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两日过去,到了同那易姓商人约定好的日子。
鼎祥楼一大早就摆上了今日歇业的牌子,直接引来了许多等着开门的客人,自鼎祥楼重新开业之后,楼里各色菜品的美味程度又上了好几层楼,如果不是价格实在不低,许多客人恨不得扎根在这鼎祥楼里,连续吃上个一年半载。
而且即便如此,鼎祥楼的位置仍然是日日饱满,在午高峰的时候甚至会有后世网红店那样排队用餐的盛况,等上一两个时辰的也大有人在。
这歇业牌一挂,立刻就引来了门口已经在排队的客人的不满,人群里立刻传来了质疑的声音。
见到这幅情况,吴大志连忙走到店门口安抚顾客:“……今日我们楼里要为一位官人家里置办宴席,店里实在是人手不足,所以只能歇业一天,还请各位客官见谅。”
“那位官人早在半月之前就已定下,实在是推脱不开,等明日各位大厨回来之后,我再让他们为各位亲自道歉。”
听见是有人包席,许多客人的怒火便少了几分,毕竟这种请整个酒楼的大厨上门做菜的大活,给出的价钱自然是极高的,至少要在包场价格的基础上再翻个一两倍,这样才配得上酒楼为其关门一天所带来的损失。
其中有些家里比较富庶的食客,见到有人先他们一步包场,还是将酒楼大师傅都请去家里做饭这种豪奢做法,心里立刻痒痒起来,连忙询问吴大志道:“不知贵酒楼这次宴席,需要多少花费?”
他们在心里盘算,至少也得有个二三百两银子吧?
吴大志看了那人一眼,给了一个含糊的答案:“……价格在五百两往上。”
嘶!
众人闻言,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花上千两请酒楼大师傅上门做菜,只怕那些府城京城里的大官做寿也没这样的排场吧。
这一顿饭吃下去,直接干倒了几个店铺?
众人顿时被这可怕的价钱给吓到,心里原本有的那点小埋怨也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鼎祥楼家口味质量的越发认可起来。
果然,这第一等的滋味就该配上第一等的价格,原本还觉得鼎祥楼菜单上的报价挺让人肉疼的,但这么一对比下来,顿时觉得这价钱就有些物美价廉了。
听了吴大志的解释,不少客人都慢慢离开了,不过后面还留了十几个人站在原地,见其他人都走了,立刻走上前来:“掌柜的,虽然今天酒楼不开门,但你能把泡菜卖我们点吗?”
“自从吃了你家泡菜,每天吃饭我总觉得嘴里少了一口滋味,就算是吃大鱼大肉也不得劲,还不如你家的小米粥下泡菜呢……你看这也不用厨子加工,不如就匀给我们一些?”
看着客人们殷切的目光,还有这段时间已经被慢慢吸引形成的早餐小吃街,吴大志缓慢的点了点头,随即去后厨端来了小半坛子泡菜:“……要买多少?”
·
于晚还不知道自家的酒楼,正在朝着杂货铺转变,颇有老干妈卖凉粉最后卖成调料厂的即视感,此刻的他正穿着一身厨师小工的衣服跟着板车后面,手里还拎着一小包蔬菜。
对于自家小老板也要跟着去做菜这件事,最开始可是把李尝脩吓了个够呛,毕竟于晚跟刘家的仇怨可不小,不提刘家人是推动于大夫死亡的半个凶手,光是于晚收拾了丁斜将鼎祥楼揣进了包里,就能引得刘家人出手杀人了。
而就在李尝脩尝试着说服小老板不要涉险之后,于晚直接就用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劝解:“如果我不去的话,你们发生了危险怎么办?”
听了于晚的话,李尝脩顿时沉默下来,他们这些为刘家人做过许多次宴席的厨子怎么能不知道,那些刘家人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而且随着这几年那些人食量的越变越大,即便是他们这些普通人,也能感受到这事变得越来越危险。
说实话,这次能狠得下心配合于晚对付刘家人,李尝脩的心里已经有破釜沉舟的念头了,或许配合于晚他们的计划会有一定的风险,但如果什么都不做继续浑浑噩噩的为那刘家人驱使下去,他们最后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是李尝脩却没有想到,于晚居然会想到他们,而且为了他们的安危,还不惜自己也加入进来。
见老头有些感动的模样,于晚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明天不用担心太多,既然我让大家去做菜,那就一定不会让你们陷入危险的。”他可不是那种屑老板。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于晚便在家里化好了妆,扮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厨工的模样,混进了鼎祥楼的厨师队伍里。
因为刘家人那可怕的食量,整个运输食材的队伍不是一个小数目,一群人牵着牛、赶着羊,还携带了七八架板车,上面满满当当放着各种米面粮油、瓜果蔬菜,乃至于已经被杀好分割完毕的猪肉和鸡鸭鱼鹅。
光是要用上的泡菜,都得是用缸来计算,需要用上的酱油,那都要用坛来计算。
于晚看着这一堆的东西,心想怪不得那妖魔要先给刘家那一大堆金银财宝,后来还把他们推上了清泉县第一富商的位置,如果没多少钱的话,恐怕还养不起那家伙。
光是这一堆食材,那就得二三百两银子,这还没算他那些灵蔬,刘家花一千两银子置办这一场宴席,于晚还觉得卖亏了呢……毕竟订金就给了五百两,也不知道后面能不能拿到尾款。
因为刘家跟于晚的矛盾,当时订下宴席的是一位姓易的商人,约定的地点也是他临时租住的一个偏僻院落。
等于晚一行人抵达易家门口的时候,便见到一位穿着黑色长衫的中年人站在门口,正满脸焦急的看着鼎祥楼厨师团们。
那易家商人开口道:“你们怎么现在才来?不知道每年宴席都要得快吗?”
李尝脩道:“如今楼里又不是丁斜当家,不能像以往那样半夜出门,为了瞒住那小老板,我们已经是尽早出发了。”
那易姓商人骂了一声:“那该死的小子,等过阵子一定要收拾了他……”
他看向鼎祥楼众人,目光扫视了一圈,随即看到几个不同于去年的生面孔:“你们楼里怎么多出这许多新人?”
李尝脩:“前段时日酒楼关门,后厨里人心惶惶,直接跑了不少人……这几个是我前段时间新招的。”
易姓商人微微皱眉:“既然如此,你也要保证他们不会泄密才行。对了,你把那几个跑了的学徒姓名告诉我,府里会处理的。”
李尝脩神色一僵,开口道:“管事,他们都只在去年往山里去过一次,对府里知道也不多,一直也只当是做过一场奇怪的宴席而已……”
那商人眉头一冷,目光如刀刃般刺向李尝脩,李老头嘴唇微微颤抖,最终也不敢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商人又指向于晚扮成的学徒:“那小子,什么时候来的?”
李尝脩目光一凝,随即开口道:“这小子是老朽一个远房亲戚,前日里家乡遭了灾,他父母都没了,因此来县里投奔我来了。”
见那商人仍然看着于晚,他继续道:“这小子手艺十分灵光,比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和徒弟都要强,恐怕我日后的衣钵也会传给他了。”
“哦。”
那商人眼前一亮,不由地舔舐了一下嘴唇:“这么说来,日后顶替你来为府里烹饪宴席的人,可能就是那小子了?”
他的目光有些迷茫,倒不是发现了于晚的扮演有什么缺漏,而是他体内存在的一部分属于饕餮的力量在作祟。
似乎有一种力量,在他的心里悄悄告诉他,那个少年十分地香甜,就好似一块极为丰美的糕点。
不过这位易姓商人身上属于“人”的那部分还很牢固,并没有产生太多的异变,因此在看到于晚的瞬间,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这少年很好看,心里还生出了一种“他做菜肯定会很好吃”的感觉。
而于晚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朝着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同于于晚原本灵秀俊美的面容,化妆后的他看起来平平无奇,就像是个十分普通的少年人,唯有一双眼眸黑的发亮,仿佛一湾倒影着夜幕的清泉。
于晚迎着那商人带着几分觊觎的目光,神色平静地对两人笑了笑,心中却并没有半分慌张,因为他一直可以感觉得到,有个熟悉的气息正隐藏在他的身边。
于晚将手放在身后,小指朝着某个无人的方向勾了勾,无声地回应着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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