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提出这个要求并不是无的放矢。


    他之前在九号车厢时也粗略地看过几本相册、基本能确定相册上的照片都属于这辆末班电车的受害者……并且他也不是没考虑到他和神奈光属于预备失踪役、很可能在上百本相册中,就有他们俩个倒霉蛋的份。


    那上面很有可能有着至关重要的线索,直接关系到他们能不能活着从这辆电车里出去。


    但他毕竟还是个不能骰(开)骰(挂)子的人类,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上百本相册里搜寻出精确的两本、还是太为难金发侦探了。他本想着在九号车厢多停留一些时间,但现在那些相册尽数被黑影吞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重要证据就此丢失。


    ——没想到神奈光居然抢救出三本。除去他一开始就装进包里的、属于松下的相册以外、还有两本竟恰好就是他自己和降谷零的。


    ——能极其精确地找到属于这两本相册,是幸运之下的巧合、还是早有计算?


    安室透抱着布偶,脸上是无害阳光的微笑,紫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不管是哪种可能,降谷零的相册已经彻底丢失、再无找回可能了。不管里面究竟有什么、恐怕都只有上帝知晓了。


    因此,唯一幸存下来的、属于他们误入者之一的神奈光的相册,就变得相当重要。不同于大概率已经死去的失踪者,他们两人尚且存活。如果能仔细分析、很可能能找出一些关于幕后黑手的蛛丝马迹、从而破解这辆电车的失踪真相。


    而对于神奈光是否会把事关个人隐私的相册给他看、他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先不提两人绑在了一艘不断进水的小破船上、就说这家伙看到他时、闪烁的眼神,波本对于这种眼神再熟悉不过。


    组织的情报专家擅用的手段——掺入毒药的蜂蜜,能让人心甘情愿吐出情报的谎言和外貌,加以对人心精确的把握。


    卑鄙,但有效。


    安室透脸上的笑容愈发甜蜜。


    实在不行,他手里还握有猫质呢。


    怀里的布偶猫早已停止踩奶,金发侦探捏捏他深色的前爪和粉肉垫。


    手感不错。


    “……你看吧。”


    不出他所料,神奈光犹豫片刻,还是把相册递过来了。


    “多谢。”


    安室透礼貌道谢,一只手接过相册,另一只手把布偶猫递送给双手空空的黑发侦探。


    黑发侦探小心地接过苏格兰,心情肉眼可见地不断+1、+1……


    真好懂。


    安室透笑了笑,翻开相册。


    【这是……?】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手指收紧。


    ————


    诸伏景光跟在黑色长发的男人身后、默默前进。


    周围的灯光昏暗,道路狭隘。他左右打量了几眼,一片透明的窗外是无光的黑暗,但电车在不断前行、与他们的行走方向恰好相反。


    诸伏景光注意到,他们似乎身处四号车厢,并且向着车尾走去。


    一辆奇怪的电车……死人也需要坐电车前往黄泉之下吗?诸伏景光不确定。


    时代果然在不断发展、就连地府也用上高科技了……


    诸伏景光有点忧愁,眉头微皱。


    他有点担心自己的父母没法适应作为幽灵的生活,毕竟十几年前还没有触屏手机呢。


    “……”


    他看向前方导师的背影。


    他的脚步依然不急不缓,头上的黑纱随着他的走动轻微飘动,带着碎金般的光泽,神秘而优雅。


    ——尽管导师未曾说明,但他隐隐约约有种感觉——他们要去接他们的同伴。


    会是谁呢?


    诸伏景光暗中思考。


    有可能是松田吗?那家伙正好在他自杀前的一个月牺牲、算算时间,也不是没有可能……也有可能是莱伊。


    毕竟在那个天台上,他在开枪前听到了激烈的脚步声,那是zero的脚步声。


    身为降谷零十八年的幼驯染,他怎么可能听不出自家幼驯染的脚步声?哪怕因为在楼梯上快速奔跑导致声音变形、但对于他来说也是足以瞬间就能明白来人是谁的信号。


    只是那个时候太紧急,他别无选择。


    而看到他在莱伊面前自杀的降谷零——


    总感觉会记恨上莱伊。


    虽然zero本来也就看莱伊很不爽,但那仅限于在莱伊的便当里加莱伊最不喜欢的芹菜的程度;


    经过那一晚后、莱伊恐怕睡觉都得双眼轮流站岗,否则床下随时可能会突然冒出一只浑身绑满炸弹准备与黑长发混蛋同归于尽的愤怒波本。


    而面对已经彻底不择手段的波本、仍然有着一份坚守、保留着做人底线的fbi搜查官能应对得了吗?


    诸伏景光忧心忡忡,潜意识忽视了降谷零被佛波勒反杀的可能性。


    毕竟,那可是zero啊!


    ————


    “阿嚏、阿嚏、阿嚏!”


    安室透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


    是猫毛过敏了吗……?


    安室透没细想,合上相册,一言不发。


    神奈光的相册里当然是神奈光的前半生,但不同于其他人厚厚的一叠照片,里面只有四张照片,就已经全部描述出他流离而空荡荡的人生。


    第一张,年仅7岁的神奈光孤零零地蹲在一个大纸盒里,背后是车来人往的街道。黑发金眼的小孩板着脸,不合身的衣服打着几处补丁,脸上脏兮兮的,一张“求收养”的纸片支在纸盒前。


    像一只被丢掉的流浪猫。


    “这个……”


    神奈光挠挠头,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那个时候因为我脸上有胎记,所以从小就被父母丢弃,一直靠着流浪为生。”


    安室透沉默着。


    照片上的小孩脸上脏兮兮的黑泥下掩盖着不规则的紫黑色斑点,看起来颇为瘆人。


    “不知道谁拍的照片……不太好看吧?所以我往脸上抹了点泥,可惜没有人被骗过去。”


    神奈光笑着说。


    “其实在印象里、最开始应该是有一个老人收留我、把我拉扯到能勉强自己生存的……但他已经过世、没留下一张照片,而关于小时候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所以他也不记得老人的模样了。


    “……”


    流浪经验丰富……难怪能想出用羽绒服充当被子、在车站过夜吗?


    不、或许不仅是因为委托,他平时也在公园、车站一类的地方度过孤独的夜晚?


    安室透有点无法保持脸上的微笑了。


    第二张照片里,已经是青年的黑发男孩已经留着一头及肩的中长发,脸上的印记没有随着长大消失、反而更深了。


    他用极其宽大的羽绒服包裹着自己,脸上带着口罩,刻意用头发挡住了自己的脸。


    “啊!这个,”神奈光看到这张照片很高兴,“居然还有这个时候的照片?”


    “这是我第一次捡到这么好的衣服!特别暖和,而且很适合当被子!”


    他向安室透展示身上宽大的羽绒服,“就是这件,我有好好爱惜的。”


    大了两三个尺码的羽绒服清洗地很干净,没有污渍。在衣角有一朵小黄花图案的补丁,花上还用红色的线缝上了歪歪扭扭的笑脸。


    安室透学着那朵黄色的小花、勉强自己笑了笑,“很适合你。”


    “是吧!”神奈光很自豪,“我的手艺足以与世界上最好的裁缝媲美!”


    “我其实有想过去当裁缝的……”他说着,看向第三张照片。


    第三张里,一个身着黑衣,戴着黑色面纱的男人站在黑发男孩的一旁。两人对着镜头一起微笑,同样的黑发金眼,看起来就像一个人一般。


    此时,神奈光脸上不规则的印记已经消失,露出那张上帝都会嫉妒的脸蛋。


    “这是我的导师,也是我进入dba的引路人。”


    神奈光的声音里充满了濡慕,“他是最好的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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