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果然如他一开始所预想的那样,镇静地盯着战场的另一边。森鸥外压低了声音,对他这么说道:“你以前是不是在这里住过?还记得这里的方位布置吗?”
见那孩子动作微不可查地点点头,森鸥外的语气很沉缓,他在刻意地调动彼此间的氛围,让太宰治不要为此惊慌失措,但那孩子瞳孔都没有多少震动,想来他本身也是并不需要森鸥外的多此一举的。
森医生的战斗经验丰富一些,得到了大体方位后,在脑内迅速地构建出关于这个建筑的地形规划图,略略估算了距离,将手边的石头向远处一扔,模拟出凌乱的脚步声响,借着敌人被自己弄出的动静吸引注意力之时,朝着一旁的楼梯疾冲而去。
灰尘模糊视线的效果只能维持半分钟,随后很快,飞扬的尘土就会重新归于沉静,因此,他需要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去做一切能做的,以破除此时的窘境。
即便大部分的阶梯都已破碎,但里面狰狞的钢筋已经露了出来,足够森鸥外带着一个孩子跨上去了,楼梯有一部分摇摇欲坠,似掉不掉的。
两人体重都比较轻,很好地被半破损的楼面承担了重量,森鸥外才刚爬上二楼就转过了身,对准混凝土用力一踹!
原本还勉强黏连在墙边的剩下半边楼梯也被分离了,随后向外坍塌,砸向下一层的地面。这倒是很好地阻绝了普通人上来的机会,不过对于异能者来说并不起效,森鸥外很快就看到半空浮起了一小节断裂的楼梯,方向一转,被扔到了自己这边来。
呃……果然没用啊!
森鸥外倒也不遗憾,他继续向前躲避接连而至的几块水泥板,虽然这里光线并不算太好,但每一次物体即将碎裂之前,阴影覆盖的面积就会不自然地猛然扩散,他靠着这点蛛丝马迹去推测下一次攻击的起点在哪里。
在阴冷的光线下,那影子好似一只张牙舞爪的野兽。
森医生突然又意识到了一件事,今天本来只是打算悠闲地出个门,他还是姑且对着镜子打扮了一下,不再像窝在诊所里时乱糟糟的样子,胡子也刮了,从头发到衬衫都很齐整,不过现在弊端也随之显现。
过于板正的皮鞋与充满束缚感的西装虽然漂亮,可惜不太适合进行过多的剧烈运动,要去支撑森鸥外保持迅捷的奔跑动作,还是有些强人所难了,森医生翻滚时察觉到了自己裤子的紧绷,脚步稍稍一滞,很快就被敌人瞄准时机又投射了一次石板。
下次,还是换双鞋吧。
在被小石块砸脸的一瞬间,他这样想到。
他现在并没有主动进行任何挑衅和攻击,因为不知道敌方的状态,森鸥外并不打算冒进,行动还是以试探为主,他很快测试出了一点规律,向着一根略显粗壮的柱子移去。
这家伙对空间的掌握有限,看来只是能够将操控对象限制在石头或建筑物上的能力。
刚刚在森鸥外扔石头时他就已经发现了,对方没法分心同时操控攻击两个方向的不同个体,每一次都是瞄准好了才动手的。确认了这一点后,森鸥外头也没回,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太宰君,数五下后跑到左边去。”
方才这一点,他相信那孩子也看得出来,因此不需要他再去说些什么,太宰治早已心领神会地摸到了墙根。
他的移动轨迹很特别,并不呈一个水平的直线,这是因为对方无法同时操控多个方向的行动,攻击的目标主要是身处另一端的森鸥外,即便是想要向太宰投掷些什么,也有很高的概率会选择体积大、尺寸能覆盖到两人之间距离的石块。
这样解释可能不太好理解,换言之,正因为无法对复数以上的物品进行同时同步的控制,所以对方只能每次尽可能操纵体积大的固体,从而增加攻击的威力,以弥补精确度不足的缺点……而太宰治身形很小,刻意贴着墙走时,就很容易与飞来的石头形成一个夹角,在底部形成一个中空的三角区。
这才是最安全的解法,因为这样总能有些许概率找到攻击的死角,从而躲过接下来可能的撞击。森鸥外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太宰治心领神会,一切就如他预想的那样,行走得很是顺利。
他给那孩子指的方向在大楼的承重梁附近,那大概会是战斗力最安全的一个区域,敌人如果不是打得热血上头、失去理智,不然在一般情况下不会去动它,除非对方想让这个大楼直接坍塌,陪着两人一起手拉手被埋在地底去。
森鸥外快速扫了一眼周围,发现那孩子已经很乖觉地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窝着,便稍稍放下心来。没有了累赘拖他后腿,森鸥外的动作明显变得轻便许多,他不再有什么顾虑,快速向前冲去,落到了两块石板之间。
因为对方的操作,前后左右都已经错位,方向感变得紊乱不堪,分不清究竟是在二楼、四楼、还是地底。森鸥外突然感觉面前覆盖了一大片阴影,抬头一看,突然发现房顶瞬间变得很矮很矮。
这并不是他突然长高了,也不是他们被传送到了顶楼,而是敌人竟已经操控了一整片楼层,将天花板如同泡沫壳一样撕下!
它离自己那么近,几乎挨到了他的头顶,此刻已经触手可及了。
下一秒,似乎即将要被压成肉酱的森医生手腕一翻,直接攀上了天花板的上部,向着另外一边的出口跳去。
他在赌,赌那个敌人只是想杀人,但并不疯狂,不至于在操纵时伤害到己方,因此只要逆推天花板可能落下的反方向,就一定会找到对方站立的地点!
“你们是谁!?”他这么问道。
见对方并没有搭茬,森鸥外没有放弃,又喊了一句:“你想要什么?!”
“先前来杀我的也是你们的人吧?”男人又向后一退,避开了袭来的劲风,他的话很多,话很多,到了这一步都没有放弃以理服人的打算,语气变得凄风楚雨:“也是一样什么也不说,直接就朝我攻击!何必那么急切呢?至少让我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才死的吧!不然我也走得太不安宁了!”
敌人默然不语,继续将一旁的墙壁拆得七零八落,随即调动了其中一大块碎片,不由分说地直接投来。
“我到底做了什么?!”森鸥外还在大声讲话:“难道你们是雇佣的组织?有人要杀我?为什么要买我的命?我的人头值多少钱?我可以双倍给你!杀我很费力吧?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这时,太宰治听着石头的撞击声、呼呼的风声伴随着男人喋喋不休的话语,一齐嘈杂地在空间里一起回荡,卷起阵阵回音。
他一边明明被攻击得有些手忙脚乱,上蹿下跳的,嘴巴倒是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还在一直说说说:“我做了什么?你们如果将组织名告诉我,我或许还有些印象!有什么是不能沟通解决呢?!你们没有想要交易的东西么?!……”
“……”
真的是,很呱噪。
“森鸥外。”可能是嫌烦,也可能是被他说动,敌人终于第一次开口了,那是一道略微粗哑的男声,能大致从声线中估计出对方的体型和年纪,听起来不算太胖,正处在略微有些衰老的年龄。对方这样说道:“你也做了情报贩子这么久了,应当知道什么应该看、什么不应该看的道理。要怪就怪你自己耳朵太灵……运气不好吧。”
难以置信的是,他曾经用来教育和威胁太宰治的话语,竟然没两天就被别人用在了自己身上。
森鸥外跑了个神,他暗地回忆了一下最近的行程。
看那家伙话里的意思,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就在不久前,不然对方也不至于急匆匆地杀上门来。但最近森医生确实比较闲,找他的人并不多,闭着眼睛也能数清楚这几天接触过的大大小小的组织名字,森鸥外确信了自己没有接触过他们的事实。
这家伙到底是谁啊?
靠着他说话的回音大小,趁那家伙说话的功夫,森鸥外终于能锁定那个男人具体的方位,他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
既然已经锁定了声源,接下来就是拖延时间了。
“是我看到了什么吗?还是说……我查到了什么?”
对方的反应无疑是一种默认。
这时,他灵光一闪,好像突然对这个家伙的组织有了一些猜测。
“计生医疗会”,那是属于港口mafia旗下的一个做保健药品的产业。听闻它们前不久丢失了一批货品,在货船交接的时候被人在冷库门口袭击了,一整个货箱内的东西都不翼而飞,动静闹得不大,没有太多人关注这件事。
但因为正巧属于森鸥外擅长的领域,所以出于好奇,他对这件事做了稍许调查,对始作俑者的身份有一些大致的了解。
偷盗它们的正是一伙盘踞在码头时时流窜的组织,但那只是由两个头目共同带领的小团体而已,势力范围并不大,如果森鸥外将情报泄出,这个组织必然无法抵御来自暴怒的港口mafia的报复,迎来覆灭是必然的结局。为了防止这种最坏的结局发生,他们会如此急切地前来灭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胃口这么大可不好,容易撑坏肚子……生活上是如此,健康方面也是如此。
森鸥外这么想着,慢慢朝他靠近:“或许,还有另外的方法抹除掉信息与情报……何必要把事情做到这一步呢,杀我也很麻烦啊。”
对方冷冷地低哑笑道:“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牢的,你应该最懂这一点吧?竟然还想着有得谈?你……”
森医生早借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对话接近了他,在对话的间隙,向前跑了四五步,猛地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毫无征兆地唐突挥动了手术刀,瞄准了对方的位置划下。
——正义的突击!
“你……!”
对方果不其然勃然大怒,调动起一旁体积巨大的石块,森鸥外一击不成便立刻收手,下一秒转身扭头就跑,他跑步的身影就像山林里乱窜的野兔子一样矫健,使得敌人的瞄准变得有些费力。
而在这时,趁着森鸥外还在快速躲闪,敌人全神贯注地集中在如何对付他的时候,他的眼神一厉,在那片虚影的上方,迅速凝结出了一个人形。
少女在敌人的背后升起,那是森鸥外充满安心与信赖的小爱丽丝,她面无表情地漂浮于半空之上,快速闪现至异能者身后,手上举着一个巨大的针筒,哐地砸向了对方的头部位置。
——智慧的背刺!
“……”
远处人体缓缓倒地后发出的呻|吟,无声,却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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