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足危险的人自己都主动要求采取这个行动方案，急于推进的调查组更没有理由拒绝。
经由艾丝妲与调查组达成一致后，他们很快弄到了符合要求的定位装置，并派人将东西隐蔽地送到了你们藏身之处附近。
你们当天就找了一个机会出去，将定位装置取了回来。
东西被盛放在一个全金属的小密封盒里。
输入密钥，打开盒子，一股寒气从中溢出。里面是两支盛着无色液体的注射器。
你伸手取出一支，举到眼前观察。
澄清的液体里看不到杂质，你不清楚它是否就是此行的关键道具，旋转着观察它理论上应该是针头的部分。
这是个梅花样的多孔结构，和你较为熟悉的静脉注射针头差异很大。
你与丹恒的终端忽然同步震动。
“我们收到密封盒开启的信号了，你们拿到东西了?”
是艾丝妲的消息。
“对。”你回复， “是两支注射器?”
你不确定地说，一边在盒子里继续翻找，试图找出藏着其他东西的夹层。
“是的。基于生物信号传输的超微型号定位器。”艾丝妲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道， “非常隐蔽，而且很便捷，只要把注射窗按在你的皮肤上摁下开关就好。唯一的缺点是传输速度会有些慢——这是为了隐蔽性必须付出的代价。”
你点点头，与丹恒互相为对方注射了定位器。
冰凉的金属按在胳膊上，并无疼痛，只是有些微的麻痒。后知后觉升起的紧张已经盖过了其他感官，你们和艾丝妲确定过定位器已经起效，随后就是该出发的时候了。
你们收拾了一下东西——实际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如果成功被逮捕，除了已经融入你们血液的定位器，其他所有物品大概都会被检查关卡没收——不过你还是在腰间塞了一把匕首，感受着硌在腰侧的匕首柄，心情莫名沉淀许多。
“走吧。”
*
你们藏身处之外的一小片区域这两天日渐拥塞。
各支不同队伍的狂热支持者穿戴着花里胡哨的装饰品，举着旗帜轮番涌上街头。这一天赛程已经进展到了四分之一决赛，人群的状态比之前更为狂热，你们混迹其中，居然也没受到太多关注。
被人群裹挟推挤着，你们很快到达那个被静静放置了数日的地址。
这是一家关着门的狭窄店铺。
如果一切正常进行，现在里面等待着你们的或许是贝利娜……你推门进去时如此想着。
然后毫不意外地看见里面空无一人的柜台。
“咔。”
丹恒站到你身侧，身后无人阻挡的门自动合上。留下应急灯照出的微弱光源。
整个房间里依旧保持与外界截然不同的安静，即使你们已经主动把自己置于了类同困兽的境地，依然没有想象中的埋伏骤然发难，直击你们不备之处。
预估错了，对方没有监控柯李斯的信息，压根不知道这个地址?
你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毕竟这猜想太过理想化。那么——是对方只是监控了这里，并没有留下常驻的人手?
你不知自己是该失望还是庆幸，只能按照原定计划继续进行。
“分头找找吧。”
这家铺子当下无人，但并非待出售的清空状态，里面堆放着很多杂物。在你们甚至并不清楚自己寻找的目标具体的外形时， “找到东西”就变成了一项近乎不可能的任务。
你百无聊赖地在铺子里东翻西翻，心知比起“寻找”，倒不如说你是在给狩猎者创造机会。
只是对待踏入蛛网的猎物态度如此怠慢，你们真的能钩…出想要的结果……吗……
咦……好像…………
思维忽然像生锈的齿轮一样卡顿。
你本能地想观察周围的情况，但这会儿你陷入了一种骤然的恍惚之中。一个简单的指令从大脑传到末梢器官，再由末梢器官做出反应的速度似乎迟缓了成百上千倍。
你以为自己跳起来握住了匕首，背靠墙壁摆出了戒备的姿势，实际上你只转了转眼睛，指尖甚至没触碰到匕首坚硬的柄部。
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这时候，最开始出现异常时被嗅到的古怪气味才逐渐被卡顿的大脑处理完成，反馈到你的意识之中。
好家伙……不是态度怠慢，是想玩阴的……
还好你们来这就是为了自投罗网……倒也省了你对演技不够真实，被看出这次被抓内有乾坤的担忧……
不知道这药对持明有效吗……
你脑中最后闪过一点碎片信息，隐约间感到有人攥住你的小臂，未及反应，意识的连接崩断，你沉入黑暗之中。
……
再醒来时的感受有些熟悉。
你并无任何不适，但四肢被柔和地束缚着，轻微动弹下就感受到明显的阻力。或许是药效还没过，你还像半在梦中一样，只能模糊感受到外界的声音与动静，什么都像隔了一层，不太真切。
你奋力睁开眼睛，然后发现觉得熟悉是正确的——你正悬浮在一个直径近两米的巨大圆柱形营养仓中，隔着粘稠的液体，以从上往下的俯视姿态看着下面身着制服的科研人员来回忙碌。与你在这个世界第一次醒来时的处境极为相似。
唯一的不同，或许是他们这次终于考虑到了些许伦理问题，保留了你贴身的衣物。
但除基本衣物之外的东西，已经全部被收缴干净了。
你摸着自己空荡荡的中指，摆动身体换着方向，没在附近找到丹恒。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你还是有些失望。同时隐隐有些不安。
从那艘舰船逃离以来，你们还是头一次这样被强行分开，且丝毫不知对方的状况。
“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总归不会太久。”你在心里道。
是的，等艾丝妲他们定好位，做好行动准备，一切就会结束。这只不过是一场短暂的角色扮演，一次有时限的旧忆重温。
你说服着自己，努力压下被展示在整个实验室前的不安和烦躁。好在他们似乎也有什么要紧事，几乎没人将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
你隔着玻璃与营养液听不到太多声音，只能判断他们大概是在收拢资料，核验什么东西。
是要迅速完结上一个实验，尽快开始使用你这全新的实验材料吗?倒也不算意外。
你漫无目的地想着，思绪又不期然地飘到了才分开不久的人身上。
你在这里被准备实验，丹恒会被带去什么地方呢?他的活捉要求，究竟是因为什么被发布?
……
一段时间之前。
无色的气体悄无声息地弥漫在安静的小商铺里。
丹恒在货架前扫视着蒙尘的杂货，忽然嗅到与往常不同的气味。
他猛地回头，发现在身后翻找东西的少女已经半阖着眼睛，就要向一旁歪倒。
一把扶住她的小臂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丹恒本能地想带她破门而出，随后及时想起这恐怕是此行的目标终于开始动手，只是使用的药剂不知为何，并没对自己的身体产生那么大的影响。
他只觉得稍微有些头晕，但神志还很清醒。
这很显然会破坏计划。
……没办法，演一演吧。
丹恒用尽毕生演技，装作晕眩脱力，踉跄着向后倚靠货架。一边伸手调整怀中人位置尽量不让她磕碰，一边顺着货架滑坐在地。
很快，两个人都“陷入昏迷”，商铺中恢复了一片死寂。
少倾， “哒哒”脚步声从店铺深处传来。
来者不止一个，有人过来稍显粗暴地将歪倒在货架底部的两人分开。
丹恒克制自己不要表现得太过异常。他耐心等着自己被搬动，转运，环境不断变化，直到被扔到一块冰冷的地面上，手脚扣上镣铐，他猜测这回的转运应该是到达终点了。
只是他被送往的地方显然是监牢，而非实验室一类的环境，恐怕和她相距甚远。
他赌的微小概率并未成功。
丹恒有些失望。他顺着被放进来的姿势阖眸养神，听着周围传来的各种细微动静，忽然意识到有一个脚步是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脚步声也确实在牢门口停下了。
很有些年代感的钥匙串翻动的声音。
锁芯转动的声音。
微不可查一声“吱呀”，牢门开启。丹恒在手中暗暗蓄力，做好了应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准备。
对方却将将在他的攻击范围外停下。
开口是个难辨老幼的声音。这声音没有什么记忆点，但对丹恒来说却很熟悉。
“好久不见，我们的前龙尊大人。”来人道。
“不必装睡，我知道公司那种药对持明作用不大。现在时候正好，我想我们该谈谈。”
————————
第72章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既然被发现，丹恒不再装睡，睁眼起身。尽管因为锁链的牵绊没法站起来，只能靠坐着抬头与来客对视，他也没显得有分毫局促。
来人笑一声。
“丹恒大人此言差矣。您阔别仙舟持明已久，如今也该回去了，不是吗?”
这人过来就为了说这件事?
丹恒颇感意外，抬头看见来人不似玩笑的神色，更觉离奇。
这么多年他一直不肯回去，族中长老对此一清二楚。他们也并非尊重自己的意愿不来打扰，只是所掌握的力量并不能真正威胁身具龙尊力量的他，无力强制达成他们的企图罢了。
之前拒绝过那么多次，现在自己只是身披几条普通的锁链，力量并未被封禁，对面不会是因此觉得自己可以被控制了吧?
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自然不会。”
来者微笑。
“在下也是持明，自然不会错估龙尊的力量，所以这回接到任务之后，就奉钩沉大人之命，从族中带来了真正能拘禁住您的锁链。”
所以呢?
丹恒眯起眼睛，蓄积力量，警惕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环境里并未出现类似此前投放药剂的暗手，否则他会察觉。只是若非用这些背后的手段，他们又要如何强迫自己戴上枷锁?
来人看出他的疑窦，伸手调取了一副画面。
中心城一条普通的街道上，如山如海的人们正沉浸在狂欢的气氛里。天气不错，天穹与往常所见一样明亮清澈，万里无云。
丹恒正疑惑这是要做什么，对方忽地将画面一切。
方才是中心城中的视角，现在则是泰科铵星球之外的卫星视角。
却见本该空阔的宇宙空间中，一枚巨大的彗星划出一条长长的拖尾，倏忽而过。由于距离的对比，从卫星的视角看它甚至比泰科铵本身看起来还要更大，表面石质嶙峋，在一圈一圈的旋转中快速接近着泰科铵。
丹恒瞳孔骤缩。
“这——”他伸出一只手，想要调回之前看着和平的街景，对方从善如流地切屏，方才的画面重回视野。前一片人潮已经过去，这会儿在摄像头视角内是的另一支队伍的粉丝，换了一套应援物，但还是一样的狂欢气氛。
天幕上看不到任何危机来临的痕迹。更没有人意识到自己所在的星球即将被彗星撞击。所有人沉浸在狂欢气氛之中，不知危机将至。
“泰科铵的天体监测系统怎么会……”丹恒说到一半，猛地刹车， “他们故意的?!”
将这种等级的彗星漏过监测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按常理讲，早在它接近泰科铵时就该被行星防卫系统自动识别击毁。
能接近到这个程度，得是有人刻意关闭了防护，同时还开启了中心城外的拟造天幕功能，预防性地屏蔽了肉眼可能看到的异常景象。
“公司在泰科铵这边的分部主管想做什么?”丹恒拧眉直视来人。
“你也猜到了吧。转移研究成果，然后毁尸灭迹。”这位不知名的持明轻巧道。
“……”丹恒沉默。
“是不愿相信吗?”持明异常有耐心地解释， “一颗星球而已，虽然前期投资不少，但显然还是划时代的研究对他们更有价值——本部来的调查组最近逼太紧了，要是被逮住了尾巴，叫停实验彻查成果，那才是血本无归。”
“毁掉泰科铵固然可惜，但那也要看天平的另一端是什么啊。”
丹恒: “我会阻止。”
他毫不犹豫站起身，五指一张，击云浮现，翻转间已将锁链削断。
持明在看到他动作的同时已经向后倒退一步，一把合上牢门，将丹恒关在里面。
“别急啊!”他叫道。
丹恒确实没急。这道牢门对他来说不过一击即破的薄纸，他隔着牢门，以枪尖遥指持明眉心。
“知道的这么多，你想来也是共犯——行星防护中心在哪，告诉我位置，我可以暂且放过你。”
第一要务还是将这枚彗星击落。
这个大小的彗星如果撞击泰科铵，会在瞬间毁灭其上的脆弱环境，使地表不再适合人类生存。而中心城的动力系统也会因巨大的环境改变受到影响，届时城市自高空坠落，全城居民都不能幸免。
这是灭绝性的灾难。
持明将双手举到胸前，表达自己无意冲突的态度。
“所以我说别急!虽然不知道你故意被抓住是想做什么，但现在都晚啦!实际上，咱们现在在一艘星舰上，已经升空了。”
他戳出终端上的坐标定位，打开展示，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丹恒确认那已经不是泰科铵大气层内的坐标。
“我没骗你吧。”持明状似诚恳地摊手， “并且泰科铵现在已经关闭了除内部序列飞行器外一切舰船出入空港的权限，咱们想回也回不去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咱们应该谈谈。”
“丹恒大人，虽然咱们现在都没危险，但你也不想泰科铵全星就这样被埋葬在撞击产生的灰尘带下吧?”
丹恒没有说话。
“咱们不如各退一步?你戴上锁铐随我回罗浮，我来阻止这场灾难发生。距离彗星触地还有大约不到三个系统时，勉强还来得及。”
丹恒还是没有说话，但眼神中明晃晃透露出了“就凭你?”的意思。
“来阴的总归比较难防。”持明耸耸肩， “何况我们和泰科铵分部的人有合作，他们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这时候拆台。”
丹恒冷声: “如果这是你们对待合作者的方式，那我很难相信你会遵守刚才的承诺。”
他不再多言，表明了不想合作的态度，掏出自己的终端，给瓦/尔/特编辑信息。
持明却并不因他的拒绝合作着急。
“行星防护系统所在的位置很难在短时间内被找到，更何况要更改系统设定还需要密钥。”他说， “你如果是联系朋友，那还是劝他们赶快跑来得好点。最后那段时间总有趁乱离开的机会。”
像是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持明直接投影了舰船之外的场景。
丹恒注意到，在最大的那颗彗星尚在对抗引力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体积更小的碎片坠向泰科铵的大气层。有的在空中就已经燃烧殆尽，有的撑过了几十公里的高温摩擦，带着火焰坠落在星球表面，引起甚至肉眼可见的小小陷坑。
他屏住呼吸，错觉星球也像将要散架一般轻微颤动。
没有人说谎，甚至比预想的还要更早——这场致命的流星雨已经开始它的前奏。
他手中击云微微颤抖。
“总之，我这次出来是做好了葬身于此的准备的。”持明看着他，仿佛没感觉到已经在自己心口戳出血痕的枪尖。
“你可以威胁我，也可以杀了我。只要不合作，我绝不会说出关键信息——就当自己是与泰科铵陪葬好了。”
小小的监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丹恒却觉得明明无声的影像中，似乎有流星划破空气的尖啸声震动耳膜。
终端在手腕上不断震动，瓦/尔/特因为他发出的消息连续发来信息确认，他扫了一眼，上面的文字几乎没进脑子。
丹恒又摸上中指上隐形的指环，但不知是因为超出距离限制还是对方的指环被取走，他什么也没有感知到。
她是还在实验室里被控制着吗?
作为重要的实验体，公司会安排她被及时送走。但以他们的计划，那位艾丝妲小姐会带着救援队紧随其后攻破实验室取证，所以她大约还是会留在中心城……然后在三个系统时后，直面火雨。
她，瓦尔特先生几人，这些难得在世界上建立的联系会在烈火之中消失。
以此为代价偷得“自由”，则宇宙虽大，自己又将成为漂泊其中的孤岛。
前面漂泊的那么些年，还不够吗?
丹恒向自己发问。
而记忆给了他一抹穿透落地窗的阳光作为回答。无需更多，他知道阳光之下笼罩的是什么。
在这安静的时间里，持明只是站在外面，没有再加劝说的意思。或许是如他所说不在乎结果，也或许只是对最后的结局胸有成竹。
枪尖垂落。
丹恒闭了闭眼，心知自己潜意识里已经做出了选择。
“准备好合约。”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特制的电子镣铐的锁闭程序与中心城机密信息的发送程序关联，那套冰冷的金属色禁锢装置工整摆放在座椅上，穿戴口敞开，等待着它的俘虏自投罗网。
丹恒扫了一眼，没什么反应地在椅子上坐下。
大臂，腰部，脚踝……沉重的锁扣自动收拢，紧贴着身体，带着风衣也无法遮挡的寒意。
与此同时，预设的消息发送。
没过多久，腕上终端再度震动。
是瓦/尔/特收到信息，发来确认的消息。
丹恒有些吃力地抬起手腕查看。
[Walt:丹恒，信息我们收到了，马上去处理。你现在在哪?还安全吗?为什么定位显示你已经脱离监控范围?]
[丹恒:我在一艘星舰上。]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把自己的实际情况发送过去，而是含糊道。
[丹恒:出一点事。短时间内回不去，如果可以，烦请照顾一下她，多谢了。]
发完消息，他抿了抿唇，又切到置顶的聊天界面。[您寻找的用户是空号]的头像是未连接的灰色，他知道此时她大概还在实验室的控制之下，看不到终端消息。
但他还是编辑道。
[丹恒:我这边出一点小麻烦，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你别担心，只是暂时没法回泰科铵了。你跟着瓦/尔/特先生他们走吧，千万注意安全，我们之后再见。]
[丹恒:家里我的房间桌上有一个小礼物，原本打算亲手给你，现在只能让你自己去拿一下了。]
发到这里，他顿了顿，敲下又删除好几次，最后发送。
[丹恒:保持联系，之后的旅途一路平安。]
第73章
系统时13:07。
你在培育仓里漫无目的地漂浮着。实验室里无人注意你，你扫视四周，无聊到在心里挑拣每个实验人员的发型设计，盯着每一处门窗猜测艾丝妲的人手会从哪里破门而入。
系统时13:10。
落星如雨。
一颗较大的陨石碎片擦着中心城边沿落下，近距离的灼热气浪突破了气象防护系统，带着热呛气息的风卷入城中，掀翻车辆，卷起树木，惊破了平和的假象。
感受着脚下陌生的震动，人们开始惊惶，但往日及时应答的官方却始终缺位，甚至于空港开始禁止起降，交通罕见的开始堵塞，恐慌的情绪在城中各个角落滋生，飞快蔓延。
系统时13:12。
星球之外的太空中，一艘静静漂浮的星舰开始启动加速。
星舰内部的小小囚室里，丹恒向后靠在椅背，感受着飞船引擎加速带来的轻微推力，放空脑海抗拒着纷涌而来的回忆与故人面孔，闭上了眼睛。
系统时13:15。
中心城枢纽部分，三月七听着瓦/尔/特转述的消息，表情惊愕。
“丹恒小哥这是什么意思?”
“他跑去哪里了?被绑上星舰了吗?可他明明还能自由发消息啊?”
“我还想一会儿邀请他上列车呢!”
“短时间内看来是不可能了，我们先处理眼下的事吧，三月。”瓦/尔/特推了推眼镜， “我去找防卫中心击落彗星，你和姬子去接那位小姐。”
“两个系统时，我们在这里汇合。”
系统时13:45。
恐慌已经渗透到每一个角落。
中心城的控制中枢悬浮于大球馆之上的高空，这里隔绝于更下层的动静，也隔绝于生活在那里的普通人的命运。即使星球其他部分的生命尽数毁灭，这部分建筑也拥有单独的防护罩和推进器，可以在星外巡航数年之久。
但今天这里却有了不该有的骚动。
控制大厅的小主管恼火地推门出去想要训斥，却看见厅中一片狼藉。一名身着朴素风衣的男子踏过碎裂的玻璃与东倒西歪的人群，抬头直视过来。
像是时间被跳过，小主管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已经到了眼前。
“你!”
“这里是转接去所有下属机构的中枢，对吧。C92区行星防卫中心，你的胸卡有实体权限吗?——很好，借来一用。”
系统时14:01。
已经将实验材料和重要数据基本装载完毕的飞船准备从预留的起降口离去。
“全舰自检完毕。”
“发动机预热。”
“驳接解除中——注意，出现故障。”
一块闪耀着绚丽色彩的冰块从舰船底部开始飞快蔓延，飞船迫不得已中止起飞程序，舰船的安保人员从几个出入口涌出，将不远处的始作俑者团团围住。
三月七丝毫不见慌张，收起手中长弓，吹了一声口哨。
“咱出马，绝对不会有问题~”
系统时14:25。
这处隐蔽空港已经被战斗弄得一片狼藉。
最开始杀气腾腾的安保人员已经开始后退——他们短短时间内就被迫抛下了一半多同伴，退守飞船两侧。他们的小队长狼狈大吼。
“不要纠缠!你们有什么意图不如直说，都可以商量，再拖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你是说陨星?”姬子唇边噙着冷淡的笑， “看来你们确实不无辜。”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在这里拖时间!”小队长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个时间，老杨那边的进度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吧。”姬子没有答复，反而将目光穿过透明穹顶投向外面。
一声巨响，几人惶然抬头，雪白烟道还残留在空气中，地对空导弹已经击中彗星，爆炸出隐天蔽日的蘑菇云。
系统时14:28。
你感受到震动。
你感受到连绵不断，越来越难以忽视的震动。
艾丝妲的行动动静这么大?
实验室中的人已经在第一次震动响起时骚动着交头接耳想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你身在封闭的培养罐里，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与记忆不同的是，这一次实验人员没有把你忘掉。他们将你套进拘束服，你没想反抗，顺从地被裹在拘束服里，带离了实验室。
实验室外的场景只让你更觉得熟悉——公司制式的飞船走廊，灯光和室内设计就那几样，你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开始期待在走廊转角看见熟悉的身影。
你也确实看到了。
一高一矮的两名女性从视线尽头转出。在你与押送你的人一齐看见这两道与环境格格不入的人影时，对方也看见了你们。
一声惊喜的欢呼，弩箭带着寒冰率先落在脚边。三月七紧接着跑过来，又在你一米之外紧急刹车。
“你，哎你好，之前都是线上联系，初次见面，我是三月七，这位是姬子。”
她向你做着自我介绍，你本该对与他们的初见充满期待，但这会儿你的视线忍不住向后面飘，试图寻找另一道身影。
三月七也发现了你的走神。
她顿了顿: “你是在找丹恒小哥吗?他给我们发来消息……”
她很快意识到你身上并没有带任何通讯设备，伸手在身上找了又找: “我们来的路上发现了你被收缴的东西来着——”
“啊，找到了!”
她递出你的终端和指环。
你已经有了些不祥的预感，先是戴上指环，不出所料地没有找到熟悉的定位绿点。
又打开终端，在短暂的信息同步以后，在消息置顶处看到了新的红点。
丹恒发来的消息并不长，你站在走廊里，飞快阅读完毕，觉得自己的脸色可能有点狰狞。
姬子微微侧身，关注着别处的突发情况。三月七偏头有点担心地看着你。
“要不，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行。”你深吸一口气，扶住嗡嗡作响的脑壳，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我没问题，先按你们的计划来就好。等空闲下来后我想回一趟我之前的住处，丹恒说给我留了点东西。”
你尽力保持着语气平静，但不平静的心绪还是从各个细节显露无疑。
明明说好了共患难!明明说好了以后的路都一起走!这个人不会是再一次碰上了刃或者别的什么仇敌，然后又抱着“不连累他人”的心态一走了之吧?
到底怎么才能让他学会有!事!先!求!助!不要自己扛?
你深呼吸，一边跟着走，一边噼里啪啦开始给丹恒发消息。
三月七看起来越发担忧。
“呃，要不我们现在就过去?我和姬子姐的主要任务就是来接你，也没其他事啦。”
“好，麻烦了。”你一通打字，对面也没有任何回音，于是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
光年以外，刚结束跃迁的星舰囚室里，丹恒的终端静静摆在桌上，屏幕因消息提示一亮一亮，但是无人接收。
————————
第74章
你们很快离开空港。
地对空防护系统的启动彻底击碎了天幕上和平的假象。即使最大的一颗彗星已在天外被拦截击毁，星屑仍然铺天盖地，并未停止坠落。
火雨纷纷，在半透明的防护罩上砸出一圈圈波纹。铅灰色的阴云笼罩着中心城，从最开始被撕开的裂隙里落入的星屑点燃树木与建筑，营造出一副让人无端联想到末日的景象。
街上人们遵循求生的本能逃入建筑物中，街道空空荡荡，飘散着烟尘味道的空气十分呛人。你跟着姬子二人一路往回赶，看着街上景象恍若隔世。
“到现在也很难相信公司居然想让彗星毁掉整个泰科铵。”三月七吐槽。
她在路上就同你说了变故的来源，现在边走边同你絮叨: “杨叔就是去处理这事了，看样子他那里还算顺利。我们也加快脚步吧，说好了之后和杨叔汇合，总不好让他等太久。”
你心不在焉地点头应和。
到达没有花费太久时间。属于你们的小别墅幸运地在这场骤变中完好保存。你踏上门廊推开大门，嗅到其中熟悉的气息。
这才意识到自己离开这一隅之地虽然算不上很久，但已经颇为想念。
“你们在这儿稍坐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你把姬子和三月七安置在客厅沙发上，给她们端上热茶，抱歉地笑了笑。然后匆匆前往丹恒房间。
从收到他消息开始就一直郁结着，混乱又压抑到难以表达的心情在胸中翻搅，于站在熟悉的门前时彻底爆发。
门只虚掩。你指尖搭在门上，发泄似的用力，直到抵得指尖发白指骨疼痛，门扉缓缓滑开。
整洁的房间乍一看仿佛并无住客，仔细看去却又处处带着那人的影子。床头有一束玫瑰，书本摆放在顺手的位置，椅子就在窗前，甚至你觉得鼻端隐隐嗅到一缕清爽的香气。
走到床边，你伸手触碰，玫瑰深红的花瓣簌簌而落。
几日没有换水，它已经干枯了。
你扯了扯嘴角，转向他的书桌。
他说给你留了东西……你其实怀疑会是他某个身份的遗留财产清单之类的东西，也可能是道歉信?——他发给你的信息太过平淡笃定，总让你怀疑这也只是他有所预料的一部分。
但你还是暗暗抱了一丝期待。
书桌上只放着一个简单的小盒子，目标明确到无需寻找。
你打开它。
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什么。
盒子里躺着一片纤薄的花瓣，呈现自然的卷曲。你伸手把它拈起，意识到这不是真正的玫瑰——花瓣质地略硬，虽然表面依然丝绒一样柔滑，但你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纹理和凉意。
你将它扣进掌心，甚至感觉有些亲近。
你脑海里闪过一个可能——这是丹恒的逆鳞?
他把逆鳞就这样留在这里……
虽然知道当时是没有时间收拾，但你依然有一丝后怕。你还记得他那次受你牵连受的伤，握着这片逆鳞，只觉得周围环境都危险了起来。
将这份珍贵到有点致命的礼物贴身收好，你打定主意之后找个宇宙银行将它存进最高级的保险柜。
紧接着你注意到下面的抽屉敞开了一条缝隙。
从缝隙里可以隐约看出里面放着几页纸。
在中心城，纸质物品实在是不大常见。你升起一点好奇心，多余地左右看了几眼，随后意识到物品主人此刻不可能突然冒出来抓住你的小动作。
你内心挣扎了一下。
就看一眼!就算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你也一定会死死保密然后忘掉的!
你这么说服着自己，终于还是伸出罪恶的指尖，小心抽出了那几页纸。
调整顺序从头开始看，入眼就是丹恒清隽有力的字迹。
“卿卿，展信佳。”
才看几个字，你刷地盖过纸页，比之前更慌张地左右环顾——不比丹恒，姬子和三月是真的可能突然出现在你背后，考验你的心脏素质的。
好在没人。
你悄悄挪到门边，合上门，背靠着门板坐下，重新展开那几页信纸。
丹恒的字迹如他本人一样俊秀内敛又不失锋芒，你看着纸上银钩铁画，简直可以想象出他书写时的模样。
他一定是倾身伏在桌前，眸光专注，思索着缓慢写下每一个字。
“卿卿，展信佳。(这句开头被划掉两次，最后还是写上)”
“我再三斟酌，使用了这个略显唐突的称呼，作为这封信的开头。”他的笔画末端深深嵌入信纸中，墨渍很深，写得很慢。
“这是仙舟惯用的一个相当亲近的称谓词。用在这里，是希望让你第一时间明白我的用意，也是给自己一份不能再犹豫的决心。”
“我们相识说短也短，但每一天都难以忘却。不知这段日子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或许不算好受——针对于此我想为最开始险些将你抛在公司的星舰上道歉。但我也必须说，我很珍惜这些时间。”
“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前半生解多少，那百余年…”
笔墨再次有明显的停顿。时间词被划去。
“…那些时间现在回顾，犹如一场场混乱串联的噩梦。我时至今日才真正睁眼看到人间，你是引领者，也不止是引领者。如果我从黑白看见彩色，那么你是其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从未想过世界也可以是这样。明知可能会对外界失去危险嗅觉，我依然难以抗拒这样的未来，并且想要向你发出一份认真的同行邀请。”
“或许你愿意成为我后半生的同行者——”
写了一半的句子被划掉，后面以更端正的笔迹写道。
“这个邀请可以被解读为承诺，誓言，盟约，婚契，或一切可以佐证我诚意的程序。不限于合作者，同伴，恋人或任何你希望的关系。只有时间上我私心想要将之划定为我的后半生——我想要与你走下去，共享一切，也分担一切。”
“想起你曾经说过要共患难，现在回顾，我是否能将之解读为你也有相似的意愿呢?”
“若是如此——”话没有说完，一撇笔画被带出，书写已经停止。
你发着呆，手上信纸滑落才回过神，慌忙去捡。
捡到最后一张时，一滴水珠从面颊滑落，滴在纸页上，洇成小小的一片深色。
第75章
你不想弄脏这份手稿。
可是向后靠在门板上，用力闭着眼，仰起头，仍然无法阻止泪水滚落。
你其实做好了会有很长时间无法得到回应的准备。
所有的试探，小心翼翼的靠近，把关系拉得亲密——无不暴露着你的企图，但企图始终停留于企图，若不是那张梦境绘卷的推动，你原本没打算实打实地迈出哪怕一步。
毕竟你深知这段相逢里，自己是那个败者。你是触碰到星星的幸运儿，怀抱着纯粹又不讲道理的偏爱跨越整个世界而来，使得关系从一开始就是失衡的。
这样一段失衡的关系，丹恒又是惯常沉默内敛的性格，你早已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但手上的字字句句确凿无意地告诉你，丹恒没有忘记你们约定的事。
你的辗转反侧与患得患失并非一厢情愿，在这个世界的某一处，有人曾怀抱着同样的心情，斟酌删改写下这样一份书信的草稿，措辞小心到过分，只为向你递出一份郑重的邀请，许下标记了他后半生的承诺。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是不是你在不久之后就会收到它的正式版本?一直对大部分东西平平淡淡的丹恒递出它时会是什么表情，他又会不会为此做什么特殊的准备?
你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再就这个问题细想下去。丹恒此时还不知身在何处，你发给他的消息并无回音，至今也没显示已读。你原本就打算尽快找人，现在更是加倍迫切地想要见他。
想要见他，想要告诉他你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意，想要亲口告诉他你迫不及待地想答应他的邀请。
你小心把信纸收起，和逆鳞一起贴身放好。
又摸索着借终端摄像头确定自己的状态看起来不会太过异常——你暂时不想向人解释你在丹恒房间看到的东西。
大致收拾好，你转身出去。姬子和三月七在沙发里闲聊，看到你回到客厅，都同你打了招呼。
“有和丹恒小哥去向相关的线索吗?”三月七把你拉到身边坐下，好奇地问。
“没有。”你说， “他也没回我的消息，你们有尝试联络过他吗?”
“他就在最开始的时候给我们发消息说了两句，后来我们再问就没有回音了。”三月七摇头， “说是上了星舰，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又是和谁一起走的。”
“一会儿去申请调用各区域的监控找找看吧。”姬子说， “老杨那边刚发来消息，他已经就中心城事件和公司本部的特派专员接上线，达成初步的协商结果。其中一条协议就是全面提升我们在泰科铵上的权限——虽然我们也在这呆不久，但总归还是要方便不少。”
*
你们休息了一会儿，按照老杨给出的方式登上控制中枢。
这里的大厅依然残余着战斗过后的狼藉，但所有的反抗都已经被平息。
老杨，艾丝妲，调查组与代表公司本部投影过来的专员都在最高处的会议厅里，已经结束了第一程的商讨，见你们过去，向你们致以问候。
“感谢诸位的竭诚帮助，让我们得以解泰科铵分部越界的行为……”
公司专员说着套话，飞快给你们许诺了荣誉职衔，信用点奖励， VIP服务卡等等好处，并表达了希望你们帮忙把这件事掩盖下来，公司内部事务内部解决的强烈要求。
“中心城里进行群体实验的性质固然非常恶劣，泰科铵分部最后以彗星灭口的企图更是胆大妄为，但毕竟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诸位，我不是要为公司开脱。毫无疑问，本部会清扫泰科铵的员工，也会为此做出善后赔偿，但若是传出一些谣言，让本部不得不把精力分摊到澄清谣言和应付攻击上，那么赔偿处理势必会受到影响，这岂不是白白耽误了中心城的清扫工作?”
特派专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面无表情地听着，在他说到“是诸位及时插手，让整件事牵扯到的麻烦都在中心城范围内”的时候突然插话。
“不止中心城范围吧。”
你还记得你逮到的那名持明。他来自仙舟持明族内，而他带来的东西能引导出你体内能量的异常反应，还让高层派出那个阵仗护送，很难说其中没有什么勾连。
你将这件事简要说明，三月七也在一旁为你佐证——她在那天亲眼看到了现场。
特派专员僵了僵，那大概是一个打工人目测自己工作量又将上升时的难看表情: “这事还和仙舟扯上了关系?”
“若不相信，你可以调出那段监控亲眼看看。”你趁机提出查看监控。
作为刚刚被捧到上座的贵客，这个不算过分的要求没有被拒绝。
特派专员当场切到工作模式，调出监控开始回溯。
结果自然不必多说。当晚由你引发的能量风暴虽然摧毁了许多电子产品，但即使是残余的部分，也足够看出其中人员调动的异常。
“我，我会请本部调派外交方面的专员，跟进这件事情……”特派专员笑容逐渐消失，掏出终端开始编辑问题报告。
“没什么紧急的事。”
你略显粗暴地打断了他的动作。
“你或许还需要解一下另一件事。对罗浮持明极为重要的前任龙尊转世身在中心城被不明人员带走失踪，这要是处理不好，应该会惹出大麻烦吧?”
“什……”连二连三的打击让特派专员看起来有些颓丧，他露出一个不大好看的笑容， “这确实是大事，您知道失踪发生的大致时间地点吗?我先看看监控系统里是否能找到一点踪迹。”
“具体地点不算清晰，但时间就在半天之前。”你说着，同时调出丹恒的形象传给他以作参考。
“OK，给我一点时间……”特派专员在自己的屏幕上一字拉开好几个窗口同时倍速播放，充分展现了公司人必要时的工作素质。
“受害人从黑市被带到中心城，然后是带进星舰……”无人处理这部分监控，特派专员很快捋出丹恒的动线， “在这里与另一批人完成转交，随后受害人恢复意识，与不明人员进行了短暂的交谈……咦。”
他将屏幕上的画面拉近，这个角度的监控恰好能看到丹恒对面那人鬓发下掩盖的尖耳。
“很明显的持明特征……”特派专员迅速切换星舰中的监控，观察每一名船员， “这艘星舰上的其他重要人员也是如此，这是一艘由持明掌控和管理的星舰啊。”
“既然是跟着持明走了，那就该算持明内务。他们总归不能来和我们要人了。”
特派专员看上去松了一口气。
而你听着这个判断，脸色逐渐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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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后续的时间里，你基本没有认真听他们都说了什么。
意识到丹恒现在大概率被带回了仙舟罗浮之后，你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回忆你看过的少得可怜的那点剧情里，丹恒和罗浮持明究竟有点什么纠葛。
你只记得他是外放的龙尊转世，持明族内仿佛有人要杀他，也有人想让他回到族内，不过目的是他身上的力量……可是具体是谁牵扯其中，他们具体又要怎么做，你是一点没有印象。
这剧情挂开了等于没开啊……
你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戳着丹恒的对话框，看着上面灰色的未读标志发呆。
“喂——喂!回神啦!”三月七的声音在你耳边响起。
你猛地惊醒抬头，发现不知何时商谈已经结束，你被拉着走到了会议厅外的走廊。透明的走廊下方是稀薄的云层，面前是胶囊电梯，同样是透明材质。
姬子，老杨和三月七都在，三月七重复着刚刚没被你听进脑子里的问话: “你听见了吗?我说，星穹列车在这边没什么事了，准备要去下一个地方啦，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呀?”
你还在想怎么去仙舟，反应慢了一拍，没有回答。
老杨在一旁问: “是有什么顾虑吗?我听说你也是初来乍到，在泰科铵并没有什么亲人。公司分部在这边惹出的麻烦并不算彻底解决，我和姬子都认为你还是和我们一起走比较好。”
老杨能从哪里听说你的事呢，想来还是丹恒刻意叮嘱了吧。这种被当做他人家眷照顾的感觉……你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拒绝当然是不想拒绝的，但是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能问问你们下一站要去哪里吗?”
“呃……按航路，应该是属于螺丝族的螺丝星?”三月七不确定地看姬子。
后者予以肯定。
你于是摇了摇头: “很抱歉，我不能和你们去那里……我得去找仙舟。”
“诶?仙舟联盟整天到处飘，没有路子的人可不大好找。”三月七惊讶道， “而且你要去那里也可以先上车啊，我们迟早会开到仙舟的。”
“我赶时间。”你苦笑着说出自己的推测， “丹恒很可能被带去了仙舟，那地方对他并无善意……我得去找他。”
“啊，这样……”三月七顿时犯难，求助地看向身后二人。
姬子皱起眉头，她也听了方才会议厅里的交流，从你激动之下的只言片语能了解到一点丹恒与罗浮仙舟的过往渊源，知道你的猜测并非毫无凭据。
只是……
“我们并没有那么严格的航路规划，倒是可以暂时转道。只是若如你所说，这位丹恒朋友对罗浮持明有着那么重要的意义，你得做好我们行动不顺利的准备。”
或许是担心你抱有过高的期望，之后受挫时难以接受，姬子认真地说。
你毫不犹豫道: “没关系，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去的。”
“那就走吧。”作为领航员，姬子一锤定音，向你伸出手，作出邀请的姿态。
你抿唇露出一个微笑，将手搭了上去。
三月七立刻跟着把手放上去，顺便拉过老杨的右手，你们围拢在一起，被她带着做出一个打气的动作。
“好啦!既然有了新的目标，就不要老想着失败以后会怎样，先去做就好啦!”三月七说， “拯救列车成员丹恒小哥——哎杨叔你别叹气啊，咱们的新乘客上车之后，丹恒小哥上车不是早晚的事嘛——拯救丹恒乘客特别行动，现在开始!”
“咱们几个出马，一定能一帆风顺!三，二，一——!”
叠在一起的手晃了几下，一起撒开。
“出发!”
*
仙舟。持明族治所的洞天。较为隐蔽的一处殿宇之内。
几名年长持明正在激烈争论。
“泰科铵那边就这么放弃了?”一人愤愤道， “我们为了达成合作，让渡了那么多好处。有些要是被景元将军逮住少不得退一层皮。他们对此没什么补偿?”
“谢利德自身难保，能有什么补偿?”另一人道， “不过也不算毫无收获，谢利德之前不是说，他们之前对贪饕的力量残片毫无进展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我们的人在离开的时候趁乱带回了那部分资料，或许能试试。”
前者面色不虞: “龙祖的力量好不容易才找到那么一点点残片，哪能随便使用?我看还是先研究研究怎么把化龙妙法取回吧，这回不是终于把我们那位前龙尊大人带回来了?”
后者闻言也稍稍缓和了表情: “这回景元那小子不在，没人多事，总算能放开手脚了。”
被他们谈论的人正在鳞渊境底部的监牢里被关押。
或许是考虑到目前还没有必要逼迫太过，丹恒并未受锁龙针贯穿封印，只是以能够限制持明力量的锁链捆缚。受到熟悉环境的刺激，他自动展现了属于持明族的姿态。
监牢里水汽湿重。但青龙生来行云御水，丹恒对此并无不适。
只是或许距离上一次被捆缚羁押的时间已过去太久，明明曾在近似的环境里待过漫长时光，他仍然在短短的时间内感到了陌生的孤寂。
尝试运转力量，发现积蓄半天的力量能够叩开的关隘还是只有一点点。丹恒无声叹了口气，盯着天花板上滴落的水珠，默默修养精力，以待下一次尝试。
监牢中的时间漫长又单调，在他断然拒绝最开始与他交谈的持明长老的要求之后，就只有送饭的狱卒每隔一段时间推门而入。丹恒对此一直漠然以对，并不分给他们一点眼神。
他知道长老们的沉默定然是酝酿着什么对他不利的招数。
但是兵来将挡，比起无谓的担忧，他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合适的逃离机会。
而在他寻觅到合适的机会之前，一行天舶司意料之外的来客已经来到了仙舟玉界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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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水的问题我思考了一下，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偏离了男女主感情推进的核心，一些剧情又展开得不够，另一方面是一章2000字其实只是许多人一章字数的一半，信息量也是一半，但体感上却是过去了一章orz
(但是确实写不动更多了)
我尽量调整吧，具体更多的思考总结，等完结以后或许会逼逼叨一下，现在就先不多说
附：
关于化龙妙法，游戏里实在讲得不大清楚，所以后面若有提及，肯定会夹有很多私设，提前一说
第77章
列车停靠在玉界门外，已经向天舶司发送了登陆申请，正排着队等候接入。
列车观景车厢里，三月七趴在靠近玉界门那边的车窗上朝外看了一眼，又缩回座位上。
“这是什么设计……实在是太刺眼啦!”
她小小地抱怨了一声，很快打起精神，好奇问你: “说起来，你去过仙舟吗?这里一座接入的空港都有好大的排场，感觉不好对付呀。”
现在与剧情时间不同，仙舟罗浮还对外正常开放。这也是你们能这么快找过来的原因。于是现在与你们一同停靠在玉界门外的还有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商船与旅行者，放眼望去，一片闪烁的人造星海。
“又不是要去单挑整艘仙舟。”你哭笑不得地纠正她已经走偏的脑洞，随后叹了口气解释。
“我没去过，不过对其中情报算是解一点皮毛吧。如果说清楚情况，这一任的罗浮将军应该会站在我们这边。能借助列车的名气求见罗浮将军求助的话，问题就会变得很好解决了——杨叔，姬子姐，你们觉得可以吗?”
你转头征询地看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老杨与姬子。
“没有问题。”姬子颔首， “列车虽然重启不久，但这点影响力还是有的。那么一会儿我同你们一起下车。”
等候的时间不算太久，很快到了你们的轮次。一名属于天舶司的狐人少女前来接待，你无心等待，在她结束通用的介绍词后，直接向她提出了求见将军的意图。
姬子紧随其后出示了证明自身代表星穹列车立场的证据。
狐人少女面露难色——又一名打工人被迫面对了超出自身权限的问题。但她并未敷衍，倒是十分尽责地请你们在原地等候，她去向上通传。
或许是新人业务生疏，也或者确实没人一登门就提出如此大胆的要求。
总之在流云渡的码头上数了半天星槎之后，你们被另一名看起来就十分经验老到的狐人接待员接手，带去了天舶司。
并且十分有面子地由驭空大人亲自接见。
偌大的天舶司并无你们的座位——不过驭空本人也是站着与你们交谈。这使得画面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平衡。
“听说诸位要见我罗浮将军，不知有何要事?”驭空开门见山。
你作为最了解实情的人，当仁不让地接下了说(hu)服(you)驭空的重任。
“我们带来的消息事关持明重事，或许还牵扯罗浮的一段往事。请相信我们，此事确实需要将军出面。”
驭空静静地看了你们一会儿，平淡地说: “罗浮将军事务繁忙，不可能单凭你们不清不楚的一句话就去打扰，即使是星穹列车也不行。不过若真如你们所说，我可以帮你们联系持明的话事人。你们商谈出结果，再递交报告给将军审阅。”
这可与持明族人商议不得，摆明车马告诉他们你要来抢龙尊那还得了?
你背后一紧，连忙弥补: “此事有些需要保密的部分，不适合让其他人知道——我知道这样的说辞听起来很不靠谱，我愿意以个人身份签一份协议可以吗?如果贵将军在接见之后觉得我浪费了他的时间，我同意他做主随意处罚我。”
“哎，这——”
三月七闻言面露惊色，一副不知道该不该拦住你的模样。姬子也投来相当不赞同的眼神。
你保持着毫不动摇的强硬态度。
毕竟以景元的人品，知道实情以后肯定做不出处罚这种事，你属于是仗着知道剧情在给驭空画饼。
但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确实很有说服力。
驭空明显动摇了。
“既然如此……”她掏出玉兆，查询景元对内公布的日程里近期的空余时间。
“景元将军这两日有要事不能脱身，你若想见他，我可以帮你预约在最近的时间，两天之后。”驭空确认之后说。
“能不能再提早一点?事情很重要，而且我需要的时间并不多——”
“很抱歉，只有两天之后。”驭空温和又坚决地说。
“……好吧。”
争取失败，你只能接受这个安排。
其实你知道一切算是顺利，两天这个等候时间相对于“面见罗浮将军”这件事而言，已经很短。
但是内心隐隐的不安在踏上仙舟以后愈发强烈，很快积蓄成了难以排解的焦虑。以至于你面对着“到传说中的旅游胜地打卡”级别的行程，依然提不起多少兴致。
同伴明白你的心情，并未试图打扰你。但在这个状态从白天持续到入夜，你被她们拉着走过宣夜大街逛过金人巷，也凑热闹去看了仙舟特色的丹鼎司，买了几丸子药，依然时不时发个呆，仿佛一台AI与这个世界的信息对接失败。
这就让她们担心了起来。
于是在吃过晚饭入住浥尘客栈后，三月七被派来敲了敲你的房门。
“喂——有人吗——”
“这里是鹤运物流专员——”
“您点的美食外送已送达——请迅速开门——过时不候——”
你起身拉开房门，紧接着往侧边避开一步。趴在门上的三月七失去支撑向前一栽，又在你伸手扯住她之前先一步凭借丰富的跌倒经验堪堪稳住平衡。
“好险好险!还好咱反应快。”三月七夸张地拍了拍胸脯。
你被她逗得笑了一下。
“反应不快我也会拉住你的。”
“那可不行!”三月七立刻道， “那我送的外卖不就撒了?”
她说着举起另一只手，你这才发现她提了一只纸杯子进来。
“还真有外卖?”你意外了。
“本姑娘不是说了是鹤运物流专员嘛，当然是童叟无欺!”
你忍不住指出: “但鹤运物流的送货员工只有机巧鸟吧?”
“……”三月七眨了眨眼， “不要在意这么多。”
她把杯子连同袋子一起塞进你手里，随后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哎你这样总算看起来有点人气儿了，白天的时候我和姬子姐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拉了个仿生人在外面逛。”
有一说一，仿生人可能都比你白天的状态来得有活力，非要作比喻的话，可动蜡像或者会更合适。
你在内心吐槽着，苦笑了一下: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哎这都不要紧。”三月七摆了摆手， “还有两天呢，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吧?你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要是实在不放心，晚上我们再出去逛逛，看看能不能打听打听?”
你摇摇头: “不用了。”
白天你们当然不是纯粹吃玩逛街，而是一边走一边关注着仙舟近期流传的消息。但身为外来者能踏足的那些地方，听来的小道消息无非是哪家店铺倒闭了，某某风云人物又换了新对象，或是近期又出了什么风靡一时的幻戏。
并无一点用处。
晚上要出去，只要还在允许范围内活动，得到的无非还是这些无用消息。
“我明白你的担忧，两天时间其实不长，我会调整心态好好休息的。”你承诺道。
三月七认真看了你一阵，确保你没有在敷衍: “那就好!要记住，你已经是列车组的一员啦，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是一个人。”
“像今天自顾自要签下协约的事，以后可不能再干啦。”
哪有因为我的执念连累你们担风险的道理……你默默想着，还是点了点头。
三月七离开，你打开她送来的“外卖”，发现是一杯热浮羊奶。
喝掉浮羊奶，你遵照承诺早早上床休息。
或许不同世界里，加热的奶制品有着相同的助眠效果，你很快感到了困意。
飘飘忽忽的梦境里，你看到湿冷的石制监牢，水珠从低矮的穹顶一滴滴落在地面长年累月砸出的小坑里，发出清脆的回响。
你看到青色幽光从高且狭窄的窗口映入，送来可怜的照明。
你听见寂静到可怕的牢笼里，有一道清浅的呼吸声缓缓起伏。
你听见脚步声毫不留情地打破寂静，由远及近。水洼被踏碎，声音回响在石壁之间，多重回荡之下带来一种令人恍惚的眩晕感。
你看见来人身材佝偻，并不高大。黑暗的剪影中他面目不清，唯有一双持明的尖耳异常清晰。
你看见狭窄通道尽头，森冷铁栏背后，有一双熟悉的青碧色的眼睛。
你忽然被惊慌攫住，一种水淹般的窒息感迅速将你吞没。
你蓦地惊醒，猛然从床上坐起。被褥撒开，浥尘客栈窗外的月光静静落在你身上，外面吹来轻柔的风，带来零散人声与深夜尚未收工的小吃摊主有一搭没一搭的吆喝。
但你无暇欣赏良夜。刚刚的梦境并未随着你的醒来淡化，反而更深地刻印在你的脑海里，回想时画面清晰，如同实质。
第78章
你下意识地又检查了一遍终端和指环。
这已经成了你近期最为习惯的动作。你寄希望于到了仙舟指环能重新获得信号，但与每一次一样，这次你依然没有收到任何结果。
此时理智起见，你应该躺下继续入睡，养好精神以待两天后力争说服景元跟随他一起行动。
但不知为何，你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眠。
眼看着越躺越清醒，你索性穿好衣服起身，听从内心的冲动摸黑出了房门。
浥尘客栈里外已经一片寂静，你数着自己的脚步声，悄无声息地推开客栈大门。
“嘿!”
肩膀被人一拍，耳边忽然响起收着声的招呼。
你一偏头，看见三月七在夜色下也很醒目的粉色头发。
她向你挤挤眼睛: “嗯?故意不带上咱，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是想去做什么呀?”
你有种做坏事被发现的心虚: “睡不着，去逛逛。”
“去哪呀?带上我一起呗?”
你知道三月七是不放心你，担心你一个人跑出去冒险。不过这会儿你确实只打算去溜达着缓解一下心情，于是对三月七的提议也没有什么抗拒。
身边有一颗活泼的小太阳还是很放松心情的: “那就一起吧。”
说是随便溜达，但脚步像是自己有了意识，毫不迟疑地将你自动带到了白日去过的丹鼎司。
夜间的丹鼎司很安静，某些地方还有云骑巡逻，不允许随意出入。
不过封锁并不严密。
你在地势较高的角落观察了一会儿他们巡视的规律，找到了一条可通过的路径。
“喂，那边可是有云骑拦路，你不是打算闯过去吧?咱们还有求于他们的头儿呢!”
三月七戳了戳你，悄声道。
“不跟他们起冲突。要是被发现阻止就算啦。不小心越线的游客应该拥有第一次犯错的谅解嘛。”你同样悄声回答， “我只是想去看看那边的海。”
或许是身为开拓者不受约束的天性作祟，听你这么说，三月七没再反对。
你知道心中规划的路线图相对隐蔽，但路上的顺利依然出乎你们的意料。
几乎没受任何阻碍，你们顺利地到达了海边的木栈道。深蓝的海水一下一下拍打着栈道的边沿，你蹲下身以更加靠近这片传说中的水域，观察着那小小的浪花，没有发现它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就是你要看的海?”三月七同样在你身边蹲下。
“是的，它叫波月古海。”
你看着辽远海面的粼粼波光，感到了一种被包容的平静。向下伸出手，你想撩一捧古海水，近距离感受一下孕育了持明一族的水源。
却在触手轻柔的水珠落到指尖时感觉到什么触动了一下你的神经。
你动作一滞。
“怎么啦?”三月七发现你的异常，探头过来问。
“好像……”
你甩了甩脑袋，确定方才一闪而过的不是幻觉，连忙伸出手想再接触一下古海水。
但这会儿的潮汐不如方才明显，一直没有涌到脚边。
你咬咬牙，索性扒住旁边的栏杆，准备翻出去。
三月七一把拽住你，大惊失色: “你你你有事好商量，丹恒小哥的事咱们一起想办法，一天找不到就多找几天，我去发传单，肯定是能找到的，先不要急着跳海啊!”
“不是跳海，我要再接触一下这里的海水。”你简短解释道。
为了说服三月七，同时也是保证自己不会玩脱了栽海里引来云骑，你想了一下，主动脱下外套，一边系在腰上，一边在栏杆上打了个结，又拉着三月七的手抓住活结的另一端。
“帮我扶一下。”
你说着翻出栏杆，左手扣住栈道边缘，上半身倒挂下去，成功将一只手浸入古海之中。
与微凉的温度一起传入你脑海的，是手上指环时隔多日未曾响起过的感应。
*
长乐天，神策将军府后方的隐蔽隔间。
隔间昏暗，窗棱用不透明的材料封住，隔绝了从外向内的窥探。屋中的光源都来自于案上一盏小灯，被调到半暗的灯光照出靠在案后宽大座椅上的高大身影。
从那一头具有标志性的长长白发可以辨别出，这正是传闻中身不在罗浮，正泡在不知什么地方执行繁忙公务的云骑将军景元。
他正闭目养神，眉间折痕紧蹙。
“厚”
隔间的拉门被人敲响。
景元没有反应。
来人也不意外，敲门只是礼貌性的提前告知，她顿了片刻之后就直接走了进来: “将军。”
“何事?”
景元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双眼，一双金黄的眸子平静含笑地看着前来报告的天舶司司舵，方才小憩的疲惫感荡然无存。
“今天有人来天舶司提起了持明，并且直言想要见您。”
驭空递出一封已经写好的详细报告放在案上。那旁边，类似的报告已经摞起了厚厚一大叠，关键词均是“持明” “丰饶” “各洞天关隘出入”等等。
每一封都有拆封阅读，乃至批注的痕迹。
“你怎么回应的?”
景元拿起驭空递交的报告翻阅，随口问。
“我向他们说您最早两日后才能腾出空，为他们约了那一天。”
“很好。”
景元短短时间里已经阅读完报告内容，将之掷到相对不重要的那一堆里，复又向后靠在椅背上。
“可惜今天这个消息依然不是我需要的。”
“这些人虽然是开拓者，也是我们无法掌控的化外民，或许跟着他们会有收获?”驭空忍不住提议。
“我看过了别处的消息，那几人应该是饮月在外面的友人，寻到这里托我救人吧。”
景元的神情有些复杂，似是欣慰又似是恍然， “……挺好。可惜我还得与饮月最后合作一次，暂时没法交还他们的朋友。这几日你照顾照顾他们。”
驭空应下，但仍有所迟疑: “可是……罗浮这边您已经故意隐身了好几天，鳞渊境那边却还没有动静，是否需要属下再做什么?”
“不必。”景元摇头， “我在鳞渊境里放下的钉子不至于漏传重要变故，持明族内那帮老不死能控制的只有鳞渊境，现在那里没有动静，应当是那些人想着谨慎为先，还在他们的阴沟里试探罢了。”
“你调配好云骑，时刻警惕，周围戍卫同之前一样，明松暗紧，有点耐心。那些蠹虫或许还要筹划一段时间。只等他们弄出动静，听我号令便可。持明族也是我仙舟的重要部分，这颗毒瘤于暗中孳生多年，若是继续放任定然闹出更大的祸患……借此机会，一定要铲除。”
*
今夜或许注定是不眠之夜。
鳞渊境深处一座偏殿，几名持明身着装饰华丽的长袍聚在一张长桌左右。其中一名身材瘦长的老者神色焦躁地翻着消息，然后用力将玉兆拍在长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们联系的制药公司还是没有消息吗?说好今日送来的前尘回梦针呢?”
他以质问的语气说道。
这名持明隐隐有些话事人的模样，周围几人听着他不善的口气，面色不虞，但没有直接发作。
“你知道那玩意儿是禁品。景元那小子不在，这几天关口查得更严了，或许是因为这个吧。”
一名银袍的持明随口道。
“你们就不想想办法吗?坐视那厮离开罗浮的大好机会白白浪费了?”
银袍持明有些不耐: “那又能怎样?钩沉，你冷静一点，景元是暂时不在不是死了，做得太明显，不怕被当场逮住?”
“只不过是些许药物，老夫什么都还没做，他一个外族人能拿老夫怎样?”名为钩沉的持明依旧语气不善。
“那你又在这里逞什么威风?”
眼看几乎要吵起来，殿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一名其貌不扬的持明仓促闯进来，气还没喘匀，先一步说道: “长老们，有大事!我，我今天打听到消息，景元将军很快就要回来了!”
“什么!”
殿内争执齐齐止住，所有人转头盯住他。
这名持明站在目光聚焦的中心，不知是紧张还是累的，额上汗珠涔涔而下。
“我今天听说，将军的行程已经安排下来，两天后就要接见几个刚到仙舟的化外民，这可不是快回来了吗!”
龙师长老们面面相觑，钩沉厉声道: “当真?”
“是在下信得过的友人亲耳所闻!”
殿内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
“知道了，你先下去。”钩沉挥了挥手，将前来报信的持明遣返。
关上屋门，他站到最上首，咬牙道: “诸位都听得清楚，咱们真没时间了。丹枫那小子的难搞程度你们知道，他的转世关久了也难免会有变数。到底同不同意执行谢利德之前留下的实验方案，今晚必须做出决定。”
他将一份文件重新传到在座众人的玉兆上: “你们都再好好看看。”
玉兆的光线幽幽映照着每个人的面庞，上面的文件清晰地呈现着谢利德所掌控的分部主导进行的一项实验。
这大致上是凡人向莫可估量的星神道路试探伸出的一只手。
“琥珀历2153纪103年。于深空捕获不知名结晶，现有技术无法解析其组成成分，亦无法对其造成破坏。”
“琥珀历2153纪178年。结晶形态在各种环境下均无任何改变，尝试邀请各方研究者共同探索，目前无进展。”
“琥珀历2154纪，确定该结晶大概率源于贪饕星神奥博洛斯的力量凝结，但在具体使用方面无进展。”
“琥珀历2155纪21年，成功以该结晶为材料制作成一具女性人体!编号为4F-3071。
如果能将之唤醒，并且她可以使用这份力量，是否意味着我们触摸到了星神秘密的一角?”
“琥珀历2155纪136年，无法唤醒，尝试开启以外界声光信息引导意识生成与改变的实验。”
“琥珀纪2156……”
“……他处的群体实验很成功，但实验体无法唤醒，持续尝试。”
“琥珀历2157纪，实验体出现自我意识!——该条目为事后补录，真实性无法确证，实验体4F-3071现已失踪。”
钩沉把这份实验记录以及后面附属的具体操作拍到众人面前。
“你们看看，他们用是的与琥珀王毫无干系的力量残晶，尚且可以成功，我们手握龙祖大人的力量残片，使用的还是与祂血脉相连的素材，难道反而不能成功?”
见在座龙师还有犹豫的，钩沉加重语气:
“吾等持明在仙舟的淫威下究竟如何委曲求全，历史上那些累累屈辱不消说，诸位亲眼所见，亲身所受的还不够吗!寄人篱下，族人一日日减少，在外处处遭受苛待，连祖地都要被迫出让以作封印之用!甚至如今化龙妙法也要中绝，我持明如此下去还有何未来可言?”
“若是这实验失败，我们的处境也差不到哪里去，可若能成功……”
钩沉的两眼放出狂热到近乎癫狂的野心的光芒: “那可是能够运用不朽之力的崭新个体!相比起来化龙妙法算得了什么?那是龙祖再生，吾等将以凡人之躯创造伟业——”
他用力挥舞着双手，袍袖随着动作震荡，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比光辉的未来。
鳞渊境底层气氛沉寂的偏殿里，回荡着他嘶声的主张。
有人无声冷笑着拂袖离去，刚走出殿门，就遭外面回廊下埋设的持明侍卫拦截，被迫退回殿内。
那几人怒视着钩沉，后者全无惧色。
“我知道在座的诸位未必都是一条心，所以不论同不同意，今天都要请诸位在此暂留一阵子了。”
钩沉伸出做邀请状的苍老手掌稳稳停在空中。
……
剩下的大部分龙师长老沉默着，终于是点了这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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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认真过剧情的但毕竟到不了多考据的程度，尤其是星神，龙，化龙妙法等等啥的现在也没交代清楚
因此，如有疑惑，请当我是私设QWQ
第79章
另一边，一艘小小的星槎漂浮于波月古海之上。
“不会出问题吧……?”
三月七扒着星槎篷布的一角，看起来有点紧张。
“相信仙舟联盟的科技结晶吧。”你扒着篷布的另一角，紧绷着脸，语气倒挺平静， “只不过是从来没操作过星槎的驾驶者而已，我相信生产方已经预料到了这个问题。”
“才不是说这个!”三月七立刻道， “我是说，你确定要跟着那个定位指环给的方向走?毕竟你的呼叫没人回应，或许那是被错误识别的信号，又或者丹恒小哥早就没戴着那个指环了!”
“我们要不还是先和杨叔他们商量一下?”
“我们不是尝试过了吗。”你空出的那只手无奈一摊， “只是他们没接通视讯也没回消息，而我实在是等不及了。”
想到丹恒现在身在何处，想到他或许正在受到非人的待遇，就觉得两天这个时间实在过于漫长。
“你放心，我不会轻易冒险，现在走一步看一步吧。”
星槎在古海上缓慢但目的明确地飘荡。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隐隐出现一片海滩。
海滩上是雄伟而质朴的建筑群。于其中最显眼的那座高台中心，一尊雕塑遥遥矗立，依稀是个修长的人形。
夜色之中看不清具体的雕刻，但凭着记忆与对丹恒的熟悉，你能以思维补全那块模糊形状上的每一个细节。
到地方了。你心道。
星槎随着波浪轻轻撞在沙滩上停下。你在船身上稍稍找了找平衡，随后一跃而下。
站稳后，转身又把三月七也接下来。
“咱们先在附近找找——”
“什么人!”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喝问。
你们猛地后退一步，发现不知什么地方转出来两名守卫模样的持明，正手持武器神色严厉地盯着你们。
“擅闯我持明重地，随我们走一趟吧!”
你第一反应是，这地方不是荒无人烟的吗，当时剧情里卡芙卡和刃明明是随便进，怎么还有人巡逻?
随即反应过来，剧情地图里没人那是设定在建木复生的时候已经清了场，现在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守卫的武器就指在眼前，是要使用暴力将你们带走的架势。
你情急之下张口胡诌: “不好好看着前任龙尊，来找我的麻烦是什么意思?”
你笃定地道出本该是机密的消息，守卫的表情明显愣了一愣。
丹恒果然身在此处，甚至眼前的守卫就知道这件事!
眼看胡扯奏效，你精神一振。看了看守卫的同伴以及远处隐隐的巡逻人影，你放弃了在这里尝试制服他逼问的想法，转而继续忽悠:
“谁授意你干的事?做人要稍微机灵点，耽搁了上面那几位大人要的消息，我固然要受罚，你就能讨得了好?”
守卫的神色更加动摇。
“您是为了打探消息才换的衣服?”他眼神在你身上明显的化外民风格服饰上逡巡。
“不然呢?”你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回去。
“……抱歉。”对方退让了， “您请。”
你维持着笃定的表情，拉着三月七扛着他们的视线走过，尽量不表现出对这里的生疏。
好在到这里之后指环的定位信息也相对稳定了，你循着它指的方向，步伐稳健地直直走到一处看似废弃建筑的地方。
这里也有着持明把守，但这反而成了你们没有找错地方的证明。
或许是接到前面的守卫传回的消息，此处的守卫没有拦阻你们的意思，只是沉默地向你们行了一礼，让开身后道路。
那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道路。
你没有停顿地走了进去。
考虑到地面与海平面几乎平齐，这条通道又过于幽邃，很难不怀疑它通向的地方其实是位于某处海底。
一路上的幽绿色光线与越来越阴冷潮湿的空气也佐证着这一点。
你猜测，这里大概就通向你梦境中的囚室，只是不知为何，这种重地无人看守。
走了不知多远，随着感应中的位置越来越近，逼仄的通道也逐渐到尽头。如同你的猜想，两侧出现了狭小的囚室，但透过栅栏可以看出里面都是空的。
随着位置的接近，你的步伐越来越快。直到感应提示的位置近在咫尺，你冲到那间号房外用力推门，门顺着你的力道并无抵抗地敞开了。
但如同一路走来看到的异常空旷，你依旧只看见空无一人的房间。
你费力搜寻，才在房间角落里找到随意放在桌案上，与其他许多杂物混杂在一起的指环。
那些杂物一看便知是从不同的人身上收缴来的违禁品，这枚指环显然也是在搜查时被作为其中之一，从它的主人身边带走了。
*
这座藏匿于幽深地下的监牢确实极少被使用。
但在一段时间之前，它还并非这幅人去牢空的模样。
狱卒，重重看守，送饭的仆役，乃至时不时到访的龙师，对于丹恒而言，这地方着实算得上有点热闹。
当然，今天要比前几日更加热闹一点。
几道节奏急促的脚步声接近监室。
丹恒没有睁眼，维持着被锁链捆缚时最能省力的姿势，回想起几天前自己刚来这里时，突兀找上门来的那名持明小卒说的话。
“这位大人，我是景元将军手下的人。”
“自己”从前的故友遣人探望?也可能是龙师们的新手段。真假难辨。
丹恒阖着眼睛，原本不打算理会这人。
但这名持明小卒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为他解开了对力量束缚幅度最大的一环锁扣，又以能够以假乱真的赝品替换。
感受到沉甸甸束缚于身上的无形枷锁松解近半，丹恒终于抬头，探究地看向这名小卒。
小卒却没有再做更多。
“丹恒大人，这里毕竟是龙师们控制的地方，我没法放您出去。不过景元将军托我给您带话，想与您合作一二。”
丹恒微微扬眉，发现自己并不感到意外。
“说。”
“将军说，持明族内积弊，这回是解决的好机会。不论龙师们具体是何打算，他想请您暂时在此地呆上几日。待龙师动手，将军会第一时间从外发难，届时您在内策应，内外夹攻，定然不致给他们找到安然脱身消灭证据的空隙。”
“作为回报，他会将你与仙舟的债务一笔勾销，同时许下一个私人承诺，在道义允许的范围内答应你一件事。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丹恒看着他， “将军纵使不许下报酬，以我现在受制于人的状况，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小卒仿佛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那便这么定下了。”
然后与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自那次突如其来的联络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
脚步声已经来到牢房门口。丹恒从回忆中抽离注意，睁眼恰好看见几名守卫推门进来，粗暴地从墙上固定点扯下锁链，将他搡出监室。
他没有反抗，只是说: “我自己走。”
押送者并未理会。
他就这样被裹挟着穿过几处通道，经过升降台，来到了一间陌生但同样光照不足的房间里。正在他猜测押他过来的人是打算做什么时，他被一把推到了房间正中央。
随后，整个房间四周都亮起了星点光芒。不同方向的光芒有着相似的性质，它们如同粘稠的水流，顺着既定轨道曲折流转，编织成诡秘的形态，但最终都折到房间中央，汇聚到了丹恒身下。
一时间，暗室被这些莹莹微光照彻。
这座暗室里被提前布设了阵法。
羁押他过来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退出了暗室，门扉关闭，阵法启动了。
第80章
一切开始得很安静。
地上蜿蜒的阵纹宛如拥有了生命，无声地向最中央的丹恒身上汇聚缠绕。
丹恒抬手想要将它们阻挡在外，却发现这些阵纹并无实体，一接触到身体就化为无形，不知散去了何方。
这是要做什么。
外面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景元动手之前，他不能贸然发难，否则只会让龙师警醒，而仅仅解放了部分力量的自己大概率会被深埋鳞渊境的阵法镇压。
丹恒按捺住有些烦躁的心情，耳尖抖了抖，专注倾听着暗室之外的声音。
一开始，他只能听见古海水汩汩的水流声。
渐渐地，仿佛有某种细密又空茫的絮语萌生。
身周石壁彻底融入黑暗，阵纹的荧光幻化为点点繁星，仿佛置身宇宙之间。感知一瞬间无限扩张，仿佛能遍览万物，下一秒又带着庞然的能量坍缩回身躯之中，四肢百骸一齐开始剧痛，几乎被由内而外撑爆!
抽痛，扭曲，崩解又维系，在浪涛中窒息。
不对……不对劲。
这与之前预想的可能的折磨逼问都不相同!
生物本能犹如直面着莫可名状的庞然大物，也似艰难抵抗汹涌巨浪的防波堤，疯狂向这具身体的主人报警。
丹恒勉强从黑暗中找回一丝理智，顾不上思考景元在外的支援是否能及时来临，先一步解开为了维系被控制的表象自行加上的束缚。
犄角峥嵘，龙尾拍卷。
虚空之中无形龙吟响彻，搅动暗室内凝滞的死水。丹恒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这间暗室里已被填满了一股令人有些莫名熟悉的力量。
而新加入战场的属于龙的力量在此地辟出小小的一片空隙。
两股力量并不融合，而是相互挤压，驱逐，激化!
暗室中的空气像沸水一般狂躁起来。
这狂躁甚至不局限于一室之内。
暗室外，密切监控着阵法情况的套间里，被强行带来此处的几名反对者嗅到空气中的狂暴躁动，拍案怒视钩沉。
“里面没有要融合的迹象，你想象的未来根本不存在!还不停手吗!”
“残晶已经融入阵中，哪里是停手的时候?”
钩沉短促低沉地笑了一声，双手成诀按在主控阵基上，发狠地引导阵法镇压阵中人的反抗。
暗室中，更加汹涌的洪流几乎能把卷入的人搅碎。
重重阵纹盘旋围绕，身处大阵中心的人身形几乎完全被遮掩。只有不断收紧又被打散的漩涡能看出反抗还在持续。
无声惊涛。
能量暴动太过疯狂，以至于让人错觉地面与墙壁也在随之动摇。
不……不是错觉。
以暗室为中心，整片空间开始猛烈震动。
这震动一开始不明显，外部套间里的人沉浸在各自的心思里无人察觉。
但很快，大地开始摇撼，脚下晃动得令人立足不稳，博古架倾倒，东西稀里哗啦落了一地。石壁本身也开始发出咔咔的声响，昭示着它已经濒临承压的极限。
没有等待屋内人做出反应，下一秒，石壁一角轰然破碎。
质地特殊的古海水裹挟着散碎石块冲入室内，一片慌乱之中，钩沉也无心再操控隔壁大阵，只能竭力尝试推开被上升的水位封死的门，先离开这处骤然被暴露在整片古海深处水压之下的险地。
但变故开始之后便无法停止，甚至在极短的时间里愈演愈烈。
暗室与套间无可阻挡地解体。
海下多年来开凿的隐秘通道成片崩毁。
底部幽绿的通道里，你与三月七正向着深处奔跑。
前方忽然传来低沉的隆隆巨响，伴随而来的是强烈的摇晃。
“怎么了——”三月七被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茫然张望。
你也险些跌倒，勉强扶着石壁稳住，随即感到掌心传来的不祥的震颤。
不知何时，有海水出现在了通道地面上，水位还在肉眼可见地不断升高。
你一个激灵，一把拽起三月七: “往回跑!”
被波及的远不止海底深处这一小片地方。
实际上，受到影响是的整片波月古海。
从前一直平静温柔的海不再沉默，中心酝酿的波浪层层累积，到了海岸线处便成了海啸，巨浪毫无预兆地汹涌拍向沿岸栈道，一时间惊起各方反应。
从鳞渊境中潜出的传信的卒子才刚赶到神策府向景元说明情况，关于波月古海异变的报告就已经由云骑加急送达。姿态一向平静淡定的闭目将军也难得露出紧绷的神色，一挥衣摆起身亲自赶往鳞渊境。
变故依然没有结束。
在仙舟各洞天都能窥见之处，众人已经习以为常的枯萎建木忽然隐隐焕发生机。
而在鳞渊境中，古海中央波涛翻涌之处，有什么东西遥遥露出了海面。
“那，那是什么玩意儿?”
一路狂奔，好险逃离了被埋在海底的命运，三月七一抬头就看到了海中的变化。
你狼狈地将被水浸湿的头发拨到耳后，闻声望过去。
在天际，一片残破的石基被虬曲根须包裹缠卷，石基中央有强烈的能量团纠缠，即使隔着不短的距离，你也能感受到来自那里的恐怖压迫感。
三月七显然也感受到了: “那东西……咱们快去喊救兵吧!”
“不行……不行。”你摇着头，心跳得厉害，有强烈的预感在召唤着你， “我要过去!”
你把三月七推上码头旁的星槎，自己跳上另一艘。
“你去喊人!我必须去看一眼!”
未等她给出任何回应，你已经启动星槎，以所能使用的最快速度摇摇晃晃，破浪而去。
丹恒已经有些无法确认自己当下的状况了。
他仿佛已经脱离身体的束缚，于寰宇之中合自由为一体，又仿佛正身化青龙，鳞爪怒张，与无形的敌人缠斗。他被混沌的力量裹挟，难以确认自己的位置，甚至难以确认自己此刻究竟正在做什么。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莫名的力量正试图越过自己这位主人，侵占，同化这具身体。
……怎么可能允许。
龙目灼灼，青龙愤怒吟啸。
在他终于在这个世界建立了一点属于“丹恒”的锚点，在他终于能感受到自己切实的存在之后，怎么可能允许不知哪里来的东西去代替自己，抹去他的印记，侮辱他的情感，威胁他的珍宝?
即使这场灾难注定无法逃脱，他自己再无作为丹恒存在的可能，那也——
青龙在短暂能找回控制的时间里暗下决心，如玉鳞片渐次发亮，本已处于弱势的天平一时间竟然稍稍逆转。
但龙已筋疲力尽。
他怀抱决死之心榨干所有的力量。
却在下一刻感到周围重重缠裹的束缚一松。
仿佛失聪者闻声，久盲者复明，茧中人破茧而出，他重又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听到海浪翻涌，呼吸到海面微凉的潮湿的空气。
他好像脱离了那股力量的控制。
却又好像还在幻觉之中。
因为比起其他那些无关紧要的感官，他竟然看到了不可能存在于此的人。
他看着眼前少女，她喘着气，一身被海水浸湿，发丝也在滴水，是一眼可见的狼狈。
狼狈得很真实。
但他还是迟疑着，不敢惊破眼前画面。
直到你甩手散去掌中吞噬一块阵纹后依然蠢蠢欲动的力量，一个箭步扑上去，抱住了青龙修长俊秀的龙首。
属于人体柔软炽热的温度贴在颊侧，青龙一怔，后知后觉地将自己化为人形，甫一落地便踉跄了两步。
你就着原本怀抱龙首的姿势接住他，青年男性倚靠的力量很沉重，但你咬牙撑着也半点不想放手。
好在他很快也自己站住了。
“你……”丹恒张口，失语。
你怎么来到这里的?一路是否还好?见到我的龙形有什么想说的?这里很危险，还是尽快离开……千言万语堆积在一起，丹恒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你没有让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
而是踮起脚尖一把揽住他的脖子，将他拉着俯身，将一个有点凶狠的吻落在青年的唇齿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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