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起离开的消息在寨中闹起了一阵喧嚣,但在岑青茗等人的解释下倒也没闹出什么大的纠纷。
这事解决后,岑青茗回到院子里,累得灌了一壶子水。
黄翠翠看着她累极的模样,不免有些埋怨:“武飞他们也真是的,为了杨起这么刁难您。”
“也不能怪他们。”岑青茗擦了把头上的汗,“杨起他爹建寨时就跟着我爹把聚义寨做起来,现在我们整个寨子,当年一起打江山的都不在了,杨起和他爹又在寨中这么久了,多少也会过问下,今天来问的几个都受过他们父子恩惠,多少会有些疑虑,受人恩,报之义应该的。”
翠翠不再说话,她看了眼岑青茗湿透的衣襟默默从柜子里掏出新的衣服备着,黄翠翠虽然心疼大当家但这也是她最敬佩她的地方,在大当家心里,寨子就是最重要的,情义同样比她这个大当家的身份重,可惜很多人不明白。
岑青茗把水饮尽才想起问道:“今天的水你打来的?”
黄翠翠否认:“不是我。”
聚义寨并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岑青茗虽担个寨主之名,但她跟她爹一样,寨中每户人家都是自给自足,自个儿去山上水井里打水。
翠翠之前经常帮她打水,但后来在岑青茗的要求下再也没做了。
“会不会是小李先生做的?我刚看到他跟武飞解释时袍子都半湿的。”
“他好端端给我打什么水?就他那肩不能扛的力气。”
黄翠翠眼神飘忽,心道你们二位的事我咋知道啊,嘴里却回道:“小李先生的想法我怎么猜得透,不过刚才要不是小李先生让六安过来说清楚杨起离去前的交代,也没那么容易解释清楚。”
说到这里,黄翠翠肃容道:“如果不是小李先生说,六安真的会出面解释吗?”
岑青茗拿着汗巾的手顿了一下,“他在李元朗没说之前就已经赶过来了,六安虽有些小聪明,但他不是那种两面三刀的小人,我信他。”
岑青茗的一系列措施让她在寨子里名望高了不少,但还未稳定多久,杨起却又出走,大伙心思自然浮动,杨起是她爹当时就想托付的的大当家,而她爹在十几年前因为领导偏差,导致寨子动乱,死伤不少,杨起的爹却因守寨去世,大家对杨起更信服,岑青茗虽有些不甘但也无法。
杨起能自行离去对她肯定是最好的,因为这次的事情实在不好宣之于口,她甚至都准备泼点脏水在他身上,只是这到底不是良计,有心之人一查便知,还会损害她的形象。
不过,她也是今日才知道杨起离去前托了六安解释,那李元朗怎么就知道?
——
岑青茗来到李元朗的院子,却发现这个平时总在院中教着孩子写字的人失了踪迹。
“奇怪,翠翠明明说他回住处了啊。”岑青茗嘟囔着径直推开李元朗的房间。
卧房不在,书房不在,哦,在浴房。
飘袅的雾气氤氲在狭小的房间内,浴桶里那个闭目养神的男人此刻一览无余地尽收在岑青茗眼底。
啧,身材确实不错,透过那雾气岑青茗又看到了那层薄薄的肌肉。
李元朗脸上还带着沐浴时的红晕,突然看到有人出现也是惊慌不已。
“谁!你怎么……大当家?”李元朗刚喊出声就发现了来者的身份,他在浴桶里一时不知如何自处,尴尬道:“大当家,您怎么突然来了?”
“哦,我有点事想来找你问问。”岑青茗也不知当时怎么想的,就站在那浴房门口答了起来。
李元朗坐在浴桶里,平时温润的笑此刻变得牵强,他用手指了指浴桶,商量道:“那我先换身衣服?”
岑青茗这才反应过来:“哦,哦,那你先换,我门口等你。”
等岑青茗把房门关了,李元朗脸上已换了副模样,他从浴桶里跨出,修长有力的大腿被裤子的面料裹着露出强健的轮廓,李元朗没忍住冷哼了一声,果然这女人还是垂涎他的身体。
虽能预料她会过来,就是没想到竟都不愿离开。
而门外,此刻的岑青茗却有些莫名其妙,要她说,她从小就在寨子的男人堆里出来的,虽然母亲再三教导她要男女大防,但一个匪寨,扯这些东西也是在有些无稽之谈,六安的,二猛的,椿子的……这一个个的她哪个没有看过,而且上次她和李元朗在客栈里那一次,她也不是见过他的,怎么这次就走不动道了呢?
怎么这次她就愣在原地了呢?
怎么这次她的心突然跳的那么急促呢?!
还有到底谁大早上就开始沐浴啊?!
李元朗出来时,岑青茗准备等会好好练一练武来定一下最近浮躁的心。
“大当家,有何事寻我?”匆忙沐浴结束的李元朗带着还未消散的水汽以及清冽的胰皂味,刚被撞见的羞和臊也还凝在他脸上,却强装镇定问道。
“额,就,也没有,早上洗澡身体好……”
看着李元朗莫名的表情,岑青茗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她到底在干什么啊?!
岑青茗重新定了定心神:“咳,我是来问你刚才的事情,六安那是什么情况,你怎么知道杨起离开的时候还交代了六安?”
“我看到的。”李元朗当然没看到,只不过仗着当时六安火急火燎跑过来的样子断定他被杨起交代过,谁叫他在杨起离开时还消失了几个时辰,李元朗这么说无非就想让岑青茗和六安之间出现隔阂。
不过,他看了一眼她的反应,也不像很介意的样子。
但都过来问了,也不算做白用功。
他垂眼掩了下身上的衣服,随着他低头的动作,眉上未擦干的一滴水珠颤巍巍地从睫上划过又在碎在半空。
岑青茗也不知为何眉头突然一跳。
“大当家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吗?”李元朗垂着的头仍未抬起:“我以为你还会问我你院子里的水是不是我给你挑的。”
“原来还真是你给我打满的。”岑青茗莫名其妙:“你好好的给我打水干嘛?你自己的水缸不都是你那些学生父母打满的吗?”
这人!
李元朗咬牙。
“大当家是不是忘了昨天的事了?”李元朗抬头,也不知是不是刚沐浴的关系,那双眼睛干净地让岑青茗有些不能直视。
“什么?”
“大当家你昨天喝醉了。”李元朗偏过头去,好像那话难以启齿似的,即使是侧面仍能看到一片红晕,从颊边蔓延到了脖子:“你说你喜欢我。”
“我是挺喜欢你啊。”岑青茗答得理所应当。
她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这寨子里她就没有几个不喜欢的。
本来都是一家人嘛。
李元朗蓦地转头深看了她一眼,道:“那我就放心了。”
岑青茗心里突然有什么涨了起来,一股情绪横冲直撞在她的胸间,她竟不知道是为什么,岑青茗右手不自觉摩挲了下别在腰间的双刀,抿了下嘴:“那我就先走了。”
“大当家。”李元朗在她身后喊住:“过两日我父亲忌日,我想下山看一下他。”
“好,到时你和翠翠说就行。”岑青茗连头都没转就走了。
——
岑青茗在堂里把事情忙完了就又心生烦躁,她挠了挠脑袋,想着上午和李元朗见面时的样子越发别扭。
明明她很讨厌扭捏的男人,但上午李元朗那副情态她居然觉得还挺可爱的。
她觉得她得找个人看看。
岑青茗刚一拉开门,就看到六安跪在门口。
岑青茗笑了声,她刚想找人,人就送上门了,论扭捏六安也不遑多让啊。
六安跪在门口已有多时,终于等到岑青茗出来,他以头叩地,半天未起。
岑青茗双手抱胸倚靠在门框上,故意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来认错,我不该没有提前告诉寨主二当…”六安把话又咽了回去,转口道:“不该没有提前告诉寨主我和杨起的谈话。但我也是有隐情的!”
“你说。”岑青茗漫不经心。
“我昨天看他走,想着最后送他一程,他刚开始一直神情恍惚,但后来走到山下他才和我谈了一会。”六安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他也没说什么,就说以后好好帮衬寨主还有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六安手里的是一枚木牌,是那年她坐上大当家的位置不久后给他刻的,上面写的是“二当家”。
他们就是一帮匪贼,不论是进出寨门还是差人做事哪里还用得了牌子这种东西。
但当时岑青茗就是硬要给他做,还让他那时候天天带着,她当时的说法是她当了大当家,那他也得戴着这块木牌不让别人小瞧了。
这么久了,岑青茗也没想到他还留着,她回忆不起当时她给他做这块木牌时到底是想让他开心多些还是想让他受辱……
岑青茗握紧了手中的木牌,没什么情绪道:“这就是你的隐情?”
“不是,本来我回来以后想来找你坦白的,但是当时夜已深,我想着第二天再跟你说,没想到早上就……”
岑青茗点了下头表示明白:“这本来也瞒不住,你从小跟着杨起他们信你,你们俩的那些话跟我说不说问题也不大。”
“六安,你记住,我要的是你的信任,你信任我我自然也会信任你,我并不需要你随时随地交代你和所有人的生活明细,你也有你的生活,但你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六安点头称是。
岑青茗继续交代:“还有那个带头找事的武飞,你给我看着点他。”
六安应了下来,然后比了比离开的手势:“那大当家我先走了?”
岑青茗没有应答,只是不错眼地盯着他,六安身上的汗毛都要炸了起来,束手束脚了半天,直到他都快僵成了一座石雕,岑青茗才放他走。
岑青茗看着六安忙不迭的慌乱步伐,心道:明明李元朗和六安扭捏的程度不相上下,但她觉得李元朗可爱,一定是因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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