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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阿宝和叶蓓蓓已经到家了， 阿宝正在兴奋地跟叶蓓蓓说今天他英明神武的妈妈，“我妈妈今天去做了翻译哦，她很厉害的， 本来有另外一个翻译顶替了我妈妈的工作，但是他翻译错了， 我都听见了， 最后还是我妈妈去做了翻译。”

    还在说话，柳烟凝他们回来了， 阿宝冲上来， “妈妈， 你今天好厉害哦！”

    柳烟凝摸了摸阿宝的圆脑袋，“阿宝，你今天也在， 你是不是也听到那个叔叔翻译得不对？”

    阿宝点点头，“是不对啊，但是妈妈翻译对了。”

    柳烟凝问他， “那后面那个叔叔说的那个程序原理， 你听明白了吗？”

    沈牧也想起这个来，当时阿宝都在现场，阿宝的记忆力很好，沈牧取出笔记本，翻开给阿宝看，“阿宝，你看一下， 你妈妈翻译的有没有问题。”

    沈牧当时记的笔记也很匆忙， 只是记住了一些关键字，他还怕阿宝看不懂， 连贯地阿宝读了读。

    “我知道，我听懂了，妈妈翻译的没有太大的问题，那个蓝眼睛叔叔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阿宝听完，说道。

    沈牧笑道：“那就行，这回这个埃里克竟然这么大方地将他们的程序原理给我们讲了一遍，叫人惊讶。”

    “人家会不会故意更改程序，或者是隐藏了核心部分没有告诉我们？”柳烟凝总觉得外国人不会这么好心。

    沈牧点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们也会经过分析，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秦姨将饭碗端上来，“吃了饭再说吧，孩子们都饿了。”

    “洗手吃饭吧。”

    次日，沈牧大清早就出门开会去了，杨英才这几个总部来的领导要给大家开个会，基地的建设工作进行得不错，该表扬的要表扬。

    等到领导说完话，自由发言的时候，沈牧提出了一个问题。

    “现在基地周边的环境越来越差了，弱水河改道改变了基地周围的环境，我们基地建设在这里，不出意外，起码未来五十年都要执行航天任务，这么多人生活在这里，环境这样差，动不动就要起沙尘暴，周围只剩弱水湖还有一点水，也在枯竭了，那边的胡杨林一死，环境只会更加恶劣，我们是走可持续性发展的道路，我认为基地的环境一定要及时治理起来。”

    龚扬抽了一口烟，这个问题，之前他们内部开会商量过，沈牧说得不错，这么大的航天基地修建在这里，恶劣的环境确实对基地没有任何好处。

    沈牧在开会，柳烟凝先跟着柴胡去招待俄罗斯的访问团，访问团今天也要离开了。

    埃里克他们这次主要是过来看发射台的，但是基地还处于建设之中，他们能看到的也不多，但是这次过来，他们也感受到了中国人要将自己的宇航员送入太空的决心，在房间里，埃里克跟同行的同事感慨，“他们连两弹一星都研发出来了，载人飞船也拦不住他们，我们真的想象不到，这个民族有多么强大的决心。”

    柴胡他们是过来带访问团去食堂吃早餐的，这个翻译工作张秘书也能做，但是杨英才去指定了柳烟凝来担任翻译工作，毕竟柳烟凝现在也算是航天院的翻译人员了，只差入职手续，办完她就是正式员工了。

    航天院是隶属军部委统管，入职还要进行政审，有些麻烦，可能还要等个半个月所有的手续才能办理完成。

    柳烟凝跟在柴胡身边，埃里克看着柳烟凝笑道：“这位美丽的女士，俄语说得非常好。”

    柳烟凝朝他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多谢您的夸奖。”

    柴胡看向她，柳烟凝说道：“对方在说我的俄语说得很地道。”

    埃里克继续问她，“女士你是不是曾经前往俄罗斯留学过？”

    柳烟凝摇头，“并没有，我外婆曾经担任过翻译官，她的俄语讲得非常好，我是跟我外婆学习的。”

    埃里克笑道：“原来如此，美丽的女士，等你有时间的时候，欢迎你来到我们美丽的俄罗斯。”

    柳烟凝客气地笑：“多谢您，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一定会去的。”

    她不能跟埃里克说得很多了，柴胡他们都听不懂俄语，要是被人误会是跟俄国人串通就麻烦了，柳烟凝还抽空跟柴胡翻译埃里克跟自己说了些什么。

    柴胡倒不认为柳烟凝是在泄密，不过柳烟凝身为高级技术兼管理人员的家属，确实应该规避这样的风险。

    来到食堂，这会儿战士们早就已经用餐结束了，食堂也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本来这会儿食堂是没有早餐了的，今天为了招待外宾，特意开放了一个早餐窗口。

    柳烟凝扫了一眼，早餐是米粥，面条，还有肉包子，想吃哪个都可以。

    柳烟凝将早餐选择翻译给埃里克，埃里克见他们的早餐如此单调，连肉食和牛奶都没有，忍不住问道：“你们的早餐没有牛奶吗？那你们的战士怎么能有强健的身体进行基础建设呢，我听龚说你们的基础建设基本都是自行完成的。”

    柳烟凝听出埃里克疑问中的轻视，似乎在嘲笑他们连牛奶也喝不上。她想了想，说道：“我们的孩子从小就是吃五谷粮食长大的，牛奶中的营养我们在谷物网中也同样能够获取，埃里克先生，您知道中国有一句俗语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吗？我们千万年都是这样生活下来的，如果让我们学习西方的生活方式，早上吃燕麦和牛奶，那我们会很不适应。”

    但是埃里克说的也是实情，北边就是蒙古牧民，完全可以给基地供应牛奶，但是基地现在经费紧张，没有克扣战士们现有的标准就已经很不错了。

    柳烟凝说得不卑不亢，埃里克笑了笑，“女士说得对，这就是饮食文化的差异了。”

    即使埃里克对她露出了笑容，柳烟凝心里对这个外国男人没有任何好感，公事公办地介绍完了早餐，就退到了一边。

    埃里克对柳烟凝笑道：“女士，我有个工作机会提供给你，我们驻华大使馆也需要高级翻译，薪资待遇一定会超过你现有的数倍，女士我看你的俄语水平很好，可以去试一试。”

    柳烟凝挺意外的，没想到对方当着柴胡他们的面就敢挖人，她礼貌地说道：“感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出来工作的目的是为了报效祖国，金钱并不能让我获得满足，但还是感谢你的好意。”

    埃里克惊讶地看着她，心想中国人真是很奇怪，放在第一的是报效祖国。

    柳烟凝当然没有这么高的觉悟，这是沈牧他们这种人才有的，柳烟凝主要是找个借口回绝他。

    柳烟凝给柴胡翻译了一下埃里克说了什么，“他说他们的驻华大使馆需要翻译，问我能不能去。”

    柴胡惊讶地看着柳烟凝，他没想到埃里克竟然当着他们的面就敢挖人，不过这也侧面地说明了柳烟凝的业务确实挺强的，能让埃里克当面挖人。

    吃了早餐，杨英才他们也过来了，柳烟凝看到了沈牧。

    沈牧用目光询问柳烟凝，柳烟凝朝他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事。

    柳烟凝中午不能回家吃饭了，她在基地里面也没有看到阿宝，访问团一直到下午才辞别了龚扬等人，和杨英才他们一起走了。

    龚扬从柴胡那得知埃里克当面挖墙角，连忙将沈牧叫过来，“这可不行，烟凝可一定不能去啊！”

    沈牧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送走了访问团之后，柳烟凝就先回家了，他还没有来得及跟柳烟凝说上话呢。

    “烟凝要去哪里？”沈牧问道。

    龚扬一愣，“烟凝还没跟你说吗？”

    沈牧摇头，“没有啊，发生了什么事？”

    龚扬将埃里克邀请柳烟凝去俄罗斯驻华大使馆的事情简单说了，“这个老毛子，肯定是想要挑拨离间呢！”

    沈牧哭笑不得，“烟凝怎么可能会去嘛，她本来都在北京生活得好好的，现在带着阿宝来到了基地，要是她是贪图舒适生活的人，就不会来基地了，再说，金钱也打动不了她。”

    沈牧不好明说，柳烟凝有钱着哩！埃里克试图用高薪来打动柳烟凝，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龚扬说道：“我也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但是还是不得不提醒提醒。”

    沈牧站起来，“我还说你火急火燎地将我叫过来是什么事情呢，原来是这个，这个你尽可放心吧，烟凝不是那样的人。”

    龚扬点头，“那当然，那当然，你们一家人都在为国奉献，那别人可能是，烟凝都不可能是啊，我就是担心敌人挑拨离间嘛！我们基地的条件是艰苦了一点，但是我们是人民有信仰，国家才有力量呀！”

    沈牧点头，“我还忙着呢，没事我就回去了。”

    “对了，烟凝现在是我们的工作人员了，你给她做一张工作牌，以后进出方便。”

    沈牧说道：“那不急，她暂时也没有工作的机会。”

    柳烟凝做的是翻译，只有外宾来访的时候，才会用得上她。

    晚上沈牧忙完回到家，“参谋长将我叫过去，说埃里克给你发出了工作邀请了？”

    柳烟凝他们都已经吃过了，沈牧的饭放在锅里热着。

    “是啊，今天在食堂的时候，他突然说的。”

    沈牧想了想，“不管对方是不是真心邀约，我们不去就是了。”

    柳烟凝看着沈牧，“怎么，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沈牧摇头，“那怎么会呢，我们夫妻多年，一直分居两地，若不是彼此信任，不会到现在感情还这么好了，烟凝，我要是连你都不信任，还能信任谁呢。”

    柳烟凝哼了一声，“那你还问我。”

    “我之前不知道这个事情，是龚扬问我，我才知道，所以回来就跟你说一说。”

    柳烟凝到底不高兴，“你问我，就表示你不怎么相信我。”

    阿宝在旁边听得着急，眼看妈妈就要生爸爸的气了，他只好打岔说道：“妈妈，我和爸爸都在这里呀，你哪里都不会去，对吗？”

    柳烟凝看向阿宝，她可以跟沈牧生气，但不能忽略阿宝，她要给足阿宝安全感，让他知道，在他长大之前，需要妈妈的时候，妈妈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柳烟凝捧着阿宝的脸，在他圆溜溜的脑门上亲了一口，“当然了，阿宝，妈妈当然不会离开你，你在哪里，妈妈就在哪里，再说妈妈已经加入了爸爸的单位，妈妈就陪着阿宝在基地，哪里都不会去的。”

    阿宝眯着眼睛笑起来，“妈妈你真好！阿宝也不会离开妈妈的！”

    柳烟凝笑道：“这次妈妈还要感谢阿宝呢，要不是阿宝教了妈妈那么多词汇，妈妈都听不懂俄罗斯人说什么，还是妈妈的阿宝最棒！”

    阿宝想起了家里的收音机，因为行李太重没有拿过来，在这边没有收音机用，阿宝听收音机的习惯不得不停止，他问妈妈，“妈妈，我们能不能买个收音机呀。”

    柳烟凝一愣，看着阿宝渴望的眼睛，才想起忘记将阿宝最喜欢的收音机带过来了。

    “可以呀，牧哥，这附近哪里能买到收音机吗？”

    “泉市有，下次有人去泉市办事的话，爸爸就托人带一个收音机回来，好吗？”

    阿宝点头，收音机是他学习的重要方式，这边书籍有限，不像在北京，他可以去图书馆看书，那里总是有看不完的书，但是来了这里，能看的只有爸爸的书，但是阿宝看书的速度很快，已经将沈牧的书看了大半了，剩下的可能坚持不了一个月。

    “爸爸，我们还能再买点书吗？”阿宝问。

    “可以呀，或者哪天我让人带你和妈妈去泉市转转，那边有书店，但是没有太多专业书。”

    阿宝点头，“好，我休息的时候就和妈妈一起去。可以找秦叔叔开车送我们去吗？”

    沈牧笑道：“可以，不过你得问一问你秦叔叔到时候有没有时间。”

    阿宝将爸爸的话记在了心上。

    他很快就见到了秦珍云，秦珍云他们又碰上了一个难题，过来找阿宝帮忙。

    阿宝顺便就问了，“秦叔叔，我和我妈妈想去泉市买点东西，你有时间的时候能带我们去吗？”

    “你们想买什么呀？”秦珍云问道。

    “是我想买东西，我想买一个收音机，如果有书店的话，我还要买一些书。”

    秦珍云笑道：“是不是你爸爸的书不够你看了，我那里也有一些书，你需要的话，我给你送过去。”

    秦珍云他们每个月有四天的休息，“我休息的时候倒是可以带你们去，但是要先打个用车的申请。”

    “好的，这个我跟我爸爸说，你什么时候休息呀？”

    秦珍云想了想，“这个周末，我会休息一天，要是你们确定要去的话，我就那天休息，刚好你周末也休息嘛。”

    阿宝点头，“好的，我回去之后跟我妈妈说。”

    秦珍云走的时候，李丹丹回来在门口碰见他，打了个招呼。

    秦珍云站住了，看着李丹丹笑，“丹丹。”

    李丹丹冷冷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秦珍云摸了摸头，“丹丹，还在生气呢？”

    “秦珍云同志，请叫我李丹丹，或者是李丹丹同志，丹丹不是你叫的。”李丹丹毫不领情。

    秦珍云也没生气，笑道：“你这同志，上次又不是我得罪你，你怎么能把账算在我头上呢。”

    李丹丹看向他，“你们都是一伙的。”

    “哎，你这话又不对了，我们大家都是一伙的呀，我们都是为了航天事业拼搏奋斗的革命同志，你怎么能光说我跟曾强是一伙的呢。”

    李丹丹本想说一句“牙尖嘴利”，想到上次的事情确定是自己考虑不周到，曾强虽然说话难听，确实也提醒了她，李丹丹不再纠缠，抬步就走。

    秦珍云望着她的背影，笑着摇头，这个女同志真是.

    “秦珍云又过来找你做什么呀，阿宝？”进了门，李丹丹询问阿宝。

    “过来找我解决一个计算题，丹丹姐，咱们还去做实验吗？”

    李丹丹摇头，“这会儿刮起了大风，做不了了。”

    阿宝点头，“对了丹丹姐，我们这个周末要去泉市，你要去吗？”

    李丹丹惊喜地说道：“真的吗，跟谁一起去呀？”

    “秦叔叔开车带我们去，我和我妈妈要去买东西。”

    得知是秦珍云开车，李丹丹啊了一声，刚刚她才在门口得罪了对方，周末再坐人家车，总感觉有些太没骨气了。

    但是李丹丹确实好久都没有出去过了，旁边的蒙古集市她都去了好几次，实在是没意思了，再说她的卫生巾也要用完了，得去买。

    她倒是也可以拜托柳烟凝帮忙带回来，但是这种私人用品不太好开口，除此之外，她还想去买几件衣裳，外面的还能将就穿，内衣得换换了。

    进城的日期确定下来了，沈牧也给他们打好了用车申请。

    到出发的这天，柳烟凝和阿宝早早地吃过了早餐，在家里等着秦珍云。

    “阿宝，蓓蓓不去吗？”

    “是啊，蓓蓓说她有事情就不去了。”

    “好吧，到时候看到好吃的，给蓓蓓带一些回来。”

    没一会儿，李丹丹来了，她得知秦珍云会开车来阿宝家里接他们，就跟阿宝约好，来他家里等。

    李丹丹很少来阿宝家里，虽然柳烟凝让阿宝叫过她好多次，让她来家里吃饭。但是李丹丹也知道，戈壁滩不同于北京了，在这里物资匮乏，就是地主家里也没有余粮，她不能经常过来吃白饭。

    “丹丹，你来了。”

    “丹丹姐！”

    李丹丹笑道：“秦大哥还没有过来呢？”

    他们对人的称呼都是各叫各的，真算起来，辈分是完全乱的。

    柳烟凝笑道：“应该快了，吃早餐了没有？”

    李丹丹不好意思地笑道：“还没有呢。”

    “快来吃点包子，早上秦姨刚蒸出来的，都还热着呢。”

    李丹丹这回没有客气，这一路得两个多小时，不吃早餐在路上会饿得慌。

    等李丹丹吃过了早餐，也差不多到了约定的时间七点半，秦珍云开着基地里的吉普来了，就停在房子外面。

    柳烟凝拉着阿宝出门，手里还拿了个单子，是昨天晚上大家集思广益想出来要购买的东西。

    秦姨要买的东西很多，主要是厨房里用的，在集市上买不到。

    秦珍云从车上下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嫂子，阿宝！准备好了吗？”

    看到李丹丹跟着柳烟凝他们后面出来，秦珍云还愣了一下，笑道：“丹丹同志也要去泉市吗？”

    上次李丹丹说过之后，秦珍云虽然还是称呼丹丹，但是在后面加上了同志二字，听起来稍微没有那么亲密了。

    李丹丹见他还是笑脸迎人，显然没将她那天的冒犯记在心里，也自然了不少，她还以为秦珍云会趁此机会‘回敬’她呢，看来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等人坐好，秦珍云就开车出发了。

    其实泉市也并不大，商品物种也并不丰富。秦珍云对阿宝说道：“可能很难买到书，收音机应该没问题。”

    得知阿宝是去泉市买收音机，李丹丹说道：“阿宝，我那有收音机呀，可以借给你用的。”

    柳烟凝替阿宝说道：“阿宝每天都要用收音机听外语的，还是自己买一个方便，你那个你留着自己用。”

    秦珍云扭头看了一眼李丹丹，虽然李丹丹说的是普通话，但是普通话里也能听出一些地方口音，他问道：“丹丹同志，你听口音像是江浙一带的。”

    李丹丹看向他，“是啊，我是那边的。”

    秦珍云笑道：“是吗，我也是，你是哪里人？”

    李丹丹犹豫了一会儿，报出了自己的家乡，没想到和秦珍云来自一个地方，两人都掩不住惊喜，用方言交流了起来。

    柳烟凝见阿宝侧着耳朵听，低声问他，“阿宝，你能听懂吗？”

    江浙一带的口音外乡人是完全听不懂的，听起来就像是另外一门外语，跟蒙古语差不多难度。

    柳烟凝有心想测试一下阿宝的语言能力，目光熠熠地看着阿宝。

    阿宝没说话，只是竖着耳朵听着。

    第132章

    得知是老乡， 李丹丹和秦珍云的关系迅速拉近不少，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虽然李丹丹不至于泪汪汪， 但是在基地能碰见跟自己同一个地方的人确实很不容易，之前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了， 激动地跟秦珍云说起话来。

    秦珍云也挺高兴。

    两人在前排说得热切， 柳烟凝想测试一下阿宝学习一门语言能有多快，也就默不作声地坐着。

    过了好久， 李丹丹才反应过来， 后排的母子俩好久没说话了， 想必是自己一直跟秦珍云说话，冷落到了他们，连忙停了下来， 用普通话对阿宝说道：“阿宝，你快看天边那排大雁，天气暖和了， 大雁也要回到家乡了。”

    阿宝说道：“大雁每年都要迁徙上千公里， 从西伯利亚经过内蒙古，往沿海飞去。”

    李丹丹和秦珍云初初听了这话还没什么，过了一会儿，猛地反应过来阿宝是用他们的家乡话说的这句话，两人不约而同地猛地扭头看过来，“阿宝，你们也是江浙一带的人？”

    阿宝微笑道：“不是啊， 我是北京人， 我妈妈也是，只有我爸爸不是， 他是陕北人。”

    李丹丹惊讶地看着阿宝，“那你怎么会说我们的方言？”

    坐在旁边的柳烟凝替阿宝解释，“他刚刚学的。”

    “刚刚学的？在哪里学的？”李丹丹好奇地追问，她都惊讶死了，怎么阿宝突然就会说他们的方言了？

    阿宝笑道：“就是跟你们学的啊？”

    李丹丹和秦珍云对视一眼，跟他们学的，他们刚刚只是说了一小会儿方言啊，怎么阿宝就学会了？他们的交谈才几个词汇，没有说到大雁北回的问题啊！阿宝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李丹丹的心里好像有一只小猫在挠，她都恨不得立马追问出答案，“阿宝，你到底是怎么学会的？这也太夸张了！”

    秦珍云努力集中精神开着车，好在这是戈壁滩，不集中精神的最坏结果就是在戈壁滩迷路，车上放着罗盘，也不至于迷路。

    “我就听你们说话，就学会了呀。”阿宝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能迅速学会一门语言，他也不太清楚。

    “柳姐姐，阿宝也太厉害了吧！”李丹丹感觉太不真实了，这样的天赋真的有人类拥有吗？

    别说李丹丹了，就是柳烟凝也有点不敢相信，“阿宝三岁之前都不会说话呢。”

    那时候柳烟凝也相信阿宝不是哑巴，只是说话迟。退一万步说，就算阿宝真是哑巴，柳烟凝也爱他。

    没想到阿宝不仅不是哑巴，他还是语言天才，这样的语言天赋，要是放在外交部.

    显然李丹丹他们和柳烟凝想的是一个问题，“阿宝这样的天赋，不去做外交官可惜了。”

    柳烟凝顿了顿，才说道：“一个合格的外交官有很多优点的，精通外语只是其中一个，还有沉着睿智，反应迅速，各种各样的优点堆砌在一起才能是一个优秀的外交官，如果单单是语言天赋初出色，只能做翻译官。”

    阿宝目光熠熠地看着柳烟凝，“妈妈，翻译官就是你现在做的工作吗？”

    柳烟凝还没有反应，秦珍云被吓得不轻，“阿宝，你可不能去做翻译官，你要在航天事业中反发光发热啊！”

    他还真担心阿宝听了李丹丹的话，跑去做外交官或者是翻译官了，阿宝身上有多重天赋，但是他应该在最需要他的地方发光发热，弱国无外交，他们最紧要的任务是共同努力，让国家强大起来。

    阿宝看向秦珍云，阿宝虽然小，但是他也从之前的一些事件中感受到了爸爸工作的意义，他以爸爸为榜样，也要为祖国做贡献，但是长大之后具体要做什么，阿宝现在还没有想过。

    李丹丹还没有从阿宝的语言天赋中回过神来，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厉害的人，光是听别人说话，甚至都不用自己去练习，就能学会。

    “要是我也有这样的天赋就好了！”李丹丹感慨道。

    秦珍云笑道：“你想得还美，要是世界上人人都有这样的天赋，别说我们还在修载人航天基地了，可能连宇宙里另外的人类文明都已经找出来了。”

    李丹丹笑了起来，“是，不过宇宙里真的还有人类文明吗？”

    秦珍云笑道：“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你应该问阿宝。”

    “我认为肯定是有的.”

    一路到了泉市，柳烟凝先带着阿宝去了泉市最大的百货商场，这里的百货商场规模不大，但是商品种类还是挺多的，柳烟凝他们要去买收音机，李丹丹要去买衣服，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决定分头行动。

    柳烟凝说道：“那珍云就陪丹丹去买衣服吧，她一个女孩子单独行动，万一走丢了不安全。”

    秦珍云看了一眼柳烟凝和阿宝，阿宝虽然是小孩子，但是他很聪明，李丹丹就不一样了，小姑娘容易掉以轻心，点头说道：“好，那我们几点钟在哪里汇合呢？”

    柳烟凝看了一眼腕表，“我们买了收音机也要买点东西，那我们就十二点钟在这里汇合吧，汇合之后我们去吃个饭，下午再去书店。”

    到了电器区，阿宝终于买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收音机。

    “妈妈，咱们可以买个风扇吗？到时候夏天肯定会很热。”阿宝他们之前来的时候就是夏天，白天很热，晚上很冷，昼夜温差大。

    柳烟凝点头，“行，那咱们买个落地风扇。”

    柳烟凝还买了一盏台灯，家里现在只有一盏，不够用。

    买了不少东西，柳烟凝拿不了了，本来还想去买衣服，都只能在原地等着李丹丹他们。

    到约定时间之前，李丹丹他们就回来了，一看到柳烟凝，李丹丹就说道：“柳姐姐，刚刚我们去逛服装店，秦大哥说他也想买一件衣服，我就帮他看呢，有件外套我觉得很合适他，秦大哥家说他年纪大了不合适，他哪里年纪大了嘛，还不到三十吧，比我也大不了两岁。”

    李丹丹虽然还是学生，但是她已经读到博士了，比柳烟凝只小一岁。

    秦珍云红着脸，“不合适，我都是中年小老头了，哪里还能穿那么鲜艳的衣裳。”

    李丹丹捂嘴笑起来，“婚都还没结呢，你好意思说自己是小老头。”

    秦珍云看向她，“大哥别说二哥，你不也没结婚吗？”

    李丹丹红了脸，“我跟你不一样，我又没有说自己是老太婆。”

    柳烟凝看了他们俩一眼，“你们买好了吗，我们还想去买两件衣服，你们要是买完了，就在这等我们一会儿，马上就下来。”

    李丹丹这才看到柳烟凝脚底下堆着不少东西，“柳姐姐，你买了这么多东西呢！”

    秦珍云在一旁笑，李丹丹瞪了他一眼，“秦大哥，你笑什么啊。”

    秦珍云笑道：“你们的辈分完全是乱的嘛，阿宝叫你姐姐，你叫嫂子姐，你们这个辈分。”

    李丹丹和柳烟凝对视一眼，也笑了起来，“这实在是没办法，我是阿宝的师姐，他肯定是叫我姐，我和柳姐姐的年纪差得不大，不可能叫柳姐姐阿姨吧！那只能叫姐。”

    笑过了，柳烟凝拉着阿宝上了楼，阿宝长得很快，她之前准备的衣服不够他穿了，柳烟凝还想再买两套家居服，她在家里待的时间很多，在家里想要尽量穿舒服一点，但是在北京穿的不适合在戈壁穿。

    在这里买衣服不能像在北京那样精挑细选了，没有那么多时间，柳烟凝匆匆买完了衣服，就下楼跟李丹丹他们汇合去吃饭。

    逛了一天，回到基地的时候天都已经擦黑了，不过这次她没有那么担心了，因为泉市和基地通了铁路，就算是顺着铁轨走，也能回到基地，不用担心会迷路。

    沈牧早就已经翘首以盼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吉普车的身影。

    秦珍云下了车，对沈牧笑道：“主任，久等了吧。”

    柳烟凝从车上下来，“快来帮忙搬东西。”

    看到他们平安回来，沈牧提着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走了过去，“买了多少东西？”

    等看到被塞满的后备箱以及满满当当的后排，沈牧吃了一惊，“买了这么多！”

    秦姨也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帮着拿东西。

    柳烟凝笑着对秦珍云两人说道：“就在这吃饭吧，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就跟秦姨说了，让她煮上你们的饭了。”

    秦姨笑道：“饭菜都好了的，我去摆饭。”

    这会儿已经过了食堂的饭点，秦珍云他们都没有推辞，帮着将东西搬完之后，就来到了饭厅。

    阿宝迫不及待地想测试一下新台灯的亮度，沈牧帮着将台灯搬到了桌子上，等通上电，整个屋子都亮了几分，台灯亮度很强。

    柳烟凝笑道：“这回不用挤着看书了。”

    这次在泉市买的东西很多，唯一遗憾的就是阿宝想买的书没买到几本。

    回来的路上，秦珍云就安慰阿宝，“我们同事都有书，阿宝，到时候借他们的书看一看，比你在普通书店买的，还强呢。”

    阿宝问柳烟凝，“妈妈，我给蓓蓓买的点心，想给她送过去。”

    “吃了饭再送吧，这会儿蓓蓓都吃过饭了。”阿宝不在基地，蓓蓓也没有过来吃晚饭。

    李丹丹在北京的时候就尝过秦姨的手艺，秦珍云还是第一次吃到，柳烟凝早上出门的时候就交代秦姨多做两个菜，桌子上摆着五菜一汤，还要一道炖风干肉，香味充溢着整个屋子。

    秦珍云吸了一口，“真香啊！”

    李丹丹笑道：“秦姨手艺可好了！”

    到了戈壁滩，秦姨都是上桌一起吃饭的，她要盛饭，秦珍云抢着盛了，吃了一口秦姨炖的风干肉，秦珍云连连赞叹，“这肉真香啊！是腊肉吗？”

    “是风干肉，从牧民那买的。”沈牧说道。

    秦珍云惊讶，“这风干肉炖了竟然这么香！我们之前在食堂吃的，都是干巴巴的。”

    秦姨笑道：“这肉就得这么炖了吃，沈先生和阿宝都喜欢。”

    说到炖肉，阿宝想起来了，“秦奶奶，你什么时候去集市啊，我们还没买艾吉玛家里的风干肉呢。”

    秦姨笑道：“上次我去集市没有看到她们呀，我也不会说蒙古话，也找不到个人问。”

    阿宝算了算，下次集市他也轮不到休息，只好拜托秦姨下次去集市的时候注意一下。

    吃了饭，柳烟凝和阿宝又坐着车进了基地，叶蓓蓓跟着她爸爸住在基地里面的宿舍，阿宝将给叶蓓蓓买的点心送给她。

    过了几天，沈牧接到了一个考察的任务，他们要去拜访额旗旗长，商议煤炭运费的事情。

    沈牧要带柳烟凝和阿宝一起去。

    柳烟凝有些犹豫，“你们是去商议正事，我和阿宝跟着去不太好吧？”

    “让阿宝去是有正事，他能听懂蒙古语，会说蒙古语，他是我们的翻译，你现在也是航天部的一员，跟着去有什么不好。再说，我们这次去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就当是带你们去看一看异族风情，体验一下蒙古包。”

    听他这样说，柳烟凝也就不再犹豫，这样的机会确实难得，她去可能就是去看看，阿宝是有任务在身的。

    阿宝听说要去蒙古包，很是高兴，他想起叶蓓蓓，询问沈牧能不能带着蓓蓓一起去，沈牧很爽快地点头，“都去，我们这次就相当于是去蒙古包做客的，让蓓蓓也跟着去玩一玩。”

    阿宝很兴奋地去跟蓓蓓说了，得知可以去蒙古包，蓓蓓也很高兴，两个孩子一连期待了几天，总算是熬到了出发的这天。

    这次依旧是秦珍云开车，带队的是龚扬，看到柳烟凝带着两个孩子，还让她和孩子来坐吉普车，剩下的人都去挤卡车了。

    出发的时候还很早，戈壁滩都是灰蒙蒙的，远处的胡杨林若隐若现。

    阿宝用圆润的手指轻轻地抠着玻璃窗，戈壁滩上风沙大，车开两天不洗，车窗就灰得看不清，偏偏这里还缺水，不能经常洗，车窗被风沙糊得几乎看不清外面了。

    “妈妈，你去过蒙古包吗？”阿宝问柳烟凝。

    柳烟凝摇头，“没有，妈妈没有去过。”

    她之前都一直在北京生活，哪里都没有去过。这样一想，沈牧在这边工作也不完全是坏事，起码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如果不是沈牧的工作在这里，或许他们穷其一生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方来。

    在茫茫的戈壁滩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他们一路向北，路上的风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变化。

    路边开始出现了成片的胡杨林，这里的胡杨林跟基地旁边的胡杨林有些区别，一片片地沿着河流生长。

    柳烟凝下意识地问沈牧，“这里有河吗？”

    问出来之后，她才发现沈牧不在车上，坐在前排的是龚扬，她带着两个孩子坐在后排，龚扬似乎已经睡着了。

    开车的是秦珍云，秦珍云回答道：“嫂子，额旗这边靠近祁连山，祁连山上的雪水形成了黑河，黑河末端分出了东西两条额济纳河，你看到的这成片成片的胡杨林，就是沿着河岸生长的。这里的秋天可漂亮了，等到秋天，我开车带你们过来看胡杨林，那种热烈的金黄色，让人一辈子都不能忘怀。”

    柳烟凝笑道：“好啊，到时候我们过来看胡杨林。这边地势好奇怪，在戈壁滩里竟然能长出绿洲来。”

    秦珍云笑道：“是啊，这里形成了一个盆地，被巴丹吉林沙漠和戈壁滩夹在中间，被黑河养育着，形成了少部分的绿洲，这里在古代，可是匈奴最重要的放牧地呢。后来被霍去病打了下来，阿切断了蒙古国和河西走廊的绿色通道，旁边的武威张掖的名字来历，也跟霍去病有关.”

    秦珍云跟柳烟凝母子说起了额旗的地域风情，这里也和航天基地形成了非常重要的依附关系。

    阿宝竖起耳朵听着。

    其实他们去集市走的也是这条路，只是当时柳烟凝他们被关在后面的车厢里，看不见外面的风景。

    龚扬已经睡着了，打起了呼噜。秦珍云的话匣子打开了，跟阿宝说起了这片土地上的历史，发生在这里最多的故事还是在西汉汉武帝时期，秦珍云似乎是很欣赏霍去病，说起了泉市的名字来历。

    “当时霍去病打通了河西走廊，打了胜仗之后霍去病非常高兴，有人进贡了他一坛好酒，恭贺他打了胜仗，霍去病将酒倒进泉里，说要与三军将士共饮，这才得来的名字。”

    阿宝提问：“什么泉啊？”

    这一问就问住了秦珍云，“就是泉水呀！”

    “什么泉呀？我们能去看看吗？”阿宝的好奇心不减。

    秦珍云哭笑不得，“这就是历史典故，现在环境恶劣了，可能当时的泉早就干涸了吧。”

    “环境恶劣？”柳烟凝也经常听沈牧说这边环境变得越来越差了，说是要请水利局的人来看看，治理基地周围的环境，柳烟凝来的时候这边环境就是这样的，她一直以为戈壁滩就是这样的。

    “是啊，额济纳河东西两条河道形成了东西居延海，现在西居延海已经濒临干涸了，早几年还不是这样的，我听说那时候他们还曾经在西居延海里面抓鱼呢。”

    柳烟凝听得心惊，这么重要的水源，在短短数年就发生了这么剧烈的改变，戈壁本来水资源就很珍贵，若是水源干涸了，这片胡杨林也会消失，生态环境也会变得恶劣，难怪沈牧总是将治理环境这句话挂在嘴上了。

    然而治理环境不是一人能做成，非国家统筹治理不可。

    阿宝也听见了秦珍云的话，他抬头看向妈妈，“妈妈，以后阿宝不每天洗澡了，阿宝要三天洗一次。”

    受北京生活习惯的影响，他们现在还是每天都会洗澡，但是戈壁滩缺水，阿宝想要节约用水了。

    柳烟凝摸了摸阿宝的头，爱洁的习惯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阿宝从生下来到现在都是每天洗澡，若是改成三天洗一次，阿宝不知道得多难受。

    秦珍云听见了阿宝的话，表扬他，“阿宝，节约用水的习惯非常好，秦叔叔也是三天洗一次澡。”

    当然，秦珍云三天洗一次主要不是为了节约用水，而是他懒。

    听见秦珍云这么说，阿宝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叶蓓蓓听阿宝说他要节约用水，也有样学样，“那我以后也三天洗一次。”

    柳烟凝笑着说道：“现在的天气三天洗一次还可以，到了夏天就不行了，得每天洗澡，要想节约用水有其他的办法，阿宝，你可以研究一下怎么能在每天洗澡的前提下节约用水。”

    到了地方，车停了下来。

    柳烟凝下了车，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绿洲。

    她自从到了戈壁之后，还没有见过这样大片大片的绿色，他们脚底下是一片草原。

    阿宝和蓓蓓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绿色在其他地方不足为奇，在这里，却是生命的奇迹。

    沈牧从后面的卡车上跳下来，走到了柳烟凝他们身边，笑道：“这一路过来，风景不错吧。”

    柳烟凝笑道：“震撼人心！这样的大漠风情，要是秋天来看，肯定更加震撼。”

    沈牧笑道：“到时候秋天带你们来看。要十月底的时候，胡杨林才是最金黄的时候。”

    简单说了几句，一行人往不远处的蒙古包走去，沈牧交代柳烟凝，“我一会儿可能照看不周你们，你照顾好蓓蓓，阿宝跟着我。”

    他们毕竟不是出来玩的，是出来办事的，柳烟凝点头，“你带着阿宝去吧。”

    阿宝跟着沈牧赶上了最前面的龚扬，龚扬笑着对阿宝说道：“阿宝，你今天的任务重大，要给我们做好翻译工作呀。”

    阿宝郑重地点头，“龚叔叔，阿宝一定完成任务！”

    旗长巴图带着他的族人迎了出来，双方之前都见过面，大笑着打招呼。

    美丽的蒙古族姑娘端着酒杯迎了上来，嘴里唱着歌，声音空灵，虽然柳烟凝他们都听不懂，但是不影响他们欣赏歌声。

    为首的龚扬和沈牧等人接过了酒杯。

    沈牧平时是滴酒不沾的，柳烟凝惊讶地看着沈牧将手指伸入酒杯中，往上弹了弹，往下弹了弹，再往敬酒的蒙古姑娘的眉心抹了抹，才将酒一饮而尽了，喝了一杯还有一杯，一连喝了三杯。

    沈牧喝酒上脸，酒刚喝下去，脸就红了，柳烟凝不由得担心起来。

    秦珍云在旁边解释，“这是蒙古族的礼仪，下马酒，是敬给最尊敬的客人的。”

    阿宝好奇地问：“为什么我爸爸还有龚叔叔他们喝酒之前，都要弹一弹手指呢？”

    “往上弹，是敬天，往下弹，是敬地，往蒙古姑娘眉心弹，是敬主人，最后自己喝了，这也是蒙古族的礼仪，我们到这里来，要入乡随俗。”

    柳烟凝点头，难怪从来滴酒不沾的沈牧竟要喝酒了，原来是为表尊敬。

    柳烟凝本以为为首的沈牧他们喝了就算了，没想到蒙古姑娘们给剩下的人也端了酒过来，就连柳烟凝面前都有个美丽的蒙古姑娘给她端来了一杯酒。

    柳烟凝酒量不行，很少沾酒。但是刚刚才听见秦珍云说入乡随俗，她要是喝了这三杯酒，得立马醉过去，实在是为难。

    关键时候，沈牧走了过来，对柳烟凝说道，“烟凝，你就学着他们，敬天敬地敬主人，最后对着自己弹一弹，就算是喝过酒了。”

    柳烟凝闻言，心中一喜，连忙照做，果然蒙古姑娘朝她露出灿烂的微笑，嘴里说了些什么。

    沈牧站在旁边给她翻译，“她这是在赞美你漂亮，并送上了祝福。”

    柳烟凝不会说蒙古话，她微笑着用汉语说：“谢谢。”

    沈牧说了几句蒙古语，姑娘笑着，端着酒下去了。

    听见沈牧竟然会说蒙古语，柳烟凝吃了一惊，之前也没有听他说起过，有心想问，沈牧走到前面去了。

    旗长会说汉语，正在和龚扬交谈，阿宝虎头虎脑地站在旁边，龚扬笑着对巴图说道：“这位小朋友是我们沈主任的儿子，他会说蒙古语。阿宝，跟巴图爷爷问好。”

    阿宝机灵地用蒙古话说道：“巴图爷爷，你好，祝您身体康泰。”

    巴图大笑起来，摸了摸阿宝的小脸，“你好，你是从哪里学习到的蒙古话呢，你的蒙古语讲得很好。”

    “我自己学习的，巴图爷爷。”

    巴图虽然会说汉话，但是汉话水平也有限，他跟阿宝笑聊了几句，对龚扬说道：“贵客请进蒙古包，我们已经为贵客们准备好了酒肉，快请！”

    巴图的笑容里带着忧虑，他担心龚扬他们这次是来要钱的，旗里还差着基地一百多万的运费呢，但是目前他们实在拿不出这笔钱来，额旗的煤炭质量不好，卖出去都是亏钱，幸而基地现在冬天烧锅炉的煤炭是在额旗买的，才让他们缓过来。

    柳烟凝听沈牧说过，额旗最丰富的产业就是农业和矿产，现在额旗运煤炭就是通过基地的铁路，卖出去的煤炭还抵不上运费。

    但是即便如此，巴图他们还是对客人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和热情，一走进蒙古包，浓烈的肉香味就扑进了鼻腔，蒙古包里已经摆满了小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盘盘烹饪好的羊肉。

    “快请上座。”

    龚扬拉着巴图一块坐在了主桌后，龚扬笑道：“巴图旗长，这次我们过来，是过来商议煤炭运费的事。”

    巴图五十来岁，有着蒙古人健壮的体魄，此时这个八尺大汉脸上却满是无奈，“实不相瞒，我们今年矿产产能不足，煤炭也卖得不好，实在是还不出来，我们也知道你们基地的建设是国之要务，非常重要，我们也想尽早将钱还上，实在是没有余力呀.”

    巴图话还没有说完，龚扬伸手握住老旗长的手，“巴图旗长，你误会了，我们这次过来不是来催债的，我们这次过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经过我们研究决定，要将额旗欠我们的一百多万的运费，一笔勾销了，我们也知道你们的难处，这个账不用你们还了。”

    巴图张大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追问道：“不用我们还了？一笔勾销？”

    龚扬笑道：“是呀，虽然基地现在也很困难，也需要资金，当时基地不会忘了额旗对我们的帮助，当年为了配合修建航天基地，额旗将最好的家园都让了出来，我们不会忘了额旗人民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我们基地和额旗的关系就像是鱼和水，额旗是我们基地的大后方，额旗现在有困难，我们帮不上忙，但也不会让你们雪上加霜呀！”

    一席话说得巴图老旗长眼含泪水，“首长啊！额旗人民永远感谢你们！”

    龚扬拉着老旗长的手，笑道：“我们是互帮互助，我们也不会忘记额旗人民的帮助！”

    巴图感动得连连点头，端起酒杯，“首长，这一杯，我敬你们！”

    柳烟凝听着那边说话，肚子也有些饿了，桌案上摆着的牛羊肉上了有段时间了，摸着都有些冷了。

    等男人们喝过酒，就可以开席吃东西了，桌案旁边都配备了切肉的小刀，柳烟凝给叶蓓蓓切了一块羊肉。

    他们在北京的时候也经常吃羊肉，秦姨做羊肉手艺很好，做出来的羊肉基本吃不出羊膻味。

    正在这时，几个蒙古姑娘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端着冒着热气的铜壶，每桌都放了一壶。

    巴图笑道：“这是我们草原上的奶茶，请大家品尝。”

    柳烟凝感觉到有一双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抬头看去，是沈牧。

    沈牧笑着指了指桌上的奶茶，她明白他的意思，端起来倒了一杯，先递给叶蓓蓓，“蓓蓓，你尝尝。”

    随即，柳烟凝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奶茶的奶味很浓，茶味不像正宗的茶叶，但是味道很是香醇。

    柳烟凝先前吃了几块肉，嘴里正感觉腻，喝了两口奶茶，竟将腻味压下去了。

    此时献茶的蒙古姑娘拿上了草原上特有的乐器，走进了蒙古包，坐在客人中间，开始弹唱助兴。

    草原上的歌声总给人一种辽阔壮观的感觉，只要歌声一响起来，仿佛就看到了蓝天白云青草地，成群的牛羊和套马的汉子。

    唱歌的节目下去之后，又进来了一老一小，老人手里拿着蒙古小鼓，小女孩穿着民族服饰，看着十分可爱。

    阿宝一见到这个小女孩，霍地站了起来，脱口而出：“艾吉玛！”

    艾吉玛听见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循着声音看过去，见是阿宝，她眼睛一亮，显然也是认出了阿宝，她正要高兴地打招呼，突然想起来自己进来的任务，停住了，只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阿宝。

    巴图注意到了两个小朋友之间的互动，笑着问阿宝，“你认识艾吉玛吗？小朋友。”

    巴图还记得阿宝会说蒙古语，用蒙古语问他的，阿宝点头，“我们之前在集市上认识的，我们要买他们家的风干牛肉，但是我秦奶奶两次都没有遇到艾吉玛。”

    巴图哈哈大笑，“风干肉，我们草原上别的没有，风干肉很多很多的，等你们走的时候，我送你们两大袋子！用不着买！”

    阿宝将头摇得像拨浪鼓，“那不行，我妈妈说牧民都很辛苦的，我们要出钱买的，不要爷爷你送的。”

    沈牧在旁边听着阿宝和巴图聊天，他只懂一些简单的蒙古语，只听懂了一部分。

    龚扬则完全没有听懂，巴图对他笑道：“你们这个小朋友非常有礼貌。”

    龚扬笑道：“他很聪明，是我们基地的小宝贝。”

    艾吉玛开始表演舞蹈了，她跳的是传统的蒙古舞，蒙古舞由一个小女孩跳起来，在豪迈大气中又增添了可爱，引人入胜。

    柳烟凝看出来这个小姑娘的舞蹈天赋非常好，长者不知道是不是小女孩的爷爷，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小女孩每次舞动都精准地踩在音乐节拍上，她一边舞，还一边唱。

    叶蓓蓓羡慕地看着，她不会跳舞也不会唱歌，最羡慕这种小女孩了。

    等表演过后，在场的观众都毫不吝啬地给出了最热烈的掌声，艾吉玛高兴得脸蛋红扑扑的，她看到巴图爷爷朝她招了招手，大胆地走了过去。

    巴图让小女孩坐在自己身边，笑着询问：“艾吉玛，你认识这个小朋友吗？”

    巴图指着阿宝，艾吉玛笑着点头，“我认识呀！”

    巴图又招手让阿宝过来，让两个小朋友手拉手，笑道：“那么从今天起，你们两个小朋友就是好朋友了！”

    巴图说的是蒙古语，除了阿宝，龚扬他们都没有完全听明白。毕竟基地就处于阿拉善盟的辖区，他们多少还是懂一些蒙古语的。

    阿宝看着艾吉玛笑，“艾吉玛，为什么你和你妈妈不去集市了呀，我秦奶奶两次都没有找到你们。”

    第133章

    艾吉玛看着阿宝笑， “我家里最近有很多小羊羔出生，额吉要照顾小羊羔，就没有时间去集市了。”

    阿宝笑道：“原来是这样啊， 那我们今天过来了，你让你额吉将你们家的风干肉拿过来吧， 我们买回去。”

    艾吉玛看了一眼巴图旗长， 她知道阿宝他们都是旗里尊贵的客人，笑眯眯地说道：“我额吉肯定会送给你们， 不要钱。”

    巴图听见艾吉玛这样说， 高兴得合不拢嘴， 热情好客是他们蒙古人刻在血液里的基因，“乖巧的艾吉玛，你们家的风干肉留着自己吃， 爷爷会给尊贵的客人们准备风干肉的。”

    艾吉玛摇头，跑到爷爷身边，将阿宝他们需要风干肉的事情说了， 爷爷就说道：“家里还有风干肉， 我这就去拿过来。”

    龚扬他们都听懂了关键词风干肉，听明白了他们是要送肉。

    巴图说道：“图雅，风干肉我会准备的，你们不用操心了。”

    图雅是艾吉玛的爷爷，听巴图这么说，他行了个礼，“既然小客人是艾吉玛的朋友， 我们也应当准备一些， 以表对尊敬的客人的心意。”

    巴图听他这么说，就不再阻拦， “那好吧。”

    图雅将艾吉玛留在蒙古包里，自己出去了。

    大人们要聊天了，阿宝拉着艾吉玛来到妈妈她们这里，将艾吉玛介绍给妈妈和叶蓓蓓，虽然妈妈和叶蓓蓓都见过艾吉玛了，但是她们没有说过话。

    “妈妈，蓓蓓，这是艾吉玛，你们都见过她的。”

    柳烟凝看向艾吉玛，艾吉玛的小脸红扑扑的，像可爱的小苹果，她微笑道：“艾吉玛，你会说汉话是吗？”

    艾吉玛点头，“是的，阿娜。”

    叶蓓蓓好奇地问她，“艾吉玛，你是在哪里学会的汉话啊？”

    艾吉玛笑道：“跟着我额吉去集市的时候，那边有很多说汉话的叔叔阿娜，我跟他们学的。”

    艾吉玛说的叔叔阿娜，就是从基地去集市买东西的人。

    柳烟凝笑道：“那你很厉害啊，艾吉玛，这样你都能学会汉话，你上学了吗？”

    柳烟凝不知道蒙古包里的孩子是在哪里上学，这么聪明的艾吉玛，要是不读书太可惜了。

    艾吉玛点头，“我上学了的，阿娜。”

    但是给艾吉玛他们上课的老师也不会说汉话，他们都是蒙古语教学。

    叶蓓蓓目光熠熠地看着艾吉玛，她也想学习蒙古话，如果艾吉玛都能这么聪明地自学汉话，那她肯定也能学会蒙古语的。

    柳烟凝笑道：“阿宝可以跟你学习蒙古语。”

    叶蓓蓓说道：“我也想学。”

    艾吉玛很高兴，“好呀，我教你。”

    两个小女孩挤在一起坐着，开始了蒙古语教学。

    阿宝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桌上摆着的牛羊肉已经有些冷了，阿宝没吃两口，但是他很喜欢喝这个奶茶。

    酒足饭饱的时候，几个蒙古族的姑娘又端了食物进来，其中一个姑娘将一碟子白花花的像肥肉一样的东西摆在了柳烟凝面前。

    柳烟凝没认出这是什么东西，低声问艾吉玛，“艾吉玛，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艾吉玛点头，“我知道，这是我们草原上最爱吃的羊尾油。”

    这还真是油？柳烟凝用小刀翻了翻羊尾油，确实是油，白花花，油腻腻的。

    柳烟凝听见巴图跟龚扬说了什么，巴图显然汉语水平也不够用了，中间夹杂了几句蒙古语，龚扬没听明白，阿宝及时给他翻译，巴图的意思是他们的羊尾油是草原上最珍贵的东西，专门招待贵客的，但是汉人吃不习惯，所以龚扬他们可以稍微尝一点，不用吃完。

    柳烟凝好奇地看着羊尾油，她想尝一尝这个羊尾油真的那么好吃吗，草原上都用它来招待贵客，她用刀子挑了指甲盖大小的羊尾油，放进嘴里抿了抿，一股油腻顿时在口腔里爆开，她感觉自己好像喝了一口油，那种油腻感让她差点失口吐出来。

    艾吉玛眼疾手快地将柳烟凝身前的奶茶给她递过来，“喝一口奶茶，阿娜。”

    柳烟凝连忙接过来喝了一口，那种醇香的奶茶一入口，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种让胃翻江倒海的油腻感顿时就被压了下去，满口只剩下牛奶和茶的香气了。

    叶蓓蓓本来也想尝一尝，被柳烟凝制止了，她压低声音说道：“太油腻了，蓓蓓，你吃不惯的。”

    叶蓓蓓指了指和巴图旗长他们坐在一起的沈牧等人，“叔叔他们都在吃，好像很好吃。”

    柳烟凝抬眼看去，果然看到沈牧正在大口大口地吃着羊尾油，她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晶亮的油从他嘴角流出一样，看得她头皮发麻。她猜测这可能是蒙古人的习俗，用他们认为最好的东西来招待贵客，而沈牧他们也不辜负巴图旗长他们的好意，将送上来的羊尾油强行吃了。

    而此时，身边的艾吉玛也开始吃起了羊尾油，她熟练地用小刀切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嗦’地一声就吞了下去。

    叶蓓蓓见她吃得这么香，也想尝一尝，用小刀切了一块下来，放进嘴里，反应和柳烟凝一样，差点吐了出来，但幸好她还记得这是在做客，急忙接过艾吉玛手里的奶茶，将羊尾油给灌进了肚子里。

    叶蓓蓓惊讶地看向艾吉玛，他们的饮食习惯差异真的很大，这么油腻的东西，连艾吉玛都喜欢吃。

    酒足饭饱，龚扬他们一行人要告辞了。

    艾吉玛的爷爷图雅背着一大袋子的风干牛肉来了，巴图让人准备的礼物也送了过来，全是草原上的特产，风干肉，干蘑菇，要送给龚扬。

    龚扬自然是不要的，巴图旗长却一定要他收下，“这是我们对基地一点微薄的支持，一点心意，请首长务必要收下。”

    他看向阿宝，微笑道：“小朋友，爷爷还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他拍了拍手，一个穿着民族服饰的汉子牵来了一头小绵羊，“阿宝，这头小羊是爷爷单独送给你的礼物。”

    阿宝惊讶地看着小绵羊，龚扬他们都感到意外，没想到巴图这么喜欢阿宝，竟然要送给他小羊。

    这头小羊大概三个多月大，长得非常漂亮，卷卷的毛非常蓬松，让它看上去格外可爱，可能是刚离开母亲，来到人群有些害怕，不停地咩咩地叫。

    阿宝的视线顿时被小羊抓住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小羊。

    柳烟凝走到阿宝身边，戈壁滩不像草原，那里没有青草，小羊要是带过去之后，没有东西可以给它喂食，可是这个巴图旗长送给阿宝的心意，拒绝实在不好。

    沈牧说道：“老旗长，这羊是你送给阿宝的礼物，按理说我们不应该拒绝，但是基地那边你知道，全是戈壁，没有青草，小羊带过去没有东西喂它。”

    龚扬笑道：“沈牧，既然这是巴图旗长送给阿宝的礼物，你就收下吧。到时候去食堂拿烂菜叶子喂它，这么大个基地，不会连头羊都喂不起。”

    阿宝很喜欢这头小羊羔，它看起来那么可爱，五官那么奇特，让阿宝对它产生了十足的好奇心，但是阿宝听着它可怜的叫声，不忍心让它离开它的妈妈。

    “谢谢巴图爷爷，但是这头小羊一定不想离开它的母亲，我很喜欢爷爷送给我的礼物，但是我不能将小羊从它妈妈身边带走它。”

    巴图愣了愣，没想到阿宝小小年纪就如此善良，他更喜欢阿宝了，“阿宝，如果你不将小羊带走的话，它长大了就会被卖掉。”

    阿宝“啊”了一声，“为什么要卖掉小羊？”

    巴图耐心地说道：“因为不卖掉小羊的话，我们就没钱买吃的。这头小羊我送给你，给你作伴吧。”

    阿宝看向小羊，小羊黑碌碌的眼睛也正朝他看来，阿宝犹豫了。

    沈牧也在这时对阿宝说道：“阿宝，巴图爷爷的心意，收下吧。”

    阿宝谢过了巴图旗长，收下了小羊羔。

    跟艾吉玛告了别，阿宝跟着妈妈上了车。阿宝还是跟柳烟凝一起坐吉普，小羊羔在后面的卡车车厢。

    “妈妈，我的小羊会晕车吗？”

    柳烟凝摇头，这还真说不定，“动物和人一样啊，有的会晕车，有的不会，我也不知道小羊会不会，你别担心，爸爸在呢，他会照顾好你的小羊的。”

    阿宝点点头，看向蓓蓓，旗长爷爷只给自己送了小羊，没有送给蓓蓓，阿宝怕蓓蓓会难过，连忙说道：“蓓蓓，小羊还没有取名字呢，你能不能给小羊取个名字呀？”

    叶蓓蓓想了想，“它毛茸茸的，叫小云朵好不好？”

    阿宝笑道：“好呀，就叫这个名字吧。”

    柳烟凝笑道：“这个名字很好，那小羊以后就叫小云朵了。阿宝，小羊是你的，你不能完全将小羊丢给秦奶奶喂养，你有时间的时候就要给他喂食，知道吗？”

    阿宝点头，对叶蓓蓓说道：“蓓蓓，以后我们一起养小云朵吧。”

    叶蓓蓓高兴地问道：“真的吗？”

    说不羡慕是假的，阿宝收到了一只那么可爱的小羊，但叶蓓蓓也知道，旗长爷爷是为了感谢阿宝帮忙翻译，才将小羊送给了他。而且这么珍贵的小羊本来也不可能每个人都送。

    阿宝点头，叶蓓蓓更高兴了。

    柳烟凝在一旁看得好笑，喂养小羊不是一天两天，蓓蓓还愿意和阿宝一起喂小羊呢，就不知道这两个小朋友能坚持多久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弄回来这么个东西呀！”秦姨看到阿宝牵着小羊羔回来，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这么小的羊羔子，不会是弄回来吃的吧？”

    阿宝瞪圆了眼睛，“可不敢吃！这是旗长爷爷送给我的礼物！我要把它养大的！”

    叶蓓蓓也吃了一惊，生怕他们将小羊羔杀来吃掉了。

    “可是这戈壁滩上连根青草都没有，怎么养羊呢？”秦姨发愁。

    阿宝说道：“龚叔叔说了，让我们去食堂捡烂菜叶子喂给小羊。”

    秦姨看向笑眯眯的沈牧夫妻，知道他们肯定是要支持阿宝养羊的，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养吧养吧，我也养些鸡，要去捡烂菜叶子，就多捡一点。”

    之前秦姨就说要养鸡，戈壁滩上没有青草喂鸡，只好作罢，现在阿宝说要养羊，都要去捡烂菜叶子了，那刚好养养鸡。

    秦姨担忧地问沈牧，“但是我进不去围墙大门啊，烟凝不可能去捡菜叶子，阿宝也没有时间天天去捡，只有我去捡，我又进不去怎么办呢？”

    沈牧说道：“这个你别担心，我来解决。”

    沈牧真就给秦姨弄了一个通行证，还跟基地食堂打好了招呼，让他们将处理的菜叶子统一收集起来，给秦姨留着。

    阿宝虽然说要喂养小云朵，但是他每天都要去基地，回来的时候，秦姨基本上都已经将小云朵给喂饱了，阿宝只能给它喂点水。

    这天，阿宝和叶蓓蓓在一起喂小云朵喝水，小云朵的家就是门口的一个小木桩，它脖子上的绳子就拴在小木桩上。

    “阿宝，现在晚上这么冷，小云朵就这么睡在外面会不会冷啊？”

    阿宝摸了摸小云朵蓬松的卷毛，“我妈妈说羊毛非常保暖，小云朵不会冷的。”

    “可是小云朵还是个小朋友，它没有家的话，晚上在外面会害怕的。”

    阿宝想了想，“那我让我爸爸给小云朵做一个小房子，这样晚上它就能待在它自己的小房子里了。”

    等下午沈牧下班回到家，阿宝就缠着沈牧，让他给小云朵做个房子。

    沈牧笑道：“小羊跟小狗不一样的，小狗喜欢在房子里面，小羊它生来就亲近大自然，它不喜欢待在有盖的逼仄的房子里，它身上的毛完全足够它御寒了，这样吧，阿宝，爸爸想办法弄点石头来，我们给小云朵修一个羊圈给它住。”

    阿宝连连点头，“谢谢爸爸！”

    戈壁滩上没有石头，基地里有一些建设用剩的石头，是用火车从别的地方运过来的，沈牧准备拉一些回家来，准备休息天的时候给小云朵修羊圈。

    修羊圈阿宝帮不上忙，他也知道爸爸工作很忙，想帮爸爸找找帮手。

    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秦珍云，秦珍云是跟他关系最好的人。

    阿宝来到了计算组。

    阿宝看了一眼，忙碌的人中间没有秦珍云，他只看到了曾强。

    阿宝走过去，问道：“曾叔叔，秦叔叔去哪里了呀？”

    曾强看到阿宝，眼睛一亮，“阿宝，你怎么过来啦？”

    阿宝腼腆一笑，“我想请秦叔叔帮个忙。”

    曾强还是第一次听见阿宝说需要帮忙，立马问道：“帮什么忙，曾叔叔也能帮你呀！”

    曾强还以为阿宝是工作上碰到什么问题了，没想到阿宝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想给我的小羊修个羊圈，想请秦叔叔帮帮我。”

    曾强愣了一下，阿宝有个羊他是知道的，是额旗旗长送给阿宝的，就拴在阿宝家门口，他们都见过，没想到阿宝是来找人帮忙修羊圈的，懵归懵，曾强还是一口就答应下来，“修羊圈啊，我也能修啊！我去帮忙吧！”

    阿宝眼睛亮晶晶的，“曾叔叔，你真的可以去帮忙吗？”

    曾强笑道：“那当然了，那还有假，你们打算修一个多大的羊圈呀？”

    阿宝摇头，“这个我不知道，这个得问问我爸爸，不过只有一只羊，应该修不了太大的。”

    曾强笑道：“行，什么时候修，我过去帮忙。”

    阿宝挺不好意思的，他可没有帮曾强什么忙，“我爸爸休息天的时候就开始修，曾叔叔，你会修羊圈吗？”

    曾强笑看着阿宝，“那肯定没有问题，我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可是修过猪圈的，那羊圈跟猪圈是一个道理呀！”

    曾强为了让阿宝相信他真的会修猪圈，还补充道：“我爸爸是个杀猪匠，以前我们家养了可多猪了，那猪圈都是我帮着我爸爸修的！”

    阿宝果然放心了，“谢谢曾叔叔！”

    等阿宝走了，秦珍云办完事回来了，一回来就发现曾强十分高兴地哼歌，仿佛遇上了什么大喜事，秦珍云开玩笑道，“咋了这是，探亲假批下来了？要回家看嫂子去了？”

    曾强看了秦珍云一眼，目光得意，心想，珍云啊珍云，你去的可真不是时候，他噘着嘴吹口哨，不告诉秦珍云实情，“那不是，那没有。”

    秦珍云本来不追问了的，偏偏旁边有多嘴的同事说道：“珍云，刚才阿宝来了。”

    秦珍云连忙问道：“阿宝来了？他来做什么？是不是找我？”

    曾强急了，生怕秦珍云将自己这个好不容易才揽下来的差事给搅黄了，连忙打断，“没什么，没什么，我已经帮阿宝解决了。”

    “阿宝找你帮他的小羊修羊圈呢，你不在，他就找强哥了。”嘴快的同事笑道。

    秦珍云惊讶了一下，笑道：“行啊，修羊圈我在行啊！”

    曾强连忙说道：“小老弟，这个差事我已经答应阿宝了，我去帮忙给他修羊圈，就不用麻烦你小老弟了。”

    秦珍云不肯让，“阿宝是来找我帮忙的呀，我有时间啊，强哥你能力强任务重，计算组需要你时时刻刻在岗，还是我去给阿宝修羊圈吧。”

    “你修过羊圈吗？我可是修过猪圈的人！你到时候别修了羊圈将阿宝的小羊给砸死了！”曾强不肯相让，“阿宝是来找你，但是你不是没在吗，我已经跟阿宝说好了。”

    秦珍云和曾强都想跟阿宝示好，他们也都知道阿宝是个好孩子，知恩图报，谁给阿宝帮忙修了这个羊圈，以后说不定阿宝就跟谁亲了，这么大好的送上门来的跟阿宝打好交道的好事，他们都不肯相让。

    “那这样吧，到时候我们都过去帮忙吧，人多力量大嘛，争取一个上午就将羊圈修完。”秦珍云也知道曾强肯定不会将这个机会让出来了，只好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来。

    曾强看着他笑起来，“行吧，反正都是咱们计算组的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一晃就到了沈牧休息的这天，他从基地借来了一个翻斗车，要去基地外面的石堆里搬石头，虽然只有一只羊，但也要修一个差不多大的羊圈，好让小云朵在里面活动。

    除了搬石头，还得搬水泥，沙子倒不用搬，随地就能挖，就是沙子都很细，级配差了点。但也没有办法了，石头都是从外面拉来的，粗粒沙子也很珍贵。

    沈牧要出门去搬石头了，阿宝站在家门口翘首以盼，他虽然和曾叔叔约好了今天修羊圈，但是不知道曾叔叔什么时候过来。

    沈牧让阿宝也戴上手套去帮忙，毕竟羊圈是给小云朵修的，阿宝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也要让他有参与感，参与了劳动的过程，培养阿宝的责任感。

    见阿宝东张西望的，沈牧问道：“阿宝，你在看什么呢？”

    阿宝还没有跟爸爸说请人帮忙的事情，他不确定曾叔叔他们会不会来，一直到看到曾叔叔和秦叔叔出现在不远处，他才说道：“爸爸，我请了曾叔叔帮忙。”

    沈牧愣了一下，“请人帮忙？”

    他看过去，果然看到曾强和秦珍云在朝这边走，看到父子俩已经开始忙活了，两人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来到了他们面前。

    阿宝惊讶地看着秦珍云，他最开始是想请秦珍云帮忙的，但是当时秦珍云没在，没想到他今天也跟着过来了。

    阿宝当然不会以为秦珍云是过来看热闹的，“秦叔叔，你是来给我们帮忙的吗？”

    秦珍云和曾强先跟沈牧打了个招呼，才笑着对阿宝说道：“是啊，我听说你要给你的小羊修羊圈，我就跟着你曾叔叔过来了。”

    沈牧看了阿宝一眼，这几天阿宝都没有说过这个事，不过他也不会为了这个小事去责怪阿宝，只是对他们说道：“这点小活，没想到麻烦你们了。”

    秦珍云和曾强笑了笑，“人多力量大嘛，本来这活你一个人干要一天，我们三个人干，半天就能弄完了。”

    确实，看着没多少事情，但是又要拉石头，又要拉水泥，还要去水井边担水回来，这里可没有自来水，要用水得去水井边担，这样一来就费事了。

    沈牧笑问：“你们吃早餐了没有，没吃早餐的话，家里还有包子。”

    基地里多半人都知道，沈主任自从老婆孩子过来之后，生活水平直线上升，家里都有人做饭了，沈牧前不久在家里请了龚扬等一众领导吃了个饭，据说吃过的人说，味道很好。这一点，秦珍云也佐证过。

    曾强在心里暗暗想，他们要是帮干一早上的活，中午饭，沈主任总得管吧！之前秦珍云就说过阿宝家里的阿姨做饭特别好吃，他没有由头也不好意思来蹭饭，今天总算是师出有名了。

    阿宝戴的手套是大人的，戴在他小小的手掌上，太大了，搬石头的时候，曾强和秦珍云就提心吊胆，生怕阿宝一手滑，给石头砸了。

    “阿宝，你在一旁玩耍吧，我们来搬石头就行了！”曾强真怕这个心肝宝贝受伤了，他看向沈牧，沈牧还是阿宝的亲爹呢，都不担心阿宝受伤。

    没想到沈牧不仅不担心，还说道：“让他搬，大的搬不动，就搬小的就行了。”

    阿宝也点头，“小云朵是巴图爷爷送给我的，我得帮忙做点事情呀。”

    到这个时候，曾强才想明白过来，沈牧是为了锻炼阿宝，阿宝确实也是个有责任心的孩子。

    搬了十来车石头，两个多小时就过去了，本来还以为半天就能干完活，这回结结实实的是要干一整天了。

    将所有的材料都准备妥当，到中午了。

    曾强终于吃上了阿宝家的饭菜，秦姨今天做了她来到戈壁之后才学会的拿手菜，炖风干肉，这一手真是绝了，吃过的人，就没人说不好的，人多的时候，炖肉汤都得喝完。

    中午叶蓓蓓过来吃饭，和阿宝一起去给小云朵喂了食物。

    基地生活着这么多人呢，食堂每天都有大量的烂菜叶，基地有蔬菜大棚，专门供应基地的食用蔬菜，还不到吃烂菜叶的程度，之前每天的烂菜叶都是丢掉，现在秦姨每天背着背篓去食堂，将烂菜叶背回家，挑挑选选，将好的挑出来，喂给小云朵吃。

    可能是吃得比在草原上的时候更好了，刚来不到半个月的小云朵已经肉眼可见的胖了一圈。

    叶蓓蓓分析道：“云朵胖起来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它每天都被拴在这里，它在草原上的时候得自己去觅食，在这里每天都是吃现成的，又没有运动，所以就胖了，我爸爸说这样的生活不健康。”

    阿宝想了想，“那以后我每天中午吃完饭，下午吃完饭都将拉着它去遛弯。”

    叶蓓蓓摸了摸小云朵的头，经过半个月的相处，小云朵跟他们已经很亲近了，“可以的，阿宝，等小云朵跟我们很熟悉了之后，就不用拴着它了，它应该不会走远的。”

    阿宝摸了摸云朵的羊头，他感觉到了小云朵的脑袋正在往外面冒硬硬的东西，“它要长角了！”

    叶蓓蓓惊喜，“真的吗？我摸一摸！”

    她也摸到了硬硬的角尖尖，刚拱出头来，“真的，阿宝，云朵要长角了！”

    阿宝兴奋地回到家，告诉柳烟凝这个好消息，“妈妈，云朵要长角了！”

    “是吗，那太好了，阿宝。”

    阿宝将他准备吃完饭溜溜云朵的打算说了出来，柳烟凝有些担心，毕竟羊不像狗那么亲人那么聪明，她担心一旦将绳索解开，阿宝拉不住的话，云朵就要跑进戈壁深处了。

    “妈妈陪你溜吧，怕你力气太小，拉不住它。”

    中午吃了秦姨的炖肉，曾强和秦珍云下午干活越发地卖力了，担水挖沙子和水泥，羊圈的雏形很快就出来了。

    基地周围沙狼不敢过来，不用考虑防狼的问题，主要是别让羊跑出来。

    阿宝和叶蓓蓓在旁边端茶递水，一点都没闲着。

    到下午五点钟，总算是将羊圈修好了，还差个门，沈牧打算等明天再去胡杨林捡点树枝，来做个柴门。

    阿宝迫不及待地想将云朵赶进它的新家。

    沈牧制止了，“先别赶进去阿宝，等水泥凝固了再说，万一石头还没有凝固，垮塌下来，砸到小云朵就不好了。”

    现在小云朵可是阿宝的小宝贝，万一真砸伤砸没了，沈牧他们可没有办法再给阿宝弄一头。

    曾强和秦珍云下午如愿地再吃了一顿，虽然干了一天的苦力，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阿宝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们计算组？”曾强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秦珍云摇了摇头，“这说不好，测控最近很忙，人手也没有增加，阿宝回来的日子遥遥无期。”

    曾强叹了口气，不过紧接着又说道：“不过也不用担心，阿宝迟早是要回来的，他在测控发挥的作用不大，跟着李丹丹跑，做李丹丹的助手，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秦珍云自从得知李丹丹是他的老乡之后不得不为李丹丹辩解一句，“先跟着丹丹也好，先熟悉熟悉别的事情嘛，计算组现在说实话也没有特别重大的任务，阿宝过来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曾强听他这么说，扭头看了秦珍云一眼。

    他眼神有些暧昧，还什么都没说呢，秦珍云脸就红了，“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曾强笑了起来，“我又没说什么，你脸红个什么劲，怎么了，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秦珍云连忙辩白，“我有什么秘密啊，别瞎说。”

    曾强嘿嘿笑道：“你不会是对你们那个老乡有什么想法了吧？挺好的，一个地方的人，说得上话，人家配你也绰绰有余，人家可是博士生！”

    秦珍云的脸越发红了，“你瞎说什么！”

    但语调已经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

    曾强正色道：“兄弟，我说真的，本来咱们待在这个地方，我还好，过来之前就已经把婚结了，你可是黄花闺男，再在这待几年，回去黄花菜都凉了，好姑娘哪里还会给你剩下，我看这个李丹丹，虽然嘴泼辣了一点，人还是不错的，长得也漂亮。”

    他语调认真起来，秦珍云也不反驳了，挠了挠头，“我怕人家对我没想法。”

    曾强笑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多好的机会啊！”

    秦珍云其实心里还有个顾虑，但他没说出来，李丹丹跟她的同窗蒋云飞关系很好，他不确定李丹丹跟蒋云飞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不敢随意去追求李丹丹，万一她已经跟蒋云飞好了，那他跳出来，岂不尴尬。

    不过这事他不会跟曾强讲。

    秦珍云心里倒是有一个打听的人选。

    次日，阿宝手上没什么事，正坐在办公室里看书呢，这书是丹丹姐借给他的，李丹丹宝贝得跟个什么似的，只让阿宝在办公室看。

    正看得入神，秦珍云来了。

    阿宝听见秦珍云叫自己，从入神中醒过来，“秦叔叔。”

    秦珍云听见他叫自己叔叔，之前还没有在意过这个称呼，但现在想起来，他叫自己叔叔，叫李丹丹姐姐，这不是硬生生地将他给叫高了一辈吗？

    不过这也不是最要紧的事情，他们称呼本来也乱。

    秦珍云凑到阿宝身边，看了一眼，“看书呢，阿宝？”

    阿宝点头，“秦叔叔，你有什么事呀？”

    他以为秦珍云又是遇到了什么计算难题，过来找自己探讨的呢。

    秦珍云却两手空空，不像以前那样拿着笔记本。

    “我们昨天修好的羊圈，没有垮塌吧？”秦珍云笑问。

    阿宝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秦珍云笑道：“没有就好。”

    他四下看了一眼，问阿宝，“你丹丹姐呢？”

    阿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丹丹姐的工位，虽然环境简朴，但是丹丹姐却将她的工位打理得特别漂亮，桌上还有一束纸折成的玫瑰花。

    “我不知道，有事情出去了吧。”

    测控组现在在忙着根据俄罗斯人的意见改进自动加注的程序，所以经常都在加注室那边，办公室没几个人，李丹丹手上的工作完成了一部分了，目前手上没有要紧的工作。

    秦珍云目光熠熠地看着阿宝，他心里的打听人选正是阿宝。虽然阿宝年纪小，但是阿宝很聪明，而且阿宝的嘴比一般大人的都要严，他非常注重承诺，答应不会说出去的事情就一定不会说出去，还有一个原因，阿宝在北京的时候就跟李丹丹和蒋云飞他们是同门，对情况更加了解，所以秦珍云更愿意跟阿宝打听。

    “阿宝，我问你个问题，你答应秦叔叔不能说出去，你能做到吗？”秦珍云看着阿宝黑碌碌的眼睛，问道。

    阿宝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嗯嗯，秦叔叔，我不说出去。”

    秦珍云面对阿宝天真的眸子，还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半天，才问道：“你丹丹师姐，有没有对象？”

    第134章

    阿宝一愣， 摇头说道：“没有吧，没听丹丹姐说过呀！”

    秦珍云笑道：“你还是小孩子，你丹丹姐就算有对象也不会明着告诉你呀， 你有没有发现过？”

    阿宝摇头，“没有。”

    秦珍云心中一喜， 得知李丹丹没有对象， 心里蠢蠢欲动起来，他又打听道：“那你蒋师兄呢？”

    “蒋师兄？”阿宝想了想， 以前是有的， 宋怡姐姐， 但是现在宋怡姐姐跟蒋师兄已经分手了，那也不能算了，阿宝摇头， “没听说呀！”

    听到两人都没有对象，秦珍云心里反而开始没底起来，两人年纪都不小了， 男未婚女未嫁的， 相处久了难免会日久生情。

    秦珍云看向阿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宝歪着头看着秦珍云，阿宝已经不是两三年前的阿宝了，当初宋怡姐姐跟蒋师兄谈恋爱的时候，就是拿他做挡箭牌，对于谈对象的事情，阿宝心里已经模模糊糊地有了概念。

    秦叔叔突然打听丹丹姐的情感生活来， 阿宝也明白了秦叔叔的意思， “秦叔叔，你想追求丹丹姐吗？”

    秦珍云被阿宝的直白吓了一跳， 连忙说道：“阿宝！”

    看着阿宝黑白分明的眼睛，秦珍云也不愿意瞒着阿宝了，对阿宝说道：“可不能告诉别人啊！知道吗？”

    阿宝点头，眯着眼睛笑，“我知道，秦叔叔，要保密嘛！”

    秦珍云摸了摸脑袋，阿宝没说破之前，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现在被阿宝说穿了，他反而冷静下来了，“阿宝，你说我要是去追求你丹丹姐，她能同意跟我处对象吗？”

    阿宝也一本正经，“这我可不知道呢，不过你要是想给丹丹姐送东西的话，我可以帮你。”

    秦珍云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青年了，要追求女孩当然不会只送个情书什么的，他要拿出实际行动，秦珍云跟阿宝商量，“阿宝，你给秦叔叔帮个忙.”

    秦珍云凑到阿宝耳朵边说着话，哈气吹进阿宝的耳朵里，痒得他连连缩脖子，“我知道了，秦叔叔。”

    秦珍云觉得自己这趟没有白来，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走的时候，刚好碰到从外面回来的李丹丹，看到秦珍云，李丹丹露出笑容，“秦大哥。”

    秦珍云飞快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没事人一样笑道：“丹丹，你去忙什么了？”

    “实验室那边要个数据，我给送过去了。”

    “好，我过来找阿宝说点事情，我先走了。”秦珍云不好意思站在门口跟李丹丹搭话，飞快地走了。

    李丹丹见他脚步匆忙，还当他是有事要做，没太在意。

    小云朵已经住进了它的新家，进入新家之后，它脖子上的绳索也没有解开，方便阿宝拉它出去溜溜。

    沈牧中午抽空回来，去远处的胡杨林捡了一担子柴火回来，用绳子绑好，给小云朵做了一扇柴门。

    柳烟凝这两天也很忙，她的小说结尾了，准备再整理一下，给北京的宋嘉和寄过去，当初她就答应了宋嘉和，不管怎么样，以后她的小说都会交给他的出版社来出版。

    在寄出去之前，柳烟凝给宋嘉和打了一通电话。

    宋嘉和几个月都没有柳烟凝的音讯，好不容易才等到她的电话，还不敢露出心里的喜悦，声音尽量放得平和，“是烟凝啊，你在那边怎么样呢？”

    “挺好的，这边就是生活不太方便，其他都挺好的，蓓蓓也好。”不等宋嘉和询问，柳烟凝主动说了叶蓓蓓。

    宋嘉和正要问叶蓓蓓呢，“蓓蓓在那边做什么呢，她也跟着阿宝进去了吗？”

    柳烟凝嗯了一声，阿宝是总部那边特别批准进组的，叶蓓蓓是因为叶庭工作的关系，加上前面已经有了阿宝进组的先例，叶蓓蓓虽然不是叶庭课题组的，但也在龚扬的批准下，进入了计算组。

    “都挺好的，蓓蓓和阿宝现在生活得很充实，而且这边的环境非常简单，航天部里人才济济，他们能学到很多知识，比待在北京强。”

    这一点，她说的是叶蓓蓓，来到基地之后，蓓蓓的生活就变得简单而充实了，加上和她爸爸生活在一起，小姑娘的性格也阳光了许多，脸上经常带着笑。

    宋嘉和说道：“那就好，我想给蓓蓓寄点东西过来，你给我一个地址好吗？”

    柳烟凝想了想，“好，嘉和，我这次给你打电话，主要是要告诉你一个事情，我创作了一本小说，主线是一位智商很高的小朋友的成长史，这本书没有任何言情线，这次打电话给你是想跟你说一说这个事情，因为之前我创作的都是言情小说，这次没有任何言情剧情。”

    柳烟凝没有说完全部，宋嘉和已经知道她的意思了，“烟凝，你寄回来吧，我会给你出版，我们之前有过约定的，你的作品都会在我的出版社出版。”

    “是，我没有忘记。那我寄回来，你先看看。”

    “好，对了，烟凝，你之前拍的那个《暖春》的陈导给我打电话了，说是联系不上你，他想告诉你，电影《暖春》这个月底就要上映了。”

    柳烟凝有些惊喜，《暖春》本来说是春节的时候就要上映的，但最终也没有上映，现在陈导】既然已经打电话通知她了，那肯定就是要上映了。

    “那太好了。”

    宋嘉和笑道：“《暖春》这本小说我们也已经印刷了三十万册，预计等电影上映之后，能带动小说的销售。烟凝，《暖春》截止目前为止，已经售出了一百六十多册了，这是个奇迹。”

    柳烟凝笑道：“还要多谢你们的宣传。”

    “你现在是当之无愧的畅销小说家，之前《文学》杂志还给打了电话，说是要给你做一次专访呢，你要是在北京的话，我还想给你做一个签售会。”

    之前柳烟凝的《暖春》销售过一百万册的时候，宋嘉和就想给柳烟凝办个签售会了的，当时柳烟凝不想那么高调，因为她一旦举办签售会，肯定会上新闻的。

    “那就不用了。”

    “对了，烟凝，我给你开了一个邮箱，好多读者寄了信给你，这些信我是寄给你，还是等你回来之后再给你。”

    “读者来信？”柳烟凝有些惊讶，之前宋嘉和没有说过这个事情。

    宋嘉和嗯了一声，“之前我想给你打电话说这个事情的，但是我联系不上你，就先开办了，主要是很多读者给杂志社写信，要求杂志社办这么一个读者邮箱，我心想这是读者们对作者的支持，就没提前通知你，开办了。”

    柳烟凝还挺惊喜的，她之前也没有收到过读者来信，能收到读者的来信，这对于一个作者来说，是莫大的鼓励，她很高兴地说道：“那麻烦你给我寄过来吧，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要是隔个三五年才回来，信件就会挤压太久了，读者会失望的。”

    宋嘉和答应了。

    挂了电话，柳烟凝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想早点读到信件，她想知道读者在心里都会说些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沈牧下班，柳烟凝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沈牧。

    沈牧并没有因为柳烟凝联系宋嘉和而生气，他也为柳烟凝感到高兴，但也不得不提前打个预防针，“烟凝，在你看到读者来信之前，你要做好心理建设，既然是读者的来信，有赞扬的，那也肯定有批评的声音。”

    柳烟凝知道沈牧的意思，他是担心柳烟凝在看到批评的时候会不高兴，柳烟凝其实也想到了这个，“言之有理的批评我当然会虚心接纳，要是毫无道理地写信来发疯批评我，那我就当他在.放屁！”

    柳烟凝很少说这么不文雅的词，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

    阿宝得知妈妈的读者给她写信了，迫切地问她，“妈妈，你的读者来信阿宝能看吗？”

    柳烟凝点头，“当然可以呀。”

    不过柳烟凝只给阿宝看赞扬她的信件，要是批评的信，她就不给阿宝看了。

    最近秦珍云总是有事没事就来找阿宝，有时候他过来的时候，阿宝正在跟着丹丹姐做事情，秦珍云也不介意，就跟着他们跑来跑去，一次两次还行，经常这样，李丹丹都忍不住问秦珍云，“秦大哥，你没有工作吗？”

    秦珍云笑眯眯地说道：“我的工作都做完了，过来看看阿宝，这可是我们计算组的小宝贝。”

    李丹丹现在跟秦珍云熟悉了，听到这话也不生气，笑道：“行啊，那你就天天来保护你的小宝贝吧。”

    秦珍云没有天天来，但是跟天天来也没有什么区别，几乎是一有空就过来，过来的时候，总给阿宝带些吃食。

    这天秦珍云又来了，还带了巧克力过来，就那么一块，给阿宝分了一半，剩下一半给了李丹丹。

    李丹丹看着阿宝笑道：“我还真是托了阿宝的福呢，天天蹭吃蹭喝的，阿宝，这样我更不能将你放回计算组了，不然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阿宝在旁边眯着眼睛笑，丹丹姐还蒙在鼓里呢，其实是阿宝沾了李丹丹的光，蹭吃蹭喝的。

    电影上映的时间确定了，柳烟凝想带阿宝去泉市看电影，上次他们去泉市的时候就发现泉市有个电影院。只是不知道在这么远的地方，有没有上映。

    得知妈妈的电影要上映了，阿宝很想去电影院看看，虽然不确定泉市的电影院会不会上映，还是想去试一试。

    沈牧最近很忙，不知道他到时候能不能抽出时间来。

    阿宝悄悄地跟秦珍云说了，因为秦珍云会开车，如果他们要去泉市看电影的话，只能请秦珍云帮忙开车送他们去。柳烟凝当然也能开，但是她不敢一个人带着阿宝去泉市。

    秦珍云知道之前柳烟凝演过电视剧，这次听阿宝说柳烟凝拍的电影要上线了，也很兴奋，“阿宝，我就说你妈妈漂亮得像电影明星嘛，没想到还真的拍了电影，那我们肯定要去啊！泉市的电影院我去过。”

    秦珍云愿意带他们去，阿宝高兴极了，还没等阿宝高兴一会儿，秦珍云就压低声音说道：“你怂恿你丹丹姐跟着我们去，好不好？”

    阿宝大眼睛转了转，点头说道：“行啊！”

    阿宝真去找了李丹丹，告诉了李丹丹看电影的事情，李丹丹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基地的生活枯燥乏味，解闷的东西只有书，但是书的数量也是有限的呀，看完了就没的看了。

    还有一样解闷的东西就是之前柳烟凝寄过来的黑白电视，不过就是因为解闷的方式太单一了，所以每天晚上围着电视看的人非常多，他们几乎都挤不进去，再加上看电视的男人喜欢抽烟，把休息室弄得乌烟瘴气的，李丹丹去了两次也就不愿意去了。

    沈牧也没说自己要去还是不去，他也不知道当天能不能抽出时间来，不过他心里是很想去的，电影不像电视剧，在基地的黑白电视上也能看到，电影不去电影院看就没的看，再加上是首映，他确实很想去看看，只能尽量地将工作安排好。

    到了出发的这天，他们也不确定泉市的电影院放不放映，放映的话是几点钟放映，所以只能早点去，免得错过放映的时间。

    沈牧没去。这几天发射场那边事情太多了，虽然暂时没有事情，但因为要去一整天，离岗时间太久，最终还是没去。

    柳烟凝带上了照相机，“到时候拍个剧照回来。”

    所有要去的人都在阿宝家这边集中，秦珍云开车过来，直接就能将人拉走了。

    李丹丹是跟着蒋云飞过来的。

    阿宝和叶蓓蓓出发之前去了羊圈看小云朵，回来就看到蒋云飞来了。

    蒋云飞笑眯眯地对阿宝说道：“好你个阿宝，有看电影这么好的事情，竟然不告诉师兄！”

    阿宝连忙笑眯眯地说道：“我怕师兄太忙了呀。”

    蒋云飞只是跟阿宝玩笑，他伸了个懒腰，“总算是有了个机会出去走走啊，人都快闷成傻瓜了。”

    秦珍云开着吉普车来了，稳稳地停在了他们面前。

    秦珍云没想到蒋云飞会在，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

    柳烟凝带着阿宝和叶蓓蓓坐到了后排，李丹丹跟着上了车，蒋云飞一个男人，当然单独坐在副驾驶合适，也上了车。

    “秦哥啊，辛苦你了。”

    秦珍云笑道：“这有什么，只有我会开车，我当然义不容辞，大家坐稳了，出发了啊。”

    李丹丹哼笑，“人家柳姐姐也会开车的哦，人家在北京有车的！”

    秦珍云是知道这个事情的，因为阿宝来找他开车，他一时间就忘记了，他从后视镜看了柳烟凝一眼，有些疑惑。

    柳烟凝笑道：“我虽然会开车，但是我对戈壁滩不熟悉，也不敢一个人开车带着阿宝去泉市啊，万一路上迷路了呢，还是得请熟悉环境的珍云带着我们去。”

    虽然多了一个蒋云飞，但是丝毫不影响两个孩子的心情，上次阿宝他们去泉市的时候，叶蓓蓓就因为手上有事情没有能跟着去，这会儿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

    秦珍云出发过来之前，特意用抹布将车玻璃给擦了一遍，但是因为水太少了，还是没有能洗得很干净，从里面望出去，车窗上那层雾蒙蒙的灰影响了视线。

    出发没多久，柳烟凝就注意到了旁边的李丹丹脸色不太好，关切地问道：“丹丹，你晕车吗？”

    李丹丹一手捂住胸口，她是闷得有些想吐，车里的汽油味挺重的，她本来就容易晕车，车发动不久，她就开始不舒服了。

    秦珍云听到李丹丹晕车了，特意将车速放慢了，“丹丹，你稍微开点玻璃，会好一点。”

    阿宝说道：“我秦奶奶之前也会晕车，但是她坐那个大卡车，坐了几回之后就不晕车了。”

    叶蓓蓓帮着李丹丹抚着捂胸口，“丹丹姐，你好点没有？”

    他们都没带水，秦珍云将自己的水杯递到了后面来，“喝点水吧，会好一点。”

    李丹丹看着茶杯，这是一个保温杯，应该是已经用了很久了，杯面上的漆都已经掉了，看到的出来，这是秦珍云常用的。

    要是平时李丹丹肯定是不好意思喝，但是这个时候，没有别的选择了，也只能用秦珍云的水杯喝了水。

    水也喝了，到半路，李丹丹忍不住了，下车哇哇大吐起来。

    柳烟凝想去给她递水，秦珍云已经先她一步，从阿宝手里接过了水杯，走到了李丹丹身边递给她。

    柳烟凝要下车，阿宝的手按在柳烟凝的肩膀上，“妈妈，不用下车了，秦叔叔会照顾丹丹姐的。”

    柳烟凝愣了一下，看向阿宝，阿宝朝她眨了眨眼睛。

    李丹丹吐完，回到车上，柳烟凝说道：“不然云飞和丹丹换个位置吧，晕车坐在前排会好一点。”

    蒋云飞倒是二话没说就来到后排，“我之前没想到呢，丹丹坐前排去吧。”

    李丹丹挺不好意思的，自己晕车是一直都有的毛病，她坐到了前排，开了窗户，新鲜空气吹在脸上，前排也没有后排甩得这么厉害，晕感没那么强烈了，心里那浮躁的呕吐感也好了很多。

    她靠在背椅上，扭头看向秦珍云，秦珍云的杯子还在她手上拿着呢。她喝也就算了，吐的时候也用了人家的杯子，是个人都会介意的，李丹丹准备到了泉市给秦珍云重新买一个保温杯。

    好不容易到达了泉市，这会儿刚早上十点，电影院放映电影不可能会这么早，他们还是来到了电影院门口，电影院一般会提前一周将要放映的电影写在门口的小黑板上，人们只要去看这个小黑板就知道电影院这周会放映什么电影了。

    阿宝下了车，一马当先地来到小黑板下面仰着脖子看上面的文字。

    他看到了期待中的那两个字，扭头高兴地大喊，“妈妈，妈妈！今天有《暖春》的放映！”

    李丹丹追过来，看到黑板上果然写了《暖春》，笑道：“太好了！”

    这个好消息让她因为晕车的精神不济都好了几分，但是电影放映的时间是下午六点钟，放完都八点半了，开两个小时车才能到达基地。

    不过现在泉市跟基地通了铁路，实在找不到路了，沿着铁路开就能回去了，最担心的情况时车在半路抛锚，戈壁滩晚上气温很低，真抛锚在路上也会很麻烦，不过好在有这么多人。

    他们先找了个地方吃了顿饭，电影要晚上才放映，空闲的下午时间，当然要留着买东西，但是这次不敢买这么多了，因为后排坐满了人，后备箱空间也不大，放不了多少东西，一人买一点就塞满了。

    买完了东西，差不多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吃完了晚饭，他们来到了电影院。

    本来都是提前半个小时过来了，没想到买票的人竟然已经排起了长龙，李丹丹说道：“这么多人，不会都是来看暖春的吧。”

    蒋云飞不看电视剧，对《暖春》知道得很少，但他从李丹丹口中得知柳烟凝参演了电影《暖春》的拍摄，笑道：“应该是吧。柳姐真厉害啊，还能拍电影呢！”

    阿宝得意地说道：“那当然，等这部电影上映了，找我妈妈拍电影的导演肯定很多的。”

    柳烟凝摸了摸阿宝的脑袋，阿宝的头发太长了，得剪剪了。

    在基地没有剪头发的地方，柳烟凝只能动手给沈牧父子俩剪头发，剪了好几次了，到现在柳烟凝的手艺都练出来了。

    虽然他们前面买票的人排起了长龙，但是阿宝却很高兴，看得人越多，说明妈妈拍摄的这部电影越受欢迎。

    阿宝拉着叶蓓蓓跑到窗口旁边，看到好多人买电影票都是买暖春，放下心来，回到队伍告诉妈妈，“妈妈，他们都是来看《暖春》的。”

    柳烟凝也挺惊讶的，不过想想之前有大火的《暖春》电视剧铺垫，现在出了电影版的，看得人多也正常了。

    毕竟宋嘉和他们都已经预判到电影《暖春》会大放异彩，提前都已经开始印刷小说了。

    排了将近十分钟的队，总算是买到了电影票，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是半票，但是柳烟凝给阿宝和叶蓓蓓都买了成人票，算是对电影的支持。

    买了电影票之后就开始进场。

    电影院很小，一个放映厅最多能坐五六十个人，柳烟凝他们来得晚了一点，连号的位置已经没有了，只能是分开坐，柳烟凝带着阿宝和叶蓓蓓，蒋云飞和李丹丹他们坐在另外一边。

    秦珍云落后他们进来，进来之后还找了一会儿，才找到柳烟凝他们，急忙走了过来。

    等秦珍云走过来，柳烟凝才看到他手上拿着油纸包着的小吃，刚刚排队的时候她就看到了，排队的人不少，秦珍云也过去排队了。

    秦珍云一共买了两包零嘴，一打开才发现里面是蜜饯。

    “谢谢秦叔叔！”阿宝和叶蓓蓓异口同声地道谢。

    柳烟凝说道：“没有连号的座位了，珍云，你去跟丹丹他们坐。”

    秦珍云求之不得，应了一声，过去了。

    阿宝看着秦珍云的背影，默默地朝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等了十来分钟，电影要开始放映了，嘈杂的放映厅也开始安静下来。

    阿宝期待地看着荧屏，他不太喜欢吃甜食，将蜜饯给了蓓蓓，叶蓓蓓和柳烟凝坐在一起，将蜜饯分享给柳烟凝。

    柳烟凝吃了一个，感觉是杏子，可能是不舍得放白糖，蜜饯并不是很甜，对孩子来说，可能不够甜，但是对大人来说，这种甜度刚刚好。

    现在社会好了，人民生活水平也在逐步提高，人们对甜食的渴望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

    荧屏上开始出现画面了，放映厅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来看电影的多半都是年轻人，柳烟凝看了一眼，多半都是成双成对的处对象的年轻男女们，像她这样带着孩子来看电影的，她是独一份。

    柳烟凝没有看过样片，在片场拍摄的画面也非常的零散，即使知道剧情，身处拍摄现场，看到连贯的剧情的时候，感觉依旧是不一样的。

    阿宝拍了拍妈妈的腿，“妈妈，拍照片，拍照片。”

    柳烟凝拿出相机，“知道啦！”

    爸爸没有来，阿宝想多拍点照片回去给爸爸看看。

    柳烟凝作为原著作者，作为参演人，作为编剧，她是以挑剔的目光来看这部片子的，但是不得不承认陈峰的才华，他几乎将柳烟凝在小说里想要表达的人物，剧情，甚至环境都演绎出来了。

    当柳烟凝出现的时候，影厅里发出了惊呼声，“这不是白灵吗？真漂亮啊！”

    阿宝目光熠熠地看向妈妈，他想提醒妈妈拍照，就看到妈妈已经在举起相机拍摄了。

    李丹丹左边坐着蒋云飞，右边坐着秦珍云，手里拿着秦珍云买的蜜饯。

    蒋云飞看着荧屏上的柳烟凝，“柳姐好漂亮啊！这电影里面是不是已经故意扮丑了，还是那么漂亮。”

    李丹丹哼了一声，“这就叫天生丽质！”

    蒋云飞看着她笑道：“是啊，你要是有柳姐一半漂亮，校花妥妥地落在你头上。”

    蒋云飞是开玩笑，秦珍云也听出来他是开玩笑，蒋云飞跟李丹丹做了两年的同学，感情深厚，开这样的玩笑，似乎也没什么，李丹丹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蒋云飞含笑的声音一直在她脑海里响起，几乎和荧屏上的电影同步放映起来，不停地在她脑海里回响。

    她已经没有心情看电影了。

    秦珍云第一个发现了李丹丹的不对，她不说话了，也不吃东西了，略显空洞地看着电影屏幕。

    “丹丹？”秦珍云低声喊她。

    也不知道李丹丹是不是没听见，默不作声，秦珍云又喊了她两声，李丹丹还是不说话，秦珍云不得已摇了摇她手臂，李丹丹还是没有转过脸来的时候，秦珍云就知道不对了。

    蒋云飞完全没有注意到李丹丹的不对，他看得入神。男人都是喜欢看漂亮女人的，不过柳烟凝是他小师弟的妈，蒋云飞心里倒也没有什么龌龊的想法，只是以欣赏的目光看着美人。

    秦珍云绕到李丹丹的跟前，借着荧屏上的光，看到李丹丹已经泪流满面，他心里一惊。

    “丹丹？”

    李丹丹见秦珍云已经发现了，慌忙擦泪，秦珍云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伸手朝自己的口袋摸过去，这才想起自己的手帕已经在路上的时候给了李丹丹擦嘴了。

    两人的动静总算是惊动了旁边的蒋云飞，蒋云飞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看了过来，看到李丹丹好似在抹泪，也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李丹丹没理会他，蒋云飞又看向秦珍云，目光询问。

    秦珍云知道是蒋云飞说的那句话伤了李丹丹自尊了，他低声对李丹丹说道：“你别理他，我觉得你最好看。”

    他用方言说的，蒋云飞听见了，但是他听不懂，李丹丹听得真真切切的，知道秦珍云猜出自己为何情绪崩溃，她还怪不好意思，又听到秦珍云说道：“我说真的，在我眼里，你比任何人都好看。”

    这要是换在别的场景，近乎于表白了，可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李丹丹扭头看向秦珍云，刚好此时荧幕暗了暗，她没有看清秦珍云脸上认真的表情。

    蒋云飞此时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说的话可能伤到李丹丹了，顿时讪讪的，“丹丹，你别介啊，我就是开玩笑的，我这嘴，你还不知道吗？”

    李丹丹不想理会蒋云飞，没说话，荧屏上，柳烟凝的戏份已经过去了。

    看完了电影，已经晚上八点半了，跟随人群走出了电影院，外面还没有完全暗下来，这边比北京天黑时间晚多了。

    柳烟凝也没有注意到李丹丹微微有些难看的脸色，他们赶着回去，坐上了吉普车。

    李丹丹坐在前排不说话，柳烟凝也没有察觉异常，只当她是晕车不舒服。

    秦珍云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瓶纯净水递给李丹丹，“一会儿晕车就喝点水。”

    李丹丹吃了一惊，这瓶装的纯净水卖得可贵了，就这么一小瓶就要卖两块五，那还是在北京的时候，在这种偏远地区，水肯定会卖得更贵。

    蒋云飞试图调动气氛，说道：“柳姐，你演得可真好！”

    柳烟凝笑道：“在那么多科班演员中，我已经是演得很差的了。”

    蒋云飞想说但是你是最漂亮的，但是这话说出来不合适，显得太轻浮了，而且他刚刚在电影院才因为漂亮这个话题得罪了李丹丹。

    阿宝笑道：“是呀，我妈妈好漂亮！太漂亮了，我妈妈拍了很多照片的哦！给我爸爸看的。”

    蒋云飞看向柳烟凝，“柳姐，你还有相机呢！”

    柳烟凝笑道：“之前买的，阿宝要表演节目，就买了。”

    相机是个奢侈的东西，蒋云飞至今还后悔当初没有和宋怡去拍张合影，即使现在两人已经分开了，留着做个纪念也是好的。

    李丹丹知道柳烟凝有相机，插嘴问道：“柳姐姐，到时候你的相机能不能给我们拍点照片？来了这边，也算是人生非凡的经历吧，我想留点照片做纪念。”

    柳烟凝笑道：“好啊，没有问题。”

    秦珍云扭头看了一眼李丹丹，“我也想拍照。”

    “我这次带了不少胶卷过来，给你们拍照片不成问题，到时候寄到北京让人帮忙洗出来就可以了。”

    柳烟凝怕这边买不到胶卷，过来的时候就一口气买了二十几卷，用来记录他们在基地的生活。

    李丹丹心情好了不少，跟柳烟凝说道：“这《暖春》真的是一个很温暖的故事，不过这样的剧本拍成电视剧还好，拍成电影就有些太文艺了，不知道票房会不会好，但是有电视剧的铺垫，我想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阿宝太想炫耀自己优秀的妈妈了，但是他也知道妈妈一向低调，不过他认为车上的人都是他的好朋友，是可以分享的人，他看向妈妈，问道：“妈妈，我可不可以告诉他们书是你写的呀？”

    阿宝的声音很低，几乎是凑到了柳烟凝的耳朵边说的。

    柳烟凝点头，“可以呀。”

    阿宝得了妈妈的准许，骄傲地说道：“《暖春》是我妈妈写的哦！我妈妈是作家！”

    这句话不亚于平地惊雷，将车上剩余的人都惊得不轻。

    蒋云飞几乎要跳起来了，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柳烟凝，他们以为柳烟凝顶多就是参与了拍摄，因为电影一结束就走了，也没有看到后面的演员表，也就没有看到编剧的位置也是柳烟凝。

    “柳姐，不会吧，《暖春》真是你写的？”

    李丹丹尤其吃惊，因为她买了《暖春》这本小说，她非常喜欢，甚至还带到了戈壁滩来，前后已经看了好几遍了！

    第135章

    而此时， 《暖春》小说作者就坐在自己面前，还是一个自己认识很久的人，这种感觉让人难以置信的同时， 又让人万分惊喜。

    李丹丹目光熠熠地看向柳烟凝，想要从柳烟凝口中确认这一信息， “烟凝姐， 《暖春》真的是你写的吗？”

    柳烟凝点头，“是的。”

    “你也太厉害了吧， 不对， 是你们一家三口都这么厉害！天呐， 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们一家人不会做的吗？你写的小说是畅销小说，改编电视剧电影，阿宝是天才， 沈牧大哥也是基地的顶梁柱，你们这一家人也太传奇了。”

    柳烟凝笑道：“哪有这么夸张。”

    蒋云飞他们是知道柳烟凝的职业是作家的，之前她去接阿宝的时候， 就曾经在教室工作过， 但是他们从来没听见柳烟凝说起过她的作品，本来以为就是普通的作家，能出版就已经不错了，没想到人家还是畅销书作家。

    李丹丹对柳烟凝的敬佩油然而生，这个女人简直可以成为她的榜样！

    这一路，李丹丹车也不晕了，一路上都处在亢奋中， 跟柳烟凝讨论小说各种让人印象深刻的情节。

    “烟凝姐， 你真的很厉害，竟然能写出这么厉害的小说， 你到底是怎么构思的？”

    柳烟凝笑道：“术业有专攻嘛，就像你们做的工作我也不懂啊，我懂的只有这个而已。”

    李丹丹主动说道：“烟凝姐，听阿宝说你在准备成人自考？”

    柳烟凝嗯了一声，“是啊，我们一家人只有我没有读过大学了，怎么着，得读个大学啊，专科学校都行，当然最好还是考个好学校。”

    “打算什么时候考啊？”李丹丹问。

    这个问题让柳烟凝愣住了，是啊，什么时候考呢？她在北京的时候是打算明年参加高考的，但是如果是明年参加的话，一旦考上了她就得去学校上课，她不像阿宝这么厉害，能让学校给他开特例，可以挂着学籍，来泉市跟着叶教授。

    想了想，如果明年他们还留在戈壁滩的话，柳烟凝就不能去报名考试，她不能在阿宝这么小的时候将他丢在戈壁滩，虽然这里有他爸爸。

    不过准备是可以的。

    柳烟凝说道：“还是等回到北京再说，到时候就考北京的学校，上学也方便。”

    李丹丹笑道：“这样也好，免得到时候你难以抉择，不可能将我们可爱的阿宝丢在戈壁滩吧。”

    叶蓓蓓听到这话，看向阿宝，她从小就没有妈妈，已经习惯了，阿宝不行，他一直都和他妈妈一起生活，或许离开爸爸阿宝能适应，离开妈妈他肯定适应不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阿宝却说道：“妈妈，你在北京的时候就决定明年参加高考的呀，你最好是明年就去考试，一鼓作气，再过几年，你或许就没了这个想法了，要趁着你还想去做的时候把这个事情做了。”

    柳烟凝摸了摸阿宝的脑袋，“可是妈妈舍不得离开你。”

    “那妈妈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呀，阿宝不想让妈妈为了我放弃你想做的事情。”阿宝认真地说道。

    柳烟凝拉着阿宝的手，“可是妈妈舍不得你，妈妈会想你。”

    或许别的独立的女性会认为她首先是她自己，才是母亲，是妻子，但是对柳烟凝来说，和阿宝相依为命的这些年，阿宝早就已经是她灵魂的一部分了，她是想考大学，但是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定要去做，甚至要放弃陪伴阿宝的时间去做的事情。

    柳烟凝又摸了摸阿宝的脸，“妈妈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的，阿宝，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不用操心妈妈。”

    阿宝看着妈妈的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

    其实阿宝心里也舍不得妈妈，刚刚那样说，只是他希望妈妈可以像他一样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十点半，车终于沿着铁轨到达了基地。

    沈牧还在等着柳烟凝他们回来，他猜测电影大概就是六七点钟放映，放完回到家，可能是十一二点钟，泉市这边黑得晚，大概要十点钟，天色才完全黑下来。

    秦姨今晚上也没睡，柳烟凝娘俩都还没有回来，出了基地往北一路荒无人烟，要是烟凝他们的车在路上抛锚了怎么办？

    正在秦姨担心得在屋里团团的时候，总算是听见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沈牧拔腿往外面走，秦姨连忙跟上，等他们走出屋子，刚好看到车门打开，柳烟凝从车上下来。

    柳烟凝对着叶蓓蓓挥手，对李丹丹说道：“丹丹，要辛苦你们将蓓蓓送回去了。”

    李丹丹笑道：“放心吧，我肯定将蓓蓓送到家的。”

    柳烟凝看到沈牧出来，朝他招手，“刚好，快过来抱一下阿宝，孩子们都睡着了。”

    叶蓓蓓也睡着了，这个时候已经太晚了，要是没去看电影，在家里早就睡了。

    沈牧大步走过来，将阿宝从车上抱了下来，看到叶蓓蓓，问柳烟凝，“不然蓓蓓也在这睡了吧，就跟阿宝睡小床就行了。”

    柳烟凝说道：“怕叶教授会担心。”

    沈牧说道：“让丹丹他们去跟叶教授说一声就行了，就说蓓蓓在这睡了，这么晚了都。”

    柳烟凝想了想，点头说道：“这样也行，那蓓蓓就在这休息了吧。丹丹，你们回去跟叶教授说一声。”

    柳烟凝抱不动睡着的叶蓓蓓，蒋云飞帮忙将孩子抱进了屋。

    车上留下了李丹丹和秦珍云。

    李丹丹趁机将自己在城里买的保温杯从包里取出来，递给秦珍云，“秦大哥，你那个保温杯被我弄脏了，我买个新的送给你。”

    秦珍云本来疑惑地看着保温杯，听李丹丹解释完，笑道：“什么弄脏了，没有啊，你买这个做什么，既然买了，你留着自己用吧。”

    李丹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吐的时候弄脏了你的杯子，我看你那个杯子也很有些年头了，这个杯子就当是我送给老乡的礼物吧。”

    秦珍云笑道：“要是这个杯子真是你送给我的礼物，我会很乐意收下的，但是你说这个是赔给我的杯子，那我不能要。”

    秦珍云从车门上拿起自己的保温杯，看了看，“这杯子干干净净的，哪里弄脏了。”

    秦珍云无论如何不肯收这个杯子，眼看蒋云飞已经从柳烟凝家里从来了，李丹丹只好先将杯子收了回来。

    他们将车开进了生活区，秦珍云说道：“丹丹，你回去休息吧，我去跟叶教授说。”

    李丹丹答应柳烟凝要去跟叶教授说明情况，不肯将任务推给别人，“没事，我去说就行了。”

    秦珍云含笑看着李丹丹，“这么晚了，你回去吧，我去说。”

    秦珍云将‘这么晚了’咬得挺重，提醒了李丹丹，是啊，这么晚了，她一个姑娘家去找叶教授不合适。柳烟凝本来是想让他们送叶蓓蓓回来，知道他们肯定会一起送过去，所以也没有注意。

    李丹丹感激地看了秦珍云一眼，“行，秦大哥，那就麻烦你了。”

    蒋云飞对李丹丹说道：“那丹丹，我送你回去。”

    蒋云飞也知道自己无意间说话得罪了李丹丹，在回来的路上，李丹丹几乎都没有跟自己说过话，这会儿，他想跟李丹丹卖个乖。

    没想到李丹丹冷哼了一声，“用不着。”

    李丹丹转身就走，蒋云飞想追上去，秦珍云突然开口叫住了蒋云飞，“云飞。”

    蒋云飞顿住脚步，看向秦珍云，“秦大哥，有什么事吗？”

    秦珍云微笑着看着蒋云飞，“我们一块去找叶教授吧。”

    蒋云飞愣了一下，“啊？”

    秦珍云借口说道：“我不知道叶教授住在哪一间。”

    蒋云飞摸了摸头发，“行，我带你去。”

    两人朝叶庭的宿舍走去。

    给阿宝洗了脸，安顿阿宝睡下，柳烟凝拿出相机，调出今天的剧照给沈牧看。

    但是相机上的屏幕太小了，看不太清楚。

    “怎么样，效果好吗？”沈牧问道。

    柳烟凝点头，“还不错，挺好的，故事线是挺完整的。”

    沈牧问道：“你参与这个电影分红的嘛，当时是说分多少？”

    “好像是百分之十五还是二十来着，我也忘记了。”柳烟凝说道，时间太久了，她都忘记当时谈的是多少了。

    沈牧笑道：“等休息的时候，我跟老龚申请一下，看看能不能在基地放映一次。”

    柳烟凝笑道：“行啊，到时候如果需要费用的话，我来出。”

    沈牧也不跟她客气，“行啊，柳大作家，到时候要托你的福了，让我们全军战士也看一场电影放松一下。”

    基地是从六十年代就开始建设的，到现在三十多年过去了，已经很成规模了。人也不少，起码数百号人，听沈牧说，真到火箭发射的时候，这里的人肯定会更多。

    沈牧估计，如果柳烟凝来出钱的话，这个事情应该问题不大，次日，柳烟凝来到电话亭给陈导演打电话，要跟他商议电影放映的事情。

    因为电影刚上映，陈导非常忙碌，柳烟凝的擦了两次才接通，听柳烟凝说想给泉市卫星发射中心的战士们安排一次电影放映，非常爽快地就同意了。

    “样片我是可以提供的，但是放映的工具你们那边得自己安排一下，露天的电影放映机就可以放映。”

    “行，我问一下这边有没有这个设备，如果没有的话，我到时候再给你打电话，不行我就买一套设备。”

    陈峰笑道：“这样一套设备可不便宜哦，应该要好几千块钱呢。”

    柳烟凝笑道：“那没有问题，主要是这套设备方不方便邮寄过来？”

    “到时候我给你安排。”

    挂了陈峰的电话，柳烟凝想了想，给苏纪林打了一个电话。

    苏纪林是手机，联系方便，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柳烟凝母子过来这边之后，因为不像在家里打电话那样方便，所以基本一个月只联系一两次。

    “大哥，我是烟凝。”

    “烟凝，正好，我刚想给你打电话呢。”苏纪林笑道。

    柳烟凝问，“有什么事吗？”

    柳烟凝打电话就是想问候一下，听苏纪林说他正好想给她打电话，听语气，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了。

    苏纪林说道：“是有个事情要跟你说，那个四合院的所有手续都已经办完了，房本在我这呢。”

    听他说的是这个，柳烟凝笑道：“行，房本放在你那丢不了。”

    苏纪林笑道：“是这样，我想着你和阿宝现在都不在北京，四合院虽然保存得不错，但是很多地方还是需要再修葺一下，还有院子的下水不是很方便，家里都没有厕所，我想着趁着你们不在这边，帮你的院子装修一下，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就能住了。”

    柳烟凝没想到苏纪林要说的事情是这个，心里一热，一时间说不出话，这就是亲人啊，会不求回报地为你着想，会将你想不到的事情都考虑到。

    缓了缓，柳烟凝才说道：“行，大哥，那要麻烦你了。”

    苏纪林笑道：“说什么麻烦，装修的事情就交给大哥吧，放心吧，我一定装修得让你满意，还是按照国风来装修吧，家里的风格。”

    柳烟凝对这个东西没有特别的要求，“舒适方便就行了。别的没有要求，装修的费用.”

    柳烟凝话还没有说完，苏纪林打断了她，“费用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房子是妈给的钱，装修就交给我吧。”

    柳烟凝缓了缓，将心里的热意压了下去，怕自己一开口，声音就会哽咽，让苏纪林担心。

    “那一切就都交给大哥了。”

    苏纪林问道：“阿宝在哪里呢？有没有跟你过来？”

    “阿宝去基地了，我一个人在这边。”

    “好的，下次阿宝有时间的时候，你带阿宝过来给我们打个电话，妈都想阿宝了，天天念呢。”

    柳烟凝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柳烟凝正要走，宋翠翠从门口走了进来，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碰到柳烟凝，宋翠翠还愣了一下，才挤出笑容，“烟凝，你也来打电话。”

    “嗯，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因为打电话比较隐私，柳烟凝也没打算留下来等宋翠翠，“翠翠，我先走了。”

    宋翠翠嗯了一声，伸手往衣服里摸电话号码，两个口袋都摸遍了，都没找到。

    柳烟凝见状，没有着急走，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号码找不到了吗？”

    宋翠翠一脸的焦急，“我出门的时候带着了的呀！去哪里了？”

    现在天没那么冷了，翠翠只穿了一件薄袄子，袄子外面缝了两个口袋，她将口袋都翻出来了，都没有找到电话纸。

    裤腿上的口袋也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宋翠翠在地上找来找去，可地上干干净净，也没有找到电话纸。

    “会不会是掉在来的路上了，或者是你记错了，你出门的时候没有带呢？”柳烟凝说道。

    宋翠翠摇头，“我是揣进兜里了.我也记不太清了。”

    两人沿着路一路找回去。

    路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今天风挺大的，柳烟凝担心，如果真的遗落在路上了，那一张薄薄的纸片，估计也被大风给刮走了。

    一路找到宋翠翠家里，宋翠翠开门就直奔她平时放纸条的地方，那是一个饼干盒子，柳烟凝认出来，饼干是之前她给的，饼干吃完之后，盒子就用来装东西了。

    宋翠翠打开盒子，在里面翻来翻去，都翻遍了，都没有能找到纸条。

    柳烟凝也帮忙在客厅看了，也没有找到。

    眼看宋翠翠都快要急哭了，柳烟凝问道：“这是你娘家的联系电话还是什么？丢了的话，还有别的方法能找回来吗？杨大哥知不知道号码嘛？”

    宋翠翠看向柳烟凝，也没有必要要瞒着她，“是联系我的杨胡杨的，她被送回了杨国荣的老家，那个号码是杨国荣他们村村委会的电话，我就想打电话问问我的杨胡杨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是村委会的电话，柳烟凝说道：“这个问题好办，杨大哥肯定知道的，等他回来问问他就知道了。”

    宋翠翠摇头，“他不会告诉我的，他不想让我联系村委会，他说杨胡杨现在已经是他弟弟的女儿了，让我不要总是打电话。”

    柳烟凝皱起眉头，“打个电话关心也是应该的，翠翠，你别着急，实在不行的话，我让沈牧在他单位上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查到村委会电话。”

    宋翠翠看向她，“烟凝，又要麻烦你了。”

    柳烟凝安慰道：“你也别太着急了，我先问问沈牧，看看能不能查到，如果能查到的话，我就来告诉你。”

    宋翠翠连连点头。

    柳烟凝回了家，刚好中午沈牧回来吃饭，柳烟凝就将这个事情跟他说了。

    “这个东西得层层打听，还是比较麻烦，主要是老杨的档案我现在没有权限查看。”沈牧想了想，“不过也可以查，得花点时间。”

    柳烟凝将宋翠翠身份证上面的地址写在纸上，给了沈牧。

    等吃过午饭，沈牧在家午休，柳烟凝去给翠翠说了这个消息，“沈牧说能查到，但是需要一些时间，你就耐心等等就行了。”

    宋翠翠差点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记录着电话号码的纸。听到柳烟凝说沈牧可以帮忙查，才总算将心放回了肚子，“真是麻烦你们了，沈主任本来就已经很忙了。”

    柳烟凝劝道：“没事，你也别太担心了，既然杨国荣的弟弟没有孩子，他们应该也会善待杨胡杨的。”

    柳烟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了，杨胡杨目前看来送人已经成为定局，这件事不值得鼓励，可她只能这样安慰宋翠翠了。

    宋翠翠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点了点头。

    蒋云飞这段时间很忙，他们最近在编写自动加注的程序，之前基地用的那个有点迟钝，现在是根据俄罗斯人说的原理在进行改进。

    自从看完电影回来，李丹丹就对他爱搭不理，蒋云飞也知道是自己把人家给得罪了，稍微有点时间就到李丹丹面前献殷勤，给她打热水啊，给她打饭啊，但是李丹丹不领情。

    这天蒋云飞拿到了他妈妈寄的东西，里面有不少吃的，拿到之后，蒋云飞就兴冲冲地跑来找李丹丹，李丹丹和阿宝正在统计试验数据，看到蒋云飞来了，阿宝笑眯眯地喊了师兄，李丹丹只是冷淡地看了蒋云飞一眼。

    蒋云飞被这一眼看得讪讪的，但是很快兴致又拔了上来，对李丹丹笑道：“丹丹，我妈妈给我寄了老家的吃食，我特意给你和阿宝送一些过来，你们也尝尝。”

    李丹丹看都不看他，“你给阿宝就行了，我减肥，我不吃。”

    蒋云飞赔笑，“你吃完了在减肥也不迟嘛，有猪肉脯，是我妈自己做的，很好吃的，别人我还舍不得给呢！”

    李丹丹还是不领情，“我不吃。”

    阿宝看了一眼蒋云飞，他能感觉到丹丹姐在生师兄的气，但是他也不知道丹丹姐到底是因为什么在生气。

    蒋云飞先将给阿宝的那一份给了阿宝，“阿宝，你尝一尝。”

    阿宝接了，“谢谢师兄！”

    蒋云飞接着又哄李丹丹，“丹丹，你尝一尝嘛，我妈千里迢迢寄过来的，可好吃了。”

    李丹丹说道：“是啊，你妈千里迢迢寄过来的，你留着自己吃吧，别辜负了你妈的心意。”

    “丹丹！”蒋云飞有些委屈了，“我知道那天是我说话不对，我给你道歉好不好，你别生气了。”

    阿宝见状，知道自己再留下来不好，干脆悄悄地溜达出去了。

    蒋云飞和李丹丹的说话声逐渐听不到了。

    阿宝来到了测控室。测控室有几个人正在忙活，他们还在编写软件，之前俄罗斯的人虽然给出了方案，但是并没有展开细说，他们只能根据俄罗斯人说的原理来摸索改进。

    程东看到阿宝正盯着他的屏幕看，他以为阿宝看不懂，扭头看向他，笑道：“阿宝，你能看懂吗？”

    阿宝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天才，在这个年纪就已经如此聪明博学，或许阿宝刚来的时候，测控组还有人怀疑过阿宝的能力，但是现在，没有一个人怀疑。

    但是术业有专攻，阿宝虽然数学很好，未必会编程，阿宝也从来没有透露过这一点。

    阿宝没有说自己会还是不会，而是指着屏幕上的一行代码，“程叔叔，这里好像有点问题。”

    程东看向阿宝，又看向屏幕，他前后看了看，没看出这个代码有什么问题，他再次看向阿宝，“阿宝，这里有什么问题？你懂编程吗？”

    阿宝笑道：“懂一点点。”

    程东笑着摇了摇头，心想小天才还是骄傲了点，或许在数学心算方面阿宝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但是在编程方面，程东都已经学习了好几年，他本身也有一定的天赋，自动加注程序最开始就是他捣鼓出来的。

    他没有继续追问阿宝代码哪里有问题，在他看来，这个代码不会有问题。

    “阿宝，你什么时候回计算组啊，我听说计算组那边已经等不及了。”

    阿宝诚实地说道：“等测控组加了人，丹丹师姐有人帮忙了之后我就过去了。”

    程东笑道：“这样啊，你要真过去了，我们测控组还舍不得你呢。”

    程东听说上面在考虑将阿宝编成正式员工，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天天赋秉异，不可多得。

    这还真是叫人羡慕，因为阿宝现在的成就，好多人一辈子也达不到。

    阿宝转了一圈就走了，他见程东检查了代码没有发现问题，以为是自己想错了，也没有坚持，逛了逛就回去了。

    蒋云飞已经走了，送给李丹丹的特产就摆在李丹丹的桌子上。

    丹丹师姐正背对着他，阿宝怕突然过去会吓到她，轻轻地喊了一声，“师姐？”

    没想到这一声依旧将李丹丹吓得一跳，扭头看过来见是阿宝，松了口气，“阿宝啊。”

    阿宝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他们的试验数据还没有整理完毕呢。

    阿宝开始认真工作，李丹丹又开始发呆了。

    过了一会儿，阿宝看到李丹丹将蒋云飞送的特产打开了，从里面拿出了一片猪肉脯，看了一会儿，她先将猪肉脯递给阿宝，“阿宝，你尝一尝。”

    阿宝没接，说道：“我也有呢，师兄也送我了。”

    “你的不还没有打开吗，先吃吃这个。”

    阿宝接了过来，蒋师兄的妈妈手艺确实很好，猪肉脯很香，阿宝吃得有些馋了，但也没有打开自己的，他想将好吃的带回家，给爸爸妈妈尝一尝，再送一些给蓓蓓吃。

    柳烟凝想给战士们放映电影，但是基地并没有放映机，柳烟凝自掏腰包请陈峰帮自己购买一套，寄到泉市基地来，买了这个放映机，以后就可以经常放映电影了，基地这边的娱乐活动很少，甚至连体育活动都没有，基地只有几个乒乓球桌，就连这个桌子也是基地的战士们自己用水泥做的，非常简陋。

    龚扬很感谢柳烟凝的心意，同意了放映电影的事情。

    现在就等着样片和放映机寄过来了，其他的电影，龚扬说他会跟总部的行政部门联系，让他们去解决。

    等了一个月，到六月，放映机和样片都到了。

    露天电影要晚上才能放映，现在已经进入了夏天，日头更长了，基本上要晚上十点钟天才能完全黑，工作时间开始得晚，结束得也晚，虽然工作一天已经很疲惫了，但是基地上的人对这第一次露天电影放映都非常期待，还没到时间呢，吃了晚饭之后就早早地来到了电影放映地点等着。

    放映机在基地上虽然是个新东西，但是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技术人员，龚扬安排了两个放映员，稍微研究一下就知道怎么放映了，完全不用柳烟凝去操心。

    阿宝和蓓蓓早早地吃完饭就拿着小板凳和杨明明一起去占位置了，他们虽然都已经看过了，但是在基地看感觉又完全不同，沈牧之前没能去电影院看，这次在基地放映，他无论如何都要去看了。

    柳烟凝倒没有那么期待，不过宋翠翠没有看过，宋翠翠得知柳烟凝的电影要上映，也是早早地就过来叫柳烟凝一块去看电影，“这可是你参演的电影呀，我怎么样都要去看的。”

    戈壁滩昼夜温差大，这会儿已经还没有多冷，但是要看两个多小时的电影还是得穿厚实一点，阿宝他们都穿着棉衣去的。

    来到放映现场，早就已经人满为患了，但基地人不愧都是战士出身，自发地坐成了整整齐齐的方阵，阿宝和叶蓓蓓他们这些小孩子就坐在第一排，好不让大人们遮挡他们的视线。

    阿宝本来是想早点过来给爸爸占位置的，这样一来，他的想法也落空了。

    柳烟凝看向方阵，沈牧应该是还没有来。

    “翠翠，你先去挑个好点的位置吧，我等一等阿宝爸爸。”

    宋翠翠明白人家夫妻想坐在一起，笑道：“那行。”

    柳烟凝坐在旁边等着，她看到了蒋云飞和李丹丹，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蒋云飞在跟李丹丹说着什么，李丹丹的表情淡淡的，看到柳烟凝，她的神情才活动起来，快步朝她走过来，“烟凝姐，我就知道你肯定也会来的。”

    蒋云飞笑道：“早知道还能在基地放映，我们当时就不大老远地跑去泉市看了。”

    柳烟凝笑道：“是，当时还没有这个计划。”

    李丹丹笑道：“我就知道，这个事情肯定是你牵头的，你真的好厉害，柳姐姐。”

    “是我请大家帮个忙来给电影增加点人气呢。”

    这是基地第一次放映露天电影，来了起码一百多号人。

    沈牧是跟着龚扬一块来的，龚扬一见到柳烟凝就笑道：“烟凝啊，这次我得好好地谢谢你啊，给战士们增加了文娱活动，瞧瞧这些同志们，多么高兴啊。”

    柳烟凝笑道：“大家这么捧场，我是最高兴的一个。”

    龚扬他们来得晚了，前面的好位置都已经被占了，龚扬也不讲领导的架子，就席地坐在战士们后面，除了阿宝他们几个孩子拿了凳子，其余人都是席地而坐。

    在他们口中，戈壁滩的沙子是最干净的，坐完之后，站起来拍拍屁股就干净了，而且沙子还软我，坐在上面就跟沙发似的。

    柳烟凝带了个凳子，她就坐在人群旁边，坐在人群里面会遮挡别人的视线，沈牧也跟着她坐着。

    到晚上十点，电影开始放映了。

    沈牧低声问柳烟凝，“你大概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电影开始的二十几分钟之后吧。”

    在电视剧版里，柳烟凝当时饰演的角色只是个有一两集剧情的小配角，这部剧不同，她饰演的角色是女二，戏份很多。

    沈牧期待地看着屏幕。

    这算是文艺爱情片，只不过里面有建设祖国的情节，男主放弃了在北京的一切来到边疆建设祖国，这跟在场的所有人的职业特点不谋而合，看得大部分人都热泪盈眶。

    本来大家都是安安静静地观影，等到柳烟凝饰演的角色出场的时候，现场爆发了一阵阵惊呼声。

    “这不是沈主任的爱人吗？”

    “是啊，之前她才去演了《暖春》的电视剧，现在又出演了电影了啊！”

    “可真漂亮啊！沈主任有福气！”

    随着议论声，多半人的眼睛开始在场上搜寻起来，有些人刚刚是看到了柳烟凝的。

    沈牧握住柳烟凝的手，心里既高兴又骄傲，荧屏上的柳烟凝纯洁得像初雪，那样夺人眼球，尤其是她穿着一身洁白的羊毛外套，戴着雪白的羊毛帽子出现在荧屏上的时候，洁白的皮肤，水灵的大眼睛，几乎要让人看直眼睛。

    虽然柳烟凝不是专业的演员，但是她也精心地打磨过演技，跟着同组的有经验的见老演员请教，私底下认真地练习，加上她本身也有这方面的天赋，多种因素加在一起，造就了荧屏上闪闪夺目的柳烟凝。

    “在那呢，跟沈主任坐在一起的！”

    “还真是.”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兴奋，柳烟凝可是影视明星啊，竟然跟他们一块待在戈壁滩，跟他们一块看电影，这种兴奋感冲刷了连年坚守孤烟大漠的枯燥，仿佛让干涸的心田，重新涌出甘泉来！

    柳烟凝听着周围的惊叹声，抬起头望天上看去，无意间发现今晚上竟然是个星光灿烂的夜晚，漫天的星星不知什么时候钻出了云层，闪闪发亮，照耀人心。

    沈牧贪婪地看着荧屏，连眼睛都舍不得眨，这是他的柳烟凝啊，如此的优秀，她却抛下了繁华和掌声，陪着阿宝来到了这片荒芜的戈壁，沈牧心里涌出了一股股热流，感动和热爱几乎要激得他流下眼泪。

    阿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跑到妈妈这边来的，柳烟凝垂下头的时候，阿宝就已经趴在她的膝盖上，听着周围人对他妈妈的赞美，小嘴都快裂到耳朵边上了。

    第136章

    电影还在放映着， 在躁动过后，大家继续沉浸在电影里。

    柳烟凝准备带着孩子先回去了，电影他们在泉市的时候都已经从头看到尾了， 夜深了，气温已经下降得很厉害， 柳烟凝担心孩子们犯困， 还担心他们受寒。

    秦姨是跟刘嫂一起过来的，来这时间久了， 秦姨也交到了自己的朋友， 刘嫂跟秦姨年纪差不了多少， 两人爱约着一块去集市买东西，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柳烟凝虽然对刘嫂本人不是很喜欢，但是也不阻止秦姨跟她交朋友， 毕竟这里不比北京，要是没个朋友，确实太闷了。

    秦姨此时也受不住了， 坚持不到电影放完， 准备要回去了。

    阿宝和叶蓓蓓都已经开始打哈欠，叶庭对电影不感兴趣，没有过来，柳烟凝也不放心让叶蓓蓓一个人回去，就打算带着两个孩子回去睡觉，请秦珍云去跟叶庭打个招呼。

    柳烟凝一扭头，看到了杨明明， 他本来和阿宝还有叶蓓蓓坐在最前排， 现在阿宝和叶蓓蓓都走了，他一个人坐在那里， 观影人群太密集，他一时间也找不到他妈妈。

    柳烟凝心疼这孩子，对阿宝说道：“阿宝，你去把明明带过来好吗？”

    阿宝乖乖地去了。

    他人小，走在人群中也不会遮挡视线。

    柳烟凝看着阿宝走到了人群最前面，跟杨明明说了什么，杨明明起身跟着阿宝走了过来。

    杨明明跟着阿宝走到了柳烟凝面前，不知道是不是月光太过清瘦，杨明明显得格外的细长，这孩子长得很快，现在已经比阿宝高出大半个头了，但是这孩子很瘦，像根稚嫩的竹竿。

    “明明，我们要回家了，这么晚了，你要不要跟着我们先回去了？”

    杨明明有些惊讶，电影这么好看，阿宝他们竟然不看了要回家了。

    杨明明摇了摇头，基地好不容易才有电影放映，杨明明不舍得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见他不想走，柳烟凝也没有强求，而是给杨明明指了指他妈妈的位置，“你找你妈妈去吧，人群里面要暖和一点。”

    等杨明明找到宋翠翠，柳烟凝他们要回家了。

    沈牧要先送孩子回去再过来，被柳烟凝制止了，“你就留在这看吧，我和秦姨带着孩子回去就行了。”

    沈牧不放心，“这黑灯瞎火的，我送你们回去再过来。”

    柳烟凝就不再坚持，一手牵着阿宝，一手牵着蓓蓓往家的方向走。

    夜晚的戈壁滩很静谧，那种让人心胸舒畅的静谧，人站在这片天空下，感受到的不是空洞的渺小，而是那种被大自然包裹的舒适。

    电影的声音很大，走出一百多米还能听见后面的声音。

    在电影声音中，夹杂了一声爆破声，柳烟凝一愣。

    沈牧也顿住了脚步，两人对视一眼。

    “什么声音？电影里面没有这个声音啊！”柳烟凝疑惑地说道。

    沈牧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朝后面看去。在基地的方向，有隐隐的火光。

    “坏了！”沈牧丢下这句，甚至交代都来不及跟柳烟凝打，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基地出事了，所有同志，跟着我去帮忙！”

    柳烟凝惊骇地看着沈牧朝那青灰色的围墙跑去，一大群人跟在他身后，也跑了过去。

    那隐隐的火光变成了漫天的暖橘色，她捂着嘴，看着沈牧和其他人的身影消失在围墙大门后，而因人群离去的戈壁滩上回响着电影台词，因人群的散去，在空旷的戈壁滩上回响着。

    天上，月亮和星辰静静地看着人间发生的一切。

    健壮的男同志们都跑去应急处理了，剩下女同志们面面相觑，一脸的惊恐和慌张。

    不知道是不是戈壁滩的夜晚太冷，柳烟凝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脚也发软，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阿宝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声音颤抖，“妈妈.”

    阿宝的声音将柳烟凝拉了回来，她扭头看向阿宝，“阿宝.”

    “妈妈，别怕。”

    秦姨的脸也吓得雪白，“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大的火光？”

    柳烟凝不敢看，但是又不敢不看，看着那冲天的火光，这么大的火，结合刚才的爆炸声，显然是什么东西发生了爆炸，沈牧呢？他在哪里？

    关键时候，还是叶蓓蓓更加冷静，她拉着柳烟凝的手，“阿姨，我们先回家，叔叔会平安回来的。”

    秦姨恍然回神，“对对，先回家！”

    柳烟凝被叶蓓蓓和阿宝，一个推一个拽的拉回了家，他们家这个位置，已经看不到围墙了，柳烟凝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发现什么也看不见之后，只好进了门，心神不宁地坐在椅子上等着。

    “妈妈，你别太担心了，爸爸又不是傻瓜，他不会往火里冲的。”阿宝冷静地分析道。

    柳烟凝深吸了一口气，确实，沈牧肯定是不会往火里冲的，这样一想，她又放松了不少。

    这一晚注定不平静，沈牧第二天早上都没有回来，人没有回来，还是找了个人回来给柳烟凝报了平安，他大概还记得走得太匆忙，怕柳烟凝担心。

    得知沈牧没事，柳烟凝提起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地上。

    阿宝要去上班，柳烟凝没有再阻拦，而是交代阿宝，“阿宝，你别往危险的地方去，知道吗？”

    阿宝点头，“放心吧，妈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阿宝出门去了，柳烟凝不放心地追出来，看着阿宝的背影，她到底没有叫住他，她相信她的阿宝会学会保护自己。

    沈牧是下午回来的，身上全是灰烬，脸显然是用毛巾擦过了，胡乱擦了擦，还有没擦干净的，发林里全是灰，露在外面的皮肤很红，显然是被烫伤了。

    看到这样的沈牧，柳烟凝心疼起来，连忙让秦姨端来冷水，给沈牧擦脸。

    “怎么样，没有人员伤亡吧？”柳烟凝问道。

    她一晚上都没睡好，事故发生的时间偏生是在电影放映的时候，她不知道事故是怎么发生的，是不是因为值班的人都来看电影了，所以造成了事故的发生。如果是那样的话，即使不是柳烟凝的直接责任，她也会内疚。

    沈牧看了柳烟凝一眼，“.有。”

    柳烟凝愣住，“是伤.还是亡？”

    “加注厂房起火了，大火烧了半夜，火势太大了，都没有办法扑灭，里面还有毒气四氧化二氮，我们只能想办法将周边的设施设备给抢救开，尽量不被波及到，大火是后半夜才被完全扑灭的。”

    柳烟凝心情一时间坠落了谷底，为什么偏偏事故在放映电影的时候发生呢，这不得不让人联想到电影上面来，是不是放映电影分散了众人的注意力，才导致事故的发生？这样的话，她就真的成罪人了。

    沈牧还没有察觉到柳烟凝的想法，将脸帕放在脸盆里，他甚至都来不及去倒水，握住柳烟凝的手，“烟凝，你得去一趟明明家里。”

    柳烟凝愣了愣，“为什么？”

    “死的人是杨国荣。”沈牧面色沉重地说道。

    柳烟凝吃了一惊，“什么？”

    沈牧的心情也十分沉重，不管杨国荣在私人家庭方面的表现如何，他在工作岗位上是认真负责的好同志，这次本来大家都要去看电影，厂房也不是他值班，但杨国荣没有去看电影，而是独自去了厂房排除故障。

    “目前爆炸的原因还没有查出来，烟凝，你和翠翠的关系好，好好地宽慰她。”沈牧沉重道。

    柳烟凝吸了一口气，既然事故的原因还没有查出来，她不能先责备自己，她得去安慰翠翠。

    宋翠翠此时还不知道杨国荣死亡的事情，柳烟凝来的时候，她正在她勤劳开垦的菜园子侍弄，宋翠翠非常勤劳，她不怕脏不怕累，去基地的公厕里挑大粪来给蔬菜施肥，她的菜长得很好，每一季蔬菜都吃不完，秦姨种下去的蔬菜现在都还没有长大，他们家的蔬菜供给都是宋翠翠提供的。

    看着眼前这个苦命的女人，即使杨国荣对她并不好，可他也是宋翠翠的依靠，杨国荣死了，翠翠母子或许会过得更加艰难。

    “烟凝，快进来！”见到柳烟凝，宋翠翠露出了微笑，热情地招呼她进来。

    柳烟凝没进去，她的视线扫向了屋外的晾衣绳，上面晾着杨国荣的工作服，衣服还在滴水，显然是今天早上才洗的。

    杨国荣的死讯当然不会从她嘴里告诉宋翠翠，基地很快就会派人过来告诉翠翠这件事，沈牧要柳烟凝做的事情是等基地人过来告知翠翠杨国荣的死讯的时候，柳烟凝好好地宽慰翠翠。

    柳烟凝走进了客厅，家里虽小，但被翠翠打理得干净整齐。

    如果杨国荣死了，翠翠或许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他们孤儿寡母的，又不知道该去往何处，想到这里，柳烟凝不由得一阵心酸。

    翠翠看出了柳烟凝神色的异常，关切地问道：“烟凝，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翠翠还以为是沈牧受伤了，“基地那边没出什么事吧？沈主任回来了吗？”

    柳烟凝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听见了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她停住了，和宋翠翠一起朝门口望去。

    第137章

    来人是以龚扬为首的数位领导， 宋翠翠看到这些人的时候一愣，这么多领导来家里的阵仗还是第一次，她缓缓转头， 看向柳烟凝。

    还没有人开口，但是翠翠已经知道了。

    她就那么空洞地看着龚扬， 似乎在等着他宣布什么。

    龚扬目光攥住翠翠， 似乎想给她一些支撑，将她扶住一样。

    “翠翠， 杨国荣同志昨晚.昨晚上殉职了。”龚扬不得不说出来， 面对殉职的职工家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这件事情必须由他来做。

    柳烟凝快走几步，扶住了翠翠单薄的身体，她以为翠翠会支撑不住， 事实上，翠翠站住了，她甚至还冷静地问， “那国荣他在哪里？”

    龚扬面色沉重， 昨晚上的大火燃了半夜，杨国荣都已经烧成了焦尸，那情景，连共事多年的同事都不忍多看，更别提家属了。

    龚扬劝道：“我们安排后事，等入了殓，你再过去。”

    宋翠翠不解地看着龚扬， 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让自己见国荣最后一面， “那明明呢，明明也不能见见他爸爸吗？”

    龚扬摇头， 他们不希望宋翠翠去看，更不能让明明去看。

    宋翠翠想起了昨晚上漫天的火光，似乎明白了龚扬他们为什么不让自己去看。

    柳烟凝听沈牧说了，劝宋翠翠，“翠翠，别去看了，看了会更难受。”

    宋翠翠扭头看向柳烟凝，人在悲伤的时候，亲近的人总会令她更加脆弱，龚扬宣布杨国荣死讯的时候，宋翠翠还没有流泪，柳烟凝一开口，宋翠翠的眼泪就下来了。

    龚扬跟宋翠翠说了一些后事处理，包括以后杨明明的养育会由航天部来负担，包括杨国荣的安葬等等。

    柳烟凝摸出手帕给宋翠翠擦眼泪，“翠翠，坚强点。”

    柳烟凝是很讨厌杨国荣，但是也不至于希望对方死，何况杨国荣虽然对翠翠不好，但是也是家里的顶梁柱，如今顶梁柱倒了，虽然航天部承诺了会安顿好他们母子，翠翠日后的生活，多半也会比现在更加艰难。

    龚扬他们没有多待，交代完了正事就要走，他们还有许多事情还没有办，龚扬交代柳烟凝，“烟凝，要麻烦你好好地陪陪翠翠。”

    人要走，宋翠翠站起来跟了上去，“龚首长，让我去看看我男人吧，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了，我不会害怕。”

    龚扬惊讶地看向宋翠翠，面对翠翠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点头说道：“行吧，那你跟我们去，明明就算了吧，他还是孩子。”

    宋翠翠点头，答应了。

    柳烟凝一路陪着宋翠翠来到基地，这是她第一次进来这个地方，杨国荣的遗体已经转运到了一个小房子里。

    柳烟凝没有进去，宋翠翠在龚扬几人的陪伴下进去了。

    不多时，柳烟凝听见了小房子传出宋翠翠悲恸的哭声。

    杨国荣殉职，办完了后事，柳烟凝以为宋翠翠要带着孩子离开这里了，杨国荣之前在北京工作的时候，单位分了房子，那个房子不像沈牧他们分到的没有产权，杨国荣分到的房子是过户给他了的，翠翠完全可以带着杨明明去北京，有住的地方，再找个工作，加上航天部的抚恤金，足够保障他们的基本生活了。

    柳烟凝这样跟宋翠翠谋划过。

    宋翠翠之前都很听柳烟凝的建议，这一回却没有听从，她催着龚扬，拿到了三万块抚恤金，用这一笔钱，托龚扬给她购买了一车石头水泥，自己开始在航天城外面不远的地方修起了房子。

    龚扬念在逝去的杨国荣的面上，不仅不计较宋翠翠占了公家的地方，还叫上了两个战士和他一起去给宋翠翠帮忙。

    石头房子修了一个月，在七月的时候，大家终于知道宋翠翠要做什么了，她托柳烟凝在一张白帆布上写上了四个字——翠翠餐馆。

    翠翠不像别人想象中那样被顶梁柱的离世打击得一蹶不振，带着儿子离开这个伤心之地，相反，她似乎决定在这里扎根了，餐馆开张的第一天，柳烟凝就带着阿宝过来捧场，然而她惊讶地发现，餐馆里已经人满为患，仅有的三四张桌子都已经坐满了人，翠翠在烹饪的位置忙碌着，案板上揉着发好的面，翠翠是西北人，擀得一手好面，店里卖的是手工面条。

    柳烟凝走到案板前面，对宋翠翠笑道：“我要一碗刀削面。”

    宋翠翠身上带着灰白色的围裙，头发扎得整整齐齐，餐馆里到处都干干净净，她看着柳烟凝笑道：“行，烟凝，面马上就好。”

    柳烟凝一扭头，看到了龚扬，他也带着几个下属过来给宋翠翠捧场了，龚扬公务繁忙，很多时候忙得饭都吃不上，能从航天城里面出来吃一碗宋翠翠做的面，当真是在真心支持宋翠翠了。

    面很快就上来了，上面浇着宋翠翠自己种的西红柿浇头，土豆块，还有肉丝。

    柳烟凝拿了个小碗，分了一些给阿宝，阿宝吹冷了吃了一口，面条很劲道，味道不错。

    宋翠翠的面馆就这么开了起来。她手艺着实好，价格实惠，每天生意都很好，基地里面虽然有食堂，但是千篇一律的饮食容易让人乏味，在基地生活已经够艰苦了，谁都不愿意在吃食上克扣自己。

    调查了一个月，基地总算是排查到了这次事故的原因。

    加注系统是一个循环系统，在控制室按下加注程序的启动键之后，系统会自动进行加注，在加注结束之后，燃料会回落到底下的燃料储存罐中。

    事故发生之前，在模拟加注燃料之后，本来已经按了燃料回流的控制键，系统上也显示了燃料已经全部回收回了存储罐中，那天晚上杨国荣发现储存罐异常，燃料似乎并没有回流，他打开燃料罐排查的时候，一直徘徊在加注管道里的燃料突然就流了下来，四氧化二氮的毒气在储存室弥漫开来，浓度飞快地达到了一定浓度，引起了爆炸。

    这次除了牺牲了一名同志之外，基地的损失也不小，加注厂房直接报废了，这个月沈牧他们都在组织重建。

    事故原因排查到了，程东他们编写的程序在执行的时候时不时地会发生延迟，他们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最近一直在调整，没想到事故就这么发生了。

    程东当年凭借一己之力研发了自动加注的程序，受到了多少领导的表扬，可如今因为自动加注程序引起了这么大的事故，他很是自责，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能力不行，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即使发生了事故，研发高效安全的自动程序是必经之路，即使拦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大山，不管多么难，在这个路上会造成怎么样的牺牲，他们都必须要跨过去。

    程东身边的同事都去过宋翠翠的面馆吃过东西，只有程东没有去过，他将杨国荣牺牲的责任扛在了自己肩膀上，事实上，确实也有他的一部分原因，如果他在控制燃料回流之后去认真地检查了，而不是急着去看电影，事故就或许不会发生。

    可任凭他想破头，他都想不到这个程序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为什么会出现延迟。他们已经运行了很多次，代码也已经一行一行地检查过，就是查不出问题的所在。

    换句话说，问题没有‘归零’。‘归零’，是基地最重要的程序之一，不管是出现什么问题，是大问题还是小问题，都必须要彻底的‘归零’，才能进行下一步。

    程东很难受，他一次次怀疑自己，但龚扬等领导虽然训了话，但是言语间并没有责备之意，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自行研发载人航天这条路并不是坦途，遇到难题，犯错误是在所难免的，如果因噎废食，遇到一个困难就退缩了，那大家都不必在这鸟不拉屎的戈壁滩苦苦坚持了。

    程东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那是阿宝指着他的计算机屏幕说“这行代码有问题”，这个场景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让程东几乎跳起来，在事故发生之前，阿宝就曾经指出代码有问题，是他真的看出来了，还是巧合？

    程东站起来就朝阿宝他们平时的办公室狂奔，等他匆忙赶到，却发现阿宝和李丹丹并不在办公室，程东四处找，都没有找到，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同事，“阿宝和李丹丹去哪里了？”

    同事被他几乎癫狂的状态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我不太清楚，可能去了发射区做实验去了吧。”

    发射区，那是距离技术区三四十公里的地方，没有车去不了。

    程东只好坐在办公室等。

    阿宝和李丹丹是下午五点才回来的，一进办公室，看到程东坐在里面，李丹丹还吃了一惊，“程大哥，你有什么事吗？”

    这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程东的工作跟他们没有任何交集，看样子他是专门在这等，肯定是有事情。

    程东没有回答李丹丹，目光看向阿宝，霍地站起来，大步朝阿宝走过来，嘴里说道：“阿宝，程叔叔有个问题要请你帮忙。”

    程东这架势，将李丹丹吓了一跳，即使知道程东不可能对阿宝不利，李丹丹还是不放心地跟在后面，谁知道程东找阿宝做什么，阿宝的工作跟他也没有关系。

    一路来到测控室，这里非常空旷，测控室摆着一排排连在一起的控制计算机，程东拉着阿宝到了他的工位前，计算机还开着，他调出加注控制软件的代码，对阿宝说道：“好阿宝，你告诉程叔叔，之前你说的看到的有问题的代码是哪里？”

    当时阿宝就那么一说，程东都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注意看，等他现在来找，数万行的代码，实在是找不到了。

    而这个问题抛给阿宝，其实阿宝也不记得自己看到的觉得有问题的代码是哪一行了，他只能一行行地去找。

    “怎么了，程大哥？”李丹丹看得云里雾里，实在是弄不懂程东为什么要让阿宝来找问题，他才是测控室的负责组长啊，他都找不到的问题，阿宝怎么能找到呢。

    和李丹丹满腹疑问不同，阿宝直接在计算机前面坐了下来，他听爸爸说过，事故是加注的故障，他虽然不确定自己上次看到的代码到底有没有问题，但还是愿意帮程东找一找。

    阿宝当时是无意间抓取到这个问题，现在让他来找，就没那么快了。

    李丹丹就在后面等着，看着阿宝一行行地扫着代码，“这么多代码呢，我看不如吃了晚饭再过来找吧，阿宝还没有吃饭呢。”

    程东心里着急，他看向阿宝小小的脑袋，艰难地点头，“行，那就先去吃晚饭。”

    阿宝坐着没动，他没有听到后面的两个人说了什么，完全沉浸在代码的世界里去了。

    李丹丹喊了几遍阿宝的名字，阿宝都没有反应，看着阿宝认真地翻着代码，程东制止了李丹丹，“先别喊他了，阿宝已经入迷了，别影响他。你去给阿宝打晚饭吧。”

    “阿宝都在家吃呢。”

    李丹丹也没有走，就等在测控室看着阿宝。

    而阿宝翻的速度越来越快，这一行行代码正常人看下来都需要一两天，要找问题都要好几天才能看完。

    但是阿宝看的速度快得让人惊讶，几乎是一目十行，才不到一个小时，代码就已经看了快一半了。

    内行看门道，程东难以置信地看着阿宝，如果是之前，程东肯定不会相信一个孩子有这样高的水平，如今他不得不信了。

    到了晚上七点钟，李丹丹抬手看了看表，通常这个时候，阿宝都已经回家吃饭去了，今天被这个事情耽搁了，柳烟凝肯定会担心，她低声问程东，“还有多少代码没有看？”

    程东看了一眼，“大概几千行吧。”

    李丹丹说道：“那我先去阿宝家里跟烟凝姐说一声，不然她们该担心了。”

    程东嗯了一声，李丹丹走了出去。

    李丹丹刚走，阿宝就找到了自己看着感觉有问题的地方。

    他停了下来，思考了一会儿，扭头看向程东，“我感觉就是这里。”

    程东连忙凑过去，他上上下下翻看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问题所在，这个代码看上去就是很正常。

    “阿宝，你确定吗？到底是什么问题呢，能解决吗？”

    阿宝摇头，他只是感觉这里有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他也不知道，毕竟他的专攻方向又不是计算机编程。

    程东虽然一时半会儿没有看出问题所在，但是还是将这个位置记录了下来，要跟组里其他人好好地研究研究。

    “阿宝，谢谢你了，你快回家吃饭吧。”

    程东有心想请阿宝吃个饭，但是这里要么就是食堂，要么就是宋翠翠刚开的面馆，但是程东不敢去宋翠翠的面馆。

    阿宝回了家。

    阿宝虽然帮程东找到了他认为有问题的地方，但是程东和他的同事研究了很久，一致认为这个地方没有问题，最后程东还是让阿宝来将剩下的代码都看了一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有问题的地方，但阿宝没有看到其他的问题。

    程东整天拿着那几行代码研究，几乎要走火入魔了，他的同事看不下去都劝他，或许这几行代码没有问题，阿宝只是个小孩子，难不成他们几个人的脑袋都没有阿宝够用，他们都反复研究了，这个地方就是没有问题！

    龚扬和沈牧也一直关注着加注厂房的事情，那边还在重建，这边还没有找到问题，一个问题拖了快两个月，再不解决不行了。

    阿宝帮程东看代码的事情传到了沈牧耳中，他回到家问儿子。

    “阿宝，你真认为那个地方的代码有问题？”

    阿宝点头，“是啊，我感觉那个位置很奇怪。”

    “到底是什么问题呢？”沈牧追问。

    阿宝摇头，“具体是什么问题我也不知道，没有看出来，我就是觉得那个地方很奇怪。”

    沈牧看着儿子，他不怀疑儿子的本事，既然阿宝说那个地方有问题，那多半就是有问题，关键是现在问题是找出来了，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们弄不清楚，怎么解决？更不知道。

    阿宝见爸爸都这样关心这个问题，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可以给池池哥打个电话让他分析分析，池池哥比我可厉害多了。”

    沈牧一愣，他还记得池池，但是都忘记了王英池的全名了。

    “他能行吗？”

    阿宝也不确定王英池能不能看出问题，“我也不知道，但是池池哥肯定比我厉害。”

    听阿宝这样说，沈牧也想试一试，他来到基地跟龚扬汇报。

    “又是小神童？”龚扬一愣。

    “是阿宝的朋友，阿宝的计算机知识就是跟他学的，我觉得可以让他来试一试，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总不能一直这么拖着。”

    因为阿宝，龚扬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孩也不由得多了两分信任，经过慎重思考，最终还是点头说道：“那就这么办！”

    沈牧给领导申请获批之后，阿宝就给王英池打电话了。

    这么多行代码，实在是没有办法在电话里跟王英池描述清楚，阿宝在电话里邀请王英池来基地一趟，“我爸爸说你来的路费住宿费全报销，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当来这里玩一趟，好不好？”

    王英池没想到阿宝给自己打电话是请求帮忙，在明白了前因后果之后，立马就答应了下来，“好啊，我过来。”

    王英池太爽快，让阿宝都愣了一下，“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都是二话不说就来给我帮忙，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我当然也要来帮你。”

    听到王英池这样说，阿宝感觉很惭愧，当时王英池想要自己去帮忙的时候，他也是拒绝过的。

    “谢谢你，池池哥，等你来了戈壁，我带你去看胡杨林。”

    阿宝回到家里，将王英池答应过来的事情告诉了柳烟凝，“妈妈，池池哥答应过来了。”

    柳烟凝都感到惊讶，没想到王英池竟然真的会答应过来，毕竟隔了这么远，“谁陪他过来呢，这么远的距离。”

    阿宝摇头，“这个池池哥没有说。”

    阿宝今年十岁了，王英池比阿宝大四岁，已经满十四了，十四岁，本应该在读初二，王英池一直都没有接受学校教育，所有东西都是靠自己的兴趣自学。

    三天后，王英池在泉市打来电话，他已经到泉市了。秦珍云开着基地的吉普，拉着阿宝一起去泉市接人。

    两个多小时之后，阿宝在泉市火车站见到了王英池，他独自背着行囊，独自坐在台阶上等着，半年未见，阿宝差点要认不出王英池了，他留了很长的头发。

    “池池哥！”阿宝高兴地大喊起来。

    “阿宝！”

    等王英池站起来，阿宝才发现他已经长得很高了，半年时间，王英池的个头又窜了一大截，几乎是阿宝的一个半高了。

    “池池哥，你长得好高了啊！”

    王英池弯腰摸了摸阿宝的头，“阿宝，你得快快长高。”

    秦珍云往王英池周围看了看，没看到别人，问道：“池池，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阿宝惊讶地看向王英池，王英池点点头，“是的，我一个人来的。”

    王英池的个头虽然高，但是脸上还是肉眼可见的稚嫩，一个人从北京来到泉市，秦珍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少年，“吃东西了没有，我带你们吃羊肉面去！”

    王英池摸了摸头，“还没有呢，我怕你们来了找不到我，就坐在这等。”

    秦珍云想接过王英池的背包，王英池笑着婉拒了，三人找了间面馆吃了面，就开车回基地了。

    一路上，阿宝都兴奋地跟王英池说戈壁滩上的事物，说风干肉，胡杨林，还有自己那头旗长爷爷送的小绵羊。

    “已经长很大了，现在养熟了，都不用一直关在羊圈里，白天它自己在外面转悠，到了时间它就会回家。”

    王英池跟阿宝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露出他小孩心性的一面，笑着对阿宝说道：“我想赶快看看你的小绵羊了。”

    阿宝笑道：“它有名字哦，叫小云朵！”

    两个多小时后，吉普到达了基地。

    王英池好奇地朝外面看着，在那高高的宽宽的围墙后面，露出了建筑群的顶。

    这就是阿宝爸爸工作的地方，阿宝最钟爱的火箭发射的地方。

    “阿宝，你见过火箭了吗？”王英池问道，他没忘记阿宝家里的火箭模型，那是阿宝最钟爱的东西。

    阿宝摇头，“没有，我们来之前才发射了一枚火箭，错过了。但是我听我爸爸说，这个月中旬，基地会发射SZ二号丙火箭。”

    秦珍云笑道：“池池，你来得正好，多在这待几天，就能看火箭发射了。”

    听到这话，王英池兴奋极了，“那太好了！”

    来到基地，家都没回，秦珍云直接拉着王英池和阿宝进了技术区，程东早就已经望眼欲穿，下午三点，总算是等到了阿宝和他的朋友。

    阿宝拉着王英池来到了测控大厅，大厅是新修建的，看起来很新。

    王英池好奇地看着那一排排控制计算机。

    程东大步迎了上来，目光从阿宝身上移到他身边的王英池脸上，出乎他的意料，阿宝的这个朋友是个小少年，高高的个头，脸虽然稚嫩，但目光有超出年龄的沉稳，让人心里不由得生出信任。

    “这位就是王英池弟弟吧，远道而来辛苦了！本应该让你好好地休息休息再开始的，实在是耽误太久了，只能辛苦你了。”

    王英池也想看一看阿宝找不出问题的程序，将背包交给秦珍云，坐在了程东的电脑屏幕前。

    程东的同事都围了上来，大家都想看看阿宝的朋友到底有没有那么本事。

    王英池在程东的指引下打开了软件代码，飞快地扫视着。

    如果说阿宝是一目十行，王英池的速度甚至比阿宝还要快，屏幕上的代码自动往下滚动着，速度几乎让人抓取不住上面的文字。

    王英池安静地看着，整个测控室鸦雀无声。

    没有人怀疑这个少年的专业性，就凭他千里迢迢地从北京赶过来，就让人肃然起敬。

    程东让同事去给王英池倒了杯水，水放在了王英池手边，王英池没喝，目光紧紧地盯着屏幕。

    龚扬和沈牧得知王英池到了，正在测控室查看源代码，全都赶了过来。

    空旷的测控室很快就站满了人，龚扬等人到了之后也没往前站，就站在测控室同事身后，他们往前看也看不懂那些让人头疼的源代码。

    得知龚扬他们来了，程东凑过来，“参谋长，沈主任。”

    沈牧看着人群中间的矮矮的小萝卜头，阿宝站在王英池身边，认真地看着。

    龚扬问程东，“开始多久了？”

    程东看了看手表，“一个小时零二十分钟。”

    龚扬点头，意识到自己这些人表现得太重视了，万一王英池没有找到问题，会让小孩感到压力，背着手，说道：“行，别给孩子压力，我们先回去了。”

    一个问题两个月归不了零，龚扬都开始着急起来，王英池远道而来，龚扬想看看这个小朋友到底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如果解决不了，也不能给小朋友任何压力。

    程东点头，“我知道，参谋长，他看得很快，我估计要不了三个小时就能全部看完了。”

    龚扬点头，带着沈牧他们正要走，听见前面有人说道：“找到了！”

    程东掉头就窜进了人群，他仔细看，王英池找到的有问题的地方也是阿宝找到的那个位置。至此，他丝毫不怀疑阿宝的说法了。

    龚扬他们本来要走，见问题已经找出来了，干脆就站着等，看王英池能不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王英池前后翻看，程东紧张地盯着他，他和阿宝不约而同地都定位了这个位置。

    测控室里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放在了王英池瘦弱的背影上。

    王英池说道：“这里的代码跟前面的重复了，这可能会造成系统延迟的问题。”

    光是这么一句，就镇住了所有人，因为出现的问题就跟王英池说的一模一样，确实现在的问题就是系统延迟。

    问题找出来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之前阿宝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有问题，具体是什么问题，他不知道。在阿宝指出来之后，程东他们也研究过这几行代码，总觉得这个代码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程东还是忍不住询问：“这个代码我们都研究过，没有发现问题，英池，你是怎么发现问题的？”

    王英池说道：“它是跟前面的重复了，运行到这里来的时候，系统又运行了一次，就会造成卡顿，延迟.”

    王英池往上翻，一直翻到前面几千条的位置，指出重复的地方给程东他们看，“就是这两个地方发生了冲突.”

    龚扬耐心地等着，一直等到王英池将代码改完，才喝了一声，“好！大家鼓掌！”

    他是真高兴，阿宝这个北京的朋友如此厉害，即使龚扬对程序编写并不太懂，从他一两个小时就解决了困惑程东他们一两个月的问题，就知道他的水平有多牛。

    “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掌声中夹杂着赞美，看到阿宝也朝自己比了个大拇指，王英池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程东等人已经心服口服，他们看着王英池的目光带着敬意，且不管这个少年多大年龄，能有如此高的水平，不远千里来帮他们将这个问题解决了，就足够他们对王英池肃然起敬了。

    程东握着王英池的手，恳切地说道：“英池，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多留一些时间，我们要跟你多多学习！”

    王英池笑得腼腆，“我要等着看火箭发射呢。”

    程东连连点头，“好，好，火箭发射是中旬，还有七八天的时间，这几天就要辛苦你了，我们要跟你多多学习。”

    王英池是天赋型的计算机天才，加上他本身也很热爱这个东西，喜欢钻研，从小到大不知道看了多少相关方面的书，知识储备大，所以才有这么超高的水平。

    龚扬走过来，看着王英池，笑得和善极了，“那就留下来看了火箭发射再走吧，小兄弟，你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我们给你安排住宿，就住在宾馆里，吃用住宿这些你都不用担心，基地会全权包揽。”

    阿宝眨了眨眼睛，说道：“池池哥要住在我家里。”

    龚扬看向阿宝，笑了起来，“那样更好，英池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那就这么定了，住在你家里吧，老沈。”

    沈牧笑着说道：“我来安排，英池跟阿宝也许久没见面了，就住在我家里。”

    王英池要跟着阿宝回家了，程东亲自背起了王英池的背包，“我送你们过去。”

    王英池笑道：“不麻烦您了，包不重的，我自己能背。”

    这不关乎重不重的问题，程东还是坚持将王英池和阿宝送到了家。

    刚走到家门口，阿宝就对着家里大喊，“妈妈，池池哥到了！”

    柳烟凝走出来迎接，看到王英池也愣了一下，“英池都长这么高了！”

    王英池笑着，“阿姨您好！”

    程东笑道：“嫂子，这是英池的行李，我就不进去了。”

    柳烟凝接过了程东递过来的背包，还是客气地留人吃饭，“吃了饭再走。”

    “不了，嫂子，我还得回办公室有事情呢。”程东还得回去好好地研究研究。

    柳烟凝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挽留，“那麻烦你跑一趟，将两个孩子送回来。”

    程东笑道：“这麻烦什么，英池都大老远地从北京回来帮我们解决了大问题，我替他做什么都不为过的。”

    柳烟凝惊讶道：“问题已经解决了？这么快？”

    阿宝是早上跟着秦珍云出去的，柳烟凝算着时间，应该在下午的时候就到基地了，但是他们一直没有回来，柳烟凝也没有太担心，猜到他们肯定是先去技术区查看问题了，这会儿还不到六点钟，两个多小时，问题就解决了？

    程东笑着点头，“是啊，问题解决了，英池真是好样的。”

    顿了顿，他将阿宝也夸了，“和阿宝一样，都是天才。”

    程东走了，王英池被阿宝牵着走进了他们在基地的家里。

    这个家当然没有北京的宽敞舒适，但是也打理得井井有条，秦姨从厨房走出来，看着英池笑道：“英池来了！”

    王英池礼貌地问好，“秦奶奶，您好。”

    秦姨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好孩子，“这么远过来，累了吧，饿不饿，马上就能吃饭了。”

    王英池笑道：“不饿，秦奶奶，我们在泉市的时候吃了一碗羊肉面呢。”

    柳烟凝好奇，王英池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将困扰沈牧他们一两个月的问题解决了，忍不住问了起来。

    问题不是王英池回答的，阿宝抢答了，他将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专门挑震撼人心的点说。

    “妈妈，你不知道池池哥多厉害，他一下子就找到了问题所在，我虽然感觉那里不对，但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问题，池池哥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妈妈，厉不厉害？就连龚叔叔都夸奖池池哥呢，程叔叔还请池池哥在这里多住一些天，他们要跟池池哥学习！”

    柳烟凝摸了摸阿宝的脑袋，纠正他的用词，“不是学习，是交流，阿宝。”

    阿宝捂住嘴，也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了，笑了笑，“是呀，是交流。妈妈，基地要发射火箭了，到时候我们去看好吗？”

    阿宝都已经念叨了好久，从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开始期盼火箭发射那天的到来，总算还有七八天就要发射了。

    “行啊，正好英池来了，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去看。”

    王英池打开了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给阿宝带的吃食，都是巧克力饼干。

    “阿宝，这是我给你带的。”

    阿宝哇了一声，“池池哥，你这么远给我带过来好吃的，你太好了！”

    阿宝并不是很喜欢吃甜食，但是这些东西是王英池千里迢迢给他带过来的，无论如何，阿宝也要好好地珍惜地吃完。

    饭菜还没好，阿宝拉着王英池去看绵羊小云朵，云朵已经长出了犄角，但是它对阿宝非常亲近，可以任由阿宝摸来摸去。

    阿宝鼓励王英池也摸一摸小云朵的羊毛，“特别柔软，摸着就像摸云朵一样。”

    王英池伸手摸了摸，果然很柔软，和阿宝一样，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羊，以前都只是在书上见过。

    阿宝给王英池展示了云朵的绝技，“喊它的名字的话，它会咩咩叫哦。”

    “云朵！”阿宝表演给王英池看。

    “咩，咩——”云朵非常给面子的叫了起来，两个孩子高兴得哈哈大笑。

    柳烟凝从窗户边看向阿宝，阿宝嘎嘎大笑，看着开心极了。

    秦姨从厨房出来，“饭菜都好了，蓓蓓下午不过来了吗？”

    柳烟凝点头，“应该是。”

    阿宝去技术区工作，回家吃饭的时候就会去叫叶蓓蓓，叶蓓蓓就跟着他一起来吃饭，如果阿宝不去工作，蓓蓓就去食堂吃，她一个人也很少会过来。

    今天要招待远道而来的王英池，秦姨做了她最拿手的炖风干肉，做了五六个菜。

    沈牧也专门抽时间回家吃了饭，这段时间因为在准备火箭发射的事情，他们都很忙。

    吃了饭，天还亮着，这会儿已经快晚上七点钟了。

    王英池看着手表，总算是理解了什么是时差。

    阿宝拉着王英池，“我介绍我的好朋友，杨明明给你认识。”

    杨明明这个时候还在面馆给他妈妈帮忙，自从杨国荣牺牲，只剩母子俩相依为命。

    翠翠的面馆生意很好，最开始来她这里吃饭的多半都是本着照顾孤儿寡母的心意来吃的，吃完之后发现味道确实地道，这里就发展成了热门面馆，每次到饭点，人多得忙不过来。

    这会儿正好是饭点，阿宝他们到的时候，杨明明正在帮他妈妈收碗呢，将所有用过的碗堆在盆里，这会儿没时间洗，要等到客人少一点的时候，杨明明才会帮着妈妈洗碗。

    阿宝小声地喊了杨明明，“明明！”

    杨明明回头见是阿宝来了，对着他笑了笑，将碗放进木盆里之后，擦干净手，才走了过来，“阿宝，你吃饭了吗？”

    阿宝点头，给杨明明介绍王英池，“这是我的好朋友，池池哥，明明，你也可以喊他池池哥。”

    王英池看着杨明明，友善一笑，“你好，明明。”

    第138章

    杨明明看向王英池， 王英池很白净秀气，身上有一股杨明明说不出来的气质，他无法形容， 但是在看到王英池的第一眼，他打心里喜欢这个大哥哥。

    杨明明不好意思地对着王英池笑， 在阿宝那里， 他已经学会了跟人见面说你好，“你好， 池池大哥！”

    王英池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喊自己大哥， 阿宝一直喊自己池池哥， 每次阿宝喊池池哥的时候，王英池总有一种错觉，仿佛他和阿宝这几年的时光都停顿了， 他们都还没有长大，而当杨明明喊他大哥的时候，王英池才猛地惊觉， 自己已经是大哥哥了。

    这让他对杨明明更生出了几分大哥哥的保护欲， 他来的路上听阿宝说过了，杨明明前不久才失去了父亲。

    阿宝将王英池从北京带来的饼干巧克力分给杨明明，还不忘告诉杨明明，“这是池池哥从北京带来的，明明，我们特意带一点过来给你尝尝。”

    杨明明腼腆一笑，“谢谢阿宝， 谢谢池池大哥！”

    杨明明跟他们说话的时候， 又有几个人吃完了面，起身走了， 宋翠翠见阿宝带了新朋友过来给杨明明认识，也就没有叫杨明明收碗，自己出来收了。

    杨明明看到他妈妈在收碗，对阿宝说道：“我先去帮我妈收碗。”

    阿宝点头，“去吧。”

    杨明明去收碗，刚好又来了几个吃面的客人，宋翠翠去忙碌了，杨明明一个人又收碗又擦桌子的。

    王英池对阿宝说道：“阿宝，我们去给明明帮忙吧。”

    阿宝一愣，因为他在家里从来不做这些，所以尽管也看到杨明明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阿宝也没有想到要去帮忙收碗。

    王英池说完就过去帮忙收了起来。

    杨明明看到王英池那双白净纤细的手上很快就沾上了油污，很不好意思，“池池大哥，你们在旁边等等我，别弄脏了你的手，我自己能收的。”

    王英池笑道：“没事，弄脏了洗洗就行了。”

    阿宝见状，也走了过去，帮忙收碗，他端着一只装了半碗面汤的碗，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洗碗的盆里。

    宋翠翠一抬头看到阿宝在帮忙收碗，连忙制止，“阿宝，你可不敢帮忙啊，别弄脏了你的衣服，还有你的朋友，你们都别弄，明明一个人弄就好了。”

    王英池看向翠翠，笑道：“没事的，阿姨。”

    三人很快就将桌面收拾整齐了，等吃饭的高峰期过了，三人才坐在面馆外面堆着的几颗大石头上，这是修面馆用剩下的石头，堆在这，高峰期里面坐不下人的时候，就有人端着面碗坐在上面吃东西。

    “阿宝，池池大哥是今天才到的吗？”

    池池笑道：“是呀，阿宝跟秦叔叔开车去接我们的。”

    太阳还挂在天边，腾腾的热气蒸腾起来，将三个孩子的脸烤得红红的，屁股底下的石头有点烫，阿宝坐了一会儿坐不住了，跳下来，“我得去找蓓蓓。”

    王英池笑道：“是，我们去找蓓蓓，我来这边都还没有看到她呢。”

    杨明明回头看了一眼，店里没什么客人了，他得帮他妈妈洗碗。

    阿宝看杨明明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我们找到叶蓓蓓之后就过来找你。”

    杨明明高兴起来，用力地点头。

    他也很想跟着阿宝他们去玩，但是他现在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贪玩了，爸爸走了，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

    杨明明目送着阿宝和王英池走远，回过头，宋翠翠正在看着他。

    “明明，你跟阿宝他们去玩吧，这里不用你帮忙了，妈妈自己能收拾，这会儿也没什么客人了。”

    杨明明摇头，走到木盆边去洗碗。洗碗的水是妈妈去水井边挑的，每天晚上收了摊，妈妈就去水井担水，每天要担七八担水才能将塑料大水桶装满，这是第二天要用的水。杨明明想帮忙，可他力气太小，担不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妈妈洗碗。

    杨明明知道妈妈辛苦开面馆的想法，爸爸已经不在了，妈妈要寻个生计养活他，他也知道妈妈还有个心愿，她想将被爸爸送走的妹妹接回来。

    基地不能随便进出，王英池上午进去的时候，是秦珍云给了他一个临时通行证，现在那个临时通行证已经被秦珍云拿走了，新的通行证还没有办下来，王英池就站在大门口等，阿宝进去找蓓蓓。

    吃了饭的蓓蓓此时正在宿舍里看书，听见敲门声，她跑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笑吟吟的阿宝。

    “蓓蓓，你猜一下，谁来了。”

    叶蓓蓓抿嘴笑了笑，“池池哥到了是吗？他在哪里呢？”

    王英池到之前，阿宝就跟叶蓓蓓说过好几次了，叶蓓蓓知道王英池是今天到。

    “在门口等着呢，他进不来，我们去找他吧。”

    叶蓓蓓点头，“好。我给我爸爸留个纸条。”

    跟门口的王英池汇合之后，他们往面馆方向走去。

    虽然叶蓓蓓跟阿宝差不多大，但是王英池拿她当小妹妹看，而不像以好朋友身份对阿宝。

    王英池跟阿宝分享自己给外公买的房子装好了的事情，“全部都装好了，我舅舅说等上两个月，我外公外婆就能搬进去了，等你们回去了，我邀请你们去房子里玩。”

    阿宝笑道：“好呀，我也去看看潘教授。”

    一路到了面馆，杨明明都还没洗完碗呢，王英池带头帮忙，阿宝和叶蓓蓓也加入进来。

    叶蓓蓓想起来，问王英池，“问题解决了吗？”

    王英池还来不及说话，阿宝抢答道：“当然都处理好了呀，池池哥可厉害了，他一来就找到了问题所在，然后轻而易举地就将问题给解决了，就连程叔叔都说要跟池池哥好好的.交流交流呢。”

    阿宝想起了妈妈的话，说话不能骄傲，临到嘴边换了个说辞。其实他对自己是从来不会骄傲自满的，但是对于身边的优秀的朋友，他就总是会忍不住炫耀。

    叶蓓蓓“哇”了一声，崇拜地看着王英池，“池池哥，你好厉害！我都想跟你学习。”

    王英池腼腆地抿着嘴，一口答应下来，“好啊。”

    杨明明还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顺口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阿宝本来想说，突然又想起来，杨明明他爸爸就是因为这个程序的问题才牺牲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叶蓓蓓也不说话，王英池还不知道其中的内情，阿宝虽然跟他说了杨明明父亲过世的事情，却没有说到底是因为什么过世的，他也是顺口就回答了，“就是基地有个计算机软件程序的问题，我这次过来就是阿宝找我来帮忙的，现在已经解决了。”

    阿宝和叶蓓蓓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他们不知道杨明明是否知道这个事情，但是显然，他知道，因为在王英池说完之后，杨明明的眼睛就红了。

    王英池非常敏锐，他很快就察觉到气氛不对了，抬眼看了阿宝和叶蓓蓓一眼，阿宝跟他使了个眼色，朝明明看了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王英池一愣，看向杨明明，突然明白了什么，紧紧闭上了嘴。

    没想到杨明明主动问道：“是什么问题啊？”

    王英池看了阿宝一眼，阿宝的脸上也满是惊诧，他再看向杨明明，杨明明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悲伤，但眼神逐渐坚定了起来，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要知道爸爸的死因。

    王英池在飞快地思考之后，还是决定告诉杨明明真相，“明明，是软件系统的源代码出了问题，有个位置代码有重复，造成了系统运行的延迟。”

    具体延迟造成了什么后果王英池并不清楚，他只能是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明明。

    明明红着眼睛，点了点头，事实上，他没有听懂王英池说的话，什么是源代码，什么是系统，他都不知道。

    明明的手泡在水里，上面沾满了油污，他感觉眼睛很酸胀，却不敢去擦眼睛，抬头问王英池，“池池大哥，我能不能跟着你学习？”

    王英池一愣，刚刚叶蓓蓓说要跟着他学习，他能听出来，那只是叶蓓蓓赞叹他很厉害的一种方式，但是杨明明说要跟着他学习，是发自内心的，他可能不知道源代码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真的想学习这个。

    王英池一时间没有说话，杨明明的眼睛直视着他，带着恳求。

    尽管王英池很愿意教他，但是一来他在这里待不了太久的时间，二来这里也没有学习的条件，所以他踌躇不决。

    “可以吗？池池大哥，我会很勤奋的。”杨明明生怕王英池不答应。

    王英池下意识地想挠头，等手上的水渍碰上头发，他才惊觉自己还洗着碗呢，“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没有带书过来，而且这边没有计算机能教你。”

    杨明明的眼神黯淡下去了，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计算机是什么东西，他就想学会这个东西，如果王英池早点过来，早点将那个问题解决，他爸爸根本就不会死。

    但他也很清楚，正是问题的暴露，正是事故的发生，才会让王英池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

    “我.我真的想学，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杨明明喃喃，如果他也能学会这个东西，也许有一天，他能够阻止类似的悲剧。

    王英池想了想，“也不是没有，我可以先教你一些理论基础，等我回到北京之后再给你寄书过来，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你就去问阿宝，阿宝的水平也很高的，等你什么时候能来北京了，我就可以教你计算机实操了。”

    杨明明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王英池点头，“真的，我今天就开始教你。”

    阿宝看向杨明明，当时他学习的时候还是在家里有电脑的情况下，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杨明明想学习计算机知识，会很困难，但即使这样，他也支持杨明明，保证道：“明明，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杨明明重重地点头。

    宋翠翠就在他们身后收拾桌子，听到了孩子们的对话，看着杨明明瘦弱的背影，几乎要流下泪来，在杨国荣牺牲后，明明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等洗了碗，孩子们来到沙地上，王英池凭借记忆，在沙地上画出了一个计算机键盘，一个计算机屏幕。每个按键上都画上了字母，他告诉杨明明这些字母都分别是什么意思。

    杨明明没有阿宝那么好的记忆力，说一遍就能记住，他跑回了面馆，将他妈妈平时记账用的小本子拿了过来，将王英池说的都记了下来。

    叶蓓蓓见杨明明都学得这么用心，她也蹲在一旁听着。

    教学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钟，天色暗下来了，气温开始下降，夜风也吹起来了，宋翠翠将面馆的水桶装满了水，看孩子们还在教学，走过来提醒，“明天再学吧，天晚了，一会儿吹风该着凉了。”

    杨明明合上本子，“那我们明天再继续吧，池池大哥，明天还是这个时候好吗？白天我要上学，下午我要给妈妈帮忙，只有这个时候有时间。”

    王英池点头，“好，那就这个时间。”

    和杨明明告别之后，阿宝和王英池将叶蓓蓓送回去。

    走远了之后，叶蓓蓓才叹了口气，“明明真可怜。”

    叶蓓蓓以前觉得自己是不幸的，不像阿宝那样有那样幸福的童年，现在看到杨明明失去了父亲，叶蓓蓓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她认为的不幸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不幸。

    叶蓓蓓觉得自己实在是坏孩子，将杨明明的不幸和自己的不幸做对比，从其中获得了释怀。

    阿宝没有说话，王英池问道：“明明他爸爸就是因为这个程序问题牺牲的吗？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事情叶蓓蓓没有阿宝清楚，阿宝是从沈牧口中得知的。

    他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王英池，“就是这样的。”

    王英池叹了口气，“要是阿宝你早点让我过来就好了。”

    阿宝也不由得自责，他之前就认为那个地方有问题了，如果当时认真地跟程叔叔说一说，让他好好地检查一下，或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晚上，王英池和阿宝挤在他的小床上，两人聊着天，王英池突然问阿宝，“阿宝，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呢？”

    阿宝被他问住了，“我也不知道，我爸爸说，最迟明年，第一艘航天飞船就会被送入太空了，那个时候，或许我们就要回北京了吧。”

    王英池紧紧地握着阿宝的手，他很难想象阿宝这么小小的身躯里，藏着怎么热忱的赤子灵魂。

    阿宝悄悄告诉王英池一个秘密，“我爸爸要出差了。”

    王英池问道：“出差去哪里？”

    “去挑选宇航员，具体是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了。”

    “宇航员！明年咱们能将宇航员送入太空吗？”王英池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能听出声音中的亢奋激动。

    阿宝说道：“还不能吧，我爸爸说在正式将宇航员送入太空之前，还要进行飞船的试验发射，顺利的话，明年就能进行试验发射了。”

    王英池之前是不太关心航天这一块的，受阿宝的影响才开始关注，阿宝送给他的那个火箭模型，他至今还珍藏着。

    次日，大清早，吃过早餐之后，王英池就跟着阿宝拿着临时通行证进入了基地大门，昨天太过匆忙，来不及跟王英池介绍，今天阿宝一一给王英池介绍，“这是飞船的组装厂房，里面还没有设备，我爸爸说最迟最迟年底精密设备就要进场了，为明年的试验飞船发射做准备.”

    阿宝介绍完之后，将王英池带到了测控室，程东早就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阿宝带着王英池进来，高兴地连忙迎上来，“英池，你来了，阿宝，辛苦你带英池过来。”

    王英池昨天就已经答应程东，今天会过来和他们一起检查源代码，昨天他只是扫了一眼，他认为这个系统太过冗赘，还可以进行精简，这样系统运运行速度会更快更高效。

    阿宝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将王英池送到，他笑着对王英池说道：“池池哥，我去忙了，你要是忙好了，就在这里等我来接你，中午我们回家吃饭。”

    王英池点头答应，“好。”

    程东和他的组员们都围了过来，想看看王英池到底要怎么精简程序，毕竟这个程序他们都已经改进过很多次了。

    阿宝来到办公室，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李丹丹，基地这么大，他也没有地方去找李丹丹，只能坐在办公室一边整理资料一边等着李丹丹。

    没等多久，李丹丹和秦珍云一块走了进来，老远就听见了李丹丹的笑声。

    走进门，看到阿宝已经来了，李丹丹问道：“阿宝，你吃早餐了没有？”

    阿宝点头，“吃过了。”

    李丹丹笑道：“翠翠姐家的面条好吃，你明天别在家吃早餐，师姐请你去吃面条。”

    阿宝摇头，“我秦奶奶每天早上都会给我蒸肉包子吃。”

    李丹丹对秦珍云笑道：“行了，秦大哥，你不是说有事情找阿宝吗，有事赶紧说吧，说完我还得带阿宝去厂房干活呢。”

    秦珍云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要找阿宝，就是早上去食堂的路上碰到李丹丹了，他说请李丹丹去翠翠的面馆吃早餐，翠翠欣然应允，两人就去吃了碗面，回来就送她过来了。

    秦珍云走到阿宝身边，问阿宝，“阿宝，你这个朋友可以啊，两个多小时就将问题解决了，、你爸爸有没有想法，把人弄到基地来？”

    阿宝摇头，“没有啊，我没听我爸爸说。”

    秦珍云怂恿阿宝，“你说啊，这么好的人才，不为基地所用，太可惜了，就当是在这里游学吧，我们这些大哥哥大姐姐也会照顾好他。”

    李丹丹挺感兴趣的，她从秦珍云口中得知了王英池的事迹，确实是个计算机天才，她还跟秦珍云感慨，同类相吸，天才的朋友也是天才。

    阿宝想了想，还是摇头，“如果池池哥想留下来的话，他会留下来的，我不能强求他做什么。”

    “那怎么是强求呢，你就问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

    “英池，你有这么高超的计算机技能，愿不愿意留下来跟我们一同为了祖国的航天事业战斗？”在王英池花了半天时间成功将源代码精简了，在试运行效果比以往更加通畅之后，程东忍不住问道，如果能有王英池的帮忙，他们应该能建立一个更加周全高效的地面控制塔台系统。

    这个问题太突然了，王英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缓了缓，留在这？像阿宝和蓓蓓那样吗？他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

    程东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太突然了，王英池虽然比阿宝大，但是他真想留在这肯定也得获得父母的支持，“你考虑考虑，应该也不会很久的，最迟在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得将塔台系统建立完毕。”

    北京的飞行控制中心也会给他们技术支持，本来程东他们是信心满满的，但是在见识到王英池的高超技能之后，程东想将这个出色的小将拉到他们的阵营中来。

    程东的这个问题就像是投入水面的石子，打破了水面的平静，王英池的脑海里开始不停地萦绕起这个问题来。

    中午阿宝来接王英池回家吃饭，回去的路上，阿宝察觉到王英池的精神有些不集中，他还以为是王英池工作累了，“池池哥，是不是很累呀？”

    王英池愣了一下，摇头，“没有啊。”

    阿宝笑道：“那我看你好像精神不太集中。”

    王英池一笑，“我在想事情。”

    叶蓓蓓在大门口等着他们，汇合之后一同往家走，李丹丹和秦珍云追了上来，看到三个孩子，邀请道：“跟着我们去吃面吧？”

    李丹丹实在已经厌倦了吃食堂，虽然食堂的菜色每天都在换，能保证三天不重样，但是吃了这么久，味觉还是很麻木，她是南方人，不怎么喜欢吃面，所以翠翠的面馆开张这么久，她也没有去吃过，直到今天早上跟着秦珍云一起去吃了面，她才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手工面这么劲道这么好吃，趁着新鲜感还在，中午她又想去。

    秦珍云是她路上碰到的，顺嘴提了一下去吃面，秦珍云就跟着来了。

    阿宝摇头，“我们不吃面，秦奶奶在家已经做了饭了。”

    李丹丹也知道阿宝肯定是不会去的，她看向秦珍云，哦哟了一声，这个孩子不仅天赋高，和阿宝一样，也是个漂亮的弟弟啊。

    她看着秦珍云笑道：“你就是计算机天才吧？”

    王英池腼腆一笑，“你好，姐姐。”

    李丹丹指了指阿宝，“我是阿宝的师姐，我叫李丹丹，阿宝叫我丹丹姐，以后你也叫我丹丹姐吧。”

    李丹丹对阿宝的这些天才小朋友很感兴趣，看到王英池本尊，就想认识认识。

    王英池得知她是阿宝的师姐，从善如流地喊了声“丹丹姐”，李丹丹笑得合不拢嘴，“行，你们快回家去吃饭吧，秦姨做的饭真是好吃。”

    阿宝看向秦珍云，秦叔叔暗暗地努力了这么久，丹丹姐好像还不知道他的心意。

    不过阿宝认为自己是小孩子，不应该管太多大人的事情，所以也从来不多嘴。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王英池已经适应了基地的生活，在戈壁滩除了白天有点热，晚上有点冷，王英池感觉这里比北京还有意思，在王英池来戈壁五天之后，阿宝实现了他对王英池的承诺，他求爸爸跟基地申请了用车。

    因为王英池帮了大忙，龚扬得知是要带王英池去巴丹吉林沙漠看一看的时候，非常爽快地就同意了用车申请，还给派了一个驾驶员秦珍云，将秦珍云叫来反复叮嘱，一定要保证孩子们的安全。

    秦珍云被委派了这么重要的任务，要带着阿宝，王英池，叶蓓蓓一起去巴丹吉林沙漠。

    柳烟凝也没有去过巴丹吉林沙漠，他们过来之后，虽然沈牧答应要带他们去，但是他一直都很忙，实在是抽不出空来，这次刚好有这么一个机会，柳烟凝也想去看看。

    “我就不去了，我老了，晕车晕得厉害。”秦姨在得知柳烟凝他们即将前往巴丹吉林沙漠，柳烟凝邀请她同行的时候，秦姨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我就不去了，开车过去要一两个小时，我受不了。”

    “秦奶奶，你现在不是不晕车了吗？”阿宝问道。

    秦姨摇头，“还是晕车啊，在北京坐你妈妈的车，那还是在城市里面，都会晕车，不过我坐通风的卡车倒是不晕了。”

    秦姨主要是闻不得车里的那个味，卡车四面通风，就是有点晃，一晃就容易头晕。

    阿宝想了想，“妈妈，我去邀请明明跟我们一起去巴丹吉林好不好？”

    柳烟凝笑道：“好啊，你去问问明明吧，不知道他去过了没有。”

    阿宝和王英池一起来到了明明家里，虽然杨国荣牺牲了，但是基地分给他们一家人的房子并没有收回去，翠翠和杨明明还是居住在这里。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天还没有完全黑透，杨明明家家里的门缝透出了淡淡的光芒。

    阿宝上前去敲了敲门，开门的是杨明明。

    看到门外站着的阿宝和王英池，杨明明一愣，“阿宝，池池大哥，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阿宝点头，笑道：“明明，我们明天要去沙漠，你去过了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巴丹吉林吗？”杨明明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他爸爸曾经承诺过，等他休息的时候，就会带他去巴丹吉林沙漠游玩，可是杨国荣一直没有实现过这个承诺，而现在，这个承诺已经永远都实现不了了。

    经过一番思考，杨明明下定了决心，即使爸爸现在不在了，他也想独自去完成他们父子的约定。

    “我去问问我妈妈。”

    宋翠翠从房间走出来，看到阿宝和王英池站在门口，“明明，你怎么能让客人站在门口呢，阿宝，英池，快进来！”

    杨明明对宋翠翠说道：“妈妈，阿宝他们是来邀请我明天跟他们一起去巴丹吉林沙漠的，我可以去吗？”

    杨明明的语气有些不确定，他不知道妈妈愿不愿意让他去，毕竟现在面馆里这么忙。

    没想到宋翠翠却笑道：“去吧，去好好地玩一玩，你别操心面馆的事情，妈妈能忙得过来。”

    杨明明平时都要读书，只有不上学的时候和放学的下午能帮一帮宋翠翠。

    杨明明没想到妈妈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他跑进房间里，从里面取出一个玻璃小瓶子，对宋翠翠说道：“爸爸说巴丹吉林是金黄色的沙子堆起来的，明年我给你灌一瓶子的沙子回来好吗？妈妈。”

    杨明明说完就后悔了，他不该在妈妈面前提起爸爸，会让妈妈难过。

    但宋翠翠面色不改，摸了摸杨明明的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明明，你爸爸虽然不在了，但是你爸爸生前的同事和领导都在这里，他们照拂着我们母子俩，你也要心存感激，向叔叔们学习，成长为国家的栋梁之材！你该去看一看祖国的大好河山，这样你才知道自己生来的使命是什么，不是碌碌无为，是为这个国家，这个社会添砖加瓦，就像你爸爸那样！明明，你永远不能忘记你爸爸是为国捐躯，你是你爸爸的儿子！”

    杨明明的眼睛顿时红了，他用力地点头，“我知道，妈妈，我会的。”

    阿宝回到家，将在宋翠翠家里发生的事情跟妈妈说了一遍，“翠翠阿姨同意让明明跟着我们去了，妈妈，但是我不明白。”

    柳烟凝摸了摸阿宝的小脸，“不明白什么？”

    阿宝说道：“如果翠翠阿姨想要让明明成为很优秀的孩子，为什么不带明明去北京生活呢，妈妈你不也说过他们去北京的话会更好吗？明明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他甚至可以去跟着池池哥学习计算机啊，在这里又没有计算机。”

    阿宝的记忆力很好，几乎将宋翠翠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给了柳烟凝听。

    柳烟凝深吸了一口气，她最开始也不明白翠翠为什么还要带着明明留在这里，她觉得他们母子俩离开戈壁可能会过得更好，翠翠本就是个勤劳的女人，人只要不懒，在哪里都能养活自己，母子俩每个月能从航天部领到三百块的抚恤金，保障基本生活是没有问题的。

    直到听完了阿宝的复述，她才真正懂得了宋翠翠的用意。明明失去了父亲，他年纪还小，没有了父亲的教导，男孩子容易学坏。但是宋翠翠带着明明生活在这里，生活在这基地包裹起来的地方，接触到的人也都是令人敬佩的航天人，都是像龚扬、沈牧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生活在正义、勤奋、爱国的环境中，明明不可能学坏。

    或许他们放弃的是更加舒适的生活方式，却是最正确的选择。

    这一瞬间，柳烟凝对宋翠翠的认识升华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她不再是一个文化低，思想愚钝的女人，而是一个呕心沥血令人尊敬的母亲。

    次日大清早，天刚蒙蒙亮，他们就要出发了，沙漠白天气温太高了，他们要趁着太阳还没有出来，气温没有回升的时候出发。

    柳烟凝跟秦珍云坐在前排，后面四个孩子挤在一起。

    他们一路上经过弱水河畔，经过了一丛丛茂密翠青的胡杨林，经过了水草丰茂的居延海，一路往沙漠疾驰。

    出发的时间太早，后排的孩子们一开始还挺兴奋，不停地说话，到后面全都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柳烟凝没有睡觉，她想替秦珍云开一会儿车，秦珍云婉拒，笑道：“嫂子，这才多远的车，当初我陪着沈主任连夜奔驰去建设兵团看你的时候，那才真的是开了一天的车。”

    秦珍云的话，让柳烟凝想起来那次濒死的经历，她呼出一口气，“是啊，那次真是辛苦你了。”

    秦珍云看了柳烟凝一眼，他跟沈主任还做了一件事情，不知道柳烟凝知不知道，当时沈主任要求他保密。

    “那个欺负你的人.”秦珍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想看看柳烟凝的反应，如果柳烟凝不知道，他就不说了。

    没想到柳烟凝说道：“珍云，你答应我，永远别跟任何人再提这件事情！”

    秦珍云被柳烟凝的凝重吓了一跳，“怎.怎么了？嫂子？”

    柳烟凝看向秦珍云，没有解释，只是说道：“忘了吧，永远别提。”

    她不希望沈牧的人生沾上任何一个污点，即使当初他们并没有将人怎么样，这始终是不好的。

    秦珍云连连点头，“放心吧，嫂子，我都忘了。”

    柳烟凝朝后排看去，戈壁滩并不是一马平川，孩子们都睡熟了，头随着摇晃的车身晃来晃去，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母亲的摇篮里，睡得越发熟了。

    秦珍云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四个孩子中，最高的王英池最引人注目。

    “我看老程他们的意思是想将英池留在这里，帮他们建立系统。”

    柳烟凝一愣，“将英池留在这？恐怕不能强留吧！”

    秦珍云笑道：“当然不会强留，怎么敢强留呢。”

    柳烟凝也笑了起来，阿宝留在这里，那是他自愿的，王英池当然得尊重他本人的意思。

    秦珍云说道：“嫂子，你觉得英池留下来的可能性大吗？我听阿宝说，英池一直没有去上过学。”

    柳烟凝点头，“是，英池是没有去上过学，他小时候体弱多病，在家里修养，就一直没有去学校，后来得了一个奇方，治好了病，不过也没有去上学了。”

    秦珍云点头，“那正好，就留在这学习多好，我看程东是要请老龚出马去跟王英池的家长谈一谈了。”

    这个柳烟凝管不了，毕竟她做不了王英池的主。这个得看王英池和他家里的意思。

    秦珍云感慨，“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我当年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过家家呢。”

    柳烟凝笑道：“人各有命，我当年考了三次大学都没有考上，连个大专都考不上。”

    “那嫂子的聪明才智都留给阿宝了。”

    两个多小时之后，车在巴丹吉林沙漠跟戈壁交接的地方停了下来，放眼望去，能看到远处一座座延绵的金黄色的沙山了，吉普车在这样自然奇观下显得如此的渺小。

    柳烟凝用纱巾包裹住了头脸脖子，才下了车，此时才上午八点过，太阳已经出来了，气温开始回升。

    他们将孩子们逐一叫醒，大名鼎鼎的巴丹吉林沙漠就坐落在眼前，孩子们望着眼前寸草不生的金黄色沙漠，这样震撼的景色，融入了他们的身体，在记忆里打上了一个深深的烙印。

    柳烟凝带着孩子们爬上沙山，从山上滑下来，此时气温并不高，他们可以光脚踩在沙上，经过千万年西伯利亚狂风的风化作用，这里的沙子已经非常的细密，踩在上面一点也不硌脚。

    王英池捧着一捧金黄色的细沙朝天扬去，风即刻将那捧细沙吹去了远方更宽阔的沙漠，杨明明没有忘记对妈妈的承诺，掏出随身携带的玻璃瓶，灌满了金黄色的沙子。

    柳烟凝举着相机，记录下了很多珍贵瞬间。

    玩了一个多小时，日头升上来了，他们该回去了，秦珍云却开着车，载着他们开进了沙漠。

    柳烟凝有些担心，“珍云，我们进去会不会迷路？”

    秦珍云笑道：“嫂子别担心，车上有指南针呢，这里我已经来过几次了，外面的巴丹吉林没有特色，真正美丽的景色，在沙漠深处。”

    大半个小时之后，车在一处湖水旁停了下来。

    柳烟凝惊讶地望着湖面，湖面竟然透着淡淡的粉色，扭头问秦珍云，“这是海市蜃楼吗？”

    秦珍云大笑，“嫂子，这是真正的湖，巴丹吉林沙漠最大的特色就是山水共存，巴丹吉林沙漠里面有上百个湖泊，甚至有些湖泊都是带着颜色的，这里是最美沙漠。在更深的沙漠深处，还有一座两百多年历史的庙宇.”

    柳烟凝带着孩子们过去洗脸洗脚，这里的湖水是咸的，不可饮用。湖面上成群的水鸟，在扑腾嬉戏，湖泊旁边全是翠绿的胡杨林，还有丰茂的水草，很难想象，沙漠中竟有这样的绿洲。

    如此震撼的景色，连炎热也算不了什么了，柳烟凝庆幸自己来时带了相机，才能将如此的人间盛景，定格成永恒。

    回去的路上，窗户全开着，孩子们还是热得脸红扑扑的，柳烟凝都担心他们会中暑。

    王英池目光熠熠地望着窗外辽阔的天地，他感觉自己似乎理解了阿宝对这片土地的热爱。

    下午三点，他们终于平安回到了基地。

    一进门，秦姨望着几个脸红得一致的大人孩子，吃了一惊，连忙将晾凉的加了食盐的凉白开水端了过来，“快喝点盐水。”

    阿宝他们经常喝这个淡盐水，都喝习惯了，王英池还是第一次喝，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秦奶奶，这个水怎么是咸的？”

    秦姨笑道：“这是防中暑的，快喝吧，真中暑了就麻烦了。”

    他们带去的水，在车上就喝完了，秦珍云和柳烟凝回来的路上都没怎么喝水，将水都留给孩子们了，秦珍云也不管水咸不咸，仰脖子就喝了三大碗，渴死他了！

    晚上，阿宝和王英池躺在床上，白天热得出奇，到了晚上还得盖被子御寒，阿宝白天玩了一天，困意浓浓，偏偏王英池一直跟他说话，阿宝只得强打着精神。

    “阿宝，这片天地真的太漂亮了，比北京漂亮十倍！”

    阿宝含糊地嗯了一声，“是呀！”

    王英池又说，“阿姨什么时候去洗照片啊？我想寄给我爸妈看看。”

    阿宝又嗯了一声，他太困了，几乎没有听见王英池说了些什么，模模糊糊听见王英池凑到他耳朵边轻轻地说道：“阿宝，我也想留在这里。”

    第139章

    “烟凝， 房子的装修方案已经敲定了，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应该就差不多了。”电话里， 苏纪林高兴地对柳烟凝说道。

    “好，哥， 辛苦你了。”

    苏纪林顿了顿， 又说道：“师大那边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柳远平因为师德不正， 已经被辞退了。”

    柳烟凝一愣， 她许久没有关注过这个问题， 都快半年了，师大那边的处理结果才出来。

    得知这个消息，柳烟凝心里并没有什么快意的感觉， 若是以前，她可能会很高兴，在与童年和解之后， 柳远平这三个字对她来说， 跟陌生人也没有太大区别了。

    “我知道了。”柳烟凝平静地说道.

    齐薇在忙着收拾东西，柳远平被师大辞退，要收回他们目前居住的房子。

    柳远平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客厅，一言不发，木然地看着齐薇进进出出，将要带走的东西都打包了起来。

    齐薇看着他颓丧得像丧家之犬，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多年， 外人看着齐薇是生活得光鲜亮丽，丈夫是师大的教授， 磕到了老年，生活竟统统不如意起来，柳远平眼看马上就退休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学校辞退，以后一家人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再次听见柳远平唉声叹气，齐薇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柳远平！你叹什么气？没看到我进进出出地在收拾东西，你也不来搭把手！”

    齐薇嫁给柳远平这么多年，从结婚的那一天开始，家里的事情柳远平一律没有插过手，齐薇洗衣做饭带孩子，柳远平就只做他清高的教授。年轻时候，齐薇还爱柳远平，由着他不做，等到新鲜感褪去，齐薇才发现这个老男人臭毛病真的很多，可那个时候后悔也没用了。

    如今被人像丧家之犬一样赶出去，齐薇心里不是滋味，看到柳远平一夜之间老了几岁，看着更是心烦。

    齐薇不想再看柳远平那张苍老腻味的脸，步行至窗前，柳欣茹出去了，说是要去跟老杨告别，老杨是柳欣茹的研究生导师，和柳远平是同僚，如今柳远平被扫地出门，以往的同事没有一个念旧情，全都避之不及。

    齐薇想事情想得入神，忽然一个晃神，注意到了楼下，老杨和柳欣茹一同前来。齐薇的目光一喜，总算老杨念着同僚情面，念在和欣茹的师生情面上，来送他们了。

    齐薇站在窗口边看着，看到老杨和柳欣茹走到了楼下，两人本是一前一后走着，柳欣茹突然快步追了上去，拉住了老杨，和他说了什么。

    齐薇听不见老杨说了些什么，只是看到他摇头，似乎怕人误会，他连连要将柳欣茹的手甩开。

    齐薇心想，“欣茹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去拉老师呢，让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然而下一秒，让她惊骇的事情发生了，柳欣茹竟然抱住了老杨的脖子，亲上了老杨的嘴！

    一瞬间，齐薇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她的头顶，这让她浑身颤抖，面无人色。她看到老杨在奋力地推开柳欣茹，而柳欣茹却不要脸地把着他的脖子不放。

    齐薇的眼睛被血色填充，楼下两道交缠的身影看不太清楚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钥匙孔转动的声音，柳欣茹的声音传了过来，“妈，爸！杨老师来看你们了。”

    齐薇连忙快步离开了窗户，在柳欣茹他们看到她之前，回到了沙发上。

    听说老杨来了，柳远平强打着精神，站起来，看向门口，老杨果然跟着柳欣茹进来了，柳远平挤出笑容，“老杨，家里准备收拾东西搬家，乱糟糟的，让你看笑话了。”

    杨建树说道：“别这么说，老柳，我们都是多少年的同事，好朋友了。”

    柳远平招呼杨建树坐下，说了几句话，才想起来忘记给客人上茶了，以往齐薇是最注重这些礼节的客人一来，她就要先上茶上点心，柳远平一抬头，齐薇木然地站着，看着老杨的目光似乎带着愤怒。

    柳远平只当是这几天她心神不宁，失了礼数，提醒道：“齐薇，去泡茶吧。”

    齐薇没动。

    杨建树笑道：“咱们都是老朋友了，我是来看望你们的，不是来添乱的，就别麻烦了，我坐一会儿就走。”

    柳远平正好满腹的苦水无人诉说，杨建树来了，他也就有了倾诉的对象了。

    齐薇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杨建树。

    杨建树比柳远平小不了两岁，齐薇嫌他爱人土气没文化，平时来往不多。杨建树虽然要年轻一点，可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了，一脸皱纹尤其是在笑起来的时候最明显。

    柳欣茹见齐薇站着不动，自己去洗了水果出来。

    齐薇看着柳欣茹若无其事的脸，心底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她只能死死地掐着自己掌心的肉，不让自己扑上去，撕开老杨虚伪的嘴脸。

    老杨没坐多久，十来分钟就走了，柳欣茹还想下楼去送他，被齐薇叫住了。

    “不许去！”

    柳欣茹回头惊讶地看向齐薇，齐薇对上了老杨心虚的眼神，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这么大年纪了，要脸面，如今她已经面子底子都没有了，要是这件事闹出去，她唯一的女儿就毁了。

    “还有好多行李没有收拾出来，你留在家里帮忙。”

    柳欣茹皱眉说道：“等我回来再收拾也不迟。”

    “不行！”齐薇的态度非常坚决。

    而柳欣茹也同样坚决，她一定要送杨建树下楼。

    杨建树看穿了齐薇莫名的怒火，他一阵心虚，对柳欣茹说道：“欣茹，留下来帮你母亲收拾行李吧，你也大了，该帮家里分担。”

    杨建树急急忙忙地走了。

    柳欣茹不知道下一次见到杨建树是什么时候了，埋怨起齐薇来，“妈，你怎么回事嘛，我送老师下个楼你都不准。”

    齐薇冷静地走到大门边，将门关上，扭头就在柳欣茹的脸上甩了一个大耳光，柳欣茹的脸顿时就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柳欣茹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齐薇，当看到齐薇眼里的怒火，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闪过了羞愧。

    柳远平站起来，“齐薇，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打孩子？”

    齐薇气得几乎口不成言，指着柳欣茹，“柳远平，你问问你这不知廉耻的好女儿做了什么事！”

    柳欣茹捂着脸不吭声，齐薇真是又愤怒又痛心，她疼爱着长大的女儿啊，去勾引人夫也就算了，还勾引年纪可以当她爸爸的男人。

    “柳欣茹，你说！你跟杨建树在楼下做了什么？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就这么自甘堕落，去做人家的情妇？”

    柳欣茹还是不吭声，柳远平霍地站了起来，震惊地看向柳欣茹。

    柳欣茹不吭声，任由齐薇骂。

    “柳欣茹，你真是叫爸妈太失望了，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柳远平，你去问一问杨建树，他配为人师表吗？你写信去学校纪检委举报他，这么个衣冠禽兽，不知道要害了多少女学生！”

    齐薇不管怎么骂柳欣茹，柳欣茹都没有回嘴，但是她一提到要让柳远平去举报杨建树，柳欣茹惊慌地抬起头，“是我下贱，不关杨老师的事！”

    齐薇冷笑，“怎么就不关他的事？他都半截身体入土的人了，还能不懂礼义廉耻？他有老婆有孩子，还勾引女学生！”

    齐薇越骂越气，对柳远平说道：“柳远平，你要是个男人，就去学校举报杨建树这个畜生！”

    “妈！”柳欣茹看着齐薇，“你凭什么去举报杨老师，你当年不也是这样吗，当年爸爸不也是有妇之夫吗，你不也跟他偷情吗？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说我，有什么资格去举报杨老师？”

    齐薇愣愣地看着柳欣茹，抬手甩了她一个大耳光，愤怒道：“我当年还不如不生下你！”.

    王英池跟沈牧提出他想留在这里的时候，沈牧都吃了一惊。

    “你想好了？英池。”

    王英池点头，“我想好了，沈叔叔，阿宝都愿意留在这里，我也愿意。如果我学的东西能帮上忙的话。”

    沈牧虽然欣慰，但是还是不得不考虑更多的问题，比如王英池的父母能不能同意他留在这里。

    “你爸妈能同意吗？”

    王英池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是他爸妈一向开明，支持他做的一切决定，这次，估计爸妈家也会支持他的决定。

    沈牧带着王英池来到电话亭，他得跟王英池的父母说清楚，如果王英池的父母同意他留在这里，那他们就可以安排接下来的事宜，如果王父母不同意的话，就算王英池自己想留下来，他们也的送王英池回去。

    王英池先给家里打了电话，没有人接听，王英池又给他外公打，潘教授在家。

    王英池将自己的想法跟潘教授说了一遍，“我想留在这里，外公，这边的天地广袤无垠，我觉得我喜欢这里，外公，我想留在这里。”

    潘有良初初听到他这个决定，显得有些惊诧，“英池，你想好了吗？”

    王英池点头，“我想好了，外公。”

    潘有良问他，“那边的问题解决了吗？”

    “解决了，他们邀请我加入技术部门，我考虑好了，我要留下来，加入他们。外公，过两天这里有火箭发射，到时候我请阿宝的妈妈拍下照片给你们寄过来，对了，昨天我们还去巴丹吉林沙漠了呢，拍了好多照片。”

    潘有良考虑了一会儿，“英池，你让基地的负责人给我打电话。”

    王英池愣了一下，“阿宝的爸爸就在这里，你要跟他通话吗？”

    “他爸爸，他爸爸是不是基地的领导？”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让他跟你讲电话。”

    王英池将电话递给了沈牧，沈牧见过潘有良，对这个老教授，他语气格外的恭敬。

    “潘教授，您好，是，我是沈牧。我是火箭系统的总指挥，是，我能做主。”

    潘有良要求跟基地负责人通话的目的很简单，他要沈牧保证王英池的安全。

    “这个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将英池照顾好，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基地一定会重视再重视，您放心，我也会要求英池三五天就要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潘教授是有大义的老教授，对王英池想留在这里的决定是很支持的，唯一担心的问题就是王英池的安全问题。王英池对潘有良说阿宝也在这里，对阿宝这个当年在王英池病重时候陪伴他数月的小男孩，潘有良印象深刻，也知道这次王英池之所以跑去戈壁滩也是阿宝的请求。

    “好，沈牧，只要你给我一个英池会平安地回到北京的保证，我们一家人都会支持他的决定。”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力保障英池的安全！”

    挂了电话，沈牧对王英池说道：“外公会告诉你爸爸妈妈，但是你还是得给你爸爸妈妈打个电话，亲口告诉他们你的决定，获得他们的支持，好吗？”

    王英池点头，但是基本上，只要潘有良同意了，他爸妈那边也不会有问题。

    王英池决定留下来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龚扬很高兴，王英池的能力有目共睹，有他的加入，基地的建设肯定会越发的顺利。

    将王英池安顿好之后，沈牧就出差了，他跟着龚扬一起去部队挑选航天院备选人才。从各处部队挑选了上百名人选，这些人在经过培训之后，会逐一淘汰，直到选出最适合的人选。

    王英池还是住在阿宝家里，他跟叶蓓蓓不同，叶蓓蓓的爸爸在这里，她可以跟叶教授一块住，王英池就他自己，亲近的人就是阿宝一家，柳烟凝也不忍心让王英池一个人去基地里面住宿舍，但是阿宝的小床太小了，王英池在这边暂住的时候，还能跟阿宝挤一挤，要常住就不能挤了。

    最后还是从基地连夜抬了一张上下铺的床来家里，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又过了两天，终于等到了基地发射火箭的这一天，这天大清早，天还没亮，沈牧就将睡梦中的孩子们叫醒，火箭发射是在距离技术区四十多公里之外的发射区，他们得坐基地的车过去。

    阿宝强忍着困意坐起来，想到马上就能看到火箭发射，他精神一震，瞌睡都没了，睡在下铺的王英池已经开始穿衣服了，清早还是有些冷，得多穿一点。王英池来的时候，没想到戈壁滩晚上会很冷，所以没有带厚实的衣服，阿宝的衣服太小，他穿不了，柳烟凝拿了一件沈牧的薄外套给他穿着。

    秦姨也早早地起来了，蒸了两屉包子做早餐。

    阿宝飞快地跑到明明家门前敲门，“明明，明明！出发啦！”

    杨明明跟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去看火箭发射。

    杨明明正好让宋翠翠叫醒，本来迷迷糊糊，听见阿宝的声音，顿时睡意全消，大喊一声，“我马上就好！”

    宋翠翠想摸杨明明的头，自从明明跟着王英池学习之后，爸爸去世的阴霾都消散了很多，人也开朗了起来。

    但她的手被杨明明躲开了，“妈妈，我会长不高的。”

    宋翠翠好笑，“胡说，你没看到阿宝的妈妈经常摸阿宝的头吗？”

    杨明明想了想，确实是，他都见过好几次，“那你更不能摸我的头了，阿宝是不高啊！”

    宋翠翠要给杨明明做早餐，杨明明风一样的跑了出去，“来不及了！我走了，妈妈！”

    来到阿宝家，阿宝他们正要出门，看到杨明明，阿宝将给他带的肉包子塞了过来，“快吃吧，我爸爸说早上八点钟就发射火箭，我们可能要十点钟才能回来。”

    他们等在基地大门处，沈牧早就去基地了，不跟他们一块走。

    一路坐着卡车到了发射区，王英池和叶蓓蓓都是第一次过来，在广袤无垠的戈壁滩上，一百多米高的发射塔架像钢铁巨兽一样矗立在平地上。从技术区到发射区中间修了一条宽阔的大路。

    王英池还是第一次在这片土地上看到这么平坦几乎可以比肩北京市政路的大路，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这里要修一条大路呢？”

    阿宝来这里好几次，听别人说起过了，“因为火箭和飞船的的组装都是在技术区那边，组装完成之后，才会运到发射区，过程中是用平板车垂直转运，就要求道路平坦。”

    王英池点头，“原来是这样，阿宝，你懂得可真多。”

    阿宝不好意思地笑，“也是别人告诉我的。”

    到了火箭发射区，卡车停了下来，柳烟凝带着几个孩子下了车，他们此时距离发射塔架大概有一公里的距离，旁边的建筑物是地面控制塔台，上面有专门的观景台，是供人眺望火箭发射的。

    沈牧安排了一个工作人员来带他们上了观景台，风很大，此时太阳都还没有升起，气温还是很低，幸好他们都穿得厚实。

    柳烟凝看了一眼手表，此时距离火箭发射还有五十多分钟。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第一缕晨曦照亮了东边的地平线，等天光大亮，柳烟凝他们才看清晨曦中的塔架，它像一头蓝色钢铁巨兽，蛰伏在这片黑灰色的戈壁滩上。

    活动平台此时完全封闭，看不见里面的火箭，阿宝热切地等待着。

    柳烟凝不时地抬头看着时间，来看火箭发射的只有他们。

    在倒计时三十分钟的时候，活动平台打开了最上面的一层，露出了火箭的头。孩子们都欢呼起来。

    随着活动平台的逐一打开，火箭露出了庐山真面目，这是除了杨明明在外的孩子第一次看到真正的火箭。

    阿宝看着那枚SZ火箭，眼泪几乎盈满了他的眼眶。

    很快来到了倒计时十分钟，五分钟，三分钟，两分钟，一分钟。

    阿宝他们开始倒数：“58、57、56.10、9、8.3、2、1！”

    只听见一声震天响的轰隆声，火箭底部发出了耀目的火光，用来降温的数十吨水在顷刻间被高温蒸腾为白色的水雾，火箭仿佛腾云驾雾一般，朝蔚蓝的天空直射而去.

    耳边充斥着欢呼声和掌声，阿宝却分外沉默，他看着那枚火箭在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内就冲破了天际，遨游而去，湿润了眼睛，他仿佛好像看到了他和爸爸还有其他人坚持的航天飞船，也在某一日如此腾云而去.

    看过了火箭发射，阿宝最近没什么事了，李丹丹跟着团队去做实验了，没带上他。

    阿宝有两天没有看到李丹丹了，曾强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阿宝这两天没什么事，就想趁着李丹丹不在，将阿宝拉回计算组去。

    曾强知道阿宝注重承诺，也没有直接跟阿宝说让他回计算组，而是以帮忙为由头，将阿宝拉到了计算组。

    曾强说请阿宝去帮忙，阿宝这两天也没有别的事情，就去了，去了两天，李丹丹才从秦珍云口中得知阿宝去计算组帮忙的事情，李丹丹对曾强他们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非常不满，也担心等阿宝去了几天，就要不回来了，干脆给阿宝找了个事情做。

    这天早上，曾强照例来测控组找阿宝，却没有找到人，他一问才知道李丹丹一早就带着阿宝走了。

    曾强摸摸脑袋，“嘿，这个李丹丹同志，真是小气！”

    阿宝被李丹丹带到了试验厂房，这里有更多的技术人员，他们在做各种各样的试验，阿宝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好奇地四处张望。

    李丹丹将阿宝带到了一处实验室，在这里，阿宝才知道，原来他们在做火箭燃料废气清洁试验。

    “阿宝，我最近都会来帮忙做这个试验，你就跟着我记录数据吧。”李丹丹前两天没有带阿宝过来，是她担心这个试验会产生毒气，后面发现试验都是封闭进行，外面很安全，就放心地带阿宝过来了。

    阿宝好奇地问李丹丹，“这是什么？师姐。”

    李丹丹顺口答道：“这是火箭燃料清洁试验，我们要自主研发一套清洁处理设备，来处理火箭加注之后的废气。”

    阿宝点头，“哦哦，我知道，是四氧化二氮。”

    李丹丹看向阿宝，“你怎么知道？”

    阿宝眨了眨眼睛，“我爸爸说的。”

    “嗯，就是这个东西，现在航天部决定自主研制这个设备，你知道如果要从外面买的话要多少钱吗？”

    阿宝摇头，“不知道。”

    “一百五十万.美金。”李丹丹神色不虞，“这是将我们当傻子在敲诈呢！”

    阿宝问她，“我们自己研发的话，能省很多钱吧？”

    李丹丹点头，“不光是省钱，我们花钱去买人家的，不管是花多少钱，买一台只有一台，我们自主研发，只要能研发出来，我们掌握了核心技术，用不着去求人家。我听说，加加林的卫星发射基地，听说咱们没有废气处理装置，本来只卖十万美元的设备，给我们报价一百五十万。”

    阿宝听出来了，是加加林卫星发射中心在使坏，欺负他们没有掌握核心技术呢，阿宝双手握成小拳头，“那我们就自己研发一套设备，谁都不能卡着我们的脖子！”

    李丹丹笑道：“是呀，说得对，阿宝！”

    阿宝可以跟着李丹丹做实验记录，但是设备模型他接触不到，他看到的只是龚扬当时去加加林考察的时候，记下来的设备大概模样。

    晚上回到家，吃了饭，阿宝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给小云朵喂吃的，而是坐在书桌前发呆。

    王英池走过来问他，“阿宝，你怎么了？”

    阿宝在思考废气处理设备这个问题，他很想帮忙，但是他学的东西都只是理论的知识，这个设备太复杂了，涉及到化学反应机械设计等一系列复杂的问题，阿宝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其实懂的东西并不多。

    阿宝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了王英池，他有些低落地说道：“可惜我帮不上忙，我不懂这些东西。”

    王英池想了想，他笑道：“当年咱们还做过机器人呢，怎么会不懂呢，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呀。”

    阿宝眼睛一亮，“可以吗？”

    王英池点头，“化学反应我也不懂，但是我们可以帮他们在计算机上建模。”

    “建模？”阿宝愣了一下。

    王英池点头，“对，我们可以帮他们在计算机上做模型，这样应该能帮到他们。”

    “可是丹丹姐说这是秘密试验，我们都接触不到设备的设计模型。”

    王英池笑道：“这好办，我们去找龚叔叔。”

    阿宝从凳子上滑下来，“对，去找龚叔叔！”

    柳烟凝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提醒道：“这几天你龚叔叔都不在，你忘记了吗，龚叔叔和你爸爸一块出差了。”

    阿宝恍然想起来，“哦，是，龚叔叔出差了！”

    王英池笑着安慰阿宝，“没关系，那我们就等龚叔叔回来再说，他们现在才开始研发的话，可能还要很久才能将模型设计出来。”

    “好！”阿宝重重点头。

    阿宝还是回到了计算组，在龚扬和沈牧他们出差回来之后没几天，就正式回到了计算组。

    这是叶庭亲自发话将阿宝调过去的，现在飞船系统有大量的数据需要计算，阿宝必须得回到计算组了，这样才能发挥他最大的作用。

    李丹丹也知道，没有二话，亲自将阿宝送到了计算组，交到了曾强手上。

    “强哥，阿宝我就交给你了，你得好好地照料阿宝，之前人没过来的时候，你天天追着要将人要到计算组，现在总算是如愿了。”

    曾强笑得嘴都合不拢，连连说道：“那当然，那当然！”

    曾强高兴得恨不得在阿宝的脑袋瓜子上面亲一口，口中还不忘跟李丹丹道谢，“辛苦丹丹同志了，亲自送我们的阿宝过来，其实不用麻烦你的，我们亲自去接就行了嘛！”

    李丹丹轻轻地哼了一声，摸了摸阿宝的脑袋，阿宝又聪明又乖巧又勤奋，将阿宝还给计算组她还真是舍不得，跟阿宝一起工作，工作都有趣味了，但是李丹丹也知道，之前计算组这边还没什么要紧的事情，现在不一样了。

    “阿宝，你就跟着强叔叔他们好好地工作，要是他们给你委屈受，你就回来找师姐，师姐给你做主。”

    “我的姑奶奶！”曾强几乎要给李丹丹作揖了，“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们疼阿宝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舍得给他委屈受，我自己受委屈都不会让阿宝受委屈啊！”

    李丹丹也就是这么一说，她也知道曾强虽然嘴上油了点，但人还是靠谱的，再说还有秦珍云呢。秦珍云在一旁微笑不言。

    秦珍云笑道：“强哥，你给阿宝安排工位吧，我送丹丹回去。”

    曾强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你送一送丹丹吧。来，阿宝，你的工位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计算组一共有七八个组员，曾强带着阿宝一一介绍，一些阿宝之前就认识的，一些他见过但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秦珍云送李丹丹出来。

    “秦大哥，你忙你的去吧，不用送我，大白天的，我又不害怕。”

    秦珍云笑道：“没事，我也忙了一早上了，趁机躲躲懒。”

    李丹丹听他这么说，没再阻止，两人往计算组的方向走去。

    “丹丹，你们是读博士了吧，什么时候能毕业呢？”秦珍云问道。

    “这个还得看导师，没有规定什么时候毕业，有的人一两年博士就毕业了，有的五六年也毕不了业。”

    “那你们做的课题呢，不可能是来基地做的事情就是你们的课题吧？”

    李丹丹摇头，“不是，这个算是我们的工作吧，有工资拿，也算工作年限，我们真正研究的课题现在没有时间做，还搁着呢。”

    秦珍云听她这么说，放下心来。

    李丹丹好奇地问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了？”

    秦珍云顺口就说道：“因为你不是正式的的航天编制，我担心你们什么时候就要走了。”

    “应该不会吧，但是我.”

    李丹丹话没说完，秦珍云不知道她到底但是什么，连忙追问，“怎么了？”

    李丹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家里催我回去，担心我在这再待几年年纪更大了，到时候不好找对象，我妈还说女孩子要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实在不行，博士就别读了。”

    秦珍云惊讶地瞪大眼睛，“那怎么会呢，腹有诗书气自华，虽然在基地条件是艰苦一点，但是也是宝贵的人生经历啊！”

    李丹丹抬眼看着蔚蓝的天空，“是啊，我还挺喜欢这里的。”

    秦珍云问道：“你是哪年出生的啊？”

    “71年生。”

    秦珍云在心里默念，二十七了，难怪李丹丹家里着急了。

    “比我小一岁。”

    李丹丹看向秦珍云，“秦大哥，你还没有结婚吧？”

    秦珍云苦笑，“别提对象了，我都还没有对象呢。”

    李丹丹问他，“你家里人不催婚吗？”

    “催啊，怎么不催，我爸妈恨不得天天给我打电话，给我介绍.催我结婚呢。”秦珍云看向李丹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实在不行，咱们结婚算了，这样父母就都不催婚了。”

    李丹丹红了脸，白了秦珍云一眼，“你瞎说什么呢！”

    秦珍云心一横，反正都已经说出来了，他总不能将心意一直憋在心里，干脆就一口气说道：“我说真的啊，你考虑考虑。”

    李丹丹听出了秦珍云话里认真的意思，看向秦珍云，秦珍云的表情已经变得格外的认真，他的双眼直直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回应。

    “别胡说了！”李丹丹慌乱地丢下一句，快步往前走。

    秦珍云从她慌乱的脚步中看出了她已经知道自己是认真的了，也没有追上前去，这个事情对李丹丹来说确实太突然了，给她一点时间缓冲。

    秦珍云回到办公室，阿宝已经开始工作了，他的任务很多，肯定比跟着李丹丹的时候累，但这已经是他们特别照顾阿宝了，秦珍云现在都开始加班了。

    阿宝起码还是可以正常上下班的。

    王英池最近也很忙，在帮着程东他们建立控制系统，从北京航天控制中心来了好几个支援的技术人员，王英池的水平在他们这些顶尖的技术人员中间，都能游刃有余，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天赋的重要性。

    王英池遵守承诺，每天都会利用沙地教杨明明一些计算机知识，虽然没有计算机，但是杨明明学得还是很快，宋翠翠为了感谢王英池的无私教导，经常做一些好吃的面食送过来。

    又到了一年一度捡蘑菇的时节，今年因为弱水湖干涸，胡杨林都已经开始枯萎了，宋翠翠虽然很忙，还是想着柳烟凝他们爱吃蘑菇，在结束一天的忙碌之后还是背着背篓去转了一圈，今年没长什么蘑菇，转了一圈也只找到了一点点，勉勉强强够吃一顿。

    宋翠翠全给他们送过来了。

    吃蘑菇的时候，沈牧就说道：“明年发射飞船，到时候准备将水利局的领导请一位过来，看看能不能将周围的环境治理治理，现在看来，任由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了。”

    阿宝问道：“爸爸，你之前不是说真正的飞船要上天，还需要一些时间吗，为什么明年就能发射飞船了呢？”

    “是临时决定的。”沈牧简单地回答了一句，当初他们可是在中央立下了军令状，要‘争八保九’1998年已经过了一半，明年就是世纪末，如果明年完不成这个任务，他们不仅没办法跟上面交代，对一直为了载人飞船任务奋斗的航天人来说也是一个打击。

    沈牧没有说的是，明年发射的并不是真正的飞船，而是处于试验阶段的地面电性能船，明年宇航员不会跟随飞船上天，算是一次发射试验。

    但是即使只是一次发射试验，也是全国瞩目的，他们必须要将这次发射完美地完成，两弹一星带来的成就已经离他们太远，两弹一星的精神在薪火相传，现在大国之间的竞争是高科技，他们必须要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跻身航天大国行列。

    柳烟凝看向沈牧，正因为这个发射任务，沈牧现在变得特别忙碌，他是火箭系统的总指挥，光是这么一个系统，事情都很多，听沈牧说，到时候是好几个系统的协作，将飞船送入太空。

    阿宝进入计算组之后，也变得忙碌非常，但是到点，不管阿宝手上的工作做没做完，程东都会让他先回家。

    戈壁已经进入了一年之中最炎热的时候，白天是最热的，办公室两台电风扇一刻不停地吹着，还是热，阿宝每次回家，衣服上都有一层细细的盐粒，柳烟凝每天都要为阿宝和王英池准备一壶淡盐水，让他们带去办公室喝。

    但是办公室的水里面也加了盐，一天喝盐水喝多了，咸得人想吐。

    这日，基地来了不速之客。

    门口传来打听的声音，柳烟凝扭头看去，发现是蒋丹母子的时候，表情都掩饰不住惊讶。

    她万万想不到蒋丹母子会出现在这里，这里离北京两千公里，他们怎么会过来的？

    蒋丹也没想到这个家是柳烟凝他们的，她只是看到门开着，就上前来打听消息，她是来找叶庭的。

    “烟凝？好久没见了。”蒋丹眼里的惊讶归于平静，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叫柳烟凝的名字。

    “你们来做什么？”柳烟凝忍不住问。

    “童童放暑假了，我带他过来看看他爸爸。”蒋丹说道。

    柳烟凝这才想起来，肖童童的爸爸曾经在基地出了事故，听沈牧说过，肖强的遗体都没找到，就安葬在这里的烈士陵园里。

    柳烟凝沉默了片刻，看在烈士的份上，她说道：“进来喝杯水。”

    她的视线转到了肖童童的身上，肖童童瘦得像只小猴子，柳烟凝有几年没好好地关注过这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的肖童童白白净净挺可爱，现在面相有些尖嘴猴腮，再加上神情畏缩，实在不太讨人喜欢。

    蒋丹没有进来，她问柳烟凝，“你知道叶庭在哪里吗？”

    柳烟凝一顿，她看向蒋丹，蓓蓓来到基地之后开朗了很多，若是蒋丹住下不走了，岂不是又跟在北京一样了？

    “蒋丹，你想做什么？”柳烟凝看着蒋丹的目光冷下来，问道。

    蒋丹苦笑，“我还能做什么，就是带童童来看看他爸爸罢了，你放心吧，我们过段时间就走。”

    就算柳烟凝不说叶庭在哪里，蒋丹也能找到他，毕竟两人还没有办完离婚手续。

    “在基地，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不管你来这里住多久，你别去打扰蓓蓓。”柳烟凝说道。

    蒋丹点头，“放心吧。”

    蒋丹拉着肖童童走了，她这次态度好得让人惊讶，好像两人之间从无过节。

    柳烟凝看着母子俩远去的背影，蒋丹这次好像真的是带着肖童童来看他父亲的，但是柳烟凝又不由得怀疑，蒋丹对肖强又没有感情，她真的会千里迢迢地带着肖童童来基地看他父亲吗？

    不过她也没有办法证实，只能是多留个心眼。

    等中午叶蓓蓓跟着阿宝他们回来吃饭，怕影响蓓蓓吃饭的心情，柳烟凝特意等吃完饭才对叶蓓蓓说起蒋丹来了的事情，“你也太担心，你就住在基地里，蒋丹她进不去，她顶多只能住在宾馆，影响不到你的。”

    叶蓓蓓也对此非常惊讶，但是她惊讶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肖童童的爸爸以前也是航天部的吗？”

    柳烟凝点头，“是啊，他爸爸以前是一名飞行员，出了事故殉职了。”

    叶蓓蓓点点头，她没忘记肖童童是如何故意将她推下楼梯，“可惜了，他爸爸是个英雄，肖童童却成了狗熊。”

    柳烟凝没想到叶蓓蓓竟然会说出这样成熟的话来，一时间愣住，肖童童是很可惜，小孩子的成长环境是很重要的。

    “总之，你就当他们不存在，别管，忙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知道吗？”

    叶蓓蓓点头，“我知道的，阿姨。”

    等晚上沈牧回来，柳烟凝问他知不知道蒋丹母子来了的事情，沈牧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申请跟叶庭他们一起住，叶庭现在住在基地的宿舍里，她当然不能进去，老龚考虑到他们的夫妻关系，准备给叶教授协调一间房子出来呢。”

    柳烟凝皱眉，“那蓓蓓怎么办？她不能跟着蒋丹一块生活，蒋丹今天还跟我说他们不会待很久，现在看样子，她是想长久地待下去了，那肖童童呢，他要上学的呀。”

    “关键是叶教授也没有明确拒绝啊，那我们也不能卡着不批准，何况肖强当年也是龚扬的兵，他更不可能不管。”

    柳烟凝长吸了一口气，对沈牧说道：“我们家是住不下了，实在不行的话，我问问丹丹，能不能带着蓓蓓一块住，丹丹反正也是住单人宿舍。”

    沈牧点头，“只要蓓蓓愿意就可以，丹丹那里，问题应该不大。”

    但是让柳烟凝不解的是，叶庭的房子协调下来了，蓓蓓不去跟李丹丹住，要跟着叶庭出来住，跟蒋丹母子共处一个屋檐下。

    柳烟凝私底下问过蓓蓓，是不是蓓蓓自己要求的，蓓蓓摇头，反过来安慰柳烟凝，“阿姨，别担心我，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的。”

    总算两个房子隔得不远，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再加上这里是基地，肖强的领导同事都在这里，柳烟凝料想蒋丹不敢对叶蓓蓓做什么，也就不强求了。

    这天叶蓓蓓来家里吃饭，柳烟凝问她蒋丹有没有对她不好，叶蓓蓓摇头，“挺客气的，就是她说她是带着肖童童来这里祭祀肖童童父亲的，来了这么几天，也没见她带着肖童童去。”

    叶蓓蓓说完，将小脸埋在汤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丹也算是信守承诺，在基地住了两个多月之后，就带着肖童童准备要走了。她走的时候，是基地安排车送他们母子离开。

    柳烟凝得知蒋丹要走的消息，松了口气，总算是要走了，她在这，总让人感觉好像头上高悬着一柄利刃。

    在深秋九月，胡杨林开始变黄的时候，蒋丹拉着肖童童站在了月台上候车。

    肖童童不时抬头看向他妈妈，他从他妈妈紧握着他的手和她紧绷的神色中看出她妈妈好像有点不对劲，绿色的火车呼啸而来，蒋丹的脸肉眼可见的松弛了，就在她拉着肖童童要上车的时候，叶蓓蓓却带着沈牧来了。

    蒋丹拉着肖童童要上车，被人拦了下来，蒋丹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基地的战士将自己的背包夺了过去交给了沈牧。在蒋丹随身携带的包里，沈牧搜出了叶庭平时用的基地秘密资料。

    第140章

    蒋丹被抓了， 肖童童只能暂时滞留在基地，按道理他还是跟着叶庭他们住，毕竟叶庭跟蒋丹的夫妻关系还没有解除， 他是肖童童的继父。

    龚扬本来还担心肖童童不跟着叶庭他们，要乱跑， 毕竟他妈妈是叶蓓蓓设计抓住的， 他大概率会恨叶蓓蓓，连带也会讨厌叶庭。

    等龚扬询问肖童童的时候， 肖童童果然不愿意再跟着叶庭一块住， 他太瘦了， 就显得眼睛很大，看着让人可怜。他爸爸牺牲了，如今妈妈也被抓了起来， 判刑是肯定的。

    “叔叔，你派人送我回北京吧。”

    龚扬问他，“你回了北京跟谁一起住？”

    肖童童拽着衣角， 他外公前年就死了， 外婆今年也没了，他只能跟着他舅舅，但是肖童童不知道他舅舅愿不愿意养活他。

    龚扬见状，心想不能将孩子先送回北京，肖童童的爸爸是为国捐躯，如今他的遗孤沦落至此，航天部不可能放任不管。

    “你听叔叔话， 暂时先住在这边， 等我们安排妥当了，就送你回去。”

    “我不跟叶庭叶蓓蓓住！”肖童童其实也想留下来， 他在这里待了两个多月，虽然这里交通闭塞，可他感觉比在北京的时候更有安全感。

    “你可以不跟蓓蓓他们一起住，但是你要去上学。”

    龚扬想了想，杨明明也在这里上学，他想将肖童童暂时安排在宋翠翠家里，有个伙伴，或许能安抚肖童童失去母亲的惶恐。

    但是这个事情，他得去找宋翠翠说一声。

    宋翠翠的面馆生意一直都很好，龚扬找过去的时候，她正在忙活呢。

    龚扬其实也为难，宋翠翠刚失去了丈夫，家里的大事小事全都落在了她头上，现在还要经营面馆，如果再帮忙照顾一个孩子，会更辛苦，但是目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龚扬只能求助于宋翠翠。

    龚扬让肖童童在外面等着，他自己走进了面馆里。

    翠翠见他进来，笑道：“要吃面吗？”

    龚扬摇头，“不是吃面，我有个事情要跟你商议一下。”

    肖童童等在外面，无聊地踢着沙子，他看到杨明明抱着一袋面粉走过来。他认识杨明明，但是没说过话，他这两个月独自在外面玩耍的时候经常看到他待在他妈妈的面馆里，收桌子洗碗，忙完之后就和阿宝他们混在一起，用一根木棍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肖童童挺好奇的，因为这个场景每天都在发生，他很想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但是又不好意思走上前去。

    杨明明也看到了肖童童，他迟疑了一下，没有打招呼，抱着面走了进去。

    正在这时，肖童童看到杨明明的妈妈朝自己招手，肖童童愣了一下，走了进去。

    宋翠翠笑道：“还没吃饭吧，阿姨给你下碗面。”

    肖童童经她这么提醒，面汤的香味钻进鼻孔，僵硬的肠道蠕动起来，饥饿感真的冒了出来。

    宋翠翠很快就下了两碗番茄鸡蛋面，端到了龚扬和肖童童面前。

    “还给我煮什么呀。”龚扬嘴上客气地笑，手去拿筷子，他这段时间太忙，还真是有段时间没来吃过翠翠的面了。

    刚煮出来的面还冒着腾腾的热气，香味钻进肖童童的鼻腔，他愣愣地看着洁白的面。

    龚扬见他愣愣地不吃面，将筷子塞进他手里，“快吃，你翠翠阿姨做的面劲道得很！”

    肖童童夹起一根面条，送入口中，腾腾的热气中，大颗大颗蒸腾的热气掉进了滚烫的面汤里。

    “啊？住翠翠家里了？”

    柳烟凝从沈牧口中得知龚扬将肖童童安排住进翠翠家里，皱了皱眉，宋翠翠很忙，能照顾得过来？

    “嗯，翠翠也答应了，童童也答应了，就暂时住在她家里，基地也会给相应的补贴。”

    柳烟凝担心的是肖童童这孩子的本性已经长坏了，住进翠翠家里会不会给翠翠带去麻烦。

    “到时候肖童童要是顽皮怎么办？”柳烟凝也知道肖童童可怜，现在算是没爹没娘了，可大人不能因为他可怜就一昧地纵容他，那只会将孩子推进更深的深渊。

    沈牧知道柳烟凝在担心什么，“先看看吧，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再想其他的办法，再说童童也不会在这里待很久的。”

    柳烟凝正要说什么，传呼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有些眼熟。

    “行，我去回个电话。”

    柳烟凝来到电话亭，照着号码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人是陈峰。

    “烟凝，你可真是一点都不关心电影的票房啊！”电话一接通，陈峰就笑着说道。

    柳烟凝笑道：“看号码有些熟悉，没想到是您，您这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了？”

    陈峰笑道：“是啊，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现在还在戈壁滩吗，我们半个月之后有庆功宴啊，你这个原著作者兼编剧兼演员，是不是得回来出席一下庆功宴啊！”

    柳烟凝笑道：“我都还不知道票房有多少了呢，陈导，你先给我透个底。”

    陈峰笑道：“截止昨天，票房已经有八千六百多万了。”

    这个成绩不算顶好，但是在同期电影中已经算得上是一匹黑马，毕竟这个电影的总投资并不大，一百来万的投资，已经是很成功了。

    柳烟凝占股是百分之二十，她也知道他们能分的利润不可能是八千多万。

    陈峰笑道：“恭喜你啊，柳女士，初步预测，你照顾百分之十，能分到手的大概有一两百万！”

    柳烟凝也吃了一惊，当时陈峰是打算几万块将版权购买下来，占股分红还是宋嘉和想出来的，没想到能分到这么多钱，她虽然对金钱没有太大的渴望，但是突然能收到这么大一笔巨款，也叫人心潮澎湃。

    “那真是太好了！”柳烟凝笑道。

    “宋先生是投资人，他占股百分之二十，能分到三四百万呢，你们俩真是眼光独到，希望下次还有合作的机会。”陈峰笑道，柳烟凝和宋嘉和手上有这么多钱，说不定他下次拍电影还得找人家拉投资呢。

    柳烟凝笑道：“那当然，陈导演，主要还是你能力强，将电影拍得这么好.”

    挂了电话，柳烟凝又给宋嘉和打去了电话。

    宋嘉和接到她的电话，没有意外，“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陈峰给我打电话了，想必你也接到了他的电话。”

    “是，刚给我打，书卖得怎么样？”

    “之前准备的二十万册都已经卖完了，现在在第七次印刷呢，稿酬我会让财务计算好，打进你的卡里。”

    “好，辛苦你了，嘉和。”

    宋嘉和一笑，“你们在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好，对了，宋怡给你打电话没有，她要结婚了。”

    “没有，什么时候结婚？”

    宋嘉和停顿了一下，“就在这个月底吧。”

    柳烟凝长哦，“那要恭喜她了。”

    宋嘉和笑道：“她应该会打电话邀请你的。”

    白事不请自来，红事不请不来，虽然柳烟凝已经知道了宋怡要结婚的消息，但如果宋怡不给她打电话邀请，她也不会去的。

    回到家，阿宝和沈牧都不在家，只有秦姨在收拾家里。他们已经来了大半年了，这个房子从最开始简陋的样子，收拾到现在已经像模像样了，唯一缺憾的地方就是没有太多的电器，虽然基地有发电厂，但是那个发电厂是首先要保障基地使用，产能有限，所以沈牧带头，不使用大功率电器，他们家里只有两个电器，一个电饭锅，一个电风扇。

    “这家还真有点北京的家的味道了。”柳烟凝感慨。

    秦姨笑道：“可不是吗，来了大半年，我都习惯了，以后要说回北京，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柳烟凝看了看表，“阿宝他们要回来了。”

    半个小时后，三个孩子回到家里来吃饭。

    叶蓓蓓还是住在旁边的房子里，他们没有搬回去了，这样叶蓓蓓过来吃饭就更加方便。

    孩子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柳烟凝看着叶蓓蓓脸上的笑容，突然心有所感，蓓蓓这么聪明，当时主动要跟着她爸爸搬出来，跟蒋丹一块住了两个月，这不像蓓蓓做的事情，柳烟凝之前就疑惑过，蒋丹走的那天，叶蓓蓓带着沈牧追上蒋丹母子，从蒋丹身上搜出机密文件，柳烟凝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蓓蓓设计好的。

    在蒋丹申请跟叶庭住在一起的时候，叶庭是不同意的，叶蓓蓓让叶庭答应下来，再跟着叶庭一起搬出基地宿舍。基地的绝密文件是不能带回家里的，沈牧就从不会往家里带任何机密文件，叶蓓蓓要求叶庭晚上在家里工作，故意将一些文件放在家里。

    事后，柳烟凝问过叶蓓蓓，为什么能提前布置这些。蓓蓓比阿宝大不了多少，心机如此的深沉。

    叶蓓蓓笑道：“很简单呀，蒋阿姨在国外待了那么久，她回国的时候我就在想到底是谁在国外帮助了她，阿姨，我见过蒋阿姨的存折，上面有好几十万呢。她突然来基地，我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柳烟凝对阿宝说道：“阿宝，妈妈月底的时候要回北京一趟。”

    几个孩子都停下吃饭的动作，扭头看向柳烟凝。

    “妈妈，你去北京做什么呀？”

    柳烟凝笑道：“妈妈参演的电影大卖了呀，要开庆功宴，还有其他事情，妈妈得回去一趟。”

    主要是宋嘉和给她安排了一个签售会，宋嘉和这几个月陆陆续续给她寄来了很多读者来信，从信中她感受到了读者的热情，他们也在期待她能在北京办一场签售会，柳烟凝就同意了。

    “你们有没有想要买的东西，到时候我给你们带过来。”柳烟凝说道。

    阿宝和王英池对视一眼，其实他们挺希望能在这有一台电脑的，他们想帮助废气处理系统的研发人员建模。

    “妈妈，能把我们家里的电脑寄到这边来吗？”

    “电脑？”柳烟凝知道他们的计划，但是她以为阿宝他们会在基地那边使用电脑。

    阿宝点头，“是啊，电脑，要是我们家的电脑寄过来，还能让明明见一见真正的电脑，以后教他用电脑，也会方便很多，他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柳烟凝笑道：“既然是这样，你们应该早点说，寄过来太麻烦了，日后还得寄回去，泉市肯定也有电脑卖，咱们去买一台就行了。”

    本来柳烟凝是不敢自己开车去泉市的，中途要经过戈壁滩，他跟着铁轨走，倒是不担心迷路，主要是担心白天路上气温太高，怕到时候车在路上出什么故障，她一个女人不会处理，会很麻烦，但是秦珍云的话，听阿宝说，他最近挺忙的，柳烟凝就不太好意思麻烦他了。

    沈牧就更忙了，没有办法陪同他们一块去，最后还是沈牧安排了一个小战士跟着他们一块去买电脑，小战士不会开车，还是柳烟凝自己开的车。

    他们上午出发，到了泉市采购了一通，买上了电脑，一直到下午才回到基地。

    阿宝他们今天都没有跟着去，柳烟凝一个人开车和小战士去的，到了下午，阿宝他们回到家，电脑已经买回来了。

    “网线都没有，电脑能用吗？”

    “妈妈，不用网线的。”阿宝高兴极了，饭都没吃就要往翠翠面馆跑，他想将杨明明叫过来，让他看一看真正的电脑，以后再也不用在沙地上画电脑了。

    柳烟凝笑着叫住阿宝，阿宝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吃了饭再说吧，这会儿正是饭点，翠翠阿姨那忙着呢。”

    阿宝挠了挠头，“好吧，妈妈，那我就吃了饭再过去。”

    王英池说道：“先吃饭吧，阿宝。”

    柳烟凝笑道：“吃饭，我给你们三个都买了衣服，吃了饭试一试再去。”

    叶蓓蓓经常收到柳烟凝买的衣服，不惊讶，王英池不好意思起来，“阿姨，我有衣服穿的，冬天的衣服我妈妈已经给我寄过来了，您不必破费给我买衣服。”

    柳烟凝笑道：“你现在独自在这里，你和阿宝又是好朋友，就是我另一个儿子，别跟阿姨客气。”

    王英池抿了抿唇，虽然他和阿宝的年纪相差大，但是他是将阿宝当成好朋友兼兄弟，也是打心里尊敬阿宝的父母，书里说长者赐，不可辞，王英池笑道：“那就太谢谢阿姨了。”

    “别客气，快洗手吃饭吧。”

    王英池和阿宝洗完手，自发地去厨房帮忙端菜端碗，以前阿宝是不做这些的，自从在翠翠的面馆帮忙干活了之后，回来就主动跟妈妈要求要学着做这些。

    如今阿宝也快十岁了，下个月就是他的十岁生日，是时候学着做家务了，如果阿宝是女孩，柳烟凝肯定不会让他做这些，但是他是男孩，他长大成家之后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要像他爸爸那样，家里家外一把抓，不能指望女孩子来做这些。

    所以她跟秦姨说了，以后就让阿宝学着做家务，秦姨也支持她的想法。

    吃了饭，柳烟凝将给阿宝他们买的衣服取了出来，让他们试过了之后，才放他们出去找杨明明，正好她给杨明明也买了一件衣服。

    几个孩子来到翠翠面馆，杨明明在帮着她妈妈干活，面馆里客人还挺多，毕竟现在基地外面就只有这么一家面馆，生意特别好。后来这里发展成航天城之后，各种各样的餐馆，各行各业进入这里，将这里组建成了繁荣的航天城，成为著名的旅游景点，那是后话了。

    没看到就肖童童，叶蓓蓓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肖童童，毕竟这个小恶魔曾经故意将她从楼梯上推下来，她的腿都摔断了。

    但是现在叶蓓蓓设计将他的妈妈送进了监狱，他们之间似乎扯平了，只是叶蓓蓓还是不愿意跟肖童童接触。

    杨明明跟着他们回来了，手上的油污都还没来得及洗，在阿宝家里，他看到了梦寐以求的电脑，长得跟电视机差不多。

    “这就是电脑吗？”杨明明满眼惊喜地看着这台崭新的电脑，因为条件的限制，王英池一直都是在沙地上给他画出电脑大概的样子，跟真正的电脑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杨明明想伸手去触摸，无意间看到自己满手都是油污，连忙要往身上蹭，突然又想起了妈妈辛苦洗衣服时候的样子，手僵住了，跑去厨房洗了手，在衣服上擦干了水渍，才敢伸手去摸键盘。

    阿宝说道：“明明，以后你就可以来我家学习电脑了。”

    杨明明一个劲儿地点头，“嗯嗯！我一忙完就过来！”

    家里实在是腾不出一个书房来了，电脑就摆在客厅，柳烟凝坐在旁边，微笑着看孩子们。

    秦姨从厨房走出来，笑道：“咱们家可真热闹。”

    柳烟凝笑着点头，孩子多就是热闹，不至于冷冷清清的，让人心里舒坦，这不由得让柳烟凝想起了苏婉清，苏婉清跟着苏纪林住在四合院里，陈惜珍已经回了港城，苏纪林白天要忙工作。柳烟凝脑海里突然浮起了苏婉清白日独自枯坐院中的场景。

    等杨明明使用过电脑，兴奋劲头过去了，柳烟凝才将新衣服拿出来，“明明，阿姨给你买的衣服，你试一试。”

    柳烟凝买的全是羽绒服，厚实保暖，杨明明穿在身上，暖意顿时从羽绒服里传入了身体。

    即使这个时候气温还没有完全降下来，杨明明穿上了羽绒服就不愿意脱下来了。

    阿宝悄悄问他，“明明，肖童童在你家有没有干坏事？”

    阿宝以前是觉得肖童童挺可怜的，但是自从肖童童将叶蓓蓓从楼梯上推下来，他就对肖童童生出防备了。不过看在肖童童没了爸爸又没了妈妈的份上，他和叶蓓蓓都非常默契地不说肖童童以前做的坏事，但还是要提醒一下杨明明。

    杨明明摇头，“没有啊，他就是不爱说话。”

    柳烟凝想带阿宝回北京看看他外婆，但是阿宝最近实在是很忙，计算组的工作量也大，晚上他还要跟王英池研究废气处理设备的模型。

    柳烟凝为了赶回来给阿宝过生日，原定于月底的行程提前了两天，签售会是十月二号，等签售会一结束，她就赶回来。

    柳烟凝还是从泉市坐火车到兰城，再从兰城坐飞机回到北京。

    在飞机上的时候，柳烟凝还被人认了出来，现在电影《暖春》还在热播，柳烟凝的角色是女二，戏份比较多，她太漂亮了，剧里饰演的角色也是非常温柔善解人意的，获得了观众的喜爱。她在飞机上给人签了好多名。

    时隔大半年，柳烟凝回到了北京，在飞机还在机场上空盘旋的时候，柳烟凝看着底下繁华的北京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柳烟凝打车回到了家属院，红砖房许久无人居住，她以为家里可能都是灰尘了，可打开门一看，家里到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就连地上也没有灰尘。

    柳烟凝见状就知道肯定是隔壁的胡雪华帮忙打扫的了。

    柳烟凝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毛宁宁放学回来，看到阿宝家锁了几个月的大门敞开着，他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地飞奔到门口，嘴里大喊，“阿宝！阿宝！是不是你回来了！”

    柳烟凝听见毛宁宁的声音，从房间里走出来，果然看到毛宁宁一脸惊喜地站在门口。

    看到柳烟凝，毛宁宁更兴奋了，“阿姨！阿姨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阿宝呢？阿宝！”

    柳烟凝说道：“阿宝没有回来哦，我一个人回来了，不过阿宝托我给你带了礼物。”

    毛宁宁的脸肉眼可见的失望了，但是听见阿宝还给他带了礼物，强撑着笑容，“原来是这样，阿姨，阿宝为什么没有回来？”

    柳烟凝笑道：“阿宝太忙了。”

    她从行李里面翻出阿宝给毛宁宁带的礼物，那是一个火箭模型，跟家里的不一样，这是最新发射的SZ火箭的模型。

    毛宁宁珍爱地接了过去，看着栩栩如生一比一火箭模型，对阿宝的思念在一瞬间翻腾起来，毛宁宁眼里顿时浸出了泪水。

    “阿姨，你回去之后让阿宝多给我打电话好吗，他知道我家里的电话的。”

    柳烟凝点头，“好，我会跟阿宝说的。”

    毛宁宁捧着火箭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阿姨，我妈妈说你不会做饭，去我家吃饭吧。”

    柳烟凝还真是在想晚上吃什么这个问题，秦姨没有跟着回来，柳烟凝现在虽然会做一些简单的菜了，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里什么也没有。

    正好她给胡雪华也带了礼物，那是两个颇具蒙古民族特色的披肩，带到了胡雪华家里送给了她。

    胡雪华喜欢得不得了，“烟凝，这披肩我太喜欢了，你去到那边还适应吗？阿宝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

    柳烟凝跟胡雪华说了蒋丹是细作的事情，“.已经抓起来了，我听沈牧说，起码要判刑七八年。”

    胡雪华忍不住惊讶，“怎么会，她怎么成了间谍了？”

    柳烟凝分析道：“可能是当年留在国外，被人查到她的身份了吧，我也不知道。”

    胡雪华叹了口气，“真是可怜童童这孩子了。”

    次日，柳烟凝去看望苏婉清。

    苏婉清母子事先都不知道她回来的事，柳烟凝直接来到家里，苏纪林还没有出门上班，等保姆给柳烟凝开了门，柳烟凝走到了他们视线中，才反应过来。

    苏纪林一脸的激动，“烟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阿宝呢？”

    柳烟凝笑道：“他事情多，还在戈壁呢，我一个人回来的。”

    苏纪林有些遗憾，“我跟妈都很想他，过年你们总该要回来吧。”

    柳烟凝本来还说到时候看，但是等她看到苏婉清之后，就不得不改变了想法，大半年未见，苏婉清又衰老了不少，才六十岁的人，看起来像七十多岁的老妪，脸上的皮肉已经完全松垮下来，只能从那双眼睛，看到些许年轻时候的风华。

    “妈上半年得了一次肺炎，身体越发不好了。”苏纪林说道。

    柳烟凝蹲下身，握住苏婉清伸过来的手，感受到她的手像枯藤一般的老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苏婉清很是欢喜，看着柳烟凝笑，“烟凝，你回来了！”

    柳烟凝点头，喊了一声“妈”。

    柳烟凝来了，苏纪林班也不去上了，留在家里，一家人一块吃了早饭。

    “正好你回来了，现在院子正在装修呢，一会儿我们去看一看。”

    柳烟凝点头，“行，那我们推上妈一块去看看。”

    苏纪林笑着对柳烟凝说道：“《暖春》上映当天，我和妈妈特意去电影院看了，故事是个很好的故事，你演得也很好。”

    柳烟凝笑道：“差专业演员差得多了，我胜在饰演自己创作作品里面的角色，熟知整个故事，所以要流畅一点。”

    苏婉清欣慰地笑道：“要是你外公泉下有知，该心满意足了，我实在不是搞文学的料子，幸好他的外孙女继承了他的衣钵。”

    柳烟凝笑道：“我差外公远了，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连外公十分之一的本事都没有学到。”

    一家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四合院走。

    北京也已经进入了深秋，风大，狂风卷着阵阵寒意下席卷而来。柳烟凝将自己的披风取下来，盖在了苏婉清的头上，将她的头和脖子都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四合院的装修已经接近了尾声，苏纪林请了两个设计师，一个国内的，一个港城那边的，港城的想法更加的多元，而国内的设计师对古建筑的设计想法更加原汁原味，两人融合在一起，就创造出了既现代又传统的融合风格。

    看得出来苏纪林对这个事情的上心，柳烟凝也很满意。

    不知道是不是苏婉清的孱弱让柳烟凝坚硬的心肠变软了，国庆节当天，她还陪着苏婉清去看了升国旗仪式，看着日益强盛的祖国，经历过动荡与艰苦的苏婉清留下了激动的泪水。

    二号是签售会，宋嘉和联系的地方是一个大型商场的大厅，早上十点钟签售会开始，柳烟凝是九点半到达现场的，她刚一出现，就被人认出她是电影《暖春》演员之一，全都蜂拥上来，请柳烟凝签名。

    他们都是《暖春》的读者，特意为这次签售会来的。

    柳烟凝一口气签了二三十个名，还有更多的人蜂拥过来，眼看时间就要不够了，柳烟凝只得快步往商场里面走，远远的，她看到了宋嘉和。

    宋嘉和也带着工作人员上来帮忙解围，好不容易，柳烟凝才进了休息室。

    没签到名字的读者都很可惜，但是很快他们就惊讶地发现，柳烟凝竟然坐到了作者席位上，在正式签售之前，柳烟凝还发表了讲话，主要是以采访形式，说一说创作时候的故事以及感谢读者的支持。

    签售会非常成功，本来只计划两个小时，但是有源源不断的得知消息的读者赶过来，签售会愣是从早上一直举办到了下午，读者排成了长龙。

    签售会过后，柳烟凝跟宋嘉和进行了短暂的交谈，从他口中得知方玉华已经怀孕，他很快就要当爸爸了，柳烟凝很是为他高兴。

    在北京采购了必要的物品，再将胶卷送到光明照相馆，委托馆主帮忙将照片洗出来之后，柳烟凝就乘坐飞机飞往了兰城。

    在阿宝生日的前一天，柳烟凝赶回了戈壁。

    阿宝过完了十岁生日之后，就进入了轨道组，专门负责计算载人飞船的轨道数据。程东正是这个轨道组的负责组长。

    “现在的条件要比过去发射第一颗卫星的时候好得多了，我父亲当年也是航天部，曾经也是轨道组的负责人，他老人家如今已经退休了，那个时候，最先进的计算的工具是全自动计算器，更多的是半自动的计算器，手摇计算器，你们知道吗？一个组的人计算一条轨道的数据，要一年的时间。”

    摆在阿宝他们面前是两台跟阿宝家里的电脑完全不同的黑盒子，程东说这是计算机，它其貌不扬，但是能高效地处理数据，计算出结果。

    阿宝他们要做的工作就是输入数据，在复核数据，虽然计算机非常精准，但难免会出差池，所以在计算机计算出结果之后，要人工再复核一遍，确保数据的准确性。

    叶蓓蓓和阿宝一同进入了轨道组，叶蓓蓓虽然没有阿宝的高速计算能力，但是她对数字非常敏感，她专门负责数据的输入。

    时间仿佛在忙碌中敲锣打鼓的过去了，柳烟凝本来想春节的时候带阿宝回去看看他外婆，项目却进行到了关键时刻，阿宝是中枢人员，明年三月份就要进行全系统的第一次合练，在那之前，他们要将所有的任务完成，报给北京飞行控制中心。

    1998年的尾声是在基地休息室里度过的，在除夕夜的这天晚上，休息室座无虚席，甚至还有不少人是站着的，黑白电视上播放着1998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当那两席白色身影出来的时候，休息室沸腾了几秒钟，在安静的音乐响起之后，重新变得鸦雀无声。

    曼妙的歌声从黑匣子电视机传出来，电视机屏幕太小了，站在后排的人甚至看不清电视上的画面，但是歌声准确无误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柳烟凝一手拉着沈牧，一手拉着阿宝，王英池，叶蓓蓓分别坐在他们身边，在这远离祖国中心的边疆地带，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他们听见了来自北京甜美的歌声，让所有人精神一震，那充满希望和温暖的声音，给苦苦支撑的航天人，注入了新的力量.

    “来吧，来吧，相约98.”

    歌声旋转着，飞进了戈壁滩上空的铅色云朵中，让已经摇摇欲坠的云层不堪重负，降下了一片片鹅毛大小的雪花。

    墙上的温度计显示着零下27摄氏度，雪花刚落在地上，就冻成了坚硬的冰块。

    一首歌还没听完，一个人匆匆从门口跑进来，焦急的目光在人群中梭巡几遍，才找到了坐在人群中间的沈牧，连忙冲过去，“沈主任，发动机被冻坏了！”

    沈牧霍地站起来，柳烟凝也吃了一惊。

    他在柳烟凝的肩膀上拍了拍，匆忙说道：“看完了春晚就带着孩子们回去，我今晚上可能回不去，路上一定要小心，地面都冻硬了。”

    柳烟凝连忙答应，“放心吧，你也小心，别冻着了。”

    坐了十几分钟，柳烟凝带着孩子们回了家，一出门，外面的寒风呼啸，几乎是往人的骨头里钻，即使身上穿着厚实的羽绒服，那彻骨的寒意还是让人冻得直抖。

    沈牧晚上果然没回来，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回家睡了两个小时。

    中午，柳烟凝进屋叫沈牧吃饭，沈牧穿着一件毛衣坐着出神，柳烟凝叫了他几声他都没反应。

    “怎么了这是，昨晚上的事故解决好了吗？”柳烟凝问道。

    沈牧站起来，“没有，工作人员忘记将冷却液抽出来，晚上冻成了冰块，发动机已经报废了。”

    柳烟凝说道：“这个发动机很难买吗？重新买一个行不行？”

    沈牧叹了口气，“不难买，问题是现在基地没钱啊！”

    钱，是大问题，他们已经一省再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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