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与玫瑰书 > 103. 尾声(终章) 此山易秋,此山亦秋。……
    陈慕山从也告去城去到古沙村,一路上都是政府军的车队,罂粟花田里弥漫着刺鼻的焦臭味,陈慕山看向车窗外,看到了花田里的半人高的火焰。阿鼓开着那辆浑身作响的报废车,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他说的是缅甸话,陈慕山并不能全然听懂。


    “怎么说。”


    阿鼓放下手机,“这一批人能活到今天不容易,你要找的那个中国女人,配合政府军,和组织谈判了好几轮,现在为止,组织已经向政府军释放了四批人质。”


    “她凭什么谈判。”


    “凭她是杨氏的人吧,这个组织现在就守在落霞别墅里面,你觉得没她,组织的那些人进得了落霞别墅?”


    陈慕山没有出声。


    阿鼓稳住方向盘,微微侧头对陈慕山说道:“其实你可以在也告等几天,现在政府军在和这里宗教组织交涉,说不定交涉顺利,对方就不处决人质了。”


    陈慕山看着花田里的火焰,没有回头,“你把我送到古沙的关卡前面就行了。”


    阿鼓侧头看了陈慕山一眼,回头把车拐进泥泞路,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增大,车速也明显慢了下来,阿鼓看着前面的路,放平了声音,“山哥,人不是你这样找的。”


    “那要怎么找?”


    这句话陈慕山接得特别快。


    很多难民踉踉跄跄地经过他的视野,朝也告城的方向走,临近黄昏,天边的云也在燃烧,和花田里还未熄灭的火焰,连烧成一片。


    阿鼓摸了一把鼻子,叹了一口长气,“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其实你虽然不告诉我们,但我们都知道,你在这儿边境线上飘了这么久,肯定是在找什么人,我这一年看太多次你失望的样子了。”


    “还好吧。”


    陈慕山朝后靠去,“我又不喝酒又不发疯,怎么你了?”


    “但你抽烟啊,抽得我房间跟被烧了似的。”


    陈慕山忍不住笑了一声,阿鼓踩死刹车,“到了。”


    陈慕山坐直身,解开安全带,“车留我。”


    阿鼓认命地解开安全带,“行,你也别开回来了,直接给我报废算了。”


    他说完打开门跳下车,“落霞别墅的路你还找得到吗?”


    “闭着眼睛都能摸过去。”


    “行。”


    阿鼓点头朝前走了几步,回头对陈慕山挥了挥手,“祝你这次不失望,也告见。”


    “借你吉言。”


    阿鼓歪头,显然没听懂这句中文,“啥意思,听不懂。”


    “听不懂算了,也告见。”


    阿鼓走后,陈慕山拿起手机,果断地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肖秉承的声音几乎炸了陈慕山耳。


    “陈慕山,两年了啊!你他妈终于知道联系我了!我告诉你!等我抓住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陈慕山把手机拿远,“行,我回来就来找你。”


    “什么?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找到易秋了。”


    肖秉承瞬间收敛了语气,“在哪儿?”


    “落霞别墅。”


    “需要支援吗?”


    “需要,边境上接应。”


    “不需要我们出境救援吗?”


    “来不及让你们走申请流程了,我一个人可以。”


    肖秉承猛地拍了一把桌子,“陈慕山,带她回来,我给你鞠一个。”


    易秋缩在一间没有窗户的暗室里,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组织的人用蹩脚的中文告诉易秋,明天天亮就要处决她之后,易秋就一直在睡觉。她曾经拥的良好睡眠,在境外这两年,几乎毁尽,但她从陈慕山身上找到了办法,而这个办法,也是他教给陈慕山的——你把你自己缩起来,想象你自己是一只毛茸茸的狗狗。


    这个方法真的很管用,不管她有多绝望,多痛苦,只要把自己想象成一只毛茸茸的狗狗,就真的会感觉到皮毛带来的温暖。


    难怪,陈慕山总是不想做人。


    到头来,连易秋也需要在清醒的时候不断提醒自己:“易秋,做个人吧。”


    做个人吧,乱七八糟地活下去,活到活不下去的时候再说。


    当这些思想进入易秋的脑海里时,她就不得不想起陈慕山。


    虽然陈慕山肯定想不到,易秋在出阳山的这边,践行了一套连他自己都总结不出来的生存逻辑,但易秋,还是希望,有生之年,能再见一次陈慕山,跟他说一句;“虽然你不想喜欢我,但我挺喜欢你的。”


    不过很可惜,天亮之后,这辈子应该就没有机会了吧。


    她想着,翻了个身。


    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高瘦的人影被推了进来,一个踉跄,扑跪在她面前。


    半梦半醒之间,易秋以为,自己的视线上蒙着一层梦的影子。她很累,她没有力气也没有资本再去救另外一个人了。她放纵自己缩紧身子,什么话也没有说。


    “喂。”


    跪在她面前的人叫了她一声。


    易秋仍然不想睁眼,甚至有些气愤,这个人打扰了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场梦。


    “小秋。”


    易秋脚趾一缩。


    “小秋小秋小秋小秋……”


    好聒噪的人。


    可是这个世界上,会这样叫她的人,从来都只有他。


    易秋猛地捏紧了自己后背的衣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个人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袖衫,棉麻长裤,脚上是一双沾满泥巴,早就看不出原色的运动鞋。过长的头发把他的眼睛遮了一半,鼻头上有一点不算太深的伤口。


    两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么瘦。她留给他的钱,到底花哪里去了。


    易秋什么话也没有说,抬起腿,朝着他的膝盖用力地踢了一脚。


    陈慕山对她没有任何的防备,这一脚挨下来,他直接失去了平衡,身子一歪,索性跪坐下来。


    “干嘛呀。”


    易秋张口哑然。


    陈慕山却在笑,“你干嘛呀?啊?”


    强烈的精神刺激,压抑住了她的语言神经。眼前的一切,让她以为她尚在梦里,没有醒来。


    “你傻了吗?”


    他偏着头看着易秋错愕的脸。


    易秋的喉咙发不出声音,不自觉地把又抬起了腿,他却灵敏地往后一缩。


    “你要打我你直说啊,不用你动手,你一句话我自己来,给你表演一个四脚朝天都行。”


    “神……神经病。”


    她的喉咙里终于逼出了这三个字。


    陈慕山看着她笑了笑,声音也放平了,“对嘛,这才是你”


    他说完,一直僵硬的肩背也明显慢慢地放松下来,自顾自地又重复了一遍,“这才是你啊…”


    “你跑来干什么?”她哑着声音问陈慕山。


    “我不是跑来的,我是被抓来的。”


    他说完,转过身,把自己被绑在背后的手,朝她晃了晃。“看吧,惨不惨。”


    “真惨。”


    易秋抿着嘴唇,惨淡地笑了笑,“从小惨到大。”


    “是吧。”


    他看着易秋的眼睛,喉咙似乎哽了一下,“易秋,我找了你两年。”


    “找我干什么呢。”


    “找你负责。”


    “哈……”


    易秋侧过头笑了一声,细软的长发垂到额前,两年过去了,她原本白皙的肤色似乎黑了一些,但她依然好看,皮肤干净,眉眼秀气。


    “我负不了。”


    “那我后面怎么搞?”


    “瞎搞吧,别对着我要死要活就行。”


    “你少来!”


    陈慕山挪动膝盖,挪到易秋的面前,易秋怔了怔,抬起头,却迎上了陈慕山的目光。


    他们之间不过半米的距离,彼此都能闻到对方身上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异国他乡,身在囚笼,可那又如何,他们真的重逢了。


    虽然,陈慕山还是那副呲牙咧嘴的样子,还是那又怂又勇的脾气,还是用最恨的语气,对易秋说着最软的话。


    “从小到大,你总是干这种事情,给留一句不长不短的话就走了,做个侠吧,去治病吧。做完侠了,治好病了,然后呢?然后我干什么去。”


    “……”


    “然后你就完全不管我以后怎么办是吧?你觉得你自己这样很酷是不是?”


    “对啊。”


    易秋直白地回答,“我就是想做这样的人,我来去自由,我生死由己。”


    她看了陈慕山一眼,“酷吧。”


    “那我呢。”


    陈慕山的语气变了,“我呢?”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不再出声,用沉默索要易秋的回应,真的很厉害,易秋不得不侧过头,认真地看向他。


    房间里只有一个灯泡亮着,他刚好就跪坐在这道光源下面,耷拉着头,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可怜。


    也许他还是装的。


    易秋如是想。


    卖惨卖得如火纯青,只为要她一句温柔的话,可怎么办呢,她至今绷着脆弱的神经,不肯向这个男人“屈服”。


    “喂。”


    她压低声音喊陈慕山。


    陈慕山别过了头,看向一边。


    “陈慕山。”


    她不得不叫他的名字,谁知他也怼了回来,“别叫我。”


    “过来。”


    果然,指令性的词汇总是能精准引起他的条件反射。


    易秋的话音刚落,陈慕山就已经蹭到了易秋身前。


    “坐侧边。”


    “行。”


    陈慕山挪到易秋的侧面,刚一坐定,一张温热的脸就贴到了他的肩膀上,陈慕山一怔,背脊猛地僵直。


    “靠会儿。”


    “靠吧。”


    她果然闭着眼睛,在他肩膀上靠了一会儿。


    “易秋,这两年你还好吗。”


    “杨于波死了以后我就挺好的。”


    “他怎么死的,”


    “中了一枪。”


    “哦。”


    “我真的成孤儿了。”


    陈慕山低下头,“那你以后是想结婚呢,还是想一个人过。”


    易秋笑了笑,“明天早上我就死了吧。杨于波死后,我用杨氏仅剩的资产,帮助政府军和这里的宗教组织谈判,让他们释放中国的人质,现在……”


    她仰起脸来,看了看头顶的灯泡,“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过,我觉得我把我该还的都还了。”


    陈慕山看着头顶的灯泡,“我脑子不好,我不懂你的执念。”


    “嗯,因为你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一只快乐的小狗。”


    “对哈。”


    陈慕山自嘲一笑,重复道:“我一直都是一只,快乐的小狗。”


    “陈慕山。”


    “说。”


    “他们都说你很厉害,我也没有机会见识过。如果我死了,你一个人会有办法离开这里吧。”


    “有。”


    他顿了顿,低头看着易秋的侧脸,“但我不想走。”


    “我说了,别要死要活得赖着我。”


    陈慕山环顾这间暗室,“关你的这个地方,也曾经关过我,很不幸,我在这里被扒了个精光……”


    “你在说什么。”


    “对不起,我嘴瓢了。”


    “没有。”


    易秋笑了一声,“我只是觉得你真的很神奇,这么惨的事,你还可以打着哈哈跟我说。”


    “习惯了。”


    陈慕山放低自己的肩膀,让易秋靠得更舒适一些,“我只是想告诉你,这间暗室,这座别墅,我比你更熟悉,而我在边境线上来回这么久,就是盼着有一天,我能带着你,一起回家,易秋。”


    “嗯?”


    “你想有一个家吗?”


    易秋沉默了一会儿,“什么样才算是家。”


    “比如,你开一个诊所,楼下看病,楼上住人,你养一只宠物狗,你没事去看看你养父母。”


    “你呢。”


    “我……”


    陈慕山笑笑,“我一直都是一只快乐的小狗啊。”


    他耸了耸肩膀,“来吧易秋,摸摸头。”


    “我的手绑着的。”


    “转过来,哥三秒就给你解了。”


    “然后呢。”


    易秋的声音有一丝微微的颤抖。


    “然后带你出这座别墅。”


    “出去之后呢。”


    “别墅后面就是出阳山,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带你翻过这座山吗?”


    “可是我的腿不好。”


    “你别演了行吗?你刚才踢我的时候力气挺大的。”


    “确实没断,但也没好全。”


    “卖惨?”


    “对。”


    “你到底跟谁学的。”


    易秋抿唇笑了笑,“你啊。”


    她一脸坦然,“这两年,我一直在想象,陈慕山以前是怎么活洗下来的,陈慕山以前,都演过什么样的人。”


    “行吧。”


    陈慕山悻悻地笑了笑,“所以你在这里演的是什么?”


    “一个断了腿的温柔大小姐。”


    “明天呢,处决你的时候还演吗?”


    “演啊,我会声泪俱下,楚楚可怜。不到最后一刻,我都不想放弃。”


    陈慕山抹了一把脸,“你可真……”


    “我这两年,一直求生不求死。”


    易秋打断陈慕山的话,“陈慕山,毕竟我和你,还没有再见面。”


    “……”


    “我喜欢你。”


    易秋甩开绳子,伸手抱住陈慕山,“陈慕山,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带我翻过这座山,我带着你,回我的家吧”


    十月的第一天,陈慕山带着易秋回到中国境内。


    十月的第二天,陈慕山和易秋被肖秉承带走,之后取保,接受调查。


    针对陈慕山和易秋的调查持续了三个月之久,最后二人免于起诉。


    这三个月里,易秋租了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陈慕山抱着一张席子,蹭了易秋房间里的三匹砖。


    一月的最后一天,陈慕山在席子上醒来,睁开眼睛,发现易秋抱着枕头,躺在他对面。


    他忙翻身坐起来,枕头后的易秋也睁开了眼睛。


    “易秋你干嘛。”


    “我想知道,地上有多舒服。”


    陈慕山下意识地抱住了膝盖,“肯定不舒服。”


    “那你为什么不睡床。”


    陈慕山看了一眼柔软的真丝床品,侧过头,“那是你的床,我不想睡。”


    “陈慕山。”


    “干嘛呀。”


    “陈慕山陈慕山陈慕山。”


    陈慕山哭笑不得,“你能不能别学我。”


    “我没有学你,我只是觉得很开心。”


    她说完,也翻身坐了起来。


    ……


    两个人穿着睡衣,光着脚,盘腿坐在那张陈旧的席子上,“你什么时候才想喜欢我。”


    陈慕山别过头,通红的耳根却暴露在了易秋的视线里。


    清晨的阳光透进卧室的纱窗,窗外是斑斓的秋山。


    秋山沉默不言,却让浓情烈意点燃彩色的林。


    观山之人慕此山,然此山易秋,此山亦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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