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太子不宠太子妃 > 91. 第91章 正文结局
    腊月里,天气又更寒冷了一些。


    还好东宫内烧着地龙,屋外冰雪尚未完全融化,屋内却温暖如夏。


    郦妩天天窝在暖阁里,穿着春夏季的衣裙,还总是喜欢赤着双脚在屋内走来走去。毕竟木制的地砖都被烤得暖烘烘的,踩上去,热意熨帖着脚掌心,颇为舒适。


    她向来恣肆,东宫内又只有她这么一位女主子,宫人即便一开始有些惊讶于太子妃居然赤着双足,但因着训练有素,所以垂头敛目,不会过多关注。后来时间久了,也就渐渐习以为常了。


    这日,又下了一场雪之后,天气放晴。用完午膳,郦妩抱着小白猫汤圆倚在窗牖边的美人榻上赏雪景晒太阳,黑雾趴在榻脚边。晒着晒着,郦妩困意上来,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临近年底,萧衍自回宫后就早出晚归,忙个不停,及至腊月下旬,到了今日,才好不容易有空早点回来。他脱去狐毛大氅,走进内殿,一眼便瞧见了睡在窗边美人榻上的郦妩。


    为了透气,窗牖只是半掩着。屋外冬雪覆盖,银装素裹,粉妆玉砌;屋内美人卧榻,酣然沉睡,慵懒恣意。


    郦妩睡觉从来不老实,这会儿盖在身上的薄被又被她挥开了,只护住了腰腹处。她斜斜地仰躺在美人榻上,一条小腿在榻沿垂下,整个人睡得乱七八糟。下面一只嫩白的脚丫子从裙摆处露出来,上面凌乱的襟口现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此刻那只雪白的猫咪还在她胸前不安分地走动,软绵绵的肉垫,在美人露出的半片雪峰上踩来踩去,一踩一个柔软又迷人的窝。而那只黑狼趴在地上,微微直起上身,毛茸茸的爪子也时不时在郦妩垂下来的那只白嫩脚丫子上搭一下。


    萧衍眉心直跳,连忙走过去,一脚将黑雾踹开,又将汤圆从郦妩身上拎了起来。


    “嗷——!”


    “喵——!”


    一狼一猫,连声抗议。


    候在外殿的琉璃听见这声响,正要进去,被德福拦住。德福对她摇了摇头,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走远了。


    “出去。”萧衍沉着声音道。


    这话是对黑雾说的。话音刚落,黑狼不仅自己走了,还自觉地将小白猫一并叼走。


    躺在美人榻上的郦妩被这一连串动静给惊醒了,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萧衍,唤了一声:“殿下。”


    萧衍没说话,在榻沿坐下,将郦妩抱了起来,伸手就去捉住她露出来的脚丫,探探是否冰凉。


    还好是暖的。只不过,这小巧的纤足握在掌心里,柔软又细嫩,手感极好。萧衍有些爱不释手,忍不住握在掌心里把玩起来。


    温热的指腹在柔嫩细滑的脚背上摩挲,郦妩脚趾微蜷,却被他握得更紧。察觉到太子殿下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郦妩才要用力挣开,就被萧衍一把按回了榻上。


    明明屋外冰天雪地,屋内却仿佛着了大火。


    大火肆虐,热意将人笼罩得透不过气来。地龙温度本来就高,这会儿郦妩更是觉得热了,却推又推不开,只能被迫沉浸在这漫天漫地的狂热里。


    平日里在人前一副高贵冷肃模样的太子殿下,在这种事上着实有点蛮横且狂野。


    到了快要掌灯时分,郦妩才被抱进浴殿,泡在温水池中。她奄奄一息地靠在萧衍身前,就着他手里的杯子喝了半杯水,才缓过一点气来。


    一双水眸春意未散,微恼地瞋了面前的人一眼:“你知道克制二字怎么写么?”


    萧衍笑着又喂了她半杯水,然后低头在她润湿的唇上亲了亲:“已经很克制了。”


    郦妩:“……”


    她暂时不想跟他说话了。


    沐浴完,穿戴好衣裙,萧衍又将郦妩抱到前殿。德福和琉璃他们连忙机灵地张罗人迅速传上晚膳。


    用膳时,萧衍道:“明日是小年,孤陪你去岳父岳母那边,先陪他们吃个饭。”


    “好。”郦妩点头。如今已经出嫁了,今年除夕她是肯定没法与家人吃团圆饭的,能回去陪他们过个小年已是很不错了。


    次日,标有东宫徽记的马车载着郦妩和萧衍去了安国公府。


    今日小年,安国公郦崇和大公子郦殊自然休沐在府里。府中里里外外也是早早除尘装扮,窗花贴好、红灯笼早早挂起,颇有年味气息。


    郦妩和太子,与家人开开心心地吃了个小年饭。


    吃完小年饭后,年事已高的郦老太太便被嬷嬷扶下去歇息了。郦崇和郦殊陪太子在花厅用茶闲话,明月郡主、桑瑜和郦妩也坐下喝茶,奶嬷嬷抱着小公子在花厅里凑趣。


    郦殊和桑瑜的小公子如今已有四个月大了,长得白白胖胖,俊俊俏俏,十分讨喜。


    桑瑜从奶嬷嬷手里接过小公子,郦妩连忙凑上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娃娃软嫩的脸,见小娃娃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她笑得极为开心。


    正与郦崇和郦殊闲聊的萧衍见状,目光朝这边瞥来,视线落在郦妩的笑靥上。


    明月郡主见太子一直盯着自己女儿,又见郦妩腹部平坦,想起他们成婚大半年都毫无消息,更是记起郦妩天生体寒,不易有孕这件事,一时间难过不已,情不自禁地抹了抹眼角。


    安国公郦崇见妻子流泪,忍不住起身,走到她身旁,关切问道:“阿月,怎么了?今日太子与太子妃陪咱们过小年,应该开心一些。”


    见状,桑瑜将孩子继续交回给奶嬷嬷,和郦妩一起上前来,关心地问:“娘,你怎么了?”


    萧衍和郦殊也连忙走过来。


    明月郡主见大家全都围过来了,忍不住瞪了郦崇一眼。本来盈在眼底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无声地夺眶而出。


    明月郡主瞥了瞥萧衍,然后又看向郦妩,眼圈微红:“都怪我,当年若不是我服用了太多避子汤,导致阴寒之气都传到了央央身上,也不至于让她如今子嗣艰难……”


    郦崇微微一怔,眼底闪过浓浓的自责。走上前来,牵住明月郡主的手,愧疚道:“阿月,这事不能怪你,全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央央。”


    事态发展出乎意料,一屋子人,全都沉默了。


    桑瑜悄悄地对奶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奶嬷嬷将小公子抱出去。花厅内的下人丫鬟等也全都自觉地退了出去。


    这些涉及到安国公和明月郡主的私事,萧衍一时不好插手。


    最终郦妩打破了沉默。她走上前,一手牵住明月郡主,一手拽住郦崇的袖子,微笑道:“娘,你和爹爹都不要自责了,我从来没有怪你们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样都是好的。再说了,如果没有父亲和母亲,哪里还有我的存在呀?”


    几句话将明月郡主和安国公又说得泪目了,连安国公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都忍不住红了眼圈。


    明月郡主的泪水流得更凶了,郦妩松开手,抽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娘你别担心啊,我会没事的。小时候祖母不是给我算过命嘛?说我吉人自有天相,凡事自有贵人相助……”


    萧衍及时走过来,牵起郦妩的手,对明月郡主和郦崇郑重道:“岳父与岳母放心,就算央央此生都不能生育,孤也只她一人,并会想办法护她安稳一生。”


    明月郡主忍住眼泪,看了看他们紧紧交握的手,点了点头:“殿下有心了。有殿下在,我也放心了。”


    郦妩笑吟吟道:“所以,爹和娘,你们和祖母以及哥哥嫂子他们就不要再担心啦,好好地过一个除夕,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明月郡主含泪颔首。郦崇扶住她,郦殊牵住桑瑜,几人都点了点头。


    用完茶水,郦崇和明月郡主,郦殊和桑瑜,一行四人送萧衍和郦妩出门。


    东宫的马车裹着绚丽晚霞骨碌碌远去。明月郡主站在门口,望着渐渐消失的车影,叹了口气:“可惜了,央央和太子都是天人之姿,若是有个孩子传承下来,多好啊……”


    桑瑜扶住她,安慰道:“母亲,央央这样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母亲不要忧虑过多了。”


    明月郡主点点头,重新展起笑颜:“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过完小年,一转眼间,除夕便到了。


    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瑞雪兆丰年,极为应景祥瑞。


    皇城内张灯结彩,嘉文帝与所有后妃,子女媳妇,孙子孙女们也像民间百姓一样,一家人齐聚一殿,团团圆圆地吃了个除夕年宴。


    鞭炮齐鸣,烟花盛放,歌舞才罢,戏剧接场,热闹渲染了整个庄严皇城。


    年宴过后,所有人陆陆续续行礼散去。嘉文帝唤了一声转身欲走的容皇后:“雨柔。”


    容皇后大名叫容岚,因为出生在雨天,从小性格就柔婉,家人给她取了小名雨柔。


    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人这样叫过自己了,容皇后乍然听到这个乳名,脚下瞬间一滞,转过身来,看向嘉文帝。


    嘉文帝的近身大太监樊康海连忙对容皇后旁边的齐嬷嬷使了个眼色。齐嬷嬷心领神会,立即与他一起对嘉文帝和容皇后福了福身,悄然退了下去。


    “嘭嘭嘭——”殿外的烟火在遥远的漆黑夜空中不断炸开。


    容皇后凤袍迤逦,华冠璀璨。她面容柔美,眼神平静,默默地看向嘉文帝,一句话都不说。


    嘉文帝与她在大殿内静静地两两对望。


    半晌,嘉文帝终于开口,目光温和地看着容皇后,慢慢道:“雨柔,你放心。就算景行一直没有子嗣,朕也会继续让他当这个太子,并助他将来接替朕的位置。他是咱们唯一的孩子,是朕唯一的太子……这件事,永远都不会变。”


    容皇后愣了愣,然后迅速转头,目光望向远处天幕上的烟花,眼看着它们在自己眼前炸开,又在自己眼前逐渐地变成一片模糊……


    大殿内空前地安静。过了许久,才听到容皇后微带一点哽咽的声音:“如此,臣妾便谢谢陛下了。”


    说罢,她福了福身,也不等嘉文帝,自己径直走了出去。


    岁末连新春。今夜除夕,无论皇城内外,不管天潢贵胄、达官权贵还是平头百姓,皆需要守岁。


    东宫内,灯火通明,光亮如昼。


    因为夜色尚早,还不到守岁时辰,萧衍带了德福德保并郦妩那边的琉璃玲珑几个人,一起在正殿庭院后方动手扎孔明灯。


    郦妩也凑了过来。怕她伤到手指,萧衍不让她动手,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她,只让她帮忙选纸,画些简单图案。


    德福和德保削竹子,琉璃玲珑琥珀玛瑙几个人剪形状,吕嬷嬷带人煮了浆糊,送了线团过来。萧衍亲自固定框架,再用郦妩画好的纸,糊好粘好,一盏孔明灯很快就做完。


    月上中天时分,上百盏孔明灯从东宫上方飘了起来,漂亮又壮观。


    萧衍拥住郦妩,见她闭着眼睛在祈福,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问:“央央许了什么愿?”


    郦妩睁开双眸,斜睨了他一眼:“不告诉你。”


    萧衍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笑道:“这也不告诉,那也不告诉……央央对孤保留了这么多秘密?”


    郦妩抱住他,笑得无比娇娆:“不可以有秘密吗?”


    坊间早年提起还未曾出阁的太子妃时,总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如今萧衍觉得这词或许也算贴切。


    天幕漆黑,一盏盏孔明灯在天空漂浮摇曳,面前的姑娘笑靥动人,确实足够倾国倾城倾人心。至少他就彻底倾心了,只要她开心,一点秘密算什么?她无论怎样都是好的。


    萧衍在漫天的孔明灯下,拥着住郦妩,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自然是可以的。”


    放完孔明灯,要开始守岁了。


    也不拘泥于什么地方什么形式,萧衍便在东宫内殿靠窗位置,与郦妩分坐几案两侧,边下棋对弈,边守岁。


    吕嬷嬷派人送来了消夜果盒与香茗。


    淡黄地粉彩攒盒里盛满了各种鲜果干果蜜饯饴糖等,郦妩右手捏着一粒黑色棋子,左手从果盒中捻起一粒蜜饯塞入嘴里。


    见萧衍抬头望来,以为他也要吃,郦妩又重新捻起一粒蜜饯,往他嘴边递了过去。


    萧衍微微一愣。


    他倒不是想吃什么。以往他不知喂郦妩吃过多少回果子蜜饯糕点等,甚至有时候还喂她吃饭,只是这回却是郦妩头一次主动喂萧衍吃东西。


    萧衍笑了一笑,张嘴去接蜜饯。可能因为不太习惯,他接住蜜饯的同时,不小心含住了郦妩的半截指.尖。


    这本来是个意外,但萧衍的舌尖趁机卷了卷郦妩的手指。


    两人新婚不足一年,实际在一起的时间更是才半年左右,还算得上是新婚夫妻,正是如胶似蜜的时候。因而这一点动静,便如电石火花一般,激起震颤。


    指.尖被舔,心里划过一阵异样之感,郦妩迅速收回手,瞪了萧衍一眼。


    萧衍又笑了笑,吃下蜜饯,也礼尚往来地捻起一粒蜜饯,喂给郦妩。郦妩张嘴衔住蜜饯,并且有样学样,使坏地刻意舔了舔他的手指。


    这下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太子殿下可不像郦妩,只是舔舔手指就算了。萧衍当即就放下手中棋子,朝郦妩走来,将她抱起,放到了拔步床上。


    “殿下你干嘛啊?”郦妩迅速爬起来,嘟囔道:“咱们还要守岁呢。”


    “待会儿再守。”萧衍一把将她拽回来,黑眸盯着她嫣红饱.满的唇,嗓音微哑:“央央真会舔,再舔一会儿好不好?”


    郦妩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不妙,睨了他一眼,笑嗔一句“不好”,便想要逃。萧衍却笑着将她拖回来,将她按下。


    这一场胡闹,又不知过去多久。直到远处钟声隐隐响起,天空再次“嘭嘭嘭”绽开朵朵烟花。


    新的一年到了。


    东宫内殿,帐帷未落。郦妩雪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揪住枕头的绸面,费力地扭过头瞪向萧衍:“守岁时辰都过了,你怎么还不停……我们都错过时间了!”


    郦妩从小习舞,身姿柔韧,扭成这个弧度着实不易。萧衍见她扭身过来,趁机低头亲了亲她的唇,笑道:“没有错过。咱们这不是还没睡吗?也算是一起守过了。”


    他蔫坏地着重强调了“一起”二字。


    如今相处久了,郦妩也对这人渐渐有些了解了,自然知道他的弦外之音。


    ——确实是“一起”守的,他们一直就没分开过。


    郦妩气得用力捣了捣枕头,惹得身后的萧衍忍不住笑了一声。不过他依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与郦妩过了一个畅快淋漓的跨年。


    正月里,郦妩和萧衍又回了一趟安国公府,给郦老太太和郦崇、明月郡主,以及郦殊、桑瑜他们拜了年。


    除夕过后,紧接着上元节就很快来了。


    上元节,又称作元宵节。每年这日的夜晚,人们吃完元宵汤圆,走出家门,赏花灯、逛集会、猜灯谜等。


    萧衍带郦妩出宫去过了这个上元节。


    郦妩在灯会上恰好撞见了唐燕如。唐燕如如今是佳安郡主,恢复了本姓李,还拥有独立府邸。不过她此番出来,身边作陪的依然是唐家的两位兄弟,老大和老五,也即是唐振安和唐胤。


    唐振安和唐胤跟萧衍一样,一人手里正提着一盏花灯。


    郦妩与唐燕如两个姑娘手拉手走在前头,时不时跑去路边摊上逛逛。三个男人则紧紧跟在她们身后,一边闲聊,一边还用眼角余光观四面八方,怕路边挤挤攘攘的行人撞到两位姑娘。


    在路边糖水铺吃了汤圆,又猜了灯谜,郦妩才与唐燕如告别,心满意足地回了宫里。


    过完十五,便是彻底过完年了。


    达官贵人们,上朝的上朝,上职的上职。店铺商贩开业的开业,开门的开门,人人皆开始了新一年的征程。


    也是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一个新的令人无比震惊的消息。


    ——宁国公府世子容谨,出家修道了!


    一日之内,这个消息便如插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朝野上下与坊间乡里。


    萧衍回到东宫后,并没有隐瞒这个消息,而是如实地告诉了郦妩。


    郦妩听完这话,神情怔忡了许久。


    “央央?”萧衍虽然有些吃味,但没有说什么,只唤了郦妩一声,然后将她轻轻搂入怀里。


    郦妩回过神来,反手抱住他,由衷道:“殿下,我已经没有再想与他……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感慨。”


    萧衍将她紧紧搂住,低声道:“孤明白。你和他之间……这些不是央央的错,是孤的问题。”


    若不是他中途横插一脚,她和容谨或许能在一起。


    郦妩不明白为何太子说是他自己的问题,但她觉得这再怎么都不能算是太子的错,摇了摇头,说道:“这不能怪殿下。选择出家,定是子瑜哥哥他自己深思熟虑想好的,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且,听说修道可以延年益寿,希望他可以长命百岁,健康无忧。”


    出家修道,确实是容谨思考许久之后作的决定。


    除夕那夜,容老国公与容谨在书房长谈,本是想劝他开年续弦,容谨趁机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他。


    那个夜晚,无人知晓容老国公和容世子说了什么,只是最终容谨还是如了愿。在与容老国公商谈之后,容谨与家人过了最后一个元宵节,又与自己的嫡亲弟弟容谦交代了一些事,便在通天观出家修道了。


    容世子弃了大好前途、高贵身份与爵位,选择了出家修道,这个消息,过了一个多月还在被人们不断地传颂。


    不贪权势,不恋富贵,不眷红尘。


    他依旧是那个清风朗月,端方高雅,世间无双的公子。


    二月里。


    萧衍有事要出宫。


    “孤要代陛下去云州巡访,你跟孤一起去,忙完事情后,孤带你再去岳州一趟?那里离云州较近。”下朝回到东宫,萧衍对郦妩道。


    “好啊。”郦妩点头:“正好咱们可以去找找顾神医。”


    子嗣问题终究是一块心病。这近半年多来,太医院一直给郦妩调理,只是郦妩吃药艰难,萧衍见她强行喝药喝了数日,眼泪都憋出来了,他受不得她吃一点苦,便不让她喝。后来只用药膳调理,因而到现在郦妩的肚子还毫无动静。


    于子嗣上,萧衍早就做了最坏打算,倒也不急。只是听郦妩这样说,他便点了点头:“好。”


    依旧是轻车简行出发,郦妩只带了琉璃,萧衍带了德福德保。


    不过,此行不是太顺利。


    刚出京都不久,在一处小路就被一批黑衣死士埋伏行刺。还好萧衍早有准备,东宫暗卫也一直随行,将那批死士一一击杀。


    太子暗卫都是高手,太子自己也有绝顶武功,这批死士除了送命之外,连太子和太子妃的一根毫毛都没碰到。


    这还是郦妩第一次见到行刺场面。不过,之前在岳州已经历了两回厮杀局势,此刻面对着血淋淋的场面,郦妩也逐渐淡定了。


    重新启程后,萧衍将郦妩抱在怀里,郦妩倒是一点也不害怕,只问道:“殿下,这些人都是谁派来的?全都是死士?那问不到幕后主谋吧?”


    “问不问无所谓。”萧衍将她拥在怀里,淡淡道:“不是大皇子便是二皇子。”


    嘉文帝的十年之期,只要有点脑子的,过后都能琢磨出其中的意味。


    大皇子和二皇子一直是暗中觊觎皇位之人,肯定知道与其将希望寄托在太子妃不能生育这件事上,不如杀掉太子更能解决问题。


    只是太子根基稳固,嘉文帝也偏爱这个唯一的嫡子,朝野上下一心。而大皇子没什么脑子,二皇子没什么势力,朝堂中支持他们的人极少。


    只靠那二人自己家族的那点拥趸,折腾不出来什么。若不是顾念嘉文帝温厚慈和,不喜子女兄弟相残,萧衍只要稍稍动动手指便能除掉他们了。


    如今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小打小闹。


    郦妩见太子似乎对一切了若指掌,也应付得游刃有余,她便也不瞎操心了。她坐在萧衍腿上,靠在他身前,感觉不到马车行走颠簸,反而一摇一晃地,甚是困倦,不多会儿就睡了过去。


    萧衍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微微笑了一笑。


    有些事情,若帮不了什么忙,还要去瞎操心,只会徒增自己与身旁之人的压力与烦恼。他喜欢她这样不瞎操心的性格。这让他在待在她身边的时候,更加舒适自在,并且会更加努力,给她一直营造这样自在的环境。


    不过,有时候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在到了云州境内,在某个小镇歇脚时,夜间躺在客栈,萧衍也不敢懈怠,时刻保持警醒。


    只是,他防得了刺客突袭,却防不了天灾地祸。


    天还未大亮的时候,萧衍被轰隆隆的声音惊醒。还不待他反应,便是一阵天摇地动。


    震耳欲聋的声音伴随着剧烈的震动摇晃,将郦妩也给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晃?”


    “好像是地动。”虽然不曾经历过地动,但凭借着阅览群书的经验,萧衍几乎是瞬间就判断出情况。


    他快速掀起帐帷,只来得及给郦妩披了一件外裳并披风,自己什么都顾不得穿,只着入睡的中衣,匆忙套了靴子,便抱起郦妩飞身往外去。


    “轰——”


    “轰隆————”


    地动山摇,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霎时间便屋宇倒塌,外面有人惊叫连连。


    “是地龙翻身!”


    “地龙翻身了——!”


    即使萧衍反应再快,但他们在二楼。他就算会武功,也胜不了天灾。刚要带着郦妩飞出窗口,便忽地一阵天崩地裂,无数横梁、立柱、板块砸了下来。萧衍只来得及将郦妩护在身下,自己却被掉下来的横梁狠狠地砸在了背上。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萧衍闷哼了一声,咽下血沫,咬牙直起身,继续带郦妩往前飞奔,直到在楼下寻到一处宽敞的平地,才将郦妩放了下来。


    幸好春夜寒冷,夜间睡觉时萧衍让郦妩穿了袜子,此刻匆忙间逃出来,她不至于赤着脚被冻坏。


    萧衍让郦妩踩在自己的鞋面上,然后垂眼迅速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她没有受伤后,这才松了口气。


    周围惊醒过来的人们,正在街道上奔走哭嚎,刚刚萧衍的闷哼声夹在嘈杂的声音里,十分低沉。


    但郦妩离得近自然听到了,这会儿脱离危险,连忙仰头焦急问道:“殿下你受伤了?”


    “无事。”萧衍摇了摇头。


    他内功深厚,被横梁砸背也能扛得住,并无大碍。


    只是……萧衍抬首借着夜色望向远处彻底垮塌下来的客栈,心头一阵后怕。


    “孤不该带你出来。若是今日你出了什么事,孤绝对原谅不了自己。”萧衍将郦妩紧紧拥住,语气充满自责。“以后你还是好好地呆在宫里,孤不带你到处乱跑了。”


    郦妩反手抱住他,安慰道:“殿下,是我自愿陪殿下出来的。再说,世事无常,谁能预料。咱们不能因噎废食啊。而且,小时候祖母给我算命,大师说我自有神明护佑,凡事皆能逢凶化吉……如今我想着,或许殿下便是那个护佑我的神明。所以,殿下不要担心与自责。今后依然是殿下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们永远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会坚定地站在殿下身边……”


    萧衍抱住她,垂眸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眼底一片柔色:“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郦妩回抱他:“殿下,我们去找找德福德保和琉璃他们。”


    “嗯。”


    德福德保和琉璃他们几个都睡在客栈底层,他们也都是不曾经历过地动的人,发现情况不对时,随便披了一件衣裳冲出来看看什么状况,结果一瞬间就天塌地陷了,都来不及去通知楼上的人。


    德福和德保琉璃他们几个在垮塌的客栈里,边哭边翻找了许久,喊了许久也无人应。


    最后还是德保说了一句:“殿下会武功,或许已经带着太子妃脱困了”,顿时点醒了几人。


    于是几人抱着希望,在混乱奔走的人群中四处寻找,终于在远处空旷地上找到了萧衍和郦妩。


    春寒料峭,临近天亮时分,还非常冷。看到太子和太子妃安然无恙,德福打着冷战,眼泪鼻涕都下来了,呜咽道:“呜呜呜,殿下,您和太子妃没事就好。”


    德保和琉璃也直抹眼泪。


    东宫的暗卫此刻迅速聚集了过来。一群人没少一个,只有几个人受了点轻伤。


    但天灾地祸,百姓必有损伤,萧衍迅速让人飞鸽传书给京都传信息,自己则跟离此地最近的陵县知县亮明身份,将郦妩安顿下来后,萧衍便迅速调遣人马前去受灾地方救援。


    云州地界发生地动,隔壁的岳州自然派人来增援。新上任的岳州知府几乎是得知消息后,便立即往这边增派救援人手。


    由于受灾区域楼层普遍不高,屋宇大多数也是木层结构,太子殿下又亲自带人处理得极为迅速,此番云州地界的地动,伤亡不大。


    灾祸之后,容易伴随瘟疫。救了被困百姓后,萧衍又迅速让陵县知县派人先到处抛洒药粉,安排大夫以施粥形式发放药汤。


    太子殿下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夜间很晚才回来。郦妩跟德福他们也自是不好闲着,领着知县夫人到陵县中心跟大夫们一起发放药汤。


    郦妩的容貌太容易引人注目,于是出门都戴着面纱,只是没想到还是被人给认出来了。


    “太……呃,郦姑娘——!”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郦妩。


    郦妩转头,这才注意到另一个队伍的前端,顾无涯和顾依依正在搭建的草棚下给众人发药汤。喊她的便是顾依依。


    郦妩将手中的事情暂时交给了琉璃,自己走到顾依依那边,对她和顾无涯打了个招呼:“顾姑娘,顾神医。”


    原本还想着结束云州的事情后,就去岳州找顾无涯和顾依依,没想到竟然在陵县遇到他们了。


    顾无涯抬起头盯着郦妩看了两眼,神色平静,似乎并不意外她在这里出现,只点了点头,又接着忙自己的。


    顾依依倒是笑着跟郦妩寒暄了两句。


    打过招呼,郦妩又回到自己那边的草棚继续发药汤。忙到日落时分,众人纷纷散去回家,郦妩才又走到顾无涯那头,诚恳地道:“顾神医,能不能请您过府一叙?”


    顾无涯知道郦妩是为了什么事情,没有推辞,点点头,跟她回了陵县知县府中。


    给郦妩把了脉,顾无涯又问了过往情况以及用过的药。琉璃对郦妩的情况自然知晓,德福也略通药理,两人便一一跟顾无涯讲明。


    顾无涯听完颔首:“那我给太子妃开些药方,用来泡浴以及浸足。另外再制些膏贴,每日贴于腹部,再辅以药膳料理……”


    郦妩听说不用天天吃苦药,又见顾无涯神色平静,想来是胸有成竹,自然很开心。


    等到晚间萧衍回来后,郦妩便跟萧衍说了。萧衍见她开心,也极为愉悦,抱住她,在她唇上亲了亲,“这下不用每天都忧心了吧?”


    郦妩笑着点头:“不忧心了,我觉得做这么多,已经够了。其他的,一切随缘吧。”


    因为救援快速,药粉撒得及时,药汤也施发得到位,云州此次地动,损伤是有史以来最小的。


    且灾后的重建事务也在有条不紊地顺利进行,萧衍这些日子一直紧绷的心情总算稍微松缓了一些。


    这一日,萧衍忙完事情早早回来,去接在街头施发药汤的郦妩。


    远远地,萧衍忽然停了脚步。他站在街头,看着衣裳素净,头上一只簪钗都无,戴着面纱的郦妩,正耐心地在跟一位老太太和一个小姑娘微笑说些什么,老太太满脸感激,小姑娘仰头望着郦妩,脸上也尽是钦佩与喜悦。


    萧衍忽然想,过去人们对郦妩的评价终究是太片面了,甚至连他自己的想法都过于狭隘了。


    这个姑娘,她一点也不娇气。她明明最适合做他的太子妃,将来也会是最好的皇后。


    他的央央,明明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夜幕漆黑,陵县知县的府邸中。


    内室里灯火朦胧。屏风后面,郦妩如这些日子一直以来那般,照例浸泡在药汤里。只是今日,太子殿下难得有空,又要亲自服侍她沐浴了。


    因着这些日子的忙碌,以及为受灾百姓们忧心,两人一个月都不曾亲近。此刻萧衍撩起药汤,手才搭上郦妩的肩头,肌.肤相触,两人都是轻轻一颤。


    萧衍忍住意动,耐心地等郦妩浸完药浴,又给她擦了水珠,将她抱上拔步床后,便再也忍不住了。


    这一场,似乎比过去所有的每一次都圆满。两个人的身和心都从来未有过地贴近,又旷了许久,比什么小别胜新婚更叫人沉浸着迷。


    过后床褥到处都是水渍,狼藉一片,都没地方睡了。萧衍只得将郦妩抱了起来,站在屏风后面,唤了琉璃和德福进来,半夜给他们换褥单。


    瞥见郦妩羞得通红的面颊,萧衍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然后抱着她,闷声笑了起来,笑得胸膛都在不断震动。


    陵县的灾后重建之事已经进入了尾声。


    这一日,萧衍在陵县知县的陪同下,巡视了最后一排屋宇的地基落成。


    一群孩童围在萧衍的身边。


    太子殿下因为连日忙碌,废寝忘食,如今又四处奔走,一身锦衣虽然沾了些尘土,面上也浸了薄汗,却丝毫无损那俊美容颜,犹如九天神君,清贵绝伦。


    知道他是太子,小孩子们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敬畏与好奇。一边有些忌惮,一边又忍不住想接近。


    一个小姑娘无知无畏,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她仰头看着萧衍,奶声奶气地问:“太子殿下,我娘说你娶了天下最美的女人。那……太子妃是不是很漂亮呀?”


    萧衍先是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竖起耳朵抬起目光的年轻衙役与工匠,然后笑了笑,微微弯腰,对小姑娘道:“嗯,尚可。”


    不远处,朝这边走来的郦妩脚下一顿。


    发现周围的人神情有些异样,萧衍也迅速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连忙扭过头去。


    天光下,美若神仙妃子的姑娘对他盈盈一笑,在众人的目瞪口呆里,朝萧衍跑来:“殿下。”


    萧衍连忙直起身迎上她。两人于一片废墟上刚刚打好的地基前,旁若无人地紧紧相拥。


    过了一会儿,郦妩揪着萧衍的袖摆,轻声嘟囔:“原来我在殿下眼里,只是尚可啊?”


    萧衍笑着握住她的手,嗓音低沉而温柔:“央央在我的眼里自然是最美的。”


    只是,她所有的好,他又何须与外人道?


    “这还差不多。”郦妩高兴地翘了翘唇角,“那我告诉殿下一个好消息。”


    今日郦妩在知县府中突然昏倒,将琉璃和德福他们都吓了一跳,迅速请来了大夫。还好郦妩及时苏醒了,也得知了一个好消息。她不让德福他们来报信,这么重要又开心的事,自然想亲自来告知。


    萧衍笑问:“什么好消息?”


    郦妩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萧衍沉黑的眼眸倏地微微睁大,脸上带着难以压抑的狂喜。向来镇定冷静的人,此刻激动得甚至都说不出话来,只伸出双臂,克制而又小心地将面前的姑娘拥入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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