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异常煎熬,周妩眼睁睁看着店掌柜从博古架顶层取来镌刻精致的成对玉佩,之后容与哥哥接手,他指腹摩挲玉身,似乎在认真确认,上面是否真刻有一个所谓的‘沈’字。
店掌柜看他如此,自夸似的开口:“公子尽管过手,我这独门的镌玉手艺可是祖上几辈传下来的,切磋琢磨,修治雕解,道道工序精细,加之抛光所用的珍珠砂浆更是上上品,保证玉感冰滑如凝脂,翡心莹亮……从招牌挂上到今天,来我这玉肆拿货的客人,就没有一个言道不满意的。”
说完,他笑眯眯看向容与,应是想讨所谓‘收礼之人’的一句满意称赞。
只是夸誉没听到,却闻装玉檀木盒遭重重一扣的颤声。
见客人神色骤然阴郁下,掌柜的挠挠头,拿不定主意地迟疑问:“公子对这玉佩,可有不满意之处?”
容与没答,将木盒递给周妩,语气无波,但冷,“我没资格点评,叫她说。”
他罕少的,对她这样凶。
周妩没有接手,容与蹙眉,好像不耐,周妩便随他眉心每皱一分,心头遭百般抓挠。
当着外人还在,周妩有话难言。
幸好店掌柜很快品咂出什么,他尴尬赔笑两声,十分会看眼色地退避出去。
屋内只剩他们两人,周妩这才主动上前,拉上他手。
“容与哥哥,我不是……”
容与没有打断,似乎也想她能解释,可这事确为周妩所作,即便是前世作孽,又如何推脱,她脑袋没那么机灵,无法转瞬想到避开前世今生的合理说辞。
正斟酌间,容与已经追问。
“不是什么,那玉佩不是你所订?”
“……是。”
她不会撒易被戳破的慌,这事,只能先认再哄。
“刻字,不是你吩咐?”
周妩咬咬牙,垂目,声音不由放得更轻,“也,也是。”
“男女之间相赠成对玉佩的暗中含义,你可知?”
“我知……”周妩认错态度良好,正要顺口答出,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她忙摇头作否,“这个我不知,我当时想不到要送他什么,便叫他自己来挑,玉佩是他说想要,我就只管付钱就是。”
她想表达的是,自己当初对这份礼物并没有多上心,可容与闻之,脸色并未缓和多少,甚至阴沉得更彻底。
他们私下间相处如何,他根本无半点兴趣知闻!
“玉肆掌柜用心,木盒内壁镌刻着收礼之人的生辰日,八月十三,正是今日。”他将她恶意揣摩,语不留情,“那么,和我分开后,阿妩可要再赴与沈牧之约?”
周妩当即摇头:“我当然不会去。”
“为何不去?”
问完,他似乎并不想要她的回答,而是直接伸手攥住她手腕,随即冷硬将她带离玉肆。
两人刚刚出街,在掌柜担忧的追行目光中,容与强行运起气力,带她轻功腾跃,跃起之际,他忍痛皱眉,不过很快又恢复神色,抱她继续跳檐跃瓦。
周妩搂着他脖颈,被高度吓得身抖,却不忘关怀他身体。
“容与哥哥,你快放我下来,傅大夫特意嘱咐过,你痊愈之前不可强行运功,不然恐有消损心脉,伤及肺腑的风险,你难道忘了不成?”
容与好像听不到一样,就是要当着她的面自伤。
周妩心疼地伸手抚住他心口,甚至都没心思再问他究竟要带她去哪,她耳语幽幽,各种软言相劝,容与呼吸不忍变粗,遂低首,用力咬了她唇角一下,开口嗓音依旧冷硬,但又隐隐含哑。
“安静点。”
周妩嘴巴不觉痛,却被他亲得痒,听他训声,她抿抿唇,脸热地乖乖偎他怀里。
眼见着,容与哥哥脸色似乎没开始时那般难看,她又抱他更紧。
容与滚了下喉,默言,继续运力而行。
……
周妩未料,容与哥哥带她越街跨巷,最终奔去的竟是沈府后门的侧墙边。
站定,他气息不稳,闭眸歇了歇才松开她腰。
周妩猜知,他应是因方才运力遭受反噬,当下正受气血逆冲的折磨,她忙过去搀扶,却被拂手推开。
“这里你可熟悉?”
他反问一声,又似极度厌恶这话,出口每一个字都咬得格外重。
周妩对他坦诚,但底气终究是不足的:“我,我的确有来过,但只有两次。”
容与苦笑,除去他亲眼目睹过的那次,原来她还再来探望过。
那么,她忧心忡忡的关怀目光,几次望向过沈牧,她又是如何慰藉他的?
容与无法再深想,他伸手,将手中檀木盒递了过去。
再开口,字音更冷,如浸凛冰,“今夜,我不如成全你们一回,玉佩当我面去送,我不拦。”
他这话带着决绝意味,声狠,音戾,可周妩却从中听出压抑深敛的赌气,委屈,还有不甘心。
周妩看着他,嘴巴翁动了动。
半响,她一字未出口,竟真的抱上木盒转身准备要走。
一步,两步,她第三步甚至还没有完全迈出去,腰上瞬间被人横臂拦住。
即便没有回头,她依旧能清晰感知到背后骤然侵来的怒意寒气。
周妩敛住神色,故作不解地回眸,抬眼间,直直撞入一双充满愠恼与质问的眸。
他额颈暴起的青筋,还有抿得发抖的薄唇,似乎都在急声控诉她——为什么真的舍弃他,选择别人?
周妩心头被揪了下。
验证完毕他究竟是不是真的舍得放手,又亲眼目睹了他为自己而失控,她却很不舒服。
她正想出言安抚,然而相隔一墙之外,此刻忽有走动动静,紧接着,院内对话也清晰传来。
“阿兄,今日你生辰,长寿面都没好好吃上一碗,为何忽的想起要来这后院?”
这声音出自沈昉,之后,沈牧的声音紧接而至。
“天阴多云,夜间恐有雨,树上果子沾过水恐会影响口感,若不趁时抓紧摘除,哪还送得出手。”
沈昉叹息:“兄长一直惦记着小妩姐姐爱吃山楂糕,当初我们买这宅院时,明明有更好的选择,阿兄却坚持要择这处偏仄院落,就是因为这宅邸后院的山楂树枝繁叶茂,果子丰硕……明明你们之前那样好,怎么突然就变了,尤其今天这样的特殊日子,小妩姐姐都没过来看看。”
“不说这些了。”沈牧声音微沉,提醒说,“去取摘果杆吧,趁月色未全遮掩前,我们抓紧早些挑采完。”
沈昉:“好,我这就去。”
两人对话暂止。
周妩听得入耳,心头却未起丝毫波澜,旧人旧事,不值再忆。
可容与却不依饶,他箍紧她腰窝的掌心骤然再收力,紧接压抑问声:“你送他玉佩,他回赠你糕果,我这趟送你来,是否真成一场成全?”
“不是的。”
周妩立刻摇头,压低声,说完又赶紧冲他嘘手示意。
她不想被里面的人察觉动响,更不愿再与沈牧有任何瓜葛,自己深夜过来蹲他墙角,若还被发现,简直想想都万分排斥。
幸好此刻,沈家两兄弟正去稍远处拿摘果杆,这才未觉墙外有异。
可容与此刻却是完全会错了意,他当她是在意沈牧,所以才这般畏首,更以为她方才的退缩之举,是怕两人在一起的情状被她心中那位真正的有情郎看到。
那他呢,又算什么?
一瞬间,嫉妒汇聚成翻涌汪洋,飓风肆虐心海。
他眼眸彻底晦下,只觉有一双魔爪正抛剥他深埋心间的脏与劣,随后,一道道来自厉鬼的声音在不断撺恿他,占有她,捣弄她。
容与最后的理智,问:“怕他听到,是吗?”
周妩点点头,未觉有异,只想好好商量:“这样到底不妥的,不如等他们走远,或者我们离开,之后再慢慢说好不好?”
“不妥?”他冷笑,忽的抬手碰她唇角,态度轻佻得叫周妩倍觉陌生,“只要阿妩能忍,他不会听到。”
周妩怔怔,未反应过来,双腕已被单手箍住,他推她肩膀,将她整个摁压上墙,接着粗鲁霸道地从后挤着覆身。
她哪是他的对手,顷刻间被卸了力,吃惊张唇,回首,正好被他唇舌衔吞,成为给他送上门的小点心。
“唔……”
“别叫。”
贝齿被撬开的同时,沈家兄弟重新隔墙靠近,他们伸高果杆,越过围墙的高度,开始仰头采摘山楂果。
墙头野草随风左右摆首,山楂树枝叶被扰得簌簌作响,一颗颗圆润饱满的红果实相继脱枝,摘果袋很快收获满满。
月光半掩,雾云皎华。
隔墙之外的另一边,美丽少女正被亲得上衫松垮,眼尾发红噙着泪,楚楚可怜不敢低泣,只好努力咬住唇瓣不发出声,全程间,只有被欺负惨兮的份。
八月蝉鸣依旧不歇,夜晚也落不得清净。
啁啁啾啾,聒音喧耳,自然掩遮枝荫之下隐匿暗隅的不停含吮声。
墙内,沈昉抬手擦了把额前的汗,憧憬言道:“阿兄,你眼光真好,这棵树结的果子确实要比街市上寻常见到的要色泽好得多,再加上采摘新鲜,制成的糕果肯定能叫小妩姐姐满意。”
沈牧点点头,专注动作:“明日寻空,你往丞相府跑一趟,妩妹素来喜欢你,若你去,妩妹想必是会收下的。”
“行,我明个起早就去。”
“不许收。”容与覆罩,从后亲她的背,甚至沿着脊线还要继续往下探,“喜欢吃他的山楂糕?”
大概是知道自己在做畜牲事,这回开口,他终于肯配合着压低嗓,气音钻入她耳,引颤栗,若非下面被他顶膝撑着,她腿软得恐怕站都站不住。
周妩嘴角都快被他玩弄出清涎来,只得嘤嘤咛咛地回:“不收,唔……也不喜欢。”
“那喜欢什么?”
“我,我只是爱吃山楂果,山楂糕,和沈牧院里这棵树一点关系都没有,容与哥哥……”
这个时候被她喊哥哥,简直要命。
容与握她肩头,把她整个人正身翻过来,白花花那片,晃荡厉害,蹭过他手背,欲坠似的若寻拢托。
容与没碰到分毫,立身不动,等她主动靠过去。
周妩哪知他在戏弄,活色生香地就往他怀里倒,软处撞得实,他滚了滚喉,猛地搂住她腰。
少倾,墙内脚步声渐远,他猜知沈牧等人该是已经走了,察觉周妩逐渐放松,他不肯放过地抬手捏起她下巴,有意为难:“生辰礼,不去送了?”
“不送的,若非玉肆掌柜提醒,我根本都忘了。”她软着音哄。
“是么?”
“我保证。”
月亮可为明证,她方才被吻得迷迷糊糊时,完全没注意檀木盒子被他丢弃到了何处,后用余光环了圈,才终于在墙角杂丛里发现木盒的一角。
就这样,她哪是重视的样子。
“容与哥哥,等你下次过生辰,我一定准备更好的礼物,保证心意足足,或者你有没有特别心仪之物,若有一定提前告知我,不管再贵,我都有钱为你买来。”
容与错过脸,矜傲地眼皮微压,终于肯对她和颜一些。
“我的盼愿,从没变过。”
无论神佛仙道,他开口所祈,从来都是她。
周妩会意,心头酥酥的,加上先前那番情涌未息,于是没多犹豫主动踮脚亲嘬他的唇,想以此叫他安心。
只是她全然未觉,脚尖踮起间,有处荡涌,漾得他心魔卒又生。
他嗓口发紧,箍着她腰,半响沉问:“山楂果,有什么好吃?”
周妩怔了下,意外他话锋转得快,不过还是如实回:“酸酸甜甜,很沁口,而且圆溜溜红彤彤,模样也是好看的呀。”
她细节描述着,容与却不知在想什么,只慢慢朝她垂首,鼻尖更往下倾。
“若我想尝呢……”
“现在?”
他又亲她,鼻尖蹭她脖颈,“行吗?”
这种小事哪有征求她同意的必要?
周妩痒得缩了缩身,闻言略微为难地抬头,仰望向头顶的鲜绿枝条。
这里倒是有,只是依容与哥哥对沈牧的嫌恶,哪里会愿意吃他院中的东西,可若不是这树上的,现在临夜,她又去哪为他寻来新鲜的果子吃?
她只好温声同他商量,“容与哥哥,明日好不好,明日我一定命人给你找来口感最好的山楂果。”
容与没回话,托着她臀直往上抱。
举到差不多的高度时,才嗓音至哑反问:“口感最好的,他们怎么找?”
周妩懵懂,不明他意。
下一瞬,前襟系带被他咬扯开,外衫滑肩,带过寒夜的凉,她也终知他所想。
满树红彤绿翠,而他,是要啖最艳的那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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