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土龙并没有在西尔脚边蜷太久,就被心疼他的爸爸给抱到了怀里。
他因此享受到了让这岛上的所有龙都梦寐以求的最高待遇:一边舒舒服服地躺在黄金巨龙暖融融的怀里,一边像在最高级的餐厅里用金制餐具进餐的食客那样,接受着自带好闻香气的金龙爪子的喂食。
没有龙催,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很慢,吃了很久才吃完第三小捧土系魔钻——紧接着,第四捧就递到了他的面前。
跟能量充沛又纯净的高级土系魔钻比起来,那个已经被蒸得半熟的蛋白混脆皮的蛋壳,显然是毫无吸引力的。
等西尔终于觉得他吃饱了的时候,覆盖着淡黄色鳞片的肚皮已经变得滚圆丰硕,由少部分蛋壳和整整四捧魔钻带来的能量也彻底充盈小崽子的小身躯,几乎溢到了嗓子眼。
真的是一点也塞不进去了。
土龙幼崽就快连饱嗝都打不动了,于是顺理成章地继续仰躺在西尔爸爸的怀里,从鼻腔里发出奶音很重的“呜呜哼哼”,心里满足得要命。
心里一直徘徊不去的那点因为高热而被迫破壳、只能离开他这几年里再熟悉不过的狭小安心环境的郁闷感,也终于烟消云散了。
——壳外不但能跟他最喜欢的那道气息的主人那么亲密的接触,还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明明就更美好呀。
他甚至有一点后悔,怎么没早点破壳出来。
小龙崽迅速地适应了更美妙的新世界,只是两只尖尖微微翘起的小爪爪还是紧张地朝后扒在了西尔的身上,好像生怕西尔会忽然离开一样。
西尔当然不会对缺乏安全感的小家伙做出这么缺德的事。
不过……
西尔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视线,心脏却开始了砰砰狂跳。
果然,他刚刚没有看错。
可能是因为之前破壳的龙崽都是雄龙的缘故,他起初没敢太抱期望了,第一次抱起小土龙时,也没有特别留意。
但在小龙蜷到他脚边蔫蔫地啃难吃的蛋壳时,他抓住机会仔细看了几眼,结果在小土龙尾巴前那簇湿哒哒的鳞片下……没有发现若隐若现的小球球。
这意味着什么?
小土龙不知道的是,自己之所以能享受所有其他龙崽都没有得到过、连旁边沉默寡言的火焰巨龙都看得目不转睛的超奢华待遇,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看起来柔柔弱弱,又特别黏爸爸,更是因为——
“伟大的龙神啊!”
等吃饱喝足的小家伙咂巴着嘴、在最爱的爸爸怀里坠入梦想,西尔就再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了。
他立马侧头,金瞳亮晶晶的,带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受到感染、也无形中染上了的‘龙神’口头禅,压低了声音跟弗雷姆感叹:“弗雷姆弗雷姆!这是我们一起孵出来的第一只小母龙!是泡泡他们的妹妹!”
是妹妹呀!
所以是她,而不是他!
弗雷姆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西尔,似乎在缓慢地消化他话里的激动、好理解他的喜悦,半晌“嗯”了一声。
他虽然不是特别在意小龙崽,但西尔特别高兴,而且他也相当喜欢小金龙的话里很自然带出的那句‘我们’。
想到这是西尔口中的“我们的女儿”,这只拥有跟其他土系龙几乎如出一辙、堪称毫无特色的土黄色鳞片的幼崽,仿佛就套上了一重重西尔赋予的可爱光环,变得顺眼了很多。
他认真地端详了下肚皮鼓鼓的小土龙:“嗯,很可爱。”
来自很少说出赞美的话的弗雷姆的高度评价,无疑让西尔更开心了。
而且他心知肚明的是,在那枚黑蛋十有八./九不是龙蛋的情况下,她极有可能也是他们孵出的唯一一头母龙了。
当然,要再严谨点说的话,是‘这批次’。
但西尔暂时拒绝去想以后还要不要继续捡蛋来孵的事,只想把精力集中在现有的龙崽上。
在弄清楚小土龙的性别后,他之前的决心已经有点小小的动摇了。
明明他一早下定了不管小龙的鳞色和体型、外貌和属性、以及天赋和性格上怎样,他都要一视同仁地宠爱的方针——直到他们步入亚成年、各自独立为止。
可小土龙作为他们唯一的女儿,破壳后还不会说话,看起来又似乎额外娇滴滴的样子,当然还是要有一点点特别的。
比如小名,起码要起得可爱一些。
想到这里,西尔就期待满满地看向了弗雷姆,还心血来潮地举了举怀里的小土龙的两只小前爪,冲着火焰巨龙调皮地晃了晃:“我亲爱的朋友呀,你愿意为我们的女儿起个名字吗?”
先破壳的那三只小龙崽的名字都是他选的,这次怎么说也应该轮到在孵蛋和育雏时都帮了他很多忙、这次甚至还帮小龙破壳了的弗雷姆决定了。
弗雷姆显然对这个建议感到非常意外。
但西尔话里的“我们的女儿”,又非常能取悦他……他不想拒绝西尔,让满心好意的西尔失望。
因此火焰巨龙难得地神情凝重,看着窝在西尔怀里呼呼大睡的小崽子沉思了一阵后,才给出答案:“那,呼呼?”
西尔怔了怔。
其实是挺不错的,也跟她的三个哥哥的乳名格式对称,就是:“我很喜欢。不过她毕竟是小母龙……有更可爱一点的名字吗?”
小土龙专心致志地吮着西尔的指甲,很是陶醉其中,并没有意识到大龙间的对话是关于自己的。
弗雷姆毫不犹豫地说:“西西。”
这可爱吗?
西尔非常怀疑。
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像特别挑剔、没事找茬的样子,但对弗雷姆起的这个名字,又真的觉得有点别扭。
他轻咳了声,提醒:“虽然很好听,但跟我的名字太接近了,可能不太好。而且,你为什么觉得西西会比呼呼可爱?”
弗雷姆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西尔最可爱。”
西尔:“……………………”
他猝不及防地被好友这离谱的吹捧击中,当场气血都尴尬得有点上涌,第一反应就是错开眼神,又欲盖弥彰地碰了碰小土龙满是眷恋、只因睡着了才变得松松地勾住他的爪爪:“……我觉得呼呼更好,还是呼呼吧。”
“好。”
弗雷姆似乎有一点遗憾,但还是一如既往地顺应西尔的意愿。
呼呼的名字定下后,慢慢缓过来那股别扭感觉的西尔,又主动跟弗雷姆搭话了:“弗雷姆呀,你想要抱抱呼呼吗?”
在他看来,刚破壳的小龙崽子最好抱了:软软的,热乎乎的,还特别黏大龙。
弗雷姆平时经常会帮他带小龙玩,也不介意小龙把自己长长的大尾巴当滑梯和攀爬挑战,只在小龙快爬到他背上时,才会将他们抓下来。
但心思细腻的西尔早就发现了,弗雷姆从没有主动地亲密抱住小龙过,最多是像刚刚飞去生命树那边时,用前爪紧紧抓住小龙。
或许是弗雷姆的气势就算再收敛也比较吓龙的缘故,小龙崽也从来不会向火焰巨龙撒这样的娇,只会往西尔怀里努力钻。
——西尔除非是特别忙,否则当然是不会拒绝幼崽们对自己的亲近的,也难得小气地不会去主动分享这份被偏爱的殊荣。
弗雷姆果然一僵。
从他的神态里已经得到答案的小金龙温柔地笑了,主动给他解围:“还是不要了,小龙其实是很挑剔的,等你技术好一些再说吧。而且呼呼刚刚睡醒,吵醒了就不好了。”
弗雷姆顿了顿,忽然语气认真地说:“我没有抱过其他的龙。”
西尔闻言眨了眨眼,有点惊讶的同时,又意外地觉得很能接受了。
毕竟跟风流史遍地跑的其他龙不同,弗雷姆说好听些是洁身自好,说难听些是不解风情,是唯一能用战斗欲盖过发情期带来的躁动的存在,硬生生地当了近千年的单身汉。
连触碰龙角的第一次,都是被他拿走的……那需要用最脆弱的心口相映照的拥抱,当然也不会有过。
说完这句后,弗雷姆垂下眼睑,视线隐蔽地落到了若有所思的西尔身上。
西尔迟疑了。
他隐约觉得,弗雷姆像是正等他的回应。
但他的直觉又告诉他,一向我行我素的弗雷姆恐怕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遗憾的、当然也不需要他的所谓安慰。
他想了想,玩笑般试探着问:“那你想抱抱我吗?等抱我抱——”习惯了就可以试试抱幼崽了。
话还没说完,弗雷姆就仿佛像是等着他说这句话一样,立即回答:“好。”
甚至带了点任谁都听得出来的迫不及待地追问:“现在可以吗?”
本以为他会拒绝的西尔:“……”
他发誓,自己一定要努力改改这个从认识了弗雷姆后才养成的坏习惯——在放松的情况下,就容易对好友口嗨。
不过对从没有过密友的他来说,弗雷姆虽然是不折不扣的纯血龙族,却已经成为跟他关系最亲密的特殊存在了——虽说按照龙族的习性,这种行为的亲密程度就像交尾与触碰龙角,通常只存在于(当时)绝对信任彼此的伴侣之间。
当然也有例外。
龙族中唯一沉迷孵蛋和养崽、某种程度上绝对称得上是奇葩的西尔,就很喜欢有事没事都响应一下龙崽积极索要抱抱的行为。
“可以啊。”西尔稍微想象了下跟弗雷姆亲密拥抱的画面,觉得并没有任何不可接受的地方——甚至有点微妙的可爱,就爽快地点了点头:“那我先把她放下。”
他动作轻柔地把睡熟的小土龙放在之前属于土龙蛋的浅坑里,刚抬头,还没来得及敞开拥抱,就被弗雷姆给紧紧地抱住了。
不管是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被抱个满怀——还是体型大于自己的存在抱的,西尔的身体本能地僵了一阵。
独属于弗雷姆的灼烫气息像干燥的旷野上肆意扩散的野火,火星溅射到他温热的心鳞上。
正常情况下,龙族的好友之间应该要抱多久才放开?
西尔逐渐放松下来,开始忍不住乱想。
刚刚见弗雷姆半天没动,同样缺乏经验的他就也不好意思动。
他想,就算弗雷姆匮乏实践经验,但至少比他做龙的时间要多了好几百年,怎么说也比半道出家的他懂得多。
虽然他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可能就是还没抱好吧。
……反正抱着暖融融的,也挺舒服的。
西尔眯了眯眼睛,金灿灿的眸底倒映着绚烂的火色。
微张的龙鳞下窜来窜去、若隐若现的小火苗奇迹般地不会烫龙,流光溢彩,光暗交替间像他前世见过的一些巨型彩灯一样好看。
巢穴里安安静静的,沉浸在美好的梦境里的小土龙的腿抽了抽,像梦里发起追逐战而小脚抽搐的猫咪一样。
这点细微的声音,终于惊动了在小金龙眼里简直是傻呆呆地对抱着两头龙。
察觉到弗雷姆的气息和拥抱自己的姿势有了细微的变化后,一直耐心地等着“结束拥抱”的信号的西尔,就自认为捕捉到了,于是顺理成章地轻轻推了推弗雷姆,结束了这个透着让他感觉怪里怪气的漫长拥抱。
为了掩饰自己越来越嘈杂的心跳,西尔一不留神就忘了自己刚刚才立下的誓言,故作轻快地说:“早知道这么温暖,就该在冬天最冷的时候多抱抱你了。不过拥抱的话,我感觉还是用人形比较顺手。”
龙的体型毕竟要大很多,总觉得有点笨拙和别扭。
火焰巨龙一点都没有辜负他的疏忽大意,当即就干脆利落地应了:“好。”
不但应了,还很自然地又抱了西尔一次,才从容地先放开了小金龙,甚至评价道:“我也很喜欢。”
顿了顿后,又强调了次:“非常喜欢。所以,我们每天都抱几次吧,像你抱幼崽一样多,我很愿意用你喜欢的人形。”
西尔:“……”
他的本意明明不是这样。
看着神态餍足闲散、尾巴尖高高翘着、甚至还跟刚得了他的亲亲后一样得意的泡泡那样晃来晃去的好友,他眨巴了下眼,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他总算知道泡泡的一些奇怪但又有特点的小动作是从谁身上学来的了。
想到这里,西尔便有些忍俊不禁。
而且真说起来,他也不是第一次意识到对方那看似严谨冷淡、偶尔因护短而爆发的性格里,还藏着近似厚颜无耻、得寸进尺的一面了。
“唔,先不说这个,”西尔略显生疏地强行转移了话题,视线也欲盖弥彰地移开了:“你之前不是有关于幼崽的话要跟我说吗?趁着泡泡他们还没回来,干脆现在就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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