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淮山人,脾性皆烈,更盛以江湖狂悖之气。
门徒尚如此,其玄门门主又岂会是宽和为善之辈,若非阿妩成其牵制与软肋,单单凭丞相府的官宦门第,又怎能使其和颜敬顺,低敛这许多。
深知这一点的周敬,在见到沈牧不请自来,甚至还敢放声主动招惹之时,他几乎下意识心头一紧,更预感到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里,依容与的性情,定不会管顾太子殿下与众臣僚还在,他只会直接动手,教训得沈牧再不敢妄然出言。
不仅周敬,周崇礼,连带隔厅中的周妩与知晓些隐秘内情的秦云敷同样不敢松下一口气。
情急之中,周敬眼神示意周崇礼寻机阻拦,今日若在太子殿下面前闹得丑事,那他们三人的感情纠葛便不再是家中内苑的禁忌话题,谣言会迅速一传百十,闹得满城风雨,最终周妩会成为京城贵眷茶余饭后的解闷谈资,周家更会成了满京的笑话。
这时,容与身形稍动,在场所有知情者纷纷提上一口气,尤其周妩,更忍不住直接从隔堂出厅现身。
她站在人群最后,焦忙望向容与,摇头欲对他目光安抚。
她知道沈牧现身莫名,方才明显故意为之,他心思颇重,大概想以此激怒容与哥哥行冲动之举,从而陷周家于不义,而容与哥哥的确……并没有不恼的理由。
无法当众言出口的话生生堵在嗓口,周妩手心攥出一层汗,她不知该如何提醒容与,切勿上了沈牧的当。
众人目光皆凝聚向内,可叫人未料及的是,容与只是坦若回身,重新坐回堂厅主席之位,他全程面色无异,仿若根本没听到沈牧方才明目张胆的自报姓名。
太子萧珩注意到这副生面孔,未怪责他率先入座的失礼,只向旁询问道:“不知这位是?”
周崇礼犹豫该如何介绍,周敬已然先一步开口,他持重言回:“禀殿下,这是微臣小女的未婚夫婿,姓容,青淮山人,上任青玄门门主正是微臣故友。”
此言落下,原本已倨傲落座的容与,默了片刻,倏忽起身。
他面容依旧冷肃,就持着这副姿态,照京内规矩,朝萧珩抱拳揖礼。
“见过殿下。”他声沉又凛。
见此状,周崇礼和周妩遥遥对视一眼,四目诧异。
而周敬则在旁隐隐舒了口气。
果然,凡事提及阿妩,与儿总会为她着想,敛收锋芒,避让人三分的。
“快请起,这是周卿私宴,孤不请自来,众位都不必拘礼。”萧珩明显对容与有几分兴趣,他迈步上前,开口不吝赞誉道,“青玄门的名头孤早有耳闻,在江湖独树一帜,风头更是无量,未想到孤今日有缘见到容公子这般的少年豪杰,果然人如其名,气度不凡。”
容与回应淡淡,并未有多余兴致迂回客套。
萧珩被迎上座,周敬依臣礼主动让开主位,可太子却坚持坐到了容与身侧,甚至不端储君架子,几番主动与其搭话,似乎对容与身处的快意恩仇的江湖武林很是向往憧憬。
不多时,萧珩才注意到容与眼目不便,方才他简短的几次应答,实在表现从容,若非细察,竟不觉与常人有异。
萧珩略带惋惜的口吻:“容公子的眼睛……”
闻言,周敬夹菜的手一顿,周崇礼更是屏息,余光暗瞥。
容与未有犹豫,回:“练功心切,引得反噬所致,不日便能恢复,多谢殿下关怀。”
萧珩点点头,又道东宫滋补之药齐全,欲盛情赠予几箱。
容与以练功忌口为由,一一婉拒。
另一边,周妩被秦云敷拉到偏厅,但容与哥哥那句话,她已经听进耳中,她心里不是滋味,明明始作俑者就在院中,他却为顾周家体面,选择隐忍遮瞒。
而他,从不是隐忍的性子。
再看沈牧,在院中落座,闲酒慢斟,与朝中同僚互敬,谈笑风声,似得心应手得很。
周妩目光沉寒,一时未收回,他却正巧也抬眼过来,四目相对,他忽的举杯,眼神深深像是遥敬,而后仰头尽饮。
他是疯了不成!?
周妩浑身冒起鸡皮疙瘩,转身再不看他。
秦云敷未注意到这边细节,劝言开口:“阿妩,容公子和沈公子都在,尤其后者还是跟同太子殿下赴会的尊客,夫君与父亲没有赶人的道理,如今这局面复杂,你不如暂先回院避一避,若前堂发生什么,有嫂嫂在这帮你盯着。”
周妩思吟片刻,也无更好的办法,只好点头。
从前厅离开,周妩没有回芜兰苑,而是径直穿过连廊,歇坐水榭,凭倚栏杆。
沿湖微风吹拂起水面波纹,又牵动着她芙蓉淡粉的缥纱宽袂,周妩面凝静思,略须臾,她抬手屏退了跟行而至的婢子霜露。
霜露当小姐想静心独处,遂欠身告退。
而她走后不多时,一双皮质黑靴兀自踏上石阶,步步朝周妩走近。
听到动响,周妩头也未回,与其看他那双伪善的目,还不如去看池岸边的一片苇荡。
“你有什么话想说,今日便一次性全部说完,今后我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还有,惹怒容与,小心你的性命,你该清楚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你,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被冷言威逼,沈牧却依旧面持和煦微笑,只是此刻,他的笑容已落不进周妩眼中。
“是啊,他的确做得到。”沈牧没有再走近,就站在原地,语调一贯的平柔,“可他却不敢,他以为,你依旧在意我,若杀了我,你会怨怪他厌恶他,所以,他不敢赌。”
周妩不悦回身,“你费心引我过来,若只为说这几句话,那就……”
“妩妹。”沈牧打断,儒俊白皙的姿颜带上几分受伤的情绪,“其实,我们还是那样默契,只一个眼神,你便知道我想见你,有话要说。”
周妩转过身,目光和他平时,漠然道:“这是最后一次,我也希望你说的不是废话,否则不值我来一次。”
沈牧收敛笑意,向前挪动一步,小心翼翼轻声发问:“妩妹,能不能告诉我,为何对我突然变了态度,在落凰古寺那棵百年丁香树下,你亲口对我说一见如故……昔日花开,香雪如海,你我以诗会友,画面犹在昨日,可为何只是经过一场青淮山脚的瓢泼骤雨,你便开始如此避我?妩妹,究竟是为何呢?”
他愈言愈艰,声音如泣,仿若浓挚情深,反被辜负。
周妩心想,一个利益熏心之人,却能不着痕迹将感情演绎如此,当真厉害。
也难怪前世,一场古刹檐下雨,两句韵仗楹联诗,便引她轻易信任,甚至误以为那就是奢奢爱意。
……
席间,容与以如厕为借口,暂离内厅。
推辞了管家方伯指派下人跟行的好意,容与沿方伯所指,朝内苑方向步行去。
穿过回廊,站临一面青石垒砌的围墙内壁,容与略等片刻,闻风声起,他耳廓微动,随即出声。
“出来。”
向塬应声翻墙越瓦,一道黑影跳过荆棘篱笆,转瞬现身。
他嘴角衔着一根狗尾巴草,模样百无聊赖,明显是无所事事等候良久。
此番宿师父归山应战,他便身负起保护师兄安危之责,自然与其形影不离,疏漏松懈,只可惜周老头今日宴请居然没有邀他,向塬没有法子,只好委屈自己翻墙进府。
只是堂堂相府,除去门口守卫按班轮换,还算像模像样,里面却实在松懈不堪一探。
他各处转悠老半天,期间还寻去酒酿窖坊偷喝了周崇礼不少珍藏名酒,结果全程下来,连一个巡逻府兵都未注意到他的踪迹。
向塬啧啧舌,道:“师兄,我方才在丞相府前前后后都逛了个遍,他们家院子是真阔,占地怎么着也得有个三十多亩,住在这儿指定惬意舒服,人家千金大小姐从小是养尊处优惯了,也难怪不愿上山。”
这话叫容与不悦耳,连同方才察觉沈牧离席的烦躁一并发作。
他掌心运力,狠厉欲击其肩膀,明显半点不留情的起势,两人功力压根不在同一级别,向塬即便耳聪目明,也根本躲不过容与的一招半式。
向塬惊愕回神,只有立刻求饶的份。
“师兄……饶我饶我,我再不敢指摘你那心肝肉了。”
容与勉强收了五分力,可一掌下去,还是叫向塬差点吐了血。
“……师兄。”
容与不理会他的卖惨音调,只沉声吩咐:“去盯紧沈牧。”
向塬这才忍痛正色,方才他可不是白逛了那么久,见沈牧现身,都不用师兄交代什么,他自己就警觉地将他全程盯紧。
今日那厮既敢现身丞相府,不是为周妩又能为谁,向塬一路尾随,果然看到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凉亭,当即一颗心顿时沉下。
这女人,就不能安分些?
向塬不想师兄受伤,斟酌试探开口:“如果他要是去见周妩,那我……”
容与沉沉眸,交代:“见就见。你在暗处盯住,若他胆敢行举不端,就废了他的手。”
向塬眨眨眼,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他诧异问:“师兄,你现在这么大度,都不在意他们私下会面了吗?”
“该沉不住气的人,是他。”容与冷嗤一声,口吻不屑,“阿妩如今更偏向我,我急什么?”
急的人才会迫切露慌,眼下沈牧便是。
今日他贸然现身丞相府,并非明智之举,如此一行,周伯父和周崇礼怕是已彻底恼了他。
还有,主席客位,他们本质不同。
闻此言,向塬原本于开口的忿忿之言全部憋了回去,他不忍现在打击师兄。
实际他已亲眼看到,方才沈牧一临近,周妩立刻便将身边婢女遣离,两人若非准备相诉情肠,还有什么话是需要避人说的。
容与不知他心事复杂,只道:“你继续去盯,切记不可被阿妩察觉,你不必窥私,保护阿妩安然才为最紧要的。”
“……是。”
向塬应声,只觉自己讨了个苦差。
不过他倒要想看看,周妩能一边对着他师兄怀柔撒娇,转眼面对旧情郎时,又会是怎样一副面孔!
……
水榭之上,环荷蘸碧。
周妩淡凝着沈牧,开口满是疏冷:“当日相遇,或许并没有沈大人所言的那般诗情画意。寺庙遇雨,下山路遭了泥流,故而我与素素被迫暂住山上,也由此与你结识,当时,我刚刚求得上上的姻缘签,转眼便与你擦肩,于是我下意识以为,你我相识是天公弄巧……”
“然而,素素日前再上梵山敬香,期间与住持师父闲谈,无意提到我二人当初的中签诗文,住持却困惑告知,那几句签文只是寻常平签,并无喜缘象征,最巧的是,当日为我们解签的光愫师父如今早已离寺,据说,他回阜镇还俗置铺,眼下竟将米面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沈牧,你好像也是阜镇人吧。”
沈牧温善的俊颜闪过一瞬错愕,似乎很意外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那抹神容异样转瞬即逝,他眸光平静,面上更无半分被揭穿阴谋的惭愧。
默了许久,他只用一种很奇怪的接近悲凉的目光注视她良久,之后半阖上眼,低喃轻语:“所以,妩妹真的无法再倾心于我,是吗?”
周妩无情回:“是我当初错把新鲜误以为是情谊,其实沈公子与我之间,原本就不过一联诗文相赠的交情,更何谈倾心?今日说清,以后我们便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你的官途,自己去搏,我周家借不了你想要的那把青云梯。”
她忍不住讽刺出口,实在见不得他当下那副假意沮丧的虚伪面孔。
说完,她抬步要走,却听沈牧在后忽的大笑两声。
“原来你以为我故意接近,是想通过你兄长周崇礼来攀附东宫的门阶,妩妹,如今你学会了揣摩人心,我为你高兴。”
周妩蹙紧眉,转过身,怪异打量过去。
被揭穿面具,沈牧为何不心虚,不恐慌,反而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当是他又想耍弄花招,周妩不想猜测更不愿理会,正要走,沈牧启齿,终于说了她此行最关心的问题。
“你上次找我,打听那包五噬散的来源,我一直记在心上,遂在腿伤养好后,立刻寻去当初买药的黑市,可事过期久,如今那里早已经没有任何线索痕迹,于是我回府,又仔细思量拿药当日发生的所有细节,最后终于被我忆起,有一样东西也许能确认送药之人的身份。”
周妩立刻询问:“什么线索?”
沈牧没有卖关子,坦言:“向我递药那人的衣袖袖口,隐着腕上半片黑色莲印。”
似乎看出周妩目光中的怀疑,沈牧继续详述细节。
“其实那人一直小心掩藏着,若非那日黑市熙攘拥挤,他不慎被人撞到肩膀,手腕一抖,那处莲印也不会轻易暴露在我视野范围内,除了这个,便没有更有用的信息了,希望我方才所说那些,会对你有用。”
“黑色莲印……”
莫不是青玄门的江湖对手——玉莲楼的人。
想到这,周妩只想立刻告知容与,叫他提高警惕,防止玉莲楼的人暗下黑手。
走前,她看向沈牧,依旧面容冷肃,“你做这些我丝毫不会感激,容与哥哥眼目受伤,除了我的过失,便是拜你所赐。”
“我怎会有那个本事。”
沈牧开口意味深长,安静凝了她片刻,知道她耐心已尽,他最后道,“妩妹,你我有一联诗文的情谊,其实,我已知足。”
周妩不理,头也不回地离开。
……
筵宴至尾,停杯投箸。
太子萧珩席间多饮了几杯,迷醉之际,他拉着容与坚持要他传授自己几招几式武艺功法。
容与不喜人近身,很不耐烦,当即拧眉,不客气地欲施力将人推开。
周敬眼疾手快,提起一口气,忙推着周崇礼赶先一步将殿下扶去侧厅歇息。
趁着众人不敢怠慢地围簇萧珩,容与寻机抽身,避人将向塬唤出。
“如何?”
向塬不情不愿,回得吊儿郎当:“也没什么。沈牧深情告白了一番,讲初遇,讲回忆,讲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沈牧眼眶那个红啊,周千金指定不忍心。”
因对周妩的不满,向塬这话说得难免添油加醋。
他当时趴在假山后,相离距离还是太远,只靠二人唇形他大致能辨出七八分,剩下的两分他自己补充,应也相差八九不离十。
“然后呢?”容与再问,语气很平。
向塬顿了下,“然后……然后周千金就走了啊,沈牧自己又在凉亭上多待了会儿,应该是在回味。”
容与未再多言,只眸沉仿若阴雨翻涌。
向塬迟疑问:“师兄,那周相将宾客该送走的送走,剩下的又招呼去偏厅休歇,他明显是默许你与周妩单独再见上一面,你要去见吗?”
容与想也未想,转身而离,“不见,现在出城。”
“现在?”向塬懵了懵,跟上去追问,“不是……你不和周千金好好告个别啊,就这么离京,你忍得住不再见她一面?”
容与显他话多,心烦,头也不回道:“单独见?她不是已经有了想单独见的人。”
向塬封口,不敢再提,可又总觉哪里不太对劲。
师兄若真舍得一走了之,那先前哪怕有一次他能狠得下心来,也不至于被人家伤透心肠。
容与有意避见周敬,离府时,只叫周家门口的守卫过后言告一声。
行李细软早就收拾好,回到客栈,青玄门众人没多久便整装完毕,向塬见师兄走前连个口信都不肯留,便想这回,他是真被周千金寒了心,想彻底断了关系。
马车一路出城,过了城门,朝奔青淮山方向。
向塬看容与全程闷不做声,放心不下,于是犹犹豫豫,到底没忍住地劝了句。
“师兄,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可以跟我说说,别憋在心里,天涯何处无芳……”
他话没有说完,容与开口打断,之后简言问:“过城郊了吗?”
向塬噎了下,硬生生转了话锋:“刚过,前面再经双滦岔口,就能拐到亳州碑界的官道主路了。”
心想差不多,容与不再等,扬声勒命:“停车。”
外面影徒应声,纷纷勒住缰绳,紧接便是接连的贯耳长嘶。
向塬不解:“师兄,为何停在这儿?”
容与没先回答他的话,而是掀开车帘向前吩咐,命影徒沿亳州先行,他与向塬随后赶追,双方在壁水泊回合。
影徒纷纷接命,策马而离,只剩另一辆马车内的叶儿坚持同留,言说不放心门主伤势,容与略思吟,回了句“随你”。
向塬摸不着头脑,猜想容与此举许是顾忌玉莲楼的人途中埋伏,故而有所戒备。
可容与却闻言一嗤,开口轻妄:“他们也配?”
向塬自然也觉那群鼠辈不配。
“师兄,你就别卖关子了,我抓心挠肝的。”
容与神色闪过片刻的不自在,不过很快收敛,在向塬再三追问之下,他望着扬尘远道眺看半响,终于开口。
“再远,她怎么追?”
向塬眨眨眼,瞬间全都明白了。
婉拒周相,不辞而别,匆离客栈……他做这一切只为一个目的——叫周妩来选。
沈牧那厮泣引旧情诉衷肠,师兄怕是也坐不住了。
……
周妩从爹爹那里得知容与离开的消息,惊诧万分,匆匆赶至篁幽客栈后,却又被言告青淮山众人已在半个时辰前退房离开。
她来不及多想,赶紧命车夫驰奔城郊。
幸好,她一口气追到城郊,远远见到两辆马车并排羁立,向塬和叶儿在外,没见其余影徒的踪迹。
周妩跳下马车,顾不上和向塬打声招呼,只疾步上前,一把掀开叶儿挡在身后的车帘,见里面的人安然坐落,她不由松下一口气。
“我与容与哥哥有话要说。”她盯看着容与,头也不回地提醒旁人。
向塬不肯轻易配合,话音带嘲,“看来周大小姐和谁见面,都得屏退四下。”
周妩懒得和他多嘴,直接不客气地从他手里夺过驭马鞭,之后趁其不备,勒绳驾马,远驰而去。
叶儿一惊,不敢相信向师兄身为宗门柱石,若非有意放水,怎会叫周妩一女子轻易夺得手中鞭绳。
她抬手,慌指着前面马车的尾影,急道:“向师兄,她,她要带门主去哪啊!你怎么都不追拦?”
“……”
废话,他若真全力相拦,事后师兄能饶得了他?
向塬拍拍手,可不自己找虐受,只想那女人模样娇娇弱弱的,力气还真是不小。
他收回目光,不甚在意地回道:“放心,远不了,不就说几句话的事。”
叶儿咬住唇,气得原地跺了跺脚。
……
车马沿道驶远,触目不及。
勒缰停下,周妩转身,迫不及钻进车厢,落了毡棉车帘。
容与欲启齿开口,她却不管不顾直接扑身上前,玉璧勾颈倾缠,落吻实实堵住了他的嘴。
她亲得很急,还想强势,可偏力气越来越软,若非容与无奈之下掌心贴覆搂住她腰,她哪能逞这个威风。
容与没配合,但也未推拒。
他矜坐原位,享着唇齿被周妩讨好一般百转千回的柔吮轻嘬,期间,她又时不时动情溢出些喛喛低喘,听得容与心肺火躁,战栗感直往头皮上钻。
不能再继续。
“先放开。”
“容与哥哥,不要走……”
她慌急挽留,声音轻嗲,说完再次缠亲,半点道理不讲。
容与心知不可再纵,想把她从自己身上拽下来,可手刚刚触到她腋下,便骤然陷进一团软。
周妩吃痛,哼出声,同时抬起盈盈美眸,双目湿得仿若能洇水。
很明显,她误会他是故意为之,并且还愿意允纵。
容与喉结滚颤,舌尖抵住上膛,艰忍。
可在她又一声哥哥,连连的撒娇声中,容与咬牙,终究没能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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