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夫子已经走到顾璋面前。
顾璋抬头看他。
对上顾璋乌亮乌亮,带着点喜悦的眼神,原本到嘴边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这分明是他很熟悉的那种,成功解出题来的酣畅满足的心情。
丁夫子犹豫一瞬,嘴边的话就变成:“答纸给我看看。”
顾璋确实还挺开心满足的。
科举一路,难得有如此简单,让他觉得称心如意的科目。
有种一路上山都是需要用力攀爬的山坡,突然有一节可以乘坐缆车的轻松和惬意。
他反正也写完了,就将答纸上压着的镇纸拿开,将答纸递给丁夫子。
“学生已经答完。”顾璋直接交卷。
他坐在前排,夫子问话也不会无礼地东张西望,自然没注意到后面有多少人抬头。
如余庆年这等提早接触过算学,并不觉得太难的学子,听到顾璋已经答完,都忍不住抬头看向前方。
余庆年看向自己的答纸,他还在解第二道。
这还是家中聘请名师,早早给他提前授课过的结果。
“答完了?”丁夫子严正的表情也出现一丝裂纹。
低头一看,确实有三块均匀的笔墨,简练端正地排列在答纸上。
他连忙将答纸翻转过来。
一眼扫过去。
三道题答案均准确无误!
丁夫子闭眼,捏了捏眉心,不留痕迹地揉了下眼睛。
再睁眼。
他不自觉头微微前倾,手里捧着的答纸也往眼前凑了些。
顾璋原以为他拿收了答纸就会离开,没想到自己整理完了书案,丁夫子还站在自己座位旁。
“夫子?”顾璋轻声喊。
丁夫子已经从头到尾,看完了三道题每一步的解题过程,和最后的答案。
他很确定,这是自己昨夜在家中才临时出的题,没有任何人看过。
任凭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提前知道题目,准备答案。
他张开嘴又闭上,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原本的认知受到巨大的冲击,丁夫子觉得自己脸有些发红。他有些暗暗庆幸,自己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有些尴尬的抿住唇角,他看着顾璋已经收拾好的书案,连笔都挂起来了,不知怎么问了句:“不需要检查一遍吗?”
“应当是不需要的,难道有错吗?”顾璋有些诧异的问。
需要检查的都是能力边缘的题目,有谁会去检查1+1=2呢?
顾璋回忆了一下,这题真的挺简单的,他用方程算了一遍,誊写的时候转化为一个个步骤,其实也算是检查过了。
应当不会有问题才对。
“咳咳,”丁夫子被顾璋回答呛到,不仅写得快,还对答案有如此信心?!
他平复呼吸,努力保持师长威仪道:“没错,但还是要养成复查习惯,谨慎些好。”
来时气势汹汹的步伐变得更快了,只是多了几分仓促。
一炷香燃烧到了尽头,同时教舍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锣鼓声。
“交上答纸。”丁夫子面无表情地宣布。
他目光扫过下面学子,经过顾璋时,飞快挪开,又忍不住回来瞧他在看什么书。
学堂顿时哀声一片。
“这么快吗?”
“我很快就能得出结果了!”
有人低头抓紧时间写,有人忍不住左右看看,想知道旁人的进度。
顾璋还听到有人小声道:“是63斗吗?”
他莞尔,还对答案呢?
看来无论古今学子,面对数学都没什么太大差别。
丁夫子脸色黑下来:“十息之内不交,就不用交了。”
许多学子慌忙起身,拿着答纸就往前跑。
黎川也紧皱眉头,将答纸放到前方高大教案上。
他余光撇到单独放在旁边的答卷,看不清答案,但能看清三块整洁不乱的黑色笔墨,没有一丝犹豫凌乱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有条不紊,一气呵成。
余庆年交完卷,也看到被单独放在一边的答卷,他目力好,一眼就撇到最后一题的答案和自己不一样。
他想起刚刚那句,“没错。”
所以是他出错了?余庆年压眉,回去的路上,又忍不住看了顾璋一眼。
顾璋:“……”
虽然他写得快一些,但也不至于,每个交答纸的人,都要来看他一眼吧?
他又不是猴子!
他收好书袋,起身往外走。
才刚刚走出教舍,教舍里就响起了小声的议论。
“他到底是怎么解得那么快的?”
“我就算从稿纸上直接抄答案,都没这个速度。”
“我觉得他早上在文□□的课上,口头对的策论也挺好的,我都没往那上面想过,还用了《谷梁传》里的典故,这史书晦涩难懂,我至今都还没读完。”
有一道微小的声音,试探问道:“你们说,他那篇文章,不会是认真的吧?”
教舍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还没等他们深思,教舍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顾砸!”
“我之前看榜的时候见过他,怎么瘦了这么多?”
“不会真得了那个怪病吧?”
“我听和他同住一个院子的说,最近都很少听到他说话了,话都少了很多。”
顾璋才刚刚走出教舍,就遇到跑过来堵他的项门。
“是泥做的吧?”项门口齿不清,面色难看,眼圈也有些黑黄。
顾璋看着他道:“项兄何出此言?”
“当然是因为,”项门怒从口出,但脑子还没糊涂,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当然是因为心中愤恨,恨他在榜前,在所有人面前揭穿奚落,以致颜面扫地。
要不他怎么会恰好从那天开始,越来越严重,直至近日,满口溃烂,口齿酸痛难忍,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当然是因为从那天开始,嘶——,我就有了这毛病,嘶——,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项门边说边疼得忍不住抽气。
顾璋轻笑:“那项兄可真是误会我了,不知项兄可记得我所描述的医理?不如项兄好生回忆一下,自己那日是否符合?”
项门疼得不敢再说话。
但附近围观的人一个比一个记得清楚,圣贤书可能要背好几遍才能记住,但是八卦、怪事,倒是听一遍就能记个七七八八。
“我记得那日,顾璋说那个怪病发作后,满嘴燎泡,口齿酸痛?好像还真的是!”
“医理是什么来着?”
许多人模糊的记忆,都断断续续地浮现。
心有腌臜、整日为其所扰、肝气郁结、以言倾泻、郁气上行……
越想越觉得符合,越想越觉得,指不定就是那日“郁气上行”,引发了如此病症。
连项门都忍不住这么怀疑起来。
他最近看了好多郎中,府城医馆都要被他跑遍了。
各个郎中都说他没病,身体没问题,也没中毒,看不出异样来。
口中燎泡可能是心火太旺,要他静气养神。
顾璋望着他,问道:“是否越着急,越生气,口中情况就越严重?”
项门呆住。
确实如此,他看郎中要钱,便回家找家里要,可居然个个都百般推脱,说拿不出钱来。
吵了几次,第二天口齿愈发疼痛难忍!
不会他真的得了那怪病吧?
项门表情变化,看起来十分明显。
顾璋叹口气,一脸惋惜道:“看来项兄确实得了那本医书上记载的怪病。”
顾璋绕过他,往下山的方向走。
项门已经快被这个折磨疯了,疼起来真要命,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碾他的脑子,抽抽地疼。
他都顾不上周围人落在自己身上异样的目光,也顾不上承认这个病也就是变相承认自己品行有亏,见顾璋要走,慌忙地想要拉住他的胳膊。
“那医书可有说怎么治?”
“有倒是有。”顾璋淡淡道。
项门布满血丝的眼睛都亮起来。
“可时间太久,我已经不太记得清了。”顾璋可不想浪费积分给他买,反正一两个月也就代谢掉了,“项兄还是尽快找高明的郎中看看吧。”
顾璋说完就上了马车,钻进马车车厢内。
项门张口,却疼得捂住嘴:“嘶——”
顾璋这日散学回家。
他才走到巷口,前方就跑来一群孩童。
见到他后,都面露兴奋,高兴不已地围上来。
“顾璋哥哥!”
“顾璋哥哥又去念书念了一天吗?”
顾璋揪了揪小豆丁脑袋上冲天发髻,笑道:“又玩什么呢?”
小豆丁双手举起手里的滑翔机:“顾璋哥哥,我的滑翔机怎么都飞不远。”
他有些委屈:“我一下午都没比过他们。”
围上来的小孩顿时七嘴八舌道,“那分明是我厉害!”“我才是最厉害的,能从巷子这头,飞到巷子那一头呢!”
顾璋感觉袖口被轻轻拉了一下,低头一看,小豆丁巴巴地看着他,双手抱在一起,祈求道:“顾璋哥哥帮豆丁修一修吧,顾璋哥哥最厉害了!”
顾璋垂眸哑笑,伸手接过小豆丁手中的木质滑翔机,“帮你看看。”
“我也要看!”
“别挤我,上次你的摔坏的竹蜻蜓被修好后就好厉害了,这次该我在前面看了!”
“顾璋哥哥坐这里,这上面是干净的!”
顾璋被一群小萝卜头簇拥着,走到巷中一块石头上坐下。
他前后左右都被围起来,小萝卜头个个兴奋踮起脚,或者从肩膀后伸出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手里的动作。
夕阳的余晖洒下来,连冰凉坚硬的石头,都显得暖暖的。
不远处,燕老和一名中年男子从马车上下来,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萧裕是为了顾璋文章一事而来的钦差,不动声色到达永河村,不仅在村中调查一番,还在附近村落,县城衙门都仔细调查。
如今得出了结论,才带着满腔震撼,前来府城。如今他饶有兴致道:“没想到能写出那样大胆文章的人,竟能和孩子们玩成一片。”
燕老笑道:“好像是有次散学,见到一小儿玩具竹蜻蜓摔烂,在哭,随手帮修了一下,还让那玩具能飞得更高更远,没想到就被孩子们缠上了。”
萧裕看顾璋的眼神更亮了,他来除了查明真相,还带着额外的任务,那篇不知真假的文章,着实背负着不知多少人的期待。
小豆丁拿到微微有些不一样的滑翔机,信心满满地站在高处,迈着小短腿助跑一阵,手用力送了出去。
错落斑驳的巷口半空,划过一道长而缓的漂亮弧线。
“哇——”小豆丁兴奋地跳起来,指着自己的滑翔机喊,“你们快看,飞得好远!”
坐在石头上的顾璋起身,笑着揉揉他的脑袋:“去玩吧。”
一群小萝卜头追着那架滑翔机,成群结队地哗哗跑远了,还伴随着欢乐的声音不断远航。
“好厉害!”
“顾璋哥哥太厉害了,随手修改一下,我们的玩具就变成全府城最棒的!”
“可惜顾璋哥哥天天都要去念书,要不咱们就能带着他一起玩了,哎,真可怜。”
……
再远些,声音就逐渐模糊起来。
萧裕见孩群的欢喜,感慨道:“如果没记错的话,金家铺子里的玩具,大多也是顾璋琢磨出来的吧?”
他为了调查永河村实际亩产,将顾璋也摸得透透的。
“然也。”
“果真当得起才智英敏这个词,燕庶老您可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那可不,”燕老被夸自然高兴,不过还是警告道,“等会儿你可别吓着他。”
永河村亩产二石已经查明,板上钉钉,任谁也没法质疑。
但到底能不能依照文章所言,让整个宁都府都增产,这才是朝廷派出钦差的关键。
萧裕背负的压力也在于此,他是要做判断的那个人。
若是真的,有没有普适性,成功的几率是多少?
有没有可能只是单个村子的个例?不过是孩童思虑不周,或者被奚落的要面子夸大硬撑着吹嘘。
他今日此行,系宁都百姓未来一年收成于一身,成则好,若今日判断失误,指不定会害了数不清的百姓和家庭。
思及此,萧裕含笑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顾璋也发现了他们,“师父。”
燕老介绍道:“这位是从京城来的钦差,萧裕萧大人,他已经查明永河村亩产情况,不日就会还你清白。”
顾璋拱手见礼,又带他们进了家门。
顾家人都在,看到燕老来了,都热情不已,还张罗着要做好吃的,留燕老吃饭。
“这位是?”秋娘问。
顾璋先道:“这位是师父的朋友,今日是来校考我功课的,我们先去书房了。”
“那赶紧去,小石头你认真学,家里不吵你。”秋娘推推儿子道,给了他个好好表现的眼神。
顾璋带着燕老和萧裕走到书房。
亮堂的大四间房,三间用来住人,一间用来给他当书房,也是四间里最亮堂的一间。
如今夕阳西下,也有落日余晖从窗外洒进来,半点不显得压抑暗沉,反而很温馨。
门外的声音也小了许多,整个书房里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
萧裕先开口,简单介绍了下自己查明的情况,然后道:“我会尽快对外公布这个消息,不过在问心学院内公布,还是在府城公告栏对外公布,这个还需征求你的意见。”
顾璋了然。
这话说得委婉,但是其实是在问他对那篇文章的把握。
要不然学院内学子的误会和闹剧,又怎么需要用上府城衙门的公告栏?
未免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顾璋思忖片刻,不知道要不要趁此机会,将这两年构思的那些都试试。
毕竟都闹得这么大了,也没必要想着不吓人了。
他确实有点拿不准。原本想着两石的产量也不高,不过多了几斗,而且已经实现,写在文章里,就跟随手拿了个事迹做论据而已。
谁知道吴县令弄了这样一出,更没想到个个听说两石产量,都跟见了鬼似的。
他甚至觉得,就算当年在考试作文里写要开飞机冲出地球,都不会引起这么强烈的反应。
顶多就是调侃一句“老师以后等你造出空天战斗机,咱一起去宇宙里寻找新家园,不信丧尸还能追来。”
顾璋停顿思考的模样,被燕老和萧裕看在眼里。
燕老瞧着有趣。
萧裕却忍不住紧张起来,虽然文人写文章总会慷慨激昂,高谈阔论,但是也应该不会差太多吧?
没有两石,能增产个一两成也行的!
但看着顾璋才这么点大,他顿时心里打鼓起来。
顾璋也想好了,反正连皇帝都知道了,百官也知道了,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要是这会儿说不行,岂不是丢了他自己和师父的脸?
反而是多点产量,对刚刚经历了征兵的宁都,对永河村,对他家村里租出去的地来说,都是好事。
“其实不止二石。”顾璋开口道。
萧裕:“没有二石也没关系,只要……”
萧裕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话戛然而止,“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顾璋重复:“不止二石,二石只是普遍能达到的,如果愿意承担风险的话,三石、四石也不是不可能。”
反正都离谱了,干脆他就重新画个谱子好了。
萧裕倒抽一口凉气。
燕老也被惊到,他问:“小石头,你竟还有这本事?”
“您之前不也问过我吗?当时还说,”顾璋复述当初燕老的话,然后学道,“如果小石头想试试那些大胆的猜测和想法,现在就要努力了!”
萧裕转头看向燕老。
燕老摸摸鼻子,他是看出小石头因为各种原因,有些藏拙,可也没想到竟然藏了这么多。
他瞅着萧裕尴尬笑:“这不,我也才刚知道。”
萧裕得了这个消息,顿时更郑重了。
两人开始对答。
顾璋将永河村的情况,和宁都府的情况,都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文章中,因为时间和篇幅的未尽之言,这会儿也能说说。
萧裕听完,感慨道:“后生可畏。”
他这是真心实意的感慨,绝不是朋友间的友好托词和吹捧,真的让他心中生畏。
他也从小听“瑞雪兆丰年”的俗语,却从来没仔细研究过其中原理,只觉得是通俗道理,会用就行。
雪能冻死害虫、来年减少对小麦的侵袭。
能在缓慢融化中,细细的给土地浇一层水,滋润土地到深处。
这倒是好理解。
雪能给越冬的小麦保暖?分明是冰冷刺骨的雪!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仔细想想,却似乎不无道理。
还有从天而降的雪,是上好的肥料?他从未这样想过,但眼前的小子,竟然能侃侃而谈一大堆。
不论有没有道理,是不是真相。
但什么样的脑子,才能纵观全局,想到这么多东西?
萧裕心中已有定论。
他要支持宁都推广永河村的经验!
做了决定后,他赶紧问道:“那刚刚说的三石、四石是怎么回事?”
亩产两石能推广,就已经很不错了,若还能三石、四石,岂不是翻倍?
翻倍啊!
这是能载入史册的!
顾璋道:“亩产两石的方案,我已经在永河村试验过了,但更多的这个,还没有先例,只是脑海中的想法。”
“会有风险,一个不好还会减产,所以我建议只选一个村子的部分土地来尝试。”
萧裕点头,确实步子不能跨得太大:“这个我也会斟酌。”
他道:“实不相瞒,这次我还带了圣旨。”
顾璋:“圣旨?”
萧裕解释,顾璋如今正在上学,自然不能为这事情费心太多,而且按照永河村的经验看,大多应当都是顾大根和顾老爷子在地里实操的,所以在出发前,就提前准备好了破格赐官的圣旨。
若真的可推广宁都经验,就给顾大根和顾老爷子封了九品司农官,让他们代为执行,同时给顾璋母亲和长辈,封诰命,以褒奖他们教养出好儿子。
“别看官虽小,但若真的成功了,往上提就快了,说不定能升到七品呢,就和知县一个级别了。”
顾璋:“……”
虽然听起来好像不错。
但是谁家薅羊毛逮着一只薅?
薅了他的点子还不够,还要薅了他爹和爷爷去干活?
见他不是很高兴,萧裕还以为他是觉得自己没捞到什么,耐心解释道:
“你别觉得这是个捷径,正经科举考上去的,才名正言顺。不说别的渠道,就连进士中的三榜,赐同进士出身,往后在官场上晋升,待遇都与前两榜完全不同,皇上这是为你日后考虑,图这一时轻松,要后悔一辈子的。”
官场鄙视链?他消遣时好像也在书里看过,同进士如夫人。
顾璋叹口气:“真麻烦。”
燕老笑道:“以你的才智,日后考个状元回来岂不光宗耀祖?”
顾璋瞪圆眼:“谁说我要考状元了?”
这压力未免也太大了!
萧裕也瞅着他玩笑道:“你这小脸俊俏得,当个探花也不无可能。”
顾璋:“……”
顾璋不吱声了。
顾璋不乐意皇帝的赐官圣旨,觉得好不容易把人从地里忽悠出来了,不用一滴汗摔成八瓣那样累。
但顾家人不怎么想,知道这个事,一个个可高兴坏了!
盼着等官府公告下来,好接圣旨!
翌日。
府城衙门附近,最大的公告张贴栏上,用醒目显眼的红色大纸,张贴了一则全新告示。
同时,还有衙门的人骑着马,带着锣鼓和通报,前往四周村落,前往宁都府管辖的十几个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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