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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光阴如梭。
一转眼,就到了步煜七岁这一年。
彼时姜泠正坐在窗边,为煜儿织着一件衣裳。
这五年来,每每提到煜儿,她都十分骄傲。
他机敏聪慧,听话懂事,对她十分孝顺。
然,也就是仅仅对她很孝顺。
也不知是不是八字不合,一贯乖巧听话的煜儿,却与他的父亲步瞻关系十分不洽。都说父子连心,姜泠却觉得这一对父子,生得好似是上辈子的仇家,两个人只要同处一室,那不是鸡飞,就是蛋打。
为此,姜泠是十分的头疼。
见自家夫人一直在叹息,一侧的绿芜不禁走上前来。跟着姜泠耳濡目染,这小丫头的手也是很巧。
“夫人在为何事忧心?”
姜泠攥着手中的短上衣,没有应声。
见状,绿芜便斗胆猜测道:“可还是因相爷与小公子的事?相爷与小公子这般闹腾,奴婢倒是有一计。”
“说说看。”
绿芜继续道:“相爷与小公子这般合不来,兴许是小公子觉着相爷太过于严厉。平日里,相爷那般苛待小公子的学业,咱们家公子七岁所学的,比旁人十岁学得还要难。夫人不若将小公子送去学堂……”
姜泠织衣裳的手顿了顿,略一思量。
这也不乏是个办法。
虽然平心而论,姜泠先前也去宫中习过书,单从策论与文章上来看,步瞻所写的可比宫里的太傅少师还要好。这么多年来,大宣海清河晏,京中京外一片太平。步瞻也懒得去管那些清闲事,将重心慢慢转移到家庭上面来。
在家中,他是煜儿的老师。
可教着教着,步瞻就发现。
这小子,果然是在装“本地人”。
莫说是诗词文章,就连朝中半数文臣都写不好的典论,他一个七岁小儿竟能写得头头是道。
起初,步煜还在他面前装一装,被看穿后,他所幸也不演了,光明正大地与他对峙起来。
在姜泠面前,步煜喊他:喂。
姜泠不在时,他竟还敢直接喊步瞻的大名。
“步幸知,你这辈子什么时候造反?”
“步幸知,这都景和二十年了,你怎么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不是薄情寡欲吗,不是无情无义吗?”
孩童跳下桌,学着他当初的话,拿腔作势,“步煜,记住了。你的母后已经死了,为人君者,当——学会无情。”
步瞻被他吵得头疼。
他从一侧提了把长剑,丢给面前聒噪的小孩儿,指着宫门的方向。
“要是想造反,就自己造去。不想活了就拿剑一抹脖子,别烦你娘和你老子。”
直到这一日。
姜泠打定主意,要送步煜去学堂。
起初,步煜还兴致勃勃,终于可以出
府晃悠几圈儿了。
可当天下午,他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回到相府。
姜泠笑眯眯地给他夹了块最爱吃的烧乳鸭,问他在学堂里与其他小朋友相处如何。
步煜很想说,他这辈子,不,连同上辈子加在一起,都未上过这般无聊的课。
这哪是上学堂,分明是在蹲牢房。
但在母亲面前,步煜又惯会装乖巧。
小小孩童将胸脯一挺,坐得端正笔直,一字一句道:“甚好,上学堂甚好。先生教得严谨细致,学堂里的小朋友们都亲切活泼,煜儿喜欢上学堂。”
步瞻在桌对面边喝汤边冷笑。
然,上学第二天,步煜就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要逃学。
步瞻早就看穿了他的小九九。
他装病,对方下一刻便请来大夫。
他偷藏话本子,对方将他的兜包里里外外抖落个干净。
就连他想趁着去学堂的这段路逃跑,步瞻甚至专门派了谈钊,“护送”他上下学。
前半生跟着相爷闯过腥风血雨、刀山火海的铁血男儿谈钊,在听到自己的新任务是护送小公子上下学堂时,忽然觉得自己的职业受到了极大的不尊重。
准备逃学的步煜,看到送自己上下学堂的“马车夫”谈钊:……
两个人面面相觑、皆是极不甘愿。
第二天下学,步煜兴致恹恹。
第三天下学,步煜无精打采。
第四天下学,步煜垂头丧气。
第五天……
就当步瞻正等着,那小子来朝自己低头服软时,府门“咣当”一响,小公子哼着小曲儿,兴高采烈地进了家门。
见状,姜泠都不由得一惊:上个学这般高兴,真是大白天见了鬼。
从那天起,步煜越来越喜欢上学堂。
不仅如此,每次去学堂的时候,他都不忘捎带上一些小东西。
玻璃弹珠、叶子牌、七彩琉璃糖……
步瞻微微眯眸。
在目睹了步煜一连好几日的反常后,他决定偷偷前去学堂,一探究竟。
方从后门走入学堂的后院,步瞻便远远看见,自家亲儿子、自家那曾做过一国帝君的亲儿子,极为狗腿地从包囊里取出一包孩童最爱吃的七彩琉璃糖,奉给面前那一位与他个头相当的男孩。
那男孩站在树影下,正侧对着步瞻。
微风轻轻,庭院簌簌落了些绿影。
男人目光顿在那孩童面容之上。
这张脸,好生面熟。
他努力回想,终于,脑海中蹦出一个已被遗忘许久的名字。
戚向毓。
戚卞玉的亲哥。
微风将步煜的话送至步瞻耳边。
小男孩甚至还撒着娇,眼巴巴地同戚向毓道:
“向毓哥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你家玩儿啊……”
……
步煜只顾着巴结戚向毓,原以为与卞玉的亲哥哥打好关系后,便能名正言顺地打入戚府,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却忘了,自己还有个阴险狡诈的爹。
是夜,步瞻修书一封,命谈钊呈至戚府。
收到这封信时,戚老爷正在与夫人用晚膳。
见状,戚夫人不禁惊讶问道:“老爷,您何时与步大人交好了?”
要知晓,那可是京城步家。而步瞻此人,一贯不爱结交政党,是出了名的冷性子。
朝野上,曾有不少想巴结他的政客。
无论他们使了什么法子,千方百计,皆是灰溜溜地无功而返。
戚老爷挠挠头,看着手中的信件,也不明所以。
“并、并未交好过。”
莫说交好了,平日朝政之上,他想要与步左相讲上一句话都难。
戚夫人喃喃:“那真是奇怪了……”
不论这封信有多奇怪,也不论步瞻为何突然找他。
戚老爷心想,这步左相始终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儿,对方的面子,自己肯定是要给的。
于是他提笔,回信:
依左相大人信中所言,三日后,敝府园中设宴,款待左相大人。还望左相大人赏脸,来园中一叙。
——戚雍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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