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问李承乾要怎么考验他。
李承乾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哪里知道要怎么考验下属,用眼神向小伙伴寻求帮助,杜构提议:“大郎君可以让魏先生帮大郎君办件事。”
李承乾:“什么事啊?”
这个杜构就不知道了,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其他人就更没主意了。
李承乾用白嫩嫩的手指点着脸蛋做思考状,一拍小手高兴道:“我知道了,魏伯父帮我卖酒吧!”
众人:“?”
李承乾便把他要卖果酒的事说了,要求魏征尽量让更多人知道果酒。
魏征也知道果酒,听说滋味很不错,此时便疑惑道:“您若想令天下人知道此酒,只需在《长安日报》上公布配方即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敢这么说,也是知道李承乾不贪图果酒带来的这点利益,当初的铁锅、铅笔和红砖,每一样都能带来巨大收益,李承乾还不是没放在眼里,说公布制造工艺也就公布了。
也不怪魏征不解。
李承乾背着小手仰天一叹:“我缺钱用。”
众人:“?”
现在李世民总理朝政,权利自然今非昔比,相应的担子也重了。国库本来就空虚,其他开销可以节省,但明年春天要推广作物,秋天还要从百姓手中回收多的良种,这些都要银子的。
眼瞧着就是一大笔开销,李世民动不动就哭穷,李承乾能怎么办呢?
只能帮他想办法了。
这葡萄酒是金贵玩意儿,果酒从前也没有,物以稀为贵,想要卖上高价还是不难的。只是既要高价又要让很多人都知道,这就需要费一点心思了,也是李承乾一直头疼的原因。
现在魏征自投罗网,李承乾高兴地得不得了,给魏征一些果酒和人手,就心满意足地把此事交给他去做。
没多久李世民也知道了这件事,非常嫉妒:“为什么魏征不来找我,反而去找你?”
他觊觎魏征已经很久了,之前也一直积极释放信号,按理来说魏征该投靠他才是。
李承乾抬起下巴骄傲地说:“魏伯父说我是明主,所以才来找我的。”
“你是明主,难道我就不是吗?”李世民把插根羽毛就能上天的臭小子拎起来,“让阿耶看看,你到底哪里比我明主?”
李承乾在半空中踢踢脚,忍不住咯咯咯笑。
因为李世民的嫉妒,李承乾觉得自己赢了臭阿耶,心中更为得意,原本想放手让魏征去做的,这下也多了几分关注。
这一观察不得了,他发现魏征做得并不是很好。
也不是说不行,魏征的确在想办法高价卖酒的同时提高果酒的知名度,但是方法总是显得笨拙,跟马周比起来有事倍功半之感。
杜荷撇撇嘴:“不是说魏先生很厉害吗?我看也不怎么样嘛。”
“先生的确很厉害,他只是没做过这些,或许熟悉便好了。”李承道反驳。
李承乾赞同道:“大伯和阿耶都这么推崇魏先生,他肯定有厉害的地方。”
李承乾又观察魏征几天,见他还是没有熟悉后变好的迹象,就把人叫来谈心。
书房里除了下人只有他们两个,李承乾就直接问了:“魏伯父是不是不擅长做推广?”
“惭愧!”魏征有些不好意思,他之前没有做过商贾之事,在这方面实在不擅长。
但话也不是这么说的,马周从前也没做过商贾之事,他做起推广就井井有条,跟魏征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李承乾给魏征出主意,让他利用报纸打广告。
魏征蹙眉:“下臣在报纸上登过广告,效果并不是很好。”
李承乾也看过那则广告,撇撇嘴:“那广告那么写,大家当然不会注意。”
魏征:“……”
那广告是他自己写的,想了小半天,自觉还是挺不错的呢!
魏征的广告词自然不错,简洁清晰朗朗上口,还富有韵律之美。
但《长安日报》发展到现在,什么样的广告词没见过?比起从前随便一个广告就能全城讨论,现在也只能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象,若是他们需要的东西也就罢了,若与他们无关,过几天被风一吹,这点印象也就没了。
当然了,魏征的广告会好一些,但也有限,除非他在报纸上多打几回广告,把广告词按到百姓的脑子里,很多财大气粗的商家就是这么干的,但李承乾又没给他那么多银钱。
现在《长安日报》的广告费也不便宜呢。
“我们得打破常规才行!”李承乾说。
魏征不解:“如何打破常规?”
李承乾心里叹气,如果是马周,现在恐怕已经有方向了,魏伯父还不明白呢。
没过几天,《长安日报》上登了一则寻物广告,自述在师长家中喝到一杯甜酒,滋味甚美。
这里详细描述了这酒的美味,魏征文笔确实不俗,廖廖几十字就令人口舌生津,恨不得亲口尝一尝才好。
广告写:当时没有问此酒之名,现在也不好意思再问。然而半个多月过去,他每每想起此酒都回味不已,如果不能再喝到此酒,人生都会失去意义云云。
广告最后说:希望看报纸的众人帮帮忙,如果有人能为他找来此酒,他愿意出十金以作酬谢。
这个广告登出去,果然引起大家关注。
喝到一杯美酒就念念不忘,再喝不到就活不下去什么的。就算不是在广告界,这也算很有戏剧性的故事了。
多可怜呢!
很多人空了就会在附近的酒肆看看,或者跟熟人打听打听,就算不是看这登广告的人可怜,也得看那十两黄金的面子不是。
况且此人将这酒说得神乎其神,大家也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呢。即便拿不到金子,尝一尝酒也不错。
魏征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很多人上门询问,掌柜听了描述,从货架上拿出一小坛青梅酒:“客人说的应该是这个。”
他打开让人闻一下,果然清甜醉人,只凭味道便知滋味甚好。
“来一坛,我尝尝是不是报纸上说的那个味儿!”客人流着口水说。
掌柜笑呵呵把酒装好递给他:“承惠十两银。”
客人拿钱的手顿住,失声:“多少?”
掌柜面不改色:“十两银。”
客人:“……什么酒这么一小坛就要十两?”清酒算是市面上最好的酒了,但也没有这么贵。
掌柜还是笑眯眯的,解释道:“这是青梅酒,是用新鲜青梅酿制而成,与市面上的酒都不一样,只有小店一家售卖。客人应该知道葡萄酒,青梅酒的酿造方法与葡萄酒同出一脉。”
客人哼哼:“那你们怎么不卖葡萄酒?”
掌柜:“客人想要葡萄酒吗?小店也有。”
客人:“……”
失敬失敬!
原还说登广告那位仁兄可怜,原来他才是个笑话,想想也是,人家都喝过价值十两银,跟葡萄酒同出一脉的青梅酒,还能随手拿出十两金寻找此酒,到底哪可怜了?
客人捂着受伤的心离开了,却把果酒这个名字牢牢刻到了脑子里,恐怕这辈子也忘不了了。
类似的场景出现很多次,大部分客人是不会买的,也有财大气粗的客人果真买了果酒来尝,短短半天时间门,卖出的酒比之前半个月都多。只凭这个就值回前期所有推广费用了。
很快大家就知道长安新开了一家酒铺,里面卖的酒奇贵无比,但是味道极好,还只此一家,可能就是报纸上找的甜酒。
吃瓜百姓的好奇心被高高吊起来,什么叫可能是,到底是不是啊?《长安日报》那边也没动静,那十两金子给出去了吗?
在这样的期盼中,《长安日报》登出了回应,登广告的人收到消息已经马不停蹄买来尝过了,确实就是青梅酒,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且他家的其他果酒也很好喝,他现在觉得很幸福很开心。
第一个告知他青梅酒消息的人已经给了十两黄金的酬劳,其他人虽然来迟了,但这份心意也很珍惜,他会拿出二十两黄金平分给大家,除此之外还会拿出五十两金办粥厂,跟大家分享他的快乐。
众人:“……”
虽然但是,并不是很快乐呢。
不管怎么说,果酒的名声算是打出去了。为了让普通百姓也有机会喝到果酒,李承乾在其他几个铺子办抽奖活动,只要消费够一定金额就能参加抽奖,一等奖就是果酒。
果酒因此名气更大。
大户人家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了,好东西、名气大、价格高,一般人知道但买不起,正好体现他们的身份。
果酒铺子生意极好,李承乾干脆限量供应,每样每天只卖三小坛,反倒使果酒身价更高,在市场上价格翻了一倍不止。
李承乾听到那价格都想流口水,有时候恨不得自己卖高价算了,何必让旁人占便宜,但他知道生意不能这么做,只能算了。
他问魏征:“先生知道该怎么打广告了吗?”
魏征:“……”
现在似乎明白了,但之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他只怕还是想不到。
李承乾叹了一声,把魏征送去和孔颖达一起种地了。
结果魏征种地也种不好,现在都没有研究新品种,孔颖达还是在种土豆、棉花和番茄这三样,看看能不能找出更高产、更省力的方法,有现成的框架在,魏征都做不好。
总不能真让他跟老农一样一个命令一个动作,面朝黄土背朝天吧?
李承乾有些心累:“魏伯父不是出身贫寒吗,难道没有种过地?”
“惭愧!下臣早年出家做道士,不曾以田地为生。”
“那魏伯父擅长什么呀?”
魏征想了想,好像他会的真不多,只能说:“下臣略通经义,于纵横一道小有所成。”
李承乾知道纵横的意思,是一种以游说为主要手段的政治和外交谋略。
他咦了一声:“纵横家不是都很会做生意吗?”
魏征惭愧道:“下官才疏学浅,只学到皮毛而已。”
李承乾挠挠头,刚才说小有所成,现在又说只学到皮毛,那到底学了多少啊?
魏征也很无奈,他就是只会搞政治,不会做生意,这有什么办法呢?
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或许他也不是很会搞政治,毕竟跟的主公都倒台了……
李承乾托着下巴惆怅:“我这里可能没有你的用武之地,要不你还是去找阿耶吧。”
就是他前几天才跟阿耶得意完,现在就要主动把魏征送过去,有亿点点不开心。
魏征见李承乾撅着嘴一脸不甘心,就知道他并没有对自己不满,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提着的心便是一松,摇摇头:“下臣愿意跟随王爷。”
“为什么?”李承乾不解,“你跟着我什么都干不了,不是白白浪费本事吗?”
魏征有些踟蹰。
“是不是你以前跟阿耶闹过矛盾呀?”
矛盾么确实有矛盾,魏征不仅帮李建成抢李世民的功劳,还多次建议李建成杀了他呢。
李承乾探过身子拍拍他肩……胳膊,若无其事地说:“你放心吧,阿耶不是记仇哒人。”
魏征:“……”呵呵,李世民不记仇?
即便他后来和李建成离心,也意识到李承乾并不适合做皇帝。但不妨碍他觉得李世民一堆毛病,并非他心目中的明君人选。
相比之下,李承乾优点突出,又没有明显短板,更符合他想象中的明主形象,若能辅佐李承乾成就一番事业,未必不是人生乐事。
可惜李承乾这里没有他发挥的地方,若只是做为先生,就连他自己也不会甘心。
李承乾一本正经地劝他:“如果你觉得阿耶有什么不对,你就该去提醒他劝诫他,逃避可不是君子的做法!”
魏征恍然,起身冲李承乾一礼:“下臣受教。”
李承乾撅着嘴带魏征去见李世民,李世民见状果然得意,哈哈大笑,指着魏征对李承乾道:“你看看,还不是落到我手里了?”
李承乾和魏征:“……”
李承乾嘴撅得更高了,凶巴巴地叉着腰说:“阿耶还好意思说,就是你以前欺负魏伯父,吓得他都不敢来找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李世民脑门缓缓冒出一排问号,谁欺负魏征了?
好吧,夺储之争中可能无意欺负过,但是他有那么吓人吗,魏征都不敢来找他了?
别说,还有点爽呢!
李世民诧异地看向魏征,魏征也诧异地看向李承乾,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李承乾对魏征挤挤眼,魏征心领神会,低下头装模作样。
李世民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轻哼一声没有戳破,让魏征留下说话,把李承乾赶出去了。
李承乾蹦蹦跳跳出了书房,就往太极殿跑,想去找李渊玩,半路上却迎面碰到出门散心的张婕妤。
李承乾冲她招手:“张阿婆!”
张婕妤脚步一顿,装作没看见李承乾的样子,扭头就往回走,走着走着甚至小跑起来。
“她怎么了?”李承乾茫然地问小厮,“莫非急着上厕所?”
小厮跟着李承乾久了,知道上厕所是什么意思,不由无语。
张婕妤明明是害怕吧?
谁让李承乾见了她就要考校,现在张婕妤别说找茬了,根本就是躲着李承乾走。
当然也不排除李世民和李承乾势大,张婕妤不敢再与他们作对的缘故。
几天后,东宫官员变动的诏令通过审批正式下达,杜如晦被封为太子左庶子,房玄龄为太子右庶子,长孙氏无忌为左武侯大将军,尉迟恭为右武侯大将军,其他东宫属官也被换成了李世民的亲信。
由此李世民彻底将东宫掌握在手里。
但他的动作没有停,只掌握东宫是不够的,他必须将军政大权全部握在手里,才能避免被李渊反噬。
他着意拉拢大臣,将与他一心之人调到重要位置,不肯投靠他的则被边缘化,当然,这样的人也没几个了。
李渊看着手里的奏表,脸色非常难看:“裴卿你看看,这孽子是要架空朕不成?”
裴寂看了看,不出所料又是李世民调派官员的奏表,他的动机已经很明显了。
李渊冷声道:“朕绝不会答应,把这封奏表打回去!”
裴寂叹气:“圣上,如此与太子置气,对您有害无益啊。”
李渊如何不知?现在朝堂尽在李世民掌握,朝臣也大多是他的拥趸,李渊答应或者不答应,差别实在不大。
李渊忍不住咳嗽几声,喘息着问裴寂:“依裴卿的意思,眼下朕该怎么办?”
裴寂默然。
依他的意思,李渊其实没有别的路走。
争权?当初李世民还不是太子,李渊和李建成、李元吉一起都争不过他。如今就更不用说了。
扶持别的皇子?李建成已经毫无斗志,李元吉能保住性命都不容易,其他皇子年纪尚幼,如何与李世民争斗?
不如趁着李世民对李渊还有耐心时退位让贤,如此尚可保全父子情分,以后的日子可以好过一些。否则李世民必定严防死守,李渊不好过也就罢了,拖到最后还是退位这一条路。
裴寂知道这不是李渊想听的答案,所以沉默着没说话。但李渊又不是傻子,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半晌冷笑一声:“朕偏不如他的愿,就看谁耗得过谁!”
果然不出所料,裴寂心内暗叹,这又是何苦呢?
过了几天,李元吉的也该出京了。
以他所犯之罪,本该判处斩刑,但到底要顾忌李渊的面子,又叫他赶上了册封太子大赦天下的时机,判了流放三千里。
李元吉出京这天,李世民装模作样前去送行,还把李承乾带上了。到了地方发现李建成也在,穿着厚厚的棉衣,裹着宽大的裘衣,还抱着暖手炉。
李世民冲他点头示意:“这么冷的天,大哥怎么出来了?”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我来送一送他。”
李世民含笑道:“听说大哥替四弟打点过,让押送的衙差照顾着些?”
“你知道了?”李建成有些不安,“咱们自家兄弟怎么样都行,但没有叫外人欺辱的道理。”
他怕惹李世民忌讳,然而李世民并不在意。
三千里去的都是不毛之地,即便路上不死,到了地方也要受尽折磨,对李元吉来说,比干脆杀了他痛苦多了。
“四叔要去哪里啊?”李承乾好奇地问。
李世民还没说话,李建成就说:“岭南。”
“咦?大唐也有岭南吗?”李承乾挠头。
李世民:“?还有什么地方有岭南?”
李建成指指天上:“是那里吗?”
“不是哦,是另一个地方。”李承乾摇头晃脑地背诗,“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阿耶,岭南这么好,为什么派四叔去那里啊?”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李世民品了品这两句诗,哈哈大笑,“写这诗之人倒是洒脱乐观。”
他戳戳李承乾小脑袋:“回去该学一学地舆了。”
李承乾苦了小脸。
李建成笑道:“承乾年纪还小,不必如此着急。”
说着话押送的人就到了,李元吉的妻儿不知道他谋反的事,所以没有受到牵连,其他参与之人都已经被处死,被流放的只有李元吉一个。
所以他享受了最高待遇,几个人押送他一个。
李建成和李世民没叫人过来,他们现在这关系,见面实在尴尬,只是远远看着也就罢了。只见寒冬腊月,李元吉只穿着一件单衣和一个破破烂烂的斗篷,冻得脸都生疮了。
李建成皱眉:“我送去的衣裳怎么没穿?”
说着就解下身上的裘衣,让小厮给他送去。
押送的队伍停下来,为首的官差接过裘衣,隔着枷锁给李元吉披上,李元吉似乎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看不清楚什么表情。
随后队伍重新出发,没走出多远,李元吉身上的裘衣突然掉下来,陷入泥泞的污雪中。
李世民呵呵一笑:“许是带子没有系好。”
李建成默然片刻,没有接他的话,反而问:“魏先生在你哪里如何?”
“挺好的。”李世民保持微笑,上了马车就虚弱地对李承乾说,“你快点把魏征领回去!”
他真的受不了了!
天天不是这个建议就是那个建议,炒得人脑仁嗡嗡的,从前也没听说他是这样的人呐!
还说怕他,这到底哪里怕了?怕不能把东宫的房顶掀翻吗?
李世民大声:“把他带走!快点!”
李承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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