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薛宁情不自禁地吞咽。
秦江月的手指按着她的脖颈, 她吞咽的过程他感受得很直观。
他目光从指腹按着的红痕上转开,回到她的眼睛上,看到她的尴尬和无措。
“是他?”
他终于开口, 沉默打破, 但这话还不如不说。
薛宁一时没闹明白, 茫然了一瞬:“谁?”
“……还有别人?”
秦江月问这个问题的表情很难形容。
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变化, 但薛宁就是知道他在忍耐。
他忍耐得如此静默无声,拼命藏匿所有踪迹, 还是被她瞧得一清二楚。
她正要摇头,就见他唇瓣微掀, 似身上哪里很疼一样,一字一顿:“是合欢宗那个年轻弟子?还是蓬莱的少宗主?或者是那个凡人?”
薛宁:“……”
他不说,她都不知道她最近的生活这么多姿多彩呢!
“不必回答了。”
秦江月错开视线,手落下, 要将那红痕抹除,可怎么都抹不掉,于是他也知道是谁留下的了。
长圣。
他再从薛宁梦中晚离开一步,他必叫他的分魂有来无回。
薛宁打了个寒颤。
周围变得很冷, 具象化的霜花布满了秦江月的法衣, 也落在她黑色的斗篷上。
斗篷下的衣裳还没换,破破烂烂堪堪蔽体,秦江月离她近, 她窝在他怀里,他视线一垂, 就看到她白得刺眼的胸脯和大腿。
秦江月倏地转开视线, 不过几秒钟又转了回来。
绵绵起伏的胸线,纤秾合度的双腿, 弯弯曲曲窝在他怀中,与黑色斗篷的深色对比起来,如同刻印在他脑海中般难以抹去。
薛宁根本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她只是感受着他的冰冷气息,这样近的望着他的脸,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真的是他。
是秦江月,他回来了,他真的是剑仙转世。
他列举了那么多选项,问她却又不需要她回答,仍然抱着她,脸庞转开,仿佛根本不在意她在他离开这段时间里有过怎样的邂逅。
有人哪怕他死了也愿意嫁给他的牌位,有人连他死前的请求都不同意,甚至还在他死后不久桃花朵朵,他若不傻,就知道该如何选吧。
不必回答了,是生气,不想知道了吗?
薛宁想到这里,下意识问出了口:“你生气了吗?”
问完了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生不生气又如何,两人现在是什么有资格介意这些的关系吗?
他们本来也没有任何关系了,温颜才算是和他有关系,是他的遗孀。
思及此,薛宁忍着神魂撕裂的疼要撑起身子离开他的怀抱,被他重重按在怀中。
“我没有生气。”
很直观地回答,没有任何含糊,直白地告诉她答案。
薛宁心却好像被扎了一下,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却又满脑子都在钻牛角尖——所以是连是生气都不会,已经死心了吗?
来救她是因为仁慈之心,不愿见她就这么死,也仅此而已吧?
她使劲按着疼得钻心的头,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但神识不听使唤,偏偏就要往最糟糕,最狗血的地方使劲,这不对劲,她是不是要走火入魔了?
秦江月及时为她按住两侧太阳穴,轻柔地送入灵力,薛宁立刻舒缓不少。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出了一身冷汗,再没力气挣脱他的怀抱,就靠在他臂弯里喘气。
秦江月身子僵了一瞬,她凌乱的喘息声不止钻进他的耳朵,更钻进他每一条神经,哪怕他摒弃听觉也屏蔽不掉。
“你高兴便好,我不会生气。”
他语气平稳,令人信服,薛宁脑子发抽了都质疑不了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怎么说呢,完全是正宫皇后的风范。
薛宁抓住了他胸口的衣襟,凉凉的,滑溜溜的,很柔软,像极了人的肌肤。
“是你自己想太多,就算生气也是你自己找气生。”薛宁吐出一口浊气,“我与那些人可没有关系,这痕迹是魔神留下的,他前些日子寻到我,要我帮他做事,但那时没说是要做什么,只留下这个印记。”
她抿抿唇,低声道:“是手戳出来的。”
话音落下,她明显感觉抱着他的人身子没那么紧绷了。
“好。”他五指扣住她攥紧他衣襟的手,温声道,“不必解释,我真的不会生气。”
怎么会生她的气。
张止去而复返的时候,他又不是真的走了。
他说了什么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颗珠子。
薛宁袖子动了动,是那颗珠子从乾坤戒里飞了出来。
她愣了愣,有点发懵,小龟冒出头来给她抓住,一抬眼发现是秦江月要拿,瞬间又缩回去了。
“……呵,缩头乌龟。”
薛宁嫌它怂,方才秦江月一开口,三只小龟就全都缩回去了,和现在一样,那动作整齐得仿佛训练过千百遍。
“身外之物,丢了就丢了,下次不要再回去找。”
秦江月将珠子握在手中:“没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薛宁羞耻起来。
她要是知道他还会回来,他没死,她才不会去找呢!
“不关你的事。”
她有点生气,挣扎着又要起来,这次秦江月没按着她,但也没让她走远,身子是不靠在他怀中了,人还是在他腿上坐着。
男人的大腿结实有力,非常有存在感。
薛宁臀部接触到他的大腿,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脸红得像要冒烟,眼睛也跟着发红:“你是个骗子。”
秦江月了然她的愤怒。
“我不是。”他身子前倾,两人目光交织,他的手仍然与她五指相扣。
“我那时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睁开眼。”
“……”
秦江月显然不是个会说谎的人。
他说不知道,那肯定就是不知道。
薛宁一下子气不起来了。
气氛有些古怪,方才这段话才算是彻底戳破了秦江月的身份,在他们之间坦白了他是谁。
曾经以为再也见不到、让她牵肠挂肚难以割舍的人,是真的回来了。
可这些话也带回了当时的记忆。
薛宁躲开他的目光,将手抽出来,低声道:“你现在不比从前,我们这样不好。”
“哪样不好。”
秦江月又一次靠近,抓住她的手握紧:“这样?”
大腿的肌肉又变得更硬,提醒着她的坐姿:“还是这样。”
薛宁简直说不出话来。
他一脸明月清风神圣端庄的模样,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太违和了!
看看他那个眼神,她简直脑子一片空白,剑仙的眼睛和秦江月的眼睛就是有差距,温柔缱绻起来也带着侵略性,占有欲取代杀意,将她缠得几乎无法呼吸。
感觉下一秒就要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不行。
冷静点薛宁。
“都不好。”她推拒着要站起来,“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你可能不知道,你走之后,温颜……”
“那是假的。”秦江月声音果断,“无争仙府没资格为我立牌位。就算立了,她也没办法用牌位和我建立婚缘。我会昭告天下,让每个人都知道是假的。”
薛宁耳边冷香弥漫,是他在她耳边说话。
耳廓都能感觉到那股凉风,薛宁实在没忍住哆嗦了一下,按住他又靠近的手。
“假的啊。”她颤声说,“那也不好。”
秦江月这次没问什么不好了。
他那句解释里面,除了解释牌位,不还说了一句婚缘吗?
慕不逾提醒过他。
而长圣提醒了薛宁。
现在他们都想到了这一点。
薛宁从他身上起来,转移话题,试图说些正事治一治混乱的脑袋。
“我刚才进了梦魇,是魔神。他这个时候来见我,是要说让我做什么,但我没答应。”说到这,她才又去看他的眼睛,“他要我杀你。”
秦江月早就知道她刚才梦魇了,也感知得到是谁。
魔神要她做什么他也很清楚。
长圣不可能真的指望薛宁帮他杀了秦江月,他只是为了更热闹一点,更好玩一点。
他想看的是秦江月被心爱之人伤害的反应。
秦江月说:“你可以答应他。”
薛宁:“?”
“他是魔神,修为在你之上太多,不管他让你做什么,你只管答应就好,不要因为这些小事对抗他,你会受伤。”
化剑清妙仙尊的眼睛是没什么感情的,他作为秦江月活了几百年,与薛宁认识并产生感情也不过月余。这月余的时间与他漫长的生命比起来,实在是太渺小了,不像是能够改变他习以为常的神性的样子。
薛宁闷声问:“那之后呢,我答应了,然后什么都不做,阴奉阳违?也是个好办法。”
“不,你若答应,他一定会在你身上立下契誓,让你不能不做。”秦江月说,“你就来杀我。”
薛宁呆住,愣愣地看着他。
“我死不了,你尽力便可不受契誓影响。”
“……”薛宁表情都扭曲了,“尽力?你是指?”
秦江月抓住她的手按在他身上,先是喉结下一寸,明明他身上温度很低,但薛宁碰到他的瞬间却仿佛被烫到了一样。
“这里。”
离开喉结,又朝他胸口下方转移,薛宁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手指路过他的胸肌。
……没天理,这禁欲的法衣之下,胸搞不好比她都大!!
“这里。”手指又落在腹肌下一寸,接着又转,来到左耳后,“还有这里。这些都是我的命门,击中一处并不会令我陨落,要三处同时被击中,我才会死。”
他把他的全部弱点都直白地告诉了她。
薛宁脸白了白。
“本来只有两处,长圣曾拿人命要挟我自毁一处,又伤到我一处。如今我渡劫成功,修复了过去的命门,又新添了一处。”
“倒也不必说得那么仔细。”薛宁咬着嘴唇。
“你知道清楚,动手时便避开我的命门,我不会死,你也可以完成任务。”
“谢谢,你真慷慨,下次一定,这次我已经拒绝了。”
薛宁几乎是爬着离他远了不少,脑子因为他的这些话更加昏胀了。
……都怪魔神!不然也不会提起这样的话题!让人压力倍增!
长圣你坏事做尽!
薛宁一再要远离他,秦江月终于也沉默下来,两人逐渐拉开距离,薛宁背对着这边,还是可以感受到他很有存在感的视线。
婚缘。
姻缘线。
长圣的魔音在脑子里不断响起,烦得薛宁抓紧了地面,抓了满手心的土。
秦江月看着她难受,其实比她更难受。
重生并不好。
他一直这么认为。
如果他当初就那么死了,可能对世上所有人来说才是最好的,包括薛宁。
他们都已经慢慢接受了他离开的事实,他却突然回来了,这很冒昧,特别是对薛宁。
“你说渡劫成功……”
一直沉默的薛宁忽然开口,问了个秦江月以为她绝对不会感兴趣的问题。
“你渡的是什么劫?”
秦江月半晌才道:“情劫。”
薛宁拧紧了眉头。
是了,是情劫。
所以原书里才没有他归来的剧情,是因为他没成功渡劫,说不定又转世成了谁。
如果没有遇到喜欢的人,没被抛下伤害,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求不得,直到原书结局以后很久很久,他也还是要继续无尽地轮回下去。
“嗯……”
薛宁头疼得实在忍不住,决定先不为难自己。
她转回身来,朝秦江月伸出手臂:“头好疼。”
秦江月转瞬到了眼前,将她揽入怀中,托着她的臀,如抱着婴孩一样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你反抗得太激烈,神魂撕裂,需要修补才能不疼。”
“怎么修补?”
“……你自己一个人会很慢,这个撕裂程度,至少一个月。”
这样疼一个月??薛宁直接道:“两个人能马上好吗?怎么做,你教我。”
她仰着头,长发披散,眉眼潮红,渴望地望着他。
秦江月如鲠在喉,光落在他眼睛里,他的眼这一刻似乎比烈阳更亮。
他忽而倾身,沉沉道:“你想好了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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