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那件深灰色绸质睡袍是如何被泡了水的场面尚且历历在目。
施婳耳垂发烫,颈后的肌肤红晕难掩,凝着眉心觑了他一眼,那目光晦涩复杂,恼怒中夹杂着娇嗔,她分明是气呼呼的,可是落入贺砚庭眼中,却只觉得玉雪可爱。
她怎么都想不通,这样一位周身气质何其端方清冷的绅士,怎么能如此大言不惭地说出这样的话。
他分明是罪魁祸首,还好意思反问她。
越想越恼,只觉得他从前正经端肃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女孩子嘴里嘟哝了一句“奥斯卡影帝”,藏不住的委屈怨怼,小脸紧绷地绕开他身边,直至躲进盥洗室关上门,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洗漱过后,施婳端坐在化妆镜前,简单上了一层粉底,后又用遮瑕掩去自己颈窝和肩头的红痕。
如果不是急着去见宋时惜,她还能耗上好一阵,总之这会儿是一点都不想出去见着他。
昨晚她好心好意,却被反过来欺负。
资本家果然都是不讲道理的。
梳好头发踱步出来,贺砚庭瞧见她仍是面颊紧绷的模样,不由忍俊不禁,在她经过自己身边时,没忍住,腕骨微微施力,力度温柔地将她圈进怀里。
干燥温热的指腹捏了捏她皙白的耳垂,沉郁清雅的嗓音透着十足的耐性:“做咩嬲爆爆?”(怎么气呼呼的)
施婳别开脸去不理他。
目光扭开的瞬间,没有防备地恰好落在那只奶咖色的床尾凳上。
可不知何故,那深灰与雾粉色的两种布料,此刻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心态这才稍稍平静。
可脸蛋上和身上那股劲儿里都蕴着女孩子家的脾气并未收敛,这在施婳身上其实很少见。
但是在贺砚庭这儿,只怕是二十八年来头一遭。
毕竟,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敢冲这位闹脾气?
有趣的是,贺砚庭不仅不烦,还很吃她这一套,他深邃黑沉的眸底只余宠溺,分外深情恳切地哄着:“系我错,睡袍我已经丢咗,以后唔再提呢单嘢。bb,唔好嬲。”(是我错,睡袍我已经扔了,以后再不提这桩事。宝宝,别生气。)
低沉磁性的男中音讲着香山澳本土口音的粤语,雅痞匪性,像是富有某种蛊惑性,施婳听得心脏震颤。
她没有及时搭腔,男人捏了捏她的下巴,好声好气又哄了句:“好唔好,bb?”(好不好,宝宝。)
又是那样亲昵的称谓。
施婳只觉得从心脏到指尖都酥酥麻麻的。
这是港澳地区情侣之间的常见称呼,生活在香山澳的时候,几乎随处都能听到。
可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她。
因为她从前还是小孩子。
施婳面部表情软了些,剔透的瞳仁里水波流转。
她心绪有些恍惚,忽然觉得这个抱着她总喜欢让她坐在大腿
上的男人,好像是她灵魂意义上的初恋。
情侣间所有的亲昵,暧昧拉扯,彼此试探,包括昨晚那种亲密无间的游戏,她都只在他身上尝试过。
刚才还因为羞愤而紧绷的情绪,已经变得心猿意马,莫名其妙就恼不起来。
贺砚庭兴许也察觉到她的柔软,冷白的指骨轻捏着她下巴,俯身吻了吻她唇角。
力度轻缓,柔和,饱含温情。
这个吻不带有丝毫欲气,亦无关风月,只有情。
/
虽说和宋时惜约好了在永利皇宫碰面,但贺砚庭最终还是亲自陪着施婳过去赴约。
宋时惜刚进行了直升机初体验,这会儿心情大好,在微信上得知施婳马上就过来,两人忙得数日不见,原就攒了一肚子话要说。
等到施婳露面,她那股东北姑娘咋咋呼呼的劲儿差点就起来了,晶亮的目光却措不及防落在了闺蜜身侧的男人身上,瞬间噤了声。
男人稍后要出席重大商界会议,熨帖考究的黑色西服给人冷寂深沉之感,眉目深邃,喉结线条凌厉,周身的气场生人勿近,分明是端肃持重的禁欲感。
在同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中,他并不算是随和好相与的那种。
然而就在他侧目垂眸望向身旁的女孩时,极其冷峻的眉眼闪过一瞬的柔和,因为那一瞬的柔光,像是在他凛冽雅贵的五官上镀了一层氛围感滤镜——叫宋时惜无端端就猛磕起来。
太香了太香了,真夫妻果然是最好磕的!
今日香山澳的气温并不算低,但赌.场商区和餐厅的冷气充足,施婳穿了条雪白的长袖针织连衣裙,明明是很日常的款式,但宋时惜就是觉得贼好看。
这一男一女从远处遥遥走来,真就美得跟一幅画似的。
“时惜。”施婳察觉到她正痴痴地出神,轻唤了她一声。
宋时惜这才回神,本能地想要主动开口打招呼,却愣是半晌没憋出一个字。
还是贺砚庭率先启唇:“宋小姐,久仰了。”
“哪里哪里……贺董,该是我久仰您才对。”宋时惜到底是才毕业不久,虽然当了正式记者,但是大场面见识得很有限,在这种私人场合面见大人物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她瞬间变得结巴语塞起来,看起来矜持又内敛,半句左右逢源的场面话都说不出,只能无声吞咽。
果然,在绝对的神仙颜值下,e人也会秒变i人。素来热情大方的姑娘,这会儿却是连主动寒暄都有些办不到。
施婳这样的i人就很容易共情宋时惜的处境,她不想令时惜紧张,细声细气地对身旁男人道:“你先去忙吧,我们自己安排就好。”
贺砚庭从善如流,略微颔首:“车钥匙放你包里了,有事打给我。”
施婳怔了下,不由怕他等会儿用车不方便:“不用了,我们要出去的话坐赌.场巴士很方便,你自己开吧。”
虽然酒店帮忙叫车的服务都很妥帖,但未免有些不合他的身
份。
贺砚庭唇角微勾:“我有专车接。”
“……”施婳一时语塞,“那行吧,你先去忙。”
旁人千恩万谢请都请不来的大佬,这会儿明显被女孩子敷衍打发。
他倒是也不介意,告辞前还递给宋时惜一张黑色信封包装的邀请函。
宋时惜万万想不到贺大佬会给自己东西,紧张得几乎是双手接下。
而施婳也很意外,她猜不出贺砚庭会给时惜什么。
等定睛细看,才恍然发现这黑色信封装着的竟是2023年度大湾区经贸会议晚宴的邀请函。
宋时惜愣了一瞬,等回过神来,整个人又惊又喜,还惶恐不已:“贺董,您这是……”
贺砚庭声音沉寂,简明扼要:“沈阎今晚会出席这个晚宴,宋记者不妨试试。”
宋时惜眼睛眨了又眨,一时简直不知道是该感谢闺蜜还是感谢大佬,内心激动难耐:“太感谢您了,真的多谢。”
男人眉目清冽,轻描淡写:“客气,听婳婳说,宋小姐对她多有照顾,该是贺某谢你。”
宋时惜本来特别紧张,但随着几番对话交流,不知不觉松懈下来,只觉得大佬好似也和普通人没有太大的区别。
见了老婆的闺蜜,照样要和普通男人一样客客气气的,毕竟老婆的闺蜜,如果不是友军,就很可能会成为敌军。
在这方面,全球男人估计都是同一副面孔。
何况大佬人还特别nice。
她嘿嘿傻乐:“那就谢谢婳婳。”
“?”施婳满头问号,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内心震愕了好一会儿,大脑的记忆快速回顾昨晚。
她昨晚有对贺砚庭说什么吗?
她好像……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时惜失恋,且工作上有些坎坷,去港城出差是为了采访沈阎,但是目前还没有约上,有些困境,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说,更没有求助。
虽然她作为朋友,的确是很想在这个时候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换作时惜,肯定也会倾力帮她。
只是没想到,一夜之间,贺砚庭竟然全方位代劳了。
他未免也,太、太周到了。
而眼前这两人还在客套。
“贺某先告辞了。”
“您忙您忙,今天谢谢款待啦。”
直到被男人抬手轻捏了下脸皮,施婳才回过神来,错愕地抬眸望向他。
只见男人深邃雅贵的眉眼略染笑意,低沉磁性的嗓音仿佛不经意般提醒:“晚宴我不参加,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回酒店。”
施婳恍恍惚惚应了下。
等贺砚庭人彻底走了,她被宋时惜亲昵地搂住胳膊,才总算定下神来。
“哎呀呀,好甜,我怎么这么撑,原来是被塞了一肚子狗粮啊。”
施婳被她调侃得有些脸热,下意识伸手拿过那张黑色信封,打开里面的邀请函看了看。
她很意外,不过到底是愉悦的:“这样也好,你今晚可以去碰碰运气,这样的正式场合,就算沈阎再不给面子,当着那么多权贵人士,只怕也不会太难堪。”
能够拿到这封邀请函,宋时惜当然很高兴,不过更多的高兴是为了自己的好朋友。
她抿嘴笑着,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替我向你老公求助,所以你现在其实比我还意外。”
施婳无语哑然:“你怎么知道的?”
宋时惜转动眼珠,一脸得意:“这根本猜都不用猜,我还不了解你啊。”
大学四年的深厚情谊,没人比宋时惜更了解施婳的脾气。
就施婳这性子,就算自己在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恐怕都不会向贺砚庭求助。
她本来就不爱求人,生怕给别人添麻烦。
就算不得已必须求助,也只会是自己能找到机会报偿的那种。
譬如在工作上,有同行这次帮了她,下次还回去就好,大家都在一个圈子,早晚能还上人情。
宋时惜瞧着施婳俨然还没完全消化的样子,也不着急。
她知道施婳在这方面向来比较钝感一些。
她自顾自说着:“我就说我从来不会磕错cp没错吧?贺大佬之所以会跟你结婚,肯定是早有预谋,什么合约夫妻啊,我看都是幌子吧。”
施婳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接话,但换了种思维模式,多少也有些认可时惜的态度。
贺砚庭帮了时惜的忙,其实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而她再主动感谢的话,未免显得太见外了。
两人现在不仅仅是夫妻,更是恋人,恋人之间有些事情不必分得太明白,反倒生分了。
……
两个女孩子碰面才不过几分钟,话匣子就彻底打开,说不完的话。
宋时惜这段时间忙工作忙得焦头烂额太累了,体力不济,也没多少脚力逛街。
两人用过午餐走了没两步,就又坐下喝下午茶了。
施婳得知宋时惜和钟泽分手后还没空找房子,便盘算着等回京北自己也花点时间帮着她一起找。
聊到分手摊牌的部分,连施婳这样的好性子都气得牙痒痒。
宋时惜经历过失恋最初的低谷落寞时期,这两天莫名步入了亢奋阶段,整个人戏精上身似的,绘声绘色地模仿着钟泽的语气复述他当初摊牌的话:“宋时惜,你清醒一点,你一个文科生,读的偏偏又是新闻传播这种最不好就业的专业,能进入北方周刊已经是你祖坟冒烟的结果了。可这行需要熬资历,你少说熬个五六年才能年薪二三十,咱们俩差距太大了,人与人的关系终究要讲价值匹配,好聚好散吧,你就当我对不住你。”
施婳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差点反手掐人中。
这操作,简直让人脑溢血,这渣男劈腿就劈腿,还把自己的劈腿合理化了。
“你别听他胡说,虽然这两年就业形
势是不好,但是咱们京传的新闻传播也是拿得出手的,你专业成绩又好,还进了北方周刊这么好的老牌单位,总有机会能发光发热的。”
虽然传统新闻模式在转型,但是转到自媒体照样需要过强的专业素养,钟泽简直是歧视文科生以及pua。
宋时惜翻了个白眼:“我肯定当他放屁!那天我把他臭骂了一顿,那渣男爱面子,肯定是觉得下不来台才这么扯犊子的。还在我面前装呢,说什么他女朋友有京北户口,他很快就可以买京北的房,我倒想看看他今后到底能混成什么样。”
施婳也不觉得这样背信弃义的人在事业上能有多前途无量。
居然绿了时惜分手还冷嘲热讽,施婳现在恨不能画圈圈诅咒他。
吐槽完刚分手的渣男,话题又落回了施婳头上。
施婳没忍住把十九岁生日那只樱粉色球形蛋糕的事告诉了她。
宋时惜听得心情都快沸腾了,忙要来她朋友圈那张旧照片反复端凝,“好漂亮啊,这么用心设计的蛋糕,啊啊啊他该不会三年前就喜欢你了吧?”
施婳不由莞尔:“那倒不至于,可能是因为一些陈年旧事……”
施婳丝毫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
因为那个阶段的贺砚庭,哪怕她没有太多关注,也知道他势必很忙很忙。
那么需要精力的日子,怎么可能会腾出多余的精力去喜欢别人。
更何况,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
其实她至今早已忘了自己背着书包站在那家蛋糕店橱窗外面满眼羡慕的模样。
她以为那只圆了童年美梦的蛋糕,只不过是基于一种巧合。
或许他只是刚好出差公干到香山澳经过了那间店,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很偶然的缘故。
却不曾想,她背着大书包仰着脑袋一脸憧憬、憨态可掬的模样,有人始终记得。
但那时他也没有钱。
没办法满足她的愿望。
虽然宋时惜是她最好要的朋友,但施婳还是不太愿意把贺砚庭曾经过得那样不好的往事告诉旁人。她只是很委婉地说贺砚庭曾经很短暂的是她幼时的邻居,经常吃她家牛杂档的牛杂,算是有一点交情,她也偶然帮过少时的他一些小忙。
宋时惜以当下的视角,自然很难联想到如今人人敬仰的贺大佬曾经也有低微的岁月,只不过施婳怎么说她就怎么信罢了。
“那这样算起来……其实你和贺大佬才算是青梅竹马,不过是有点年龄差的那种。”
宋时惜若有所思地点着脑袋,忽而又道:“就算他不是很早就喜欢你,至少也是在意你的,不然怎么会送蛋糕!可惜了,你居然以为是贺珩那小子,浪费了三年……不过也不晚就是了,现在一切时机都刚好。完了完了,怎么好像更好磕了,这就是宿命感cp吗,婳宝,你没发现你和贺大佬很有宿命感吗?”
施婳:“……”
施婳平时不太看言情向的作品,不是很懂宿命感
具体是什么。
但是这一次重回香山澳,她确实有一种命运离奇的感觉。
她与贺砚庭十五年前相识于这座小岛。
如今又在这座小岛上正式步入恋爱。
这仿佛是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
……
施婳原本还打算两人可以一直待到宋时惜出发去银河参加大湾区贸易晚宴之前。
结果下午茶才喝了一个小时,宋时惜就站起来拿包准备拉她走了。
施婳怔了下:“不再坐会儿么,你不是傍晚再过去就可以?”
宋时惜一脸无奈地朝着她摇头:“还坐,赶紧回去吧,贺大佬可能已经在酒店房间里等你等得望眼欲穿了。”
“?”施婳一头雾水,表示不解。
宋时惜对她的不开窍倍感无语,只能掰开揉碎给她解释:“贺大佬先是派专机接我,为什么?因为直升机只要十五分钟,而如果你过去找我,至少要折腾到半夜,这意味你们要分开大半天的时间,你懂不懂什么叫蜜月期,蜜月期就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分开。”
施婳觉得离谱,轻声嘟哝:“哪有这么夸张。”
宋时惜瘪瘪嘴:“没记错的话,贺大佬临走前,还提醒你他很快结束没错吧?这就是婉转暗示你不要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等太久,婳婳,你也太迟钝了吧。”
“是这样吗?”施婳努力回忆着贺砚庭临走前说的话。
但可能是因为和时惜在一起话太密,以至于她已经记不太清之前的状况了。
施婳坚持开着那台浅瑰色的浮影把宋时惜直接送到银河。
一路上,宋时惜对这台过分漂亮的豪车赞不绝口。
“这颜色也太好看了,看着就很贵,我坐着都不敢乱动,生怕划一下座椅就得折损几百万,可惜了,要不是太贵,简直是车.震的绝佳选择,又有敞篷,大半夜开到海边或者郊外……别提多带感了。”
施婳哭笑不得:“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宋时惜扭过头,朝着她暧昧地眨眼:“哎呦,你都领证多久了,还不好意思呢?你就坦白交代吧,都和贺大佬玩过什么花样,在车上试过没有,还有阳台、浴室、厨房……”
施婳被她说得太阳穴直突突,连害羞都顾不得了:“没有。”
“我不信。”
“真没有,爱信不信。”
宋时惜皱了下眉,忽然安静下来,盯着施婳的脸观察许久,最后大概是从她的面部微表情捕捉到某种细节,她震惊无比:“不是吧,你们不会根本还没do吧?”
施婳有些脸热,半晌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宋时惜表示惊呆:“什么情况,是他不行?不至于啊,身材那么好,人又高,鼻梁也很挺,看着不像……”
“当然不是。”施婳口干舌燥。
虽然还没有突破最后一层,但是贺砚庭行不行,她自然一早知道。
“那就是你不行,婳婳,你该不会是性.冷淡吧
,要不要等回京北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施婳耳垂滚烫,脸颊无法自控地泛起红晕,满脑子都是昨晚最后的画面。
她如果要是性冷淡,贺砚庭那件该死的睡袍也不至于被丢进垃圾篓。
作为过来人,宋时惜还挺注重这方面的和谐。
毕竟她察觉前任钟泽不轨,就是自两人这方面从冷淡走向没有开始的。
成年人情侣之间尚且如此,何况夫妻。
宋时惜向来对施婳掏心掏肺的,说话也直白:“婳婳,我知道你可能开窍比同龄人稍微晚那么一点点,但是如果你喜欢他的话,就放开一点,主动一点咯,这方面愉快,感情才会升温,当然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我喜欢他。”她话音还未落下,却已经被施婳沉声打断。
她声音清糯,透着些许颤音,但是很坚定。
她确定自己喜欢贺砚庭。
就好比这一刻,她与他明明才分开两三个钟头,她心里却时不时想起他。
有一种热恋期的黏糊依赖感。
原来相爱的人,是真的会分开很短的时间也会产生强烈的思念。
她不仅在情感上想念,在听觉、视觉、嗅觉、肌肤,各方面的生理层面都想他。
想看着他的脸。
想听他的声音。
想闻一闻他身上的味道。
还想抱抱他。
从前她在书上看到过,陷入恋情的人会分泌费洛蒙,相当于信息素。
所以她总觉得贺砚庭身上的味道好闻。
……
前脚刚把时惜送到银河,后脚施婳就接到一通电话。
是任部长打来跟她确认这个月排班时间安排的。
明天是她假期的最后一天,后天就要上班了。
任部长找她确认时间是很寻常的情况,本来聊完就应该收线。
但任部长这一次莫名停顿了好一会儿,直到施婳察觉她好似欲言又止,才主动开口:“任部长,您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对方明显迟疑了几秒,清了清嗓子才问出口:“小施,你最近有在谈恋爱么?”
施婳一怔,显然没料到领导会突然过问她的私生活。
但是她也没有太过顾虑,坦诚回答:“有的。”
“……你有男朋友了?”
施婳不太理解任部长话里的隐忧,只平静地说:“是的,我有一位稳定交往的对象。”
听筒另一端的任部长陷入了沉默,似乎突然语塞,足足过了五六秒,她才回归正题一般道:“行了,那没什么事后天见。小施,这次中秋晚会你的表现尤其突出,台里各方领导都很赞许,明年联播组有一位老同事大概是要退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好好努力。”
“好的,谢谢部长,那后天见。”
结束通话,施婳还沉思了几分钟。
着实没理解到听到她有稳定交往的对象,任部长为
什么沉默了那么久。
是因为她和前任临近订婚又分手的事被很多人都知晓,现在交往新对象太快了么?还是别的什么因素?
她着实想不通。
/
午后两点,银河。
顶级宴会厅花团锦簇,奢靡晃眼的水晶吊灯下衣衫鬓影熙熙攘攘,诸多名流云集于此。
关乎大湾区的经贸发展,在场几乎坐满了政商各界地位显赫的人士。
身量极高的男人由包括财政司司长在内的各路大佬簇拥着入场,他长腿信步,沉稳端肃,极致深邃隽美的眉目不曾流露半分情绪,仅仅是在司长邀请下落座主位的短短数分钟内,已足以令在场众人无意识地肃静下来。
本就庄重华贵的会议,因为贺砚庭的到场,更添分量。
开幕式的特邀嘉宾是商蝶,最近势头正盛的女明星。
贺砚庭落座时,开幕环节恰好步入尾声,容貌极美艳的女明星端立于台上,孔雀蓝一字肩曳地礼服映出曼妙的腰型曲线,举手投足优雅高贵浑然天成,瓷白的颈修长细腻,仿佛随时振翅起舞,宛如一只稀有倨傲的蓝色蝴蝶。
贺砚庭素来觉得这类开幕蹉跎时间,甚少准时到场,而与他在这方面脾性雷同的,还有另一侧主位上沉着端坐的人——宋鹤年。
宋鹤年面容肃穆,目光沉冷,乍看上去似乎与旁边的贺砚庭并无差别。
但只消细看一眼,不难发现他此刻拿捏两指,薄唇抿得很紧。
这是烟瘾犯了的迹象。
他幽深的目光凛冽莫测,丝毫不加避讳地直直端凝台上的女人。
传闻,宋鹤年素来不喜功利心重的女人。
譬如台上这位,美则美矣,锋芒毕露,几乎将野心尽数写在脸上,这是宋鹤年最厌恶的类型。
这两位大佬的气场太过严肃持重,周围良久寂然无声,愣是连主动开口攀谈的都没有。
倒是贺砚庭闲来无事,目光恰好瞥见老友下颚有一处极淡的浅红抓痕。
大抵是恋爱中的男人心情愉悦,一改往日阴沉无趣,难得有兴趣闲聊,他撩起眼皮:“你这下巴?”
宋鹤年闻言,眸光有一瞬的异动,但很快归于平静,声色淡漠:“畀屋企嘅猫捉咗一下。”(“让家里的猫挠了。”)
贺砚庭眯了眯眸,兴许是自己近日破了戒,于男女风月情.事上忽而有了往日没有的敏感度,余光有意无意扫了眼刚下台的商姓女明星,唇角的弧度添了几分玩味。
遭人戏谑,宋鹤年这等浸淫商界多年的老狐狸,自然擅长祸水东引,他淡淡觑了眼好友骨节清晰的左手无名指上,赫然戴着的银色婚戒,声音不高不低:“老九,点会突然间钟意咗戴首饰。”(怎么会突然间喜欢上戴首饰了?)
男人的腔调不算高,但隐隐有调侃。
因为四周空气太过安静,落针可闻的程度,以至于周围的一圈大佬几乎都将这句疑问听得一清二楚。
如此来,众人齐刷刷将目光落在贺砚庭左手无名指上,只见那筋脉分明修长高贵的手上,低调素雅的银圈熠熠闪烁。
宋鹤年饶有兴味,似是达成了以眼还眼的效果。
谁知下一刻,贺砚庭沉冷寡淡的嗓音缓缓降声:“唔系钟意咗戴首饰,系我结咗婚。”(不是喜欢戴首饰,是我结婚了。)
宋鹤年:“?”
在座一众大佬:“…………???”
宋鹤年眉心微蹙,眸色端凝探究,似在斟酌贺砚庭这番话究竟是戏谑亦或是正色。
“我记得,你上年仲系单身,系家族联姻?”
(我记得,你去年还是单身,是家族联姻?)
贺砚庭倚着靠背,坐姿慵懒,不仅没有丝毫私事被打探的不悦,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抬手调整婚戒的位置,动作细致妥当,如视珍宝。
宋鹤年眉心紧蹙,神色晦暗复杂,像是看到了什么诡异的画面。
半晌,浸润在众人吃瓜激动的眼神下。
只见男人薄唇微勾,姿态矜落,口吻乍一听泰然,可多回味两秒便会觉得隐隐在秀。
他声色低沉雅贵,一字一顿:“唔系联姻,系我嘅心肝宝贝。”
(“不是联姻,是我的心肝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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