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善哪怕考了零分,他妈都没有这么凶过,这一刻,他一个激灵,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糟了,妈妈一定是发现小龙崽了!
“发生什么事了?”李静水诧异道。
“我看看去。”谢明善几步冲到房间门,果不其然,发现衣柜被打开了,他妈妈正站在衣柜前,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从哪儿抱回来的小孩?”谢妈妈问。
“这是……朋友的弟弟!”谢明善很快想到一个借口,然后流畅往下编:“现在他家里没人,就托我照顾几天。”
“你哪个朋友,他叫什么名字?”
“去干什么了?”谢妈妈一一盘问。
谢明善绞尽脑汁,总要想出一个具体的人。
李静水见他有些为难,但他此前并不知道这件事,也不好为他描补。
司若尘开口道:“他叫谢应,最近有些忙。”
“谢应?”谢妈妈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怔。
总有些莫名熟悉的感觉,竟让她心中刺痛。
不止如此,谢明善听到这个名字,也皱了皱眉,莫名有种被阴霾笼罩的感觉。
为什么未来,他会改成这个名字?
“那他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放心把你一个小孩子寄望在别人家?”谢妈妈又问。
司若尘如实道:“他要保护很多人。”
“原来是这样……”谢妈妈皱起的眉头又松开,她想,谢应大概是警察一类的职业。
如果是这样,忙起来顾不上家里的小孩很正常,要是联系不上,就在执行什么特殊任务。
谢妈妈蹲下来,露出温柔的笑容:
“宝宝别怕,姨姨不是凶你。”
“姨姨很欢迎你来我们家。”
“都是明善太笨了,竟然让你藏在这里。”
谢妈妈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孩子,谢明善小时候也可爱,但精力旺盛,比狗都能拆家,不像这个崽崽,看上去好软好乖。
等问清楚司若尘没有父母之后,谢妈妈看他的眼神更柔软了,还有几分怜惜。
对谢明善就是毫不留情的数落:
“这么大的事你就不告诉我和你爸一声,让我们知道具体情况,难道会拒绝吗?用得着这么藏着掖着?”
“还让他躲在衣柜里,你给他吃饭没有?让人家回来跟你挨饿?”
谢明善战战兢兢,不时偷看司若尘一眼。
现在谢妈妈已经有了新的梦中情崽,他已经失去家庭地位了。
李静水在一侧看他被数落,端着一杯绿茶,不时喝一口,像在欣赏他的狼狈姿态。
“我知道错了,这不是带回来的时候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嘛……”
谢明善连连道歉,心中又莫名松了口气,混过了这一关就好,别让大家知道小龙崽的真实身份就行。
等谢妈妈开始整理仓库,找儿童床,李静水才瞥了一眼谢明善:“你连我也不告诉。”
“静水,特殊情况……”谢明善给他添水。
李静水端起茶杯,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司若尘的存在摆在了明面上,就不用再藏进衣柜了。
谢家夫妻把谢明善小时候睡过的床找出来,在谢明善房间门里另外收拾出一个空间门,摆上小床,还有小被子,连换洗衣服都准备了几套。
因为司若尘每天戴着皮卡丘头套,谢妈妈以为小朋友喜欢这样的帽子,又准备了好些兔子、小熊等等带耳朵的帽子。
为此,谢明善连夜把所有帽子的耳朵剪开掏棉花,再用针线磕磕巴巴缝出一个放角的地方。
李静水对司若尘也很友好,将小时候的玩具找出来,清理干净再送过来,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
“静水,谢谢你,我们家尘尘每天坐着看书,和你小时候一样,你喜欢玩的玩具说不定他也喜欢。”
“不客气。”李静水笑道。
“若尘很可爱,我也很喜欢他。”
他的父母都是医生,平时很忙,以前会给谢家夫妻生活费,再让李静水过去搭伙。
他几乎是吃谢家的饭长大的,喜欢谢家的气氛,喜欢谢明善阳光开朗的性格,也喜欢新来的可爱小孩子。但他有自己的秘密,不可能真正融入谢家。
“晚上过来吃饭,今天有玉米排骨汤,看你脸色不是很好,到时候多吃点。”谢妈妈也将李静水看成自家半个孩子,
“好。”李静水点头。
谢妈妈近来一直没有等到谢应,又留意过找孩子的人,也都对不上,渐渐有了将司若尘留在家里养的打算。
反正明善和若尘相处得很好,他们家还算宽裕,养个孩子不难。明善有了当哥哥的样子,不再像以前那样风风火火,性子沉静了许多。
谢明善问过自己的名字。
然而司若尘所知有限。
谢明善练武更努力了,有种分秒必争的紧迫感,平时非常警觉,试图找到潜在的危险。
“最近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静水察觉出他状态有些不对。
“如果你知道未来会有危险,又不知道危险的源头在哪里,要怎么办呢?”谢明善一向觉得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比自己更聪明。
“那就用一切方法防范。”
“等它出现的时候再一次性解决,有时候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你会发现没有那么糟糕。”
李静水想了想,这种情况能做的十分有限。只能尽量防范,稳住心态,等危机发生时再解决。
同时他也因为谢明善的话陷入沉思。危险?
是因为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吗?
“好。”谢明善点头。
李静水见他似乎放松了些,也笑了。
小区草丛里的野猫看见有人经过,全身的毛炸起,幽绿的眼睛落到李静水身上时,有种极深的忌惮和恐惧。
“咦?小猫咪。”谢明善看到猫,在包里翻了翻,找出一根火腿肠,然而平时很受小动物青睐的他今天在这只猫面前折戟沉沙,它匆匆钻进草丛,消失无踪。
“我们小区好像养宠物的少,也没有看到流浪猫狗。”谢明善随口道。
“这样安静一点,更好。”李静水说。
司若尘在窗前看着他们交谈。
李静水性格很好,博学多识,温和耐心,但司若尘总觉得他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
唯一能确定的是,李静水对谢家三人没有任何恶意,他看谢家人的眼神,比看自家父母的眼神更温和。
“三个月了,好像还是这个身高……”
谢妈妈有些忧愁。
客厅里贴了一张长颈鹿贴纸,专门给小朋友测身高的。谢明善今年不到十六岁,已经超过了一米八,李静水也不遑多让。
看得出来,谢家的饭菜很有营养,然而司若尘吃了三个月,一厘米都没有长。
“尘尘每天早上都要喝牛奶,再让哥哥带你出去打球。”谢妈妈很担心小朋友长不高。
“好。”司若尘点头。
“找对面的静水哥哥玩也可以,他总不爱出门……”谢妈妈有些担忧。
正值暑假,李静水近来很少出门活动,肤色苍白,没有什么血色,看起来不太健康。
“好。”司若尘对于后者,非常愿意配合。
不管如何,等他从酆都出去,一定会去查李静水,不排除他是天理神教成员的可能。
傍晚,司若尘去敲李家的门。
“是尘尘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静水站在门口,没有要放人进来的意思,周身萦绕着一股血腥味。
“你受伤了吗?”司若尘问。
“切肉的时候不小心割到手了,要来玩的话,等几分钟,我把厨房收拾一下。”李静水笑道。
“好。”司若尘耐心在门口等,期间门,李静水还递给他一个魔方,然后才去厨房。
司若尘进去的时候,窗户都已经打开了,傍晚的风很大,将残余的血腥味带走。
李家有种说不出的阴冷。
客厅里还摆着一副人体骨架,不是模型。
李静水找来一块沙发布盖在骨架上。
“我爸妈都是医生,也是大学教授,有时候家里会保存一些标本,别害怕……医学是为了让人类更进一步,有更长的寿命。”他解释道。
“我不害怕。”司若尘点头。
李静水笑了:“尘尘真厉害,想玩什么,我陪你好不好?”
司若尘指了指被蒙起来的人体骨架。
“想玩那个吗?有点沉。”
“不过我们可以玩一部分,我来教你认骨头吧……”李静水把骨架的上半部分取下来,非常耐心地教司若尘骨骼的名称、特点,最后再问几个问题。
李静水发现司若尘都记住了,教得更认真了,语速从容而温煦。他真的很适合当老师,将知识讲得很清楚,但只讲知识,从不涉及他自身的看法和观点。
这让司若尘想到谢应在其他人面前隐瞒的样子,只展露部分真实,同时将真正涉及关键的部分藏得更深。李静水的可疑程度再一次加深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该回家了。”
“想听的话明天再来,到时候我教你一些别的。”李静水说。
他们在客厅交谈,其它房间门门都关着。
李家父母在医院附近有另外的住处,平时来看望李静水的次数很少,这里完全是李静水的私人空间门,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而李静水几乎不出门,即使司若尘想探查一番,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暑假即将结束,下学期开始,谢应要上高三了。
他身上渐渐有了流畅的肌肉线条,穿衣服时看不出什么,累得大汗淋漓,衣服贴在身上,才显出几分力量感。
司若尘有时会在谢明善身上,看到一些属于谢应的性格特征,一些相同的细节。
他有种预感,谢应快醒过来了。
暑假最后一天,谢家夫妻同以往一样出去进货,超市规模不大,这项工作夫妻俩就能胜任。
要去几家不同的厂,车程大概五六个小时,谢爸爸和谢妈妈轮流开,中间门还能休息一下。
他们以前也像这样一起出门,不过现在谢妈妈出门前总要叮嘱谢明善看好弟弟。
“不要让尘尘一个人在小区里玩,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你也看着些,尘尘长的可爱,容易被人盯上……”
“妈你放心吧,他去哪里我都一起。”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谢明善说完,莫名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知道了,我和你爸爸很快就回来。”
“有你爱吃的零食,到时候你自己从仓库搬几箱……噢,还有尘尘的牛奶……”
谢妈妈和谢爸爸一起出门,两人说笑着离开。
“你真的长不高吗?”
“还是吃的东西不对?”
“龙应该吃什么啊?”
谢明善有点发愁。
平时为了藏住小龙崽的龙角就煞费苦心,如果一直长不高,他爸妈肯定要带小龙崽去医院检查身体,到时候只能摊牌。
“时候到了,就会长高。”
司若尘对此很淡然。
“你介不介意我爸妈知道你的身份?”
“还有静水。”
谢明善想,其实摊牌也没事,最多他挨一顿打,爸妈肯定舍不得打小龙崽。
妈妈经常看那种外星人和地球少女谈恋爱的电视剧,应该接受能力比较强吧?
外星人都能和地球人在一起了,他们家养条龙是不是很正常?而且小龙崽吃得不多,和普通小孩一样,非常好养。
……
“叔叔阿姨可以知道。”
“静水要再等等。”
司若尘对李静水有些不好的猜测。
“那好吧。”谢明善想了想。
“其实静水人也很好的……不过总有人和我说他有些可怕,但我没觉得他哪里可怕了。”
两人闲聊着,谢明善困得睡着了。
没多久,窗外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司若尘将家里的门窗关好,正要去收阳台上的衣服,但身高有些不够,搬来一把小板凳,对面的李静水看到了,立刻道:
“尘尘回去,阳台风大,我过来收。”
很快他就来敲谢家的门。
司若尘将门打开,李静水问:“明善呢?”
“睡着了。”
“这么大的雨……”
“下次这种事叫我,或者把明善叫醒都行。”
“也不怕被风刮走……”
李静水将阳台上的衣服全都收下了,堆在沙发上,又是一道巨雷。
李静水的袖子被雨打湿,他今天穿着一件没有图案的白色长袖,袖口打湿后变得透明,露出手腕上一些没好的旧伤,还有被什么动物挠出的抓痕。
司若尘眼神停留几秒,李静水站起来准备回去。
正在这时,谢明善突然从床上起来,直接往外冲。
“明善——”
“你要去哪——”
李静水被他这幅模样吓了一跳。
此时的“谢明善”更接近谢应。
神色冷寂,杀意迸裂。
“急事……”
谢明善想了想,又去厨房拿了一把锋利的剔骨刀,再把司若尘提起来,单手抱好。
“明善、谢明善——”
“你带刀要干什么?”
“我和你一起去!”
李静水见他这样,既震惊又担忧,想问清楚谢明善要去哪里。
“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
谢明善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
他没忘记拿家里的摩托车的钥匙,将剔骨刀装进黑色袋子里拎着,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刀,匆匆几步下楼。
“谢明善,接住了——”
他们从楼下经过时,三楼阳台,李静水丢下一件雨衣。
谢明善将雨衣匆匆套好,把司若尘放在背后:“暂时委屈你一下,我有重要的事要做。”
“你全都想起来了吗?”司若尘问他。
“一部分,现在头很痛,记忆很乱。”
谢明善没有多说,让他抱紧一点,然后将摩托车开到最大码。
谢明善一路开出郊区,往山上开。
那是去另一个省的盘山公路。
那边有很多小厂,进货比本省便宜很多。
他一路将车速提到最快,风驰电掣一般。
雨衣也不顶用,一大一小都浑身湿透。
到了一处地势险要的山崖边,他看到侧翻到了山下的货车,还有围在货车边的一群少年人。
那是谢家的车,车头正在冒黑烟,那群少年人正围着车倒什么。
谢明善甚至顾不上刹车,将摩托车甩开,一手提着司若尘,另一手提着刀,就这么直接冲下了山崖。
“咱们真要烧吗?”
“不烧等着警察把咱们都抓走吗?”
“大家都有份,一个也别想逃。”
“这车里有行车记录仪,等它彻底爆炸就行了,浇点汽油,雨这么大,这边又没人,过几天被发现的时候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但…但车里的人还没死吧?”
“这么高的地方翻下来,没死也活不成了。”
“赶紧,都倒一点,人人有份……”
不止有烈酒的味道,还有汽油。
谢应直接冲向为首者,一刀砍向脖颈。
司若尘做好了被溅一身血的准备,等那人惨叫倒地,才发现谢应用的是刀背。
年近三十的谢应,与少年时的谢明善不同,谢应几乎将克制写进了骨子里。
“你是谁?”
那群少年没想到这里会有人来。
谢应一脚踩住地上那个惨叫的少年的脖颈,冷冷看向众人:“不想全都死在这里,就给我救人。”
但这群乌合之众四散开,完全不顾同伴死活,谢应几步踹倒一个,从他们手里抢来车钥匙。
谢应这才站到侧翻的货车前。
殷红的血从车门里淌出来。
谢应几乎不敢往里看一眼。
“救…救……”
司若尘听到了微弱的呼救声。
“她还活着,我们把门打开。”
谢应这才回神,将已经变形的车门打开,再小心翼翼抱出几乎失去意识的谢妈妈。
“明善……”她低喃几声,闭上眼睛。
谢妈妈身上有几处明显的外伤,司若尘过来为她止血,谢应从另一侧抱出了谢爸爸,他已经彻底失去意识,头上撞了个血洞。
谢应脸色苍白,像一缕游魂。
哪怕脑中有一堆关于他强大无比的记忆。
面对这样的场景,他也无法保持镇静。
“都还活着。”
“去医院,还能救活。”
司若尘给谢妈妈止住血,又去看谢爸爸的伤势,头上虽然有血洞,不知道内部情况怎么样。
谢应已经抢走了他们的车钥匙,他们跑归跑,价值不菲的车还留在这里。
他调整座位高度,将父母抱上后座,让司若尘帮忙急救,一路开进医院,全程一言不发。
他像在圆一个少年时的梦,手上的刀带出来,却没有杀一个人。比起仇恨,他更希望父母活着。
谢家父母都进了手术室。
谢应蹲在手术室门外。
司若尘蹲在他旁边。
这里没有那么多空座。
两人靠墙蹲着。
司若尘看见谢应双目紧闭,眼下潮湿,还有之前沾到的血迹,神色惶然,一片死寂。他紧紧握着拳头,好像想抓住什么。那把刀在进医院前就丢掉了。
此时,连言语劝慰都如此贫瘠。
任何人在这一刻都忍不住情绪崩溃。
司若尘完全能想到谢应有多痛苦。
“怎么了?”
李静水接了个电话,立刻赶过来。
他本来想追谢明善,一时间门也追不上,听医院的熟人说谢家夫妇车祸重伤在抢救,什么都顾不上,直接过来了。
“叔叔阿姨会好起来的,手术会成功的。”
“今天都是院里最好的医生,麻醉师也是最好的……”
他脸色同样苍白,靠墙坐下。
眼睛直勾勾望着手术室大门上的红色字样。
从天黑等到天亮。
李静水期间门问司若尘要不要去睡觉。
司若尘不愿离开,李静水让他等下去了。
直到接近上午十点,手术室大门才打开。
“求生意志很强,手术也成功了。”
“先进重症监护室观察,再看看后续。”
先出来的是谢妈妈,多处骨折,内脏破损,好在出血量不大。谢爸爸要做开颅手术,中午才出来。
两人都活下来了。
但谢应神色也不见好转。
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意,变得更深刻了。
既然这样,那他们本可以活下来。
那天晚上,他一无所知。
……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李静水说。
一晚上的时间门,他已经知道了内情。一群富二代喝了酒飙车,像玩游戏一样把谢家的车撞下山崖,还想毁尸灭迹。
谢应开回来的那辆车里有行车记录仪,什么都曝光出去了,引爆舆论,怎么都压不下来。
“这是我的事。”谢应说出了一样的话。
在多年前这家医院,他对李静水也这样说。
“你带尘尘回家收拾一下,到时候还要来医院照顾叔叔阿姨。”李静水没有和他争论。
“好。”谢应点头。
看着旁边头发湿漉漉的小龙崽,有些愧意。
他本来以为自己觉醒记忆就能离开,在山崖下解决那些人就能脱离这个世界。
但他发现父母还活着。
“抱歉,把你卷进这里。”
回去的路上,谢应向司若尘道歉。
“谢谢这段时间门你们照顾我。”
“叔叔阿姨都很好。”
司若尘同样希望谢家父母能活下来。
哪怕只是幻境,哪怕这一切的走向可能都是谢应潜意识的映射。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谢应说。
他多么希望这一切是真的。
或者让时间门停在之前某一刻。
而此刻他如此清醒,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知道不能让外神得到酆都传承,知道外界还在等他出去。
“也可以让它变成真的。”
“这里是地府,难道没有逆转生死的法术?”
司若尘语气平淡而坚定。
“是。”谢应眼中骤然多了一点生气。
谢家夫妇在icu住了十多天,伤势渐渐转好。
谢妈妈终于摘下了头上的纱布,再次看到儿子的时候,突然觉得异常陌生:“明善?”
谢应点头:“是我。”
“要不要喝水?”
“你爸爸呢?”她问。
“活着。”
“好。”她总算松了口气。
但谢爸爸一直没有醒过来。直到谢妈妈能坐着轮椅去走廊透气,他也没有醒。
“那天晚上,我看到明善了。”
她握着丈夫的手。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都死了。”
“明善疯了。”
“你醒过来好不好?”
“我们好好教明善……”
被她握住的手指颤了颤。
谢妈妈惊喜万分,去叫医生来。
谢爸爸对外界的反应越来越强烈,总算在秋天的时候醒了过来。
他们夫妻俩大难不死,感情更加深刻。
然而每次面对谢应,都有种莫名的拘谨。
现在的谢应不可能再恢复谢明善时期的性格,他甚至已经不能露出笑容了。只沉默地照顾父母,处理好车祸之后的所有事。
谢家夫妇出院那天,谢妈妈做了一大桌子菜,她的伤要比谢爸爸轻,已经康复了,留在医院是为了照顾丈夫。
每个孩子爱吃的菜都有,她再也没有问关于尘尘为什么没长高的问题。下大雨那个晚上,她清晰看见了那双金瞳里流转的光泽,有种莫名的神性。
再想“谢应”这个名字,完全和梦境里的一切对上了。因为他们的死,明善踏上一条艰难的取证复仇之路。后来放弃了取证,只打算复仇。
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时间门全活在仇恨之中。
经历一番波折,虽然用合法的手段报了仇,但变成了现在的谢应。
这顿饭非常融洽,就像车祸之前、任何一个平静的下午,大家都很放松。
“我要走了。”谢应说。
他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
即使这个世界如此真实。
“以后要对自己好一点。”
“妈妈只希望你能过得快乐。”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愧于心就好了。”
“好。”谢应一把捞起小龙崽,像来时一样往外走,他甚至不敢回头。
“能不能带东西啊?”
“尘尘的零食和玩具都带上……”
谢妈妈温柔又急促的声音传来。
“谢明善,以后多保重。”李静水在身后说。
谢应看到了两条路。
一条黑,一条白。
白色的路在接引他,示意他往前走。
于是他带司若尘走上白色的那条路。
“生门开,得生之传承——”
谢应听到威严浩大的声音。
关于“生之道”的传承和神职落在他身上。
在生死界中领悟生死之道,可以得到生死界的传承,大概没有人比谢应对“生”之道认识得更深刻。
救人或杀人,他选择救人。
在生与死的抉择中,他选择了生。
生之道,是渡世之道。
我见众生之苦厄,愿济度众生。
深知天人永隔之苦,因此不愿其他人有相同的感受。
*
谢应继承神职后,可以离开生死界。
然而传承的波动,也惊醒了外神……
“那是什么?”
他们看见谢应与小龙王从一条纯白的路上离开。他们却无法跟随,只能走另一条漆黑的路。
“死之道,开启——”
外神听到这个声音,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
不过他们看到了冥王的身影,稍稍安心。
既然冥王也在传承中,应该很安全吧……
等他们消失之后,谢应才解释道:
“生之道的神位是地藏王。”
“死之道的神位是阴天子。”
“只有真正掌握了生死之道,才能继任。”
“如今的我,触及的不过是皮毛而已。”
“不过冥王也在其中,要防止他继位。”
“我想过去看看。”司若尘道。
“那我们一起去。”谢应带他一同进入死之道的传承考验之地。这一次,他们是考官。
*
出乎意料的是,死之道传承不是幻境。
而是出题式考验。
所有外神都装在笼子里,还是单间门。
其中最狼狈的是冥王,已经不成人形。看来他经历了很多考验,并且屡战屡败。
一个身穿黑衣的虚影手执玉册、判官笔。
声音冰冷,念出考题:
“如果显圣二郎真君、斗战胜佛、哪吒三太子被关在笼中,一共有15个头,33只眼,30只手,3条尾巴,请问其中真君各有几人?”
刚进入的外神怔住。
什么真君?
什么头和尾巴?
这又是什么考验?
之前他们在环境里参加公司年会,只用说几句话,喝香槟就行了。然后开始在公司上班,磕磕绊绊也就过下去了,根本没有这种考题!
“……”冥王已经被考验了无数次,直接沉默。
中间门那些人有时候是玉兔、哮天犬、六耳猕猴,有时候是刑天、雷震子、净坛使者……中间门还参杂着一些耳朵、翅膀、乳、脚、尾巴的数量,让他彻底陷入混乱。
外神们看到冥王呆滞的样子,试图挣扎一下,胡乱说出答案:
“四个?三个?”
“十个!”
“一个也没有。”
“三个斗战胜佛……等我再算算……”
须佐之男知道斗战胜佛是谁,这个有尾巴,剩下两个陌生又熟悉,像在哪看过,具体又想不起来。
然而供他们思考的时间门太少了。
判官冷漠开口:“时间门到,答案错误。”
装着外神的笼子一齐坠向油锅地狱。
“让我再想想啊——”
“让我再算一下啊……”
须佐之男尤其不甘,大声呼喊。
不像身经百战的冥王,保持缄默。
“聒噪,惩罚加倍。”判官冷漠道。
“……”一众外神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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