给太宰,好让他慢慢缠自己身上的绷带。
从卫生间出来后,卯崎栗并没有立刻回房间,而是打算在太宰房里等到他缠完绷带出来,确定他不会出什么事后,再回房间。
绝、绝对不是她害怕空荡荡,还铺着深红色地毯的走廊,绝对不是!
这么想着,卯崎栗咽咽口水,摸过她刚才拿出的书翻看起来。
果然,太宰君……好厉害。看起来完全不会害怕这类东西。
……他好像就没有害怕的东西。
明明——
啊,说起来,太宰君是男孩子来着。
……
男孩子不怕鬼呀,幽灵呀什么的,很正常吧……?
可就算是男孩子,只要不是痛觉异常,受伤了都会感觉到疼吧?更何况他之前说过,自己讨厌疼痛。
也不知道他的伤要养多久。如果能快点好起来就好了。
太宰在卫生间里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对于手不太方便的他来说,就算是冲澡,到底也是耗体力的事。更别说,后来他还用单手擦身体、缠绷带……甚至他连晚饭也只是不顶饱的粥。
作为一个伤员,而且还是处在生长期的伤员,只吃这么一点儿,他大晚上的会饿,也是正常的吧?
可在太宰走出卫生间,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卯崎栗依然没给他面子地笑了出来。
太宰顶着生无可恋地眼神瞅她,“……只吃粥,晚上会饿不是很正常吗?”
卯崎栗仍然没能止住笑意,捂着嘴笑个不停,“呼、呼呼……对不起,但是……”
“好像是第一次听见太宰君饿到肚子叫。”这么忍着笑说完,她又是笑到肩膀微颤,一副乐得不可开支的模样。
太宰,太宰又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只能抬起左手揉
揉咕噜咕噜叫的肚子,缓缓突生的饥饿感。
卯崎栗笑够之后,从太宰床边站起来,笑眯眯地对他开口:“我们去吃夜宵吧?”
“森先生也说厨房里有食材……”卯崎栗走到门边,将门推开等太宰,像是笃定他不会拒绝她似的,“饿着肚子很难睡着的,而且太宰君现在应该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事实上,太宰确实没有拒绝卯崎栗的提议。相信只要不是傻子,任谁都会选择能让自己更舒服的生活方式。
至少现在,太宰会坦率地选择,跟卯崎栗去填饱肚子。
倒是没有担心她会因为害怕,不敢一个人穿过走廊的意思。首领办公室门前的两名守卫又不是摆设。
于是两人便又结伴走进首领办公室,再进入位于首领办公室之后的房间。
大晚上的,吃太饱也不太好,所以卯崎栗便决定简单地蒸碗蒸蛋吃,既能解馋,又能适当地垫垫肚子,不至于太饱。
这么暗自在心中决定完要做的东西后,卯崎栗便悄悄敲开爱丽丝的房门,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夜宵。
虽然年纪小,但爱丽丝一直都是熬夜小能手,这个点不仅没睡,还精神得不得了——或许也跟她是异能生命体有关。
爱丽丝一溜烟儿地从房间里出来后,三人便一同往小厨房走。
卯崎栗从厨房的冰箱里找出鸡蛋,熟练地将蛋打到碗中。爱丽丝则在一旁帮忙接拿来蒸蛋的水。就连身为伤员的太宰也没闲着,去拿了三人份的银勺,到餐桌边等着。
卯崎栗往鸡蛋中加入适量的盐,将蛋打成蛋液,又加入适量的水充分混合。
这么处理完三只小碗内的鸡蛋液后,她便跟爱丽丝一起给碗盖上保鲜膜,再将鸡蛋液放进锅里,开火蒸蛋。
等待蒸蛋蒸熟的这几分钟里,三人便坐在餐桌边,想喝水的喝水,想聊天的聊天,一如过去一年里的无数个夜晚一般。
——在过去一年里,他们也曾经这么光明正大地撇下森鸥外,在家中的小厨房里吃夜宵。
蒸蛋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并不长。时间到后,卯崎栗掀开锅盖,隔着布将三碗蒸蛋端出来,倒上适量的酱油,以及几滴用来增添香味的芝麻油。
寂静饥饿的夜晚里,芝麻油独特的香气混在咸香的酱油香中,尤其勾人食欲。
这种时候,一碗热腾腾却又喷香的蒸蛋下肚,最能解馋。
吃完夜宵,将洗碗的工作交给洗碗机,三个小朋友又如以往般各自道了晚安,各自回房歇息,恍若他们还在小诊所里生活那般。
卯崎栗的家,仿佛仅仅是从小诊所转移到港口Mafia大楼。除去换了个地方以外,似乎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至少,太宰在房间里静养的时候,卯崎栗的日常确实与以往无二:他们三人窝在首领办公室后的书房里各干各的,森鸥外在外头的办公室办公。
太宰嘴上说着不保证能看完所有书,实际看书速度很快;爱丽丝嫌无聊了就这个房间跑跑,那个房间转转;森鸥外闲下来,便会来教他们一些稀奇古怪的知识——至少在卯崎栗看来是这样的。
一切都是让人感到安心与自在的。
只是这种平静祥和的日子,到底没有持续太久。
第 50 章
太宰的伤很重, 可他到底是年轻,年轻人的身体本就恢复得快不说,近来除去食堂量身定制的病号餐外, 还有卯崎栗时不时的加餐……
因此将近一个月过去, 他胸前的伤以及右手的骨裂,便好得大差不差了。
太宰的伤好得差不多后, 森鸥外便迫不及待地给他指派了第一份工作。
“太宰君……”卯崎栗望着吃完早饭, 站起身的太宰,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比较好。
小心与担忧的话语无论说多少次都一样,不会对现实带来丝毫的帮助。
加入港口Mafia, 每天过这种与血腥暴力共舞的生活, 想要不受伤怕是痴人说梦。可她总想着,总是希望着,那些疼痛能离他远一些,再远一些。
就好像身为首领的森鸥外偶尔会遭遇暗杀,但大多有惊无险地度过一样, 她到底还是不想喜欢的人们受伤。
更别说, 因为太宰的「人间失格」,她没有办法帮上他任何忙。
太宰向来是通透的,他轻易地看出卯崎栗此时的情绪, 笑眯眯地安抚她, “这次的工作很简单哦。”以防万一,他没敢跟她承诺再多, “我还想在上午之内弄完,赶回来吃午饭呢。”
“……嗯。”卯崎栗应着, 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路上小心。”
她不知道森鸥外给太宰派了什么样的任务, 可他既然这么说,那她便信他。
——除了相信他以外,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力不从心,也无计可施-
这次太宰几乎是踩着饭点回来的。他去找森鸥外汇报任务的完成情况时,卯崎栗恰巧在森鸥外的办公室,跟森鸥外说着什么。
见首领办公室的门被人径直推开,卯崎栗的第一反应便是先回房,将地方空给其他人,结果……
“太宰君?”
卯崎栗不自觉捏紧手下的书页,视线紧张地将他来回打量了一番,见他确实没有再受伤,才悄悄放下心来。
太宰眨眨眼睛,确实没想到卯崎栗会在,“啊,栗小姐也在啊。”说完这句称得上是打招呼的话后,他便拖长嗓音叹气,“哈啊……好累好累——”
“枪声吵死了,大病初愈就在外面跑来跑去。”太宰哼哼着,完全没有在森鸥外面前好好汇报任务进度的打算,“森先生还真是会压榨劳动力……”
森鸥外则对他这副气呼呼的模样有些无奈,“太宰君,就第一份工作来说,这已经算得上轻松了哦?”
他知道,太宰的不爽更多出自于,见到某个他讨厌的人。
“可是我才刚好——”太宰拖长嗓音抗议,又立刻瞅准机会问森鸥外,“中午不能吃蟹肉罐头吗?”
森鸥外一早便料到太宰会跟他要求什么,所以早些时候便通知过食堂,“我已经提前跟食堂说过了。”就算太宰回来的时候不提,他中午也是能吃上蟹肉罐头的。
“嗯,不愧是大家爱戴的森先生,想的就是周到~”太宰带笑的语气略带几分刻意,在提完自己的要求后,他又漫不经心地拣森鸥外想听的说,“那个小矮子在医疗部那边,正在处理身上的毒,我只负责听森先生的带他回来,别的我可不管。”
森鸥外对太宰总是放心的,“我知道了,汇报就晚一点吧,先去吃饭?”
“好——”
太宰这么拖着音,便走到森鸥外桌旁,等卯崎栗一起往里头走。
方才两人说话时,卯崎栗一声不吭地站在一旁,没有吱声,也没有其它动作——她知道,既然森鸥外没让她回房间,便是她能旁听的意思。
见两人的对话告一段落,卯崎栗也便抱起带来的书和笔记,自然地走到太宰身侧对他笑。
两人并肩而行,往位于首领办公室之后的房间走去。
只是刚推开门,卯崎栗便随着距离的拉近,敏锐地从太宰身上嗅到了什么。她眨巴眨巴双眸,微微耸动鼻尖,仔细去闻太宰身上的味道。
确认自己没有闻错太宰身上隐约的血腥味儿,卯崎栗有几分担忧地对上太宰的眸子,“太宰君身上原本的伤……没事吗?”
“嗯?我身上有味道吗?”太宰不由得抬起手臂,嗅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在捕捉到他身上沾染的一丝血腥味儿后,他舒展开眉眼对她笑:“啊,这是敌方组织的啦,我身上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栗小姐不是知道的嘛。”
“……我才不知道。”卯崎栗小声嘟囔着收回视线,抱着书便往厨房走。
太宰的伤刚刚愈合没多久,他便不让她帮着拧毛巾,也不用她帮忙缠绷带了,她哪里知道
他的伤到底好没好全。
看见卯崎栗气鼓鼓的模样,太宰嘴边浮现出柔软的笑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到她身侧,身后披着的宽大外套在空中抖出活泼俏皮的弧度。
“看,我已经完全好了哦——”太宰侧身,一脚迈到卯崎栗身前,双手叉腰挡住她的去路。
然而卯崎栗没吃太宰这套,轻轻哼声后便绕过他,继续往里面走。
太宰缓缓眨眼,身子往旁边一歪,“啊呀呀……”
“太宰君!”
果不其然,在听见他惊呼声的当头,卯崎栗立刻便转过身来看他,生怕他出什么事。
然后,她便得到了太宰很是乖巧无辜的笑:“诶嘿~”
十五岁的少年笑得双眸弯弯,满脸温和柔软笑意的模样,很是吸引人。
“……真是的!不理你了!”
“诶——”-
无疑,太宰的第一份工作完成得非常完美,在那之后,紧接着便是第二份、第三份……
尽管太宰本人再小心,可他的任务毕竟跟社会的黑暗面挂钩,再加上他本人也是个会把自己当作筹码的理智性格,所以他毫不意外他会再次受伤。
只是……
他没想到,下一次会来得那么快。
他这才好了多久?
太宰看看打着石膏的左腿,虽然有些感叹,但当时他只能以这个方法来达成他的目的。他唯一有些心虚的,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卯崎栗说。
这下是真的伤到腿,行动困难了。
就在太宰罕见地烦恼着,这件事是否该瞒着卯崎栗的时候,病房门开了。
“太宰君!”
卯崎栗在看清太宰打着石膏的左腿后,马上舒出一口气。也不知道是无奈,还是因为他伤得没有上次重而安心。
她这次的情绪看起来要稳定许多,大抵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所以没有像上次一样哭出来。
当然,兴许也有这次的伤没有上次那么严重的关系在。再加上,那个时候她才刚来到港口Mafia大楼,对陌生的环境有些不安——
太宰抿抿唇,还没想好这次要怎么跟她说,因此语气有几分凝涩,“……栗小姐。”
“要回楼上吗?”然而,卯崎栗却仅仅只是用如往常般的语气,这样问他。
太宰张开的唇重新合上,轻巧地应出一个音:“嗯。”
卯崎栗走到床边,将靠在墙边的拐杖放到太宰床边,又主动拿过挂在一旁的黑色风衣外套,搭在手上。
说实话,这已经是她第三次,看见他的外套被挂在这里了。
以后……或许她会看见更多次吧。
卯崎栗垂下眸子,语气如常,“这次……养伤期间,森先生还会要你出任务吗?”
“不知道哦,外出的任务好像是没有,不过听说他有别的安排。”太宰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小心地将打石膏的左脚先挪下去,随即才是右脚。
卯崎栗又是浅浅叹息,“森先生,真是的。”
说话间,太宰已经拄着拐杖,稳稳当当地立起身子站定。
“栗小姐也说说他嘛——”他这么说着,有几分不满地挥动手里的拐杖,仿佛是在挥动什么趁手的魔杖一般,“最近确实很累哦?”
太宰这副要捣蛋的模样让卯崎栗一惊,“啊,小心。”她连忙在太宰身侧撑住他,省得他失力栽倒,“现在真的伤到腿了,不可以乱来啦。”
“但栗小姐会接住我不是吗?”太宰却如同得到珍贵糖果的孩子,笑眯眯地弯眸问她。
卯崎栗低垂的睫羽颤了颤,“……会是会啦。”她到底是没松开撑着太宰的手,甚至还跟他更贴近了一步,慎重地撑着他往外走。
两人一同来到病房门前。卯崎栗侧过身子,越过太宰将病房门拉开,旋即又重新扶住他,带他一起往外走。
“太宰君身上,有消毒水和泥土的味道。”
在迈出病房的那一瞬,卯崎栗如此轻声说道。
太宰被她说得一愣,“诶?真的?”他条件反射地就想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最终还是忍住了,“啊……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今天在草地里滚了好几圈,回去得好好洗洗了。”
“要帮忙吗?”
“那倒不用~”
对卯崎栗和太宰来说,这对话不过是日常,毕竟之前,太宰养伤的那一个月,他们基本也是这么过来的。
所以一个问得坦然,另一个也回得自然。
只是,这平常的对话落在这层楼的其他人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他们,居然已经发展到那种地步了。
理所当然的,没有人敢在他们两人面前表现出任何不对。
开玩笑,虽然兔小姐不太出现在众人面前,可她每每出现,都是那副活泼元气,又温和有礼的模样。她那半点儿未沾染血腥,未曾被伤痛折磨过的天真情态,很是吸引人。
可以说,接触过她的人无一不喜欢她,但她到底是首领的孩子,若是不小心被首领听见什么风言风语,亦或是让这对感情甚好的年轻小情侣感到害羞,进而感情破裂……
所以大部分人都只敢竖起耳朵偷听,再偷偷摸摸八卦。
与暗自偷听的其他人无关,卯崎栗和太宰的对话还在继续。
“是吗。”
听见卯崎栗这句没什么意义的回答,太宰不由得反问她,“栗小姐不开心?”
“没有。”卯崎栗下意识地否定完,又没忍住瞄他一眼,“只是觉得,太宰君……”
她说到这里,便浅浅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在斟酌用词,“好像没有特别爱惜自己的身体而已。”
“!”
太宰眼底滑过一丝被说中想法的心虚。
遗憾的是,他藏得很好,卯崎栗没有发现他刹那间的不对。
只听他用带笑的语气如此否认道:“我哪有啦,我可是讨厌疼痛的哦。”
“……”卯崎栗在这些问题上向来是敏感的,可太宰不愿意说,她也便不会逼着他说,“太宰君,应该再对自己稍微好一点。”
他们在电梯口站定,而太宰也瞄准机会,故意往卯崎栗身上蹭蹭,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那栗小姐再借我靠靠——”
他难得没留意到,他如今这个动作恍若犯了错的猫咪,想用讨好和撒娇对人蒙混过关。
明明以往他还在暗自不爽,她对他没有半点儿警惕心,但这个时候,也不知放松警惕的究竟是谁。
“啊……太宰君小心。”
卯崎栗不是没发现,太宰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可她还能怎样,还不是只能纵着他。
她又气又心疼,却还是没办法对他撒手不管。
……太宰君是笨蛋。
卯崎栗忿忿地在心里嘟囔,并决定幼稚地不理某个人一秒,以此出气。
只是,她心中仍然藏着对他的某种忧虑,总害怕他这样走钢丝一般的行为,是不是会招致某种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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