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采花恶魔
饭后众人收拾好行李,继续踏上南下的路。
十月初离开永安城,如今已经走出了大半个月,路边的农田已经收完了。
他们比巡查的队伍快三天出发,行路的速度也比巡查的队伍要快,按照巡查队伍每日行进四五十里,至少还需五天时间才能到积水城。
西南府不像其他地方,四季交替,西南府只有一个夏秋两季,秋天很短,也就是过年的那一个月前后,不超过六十天,其他时间的温度几乎常年与别处夏季无异。
中午出城,太阳快下山才赶到驿站。
庭渊上了马车就睡觉,早上在周府处理周少衍的案子过于费神,又被伯景郁按着亲得发晕,下午没什么精神,就一直在车里睡觉。
被伯景郁叫醒时,庭渊睡得迷迷糊糊。
马车颠簸,五月出居安城到如今十月下旬,再不适应也能适应了。
往外看了一眼,天都要黑了。
四周还挺安静。
庭渊问:“住的是官道的客栈?”
伯景郁将他扶起来,“是,只能走到这里了。”
庭渊哦了一声。
下马入客栈,客栈里在楼下吃饭的人挺多的。
一楼没有空桌了。
惊风走过来说:“我让店小二给我们送到房间里吃。”
伯景郁嗯了一声。
小二将房门的钥匙给他们,领着他们上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
庭渊的行李也就是一些衣服什么的,其他的不太重要的东西他们不往房间里放。
惊风将庭渊和伯景郁的行李全放进了同一间屋子。
庭渊有点纳闷,“没有空房间了?”
伯景郁拉着庭渊进屋,“有,但你晚上跟我一起住。”
“有空房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住啊。”庭渊要往外走。
伯景郁一把把他拉回来,“以前是他们不知道,所以分开住,现在他们都知道了,没有分开的必要了。”
“以前分开住不是因为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而是因为客栈的床很小,虽然我瘦吧,但是这床睡两个人也不舒服。”
庭渊看了一眼屋里这并不大的床,真的觉得很挤。
在现代,庭渊睡的床小的是一米五宽的,大的是两米宽。
来了这里之后,所有的床几乎都没有超过一米五,客栈好点的房间床宽最多一米二,小点的床就一米。
庭渊特地问过哥舒琎尧,他说床瘦寓意长寿,床太宽在床上胡乱翻滚睡姿不佳会不利于身体健康,一般一个人睡的床做三尺或者是三尺三,两个人睡的床才会做四尺或者是五尺。
除了帝王的床会六尺,其他人的床封顶也就五尺。
这对于庭渊一个爱在床上乱滚的人来说,简直太难了。
“我想跟你一起睡。”
伯景郁拉着庭渊的手,“跟我一起睡吧,不然我会想你想得发疯的,难道你以后都不想跟我一起睡了吗?”
“难道我们要一直这么睡两个房间?”伯景郁看着庭渊,眼神中带着乞求,“难道你不想时时刻刻和我在一起吗?我们的时间本来就没有多少。”
“总得慢慢适应,睡着睡着,你就习惯了。”
他们巡查的路还很长,总不能一直分房睡。
庭渊的身体往好了估算能活七八年,往坏了估算也就四五年,他们巡查之路还长,少说也得四五年。
白日里忙着赶路,不赶路的时候都是在查案子,很少有时间可以独立相处。
闲暇时间对他们来说基本不存在,这是出门在外巡查,不是游山玩水。
伯景郁希望能够和庭渊有更多的相处时间,他们没有漫长的一辈子,有的只是这几年。
庭渊对上伯景郁的眼神,眼神中的恳求,还有其他的情绪,庭渊无法再拒绝。
“好,我留下,跟你一起睡。”
他知道伯景郁是觉得他们所剩下的时间不多,想要更大程度地能够和他在一起,白天他们没有多少时间用来维系感情,只有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有时间静下来相处。
是他的时间太少,没有很长的一辈子可以给伯景郁期盼。
伯景郁十分珍惜他们能够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庭渊道:“以后我都跟你一起睡,我们慢慢磨合吧,我睡觉不老实,可能会影响到你的睡眠质量。”
“没关系。”伯景郁将庭渊抱进怀里,“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我……”
“我明白,不用多说。”庭渊回抱住伯景郁,“你所思所想我都清楚。”
伯景郁多想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能够长一些,再长一些。
以前睡在一起,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如今没了这些前置的条件。
庭渊有些拘束。
在床上躺得板板正正,生怕自己乱动了就影响到伯景郁的休息。
伯景郁看他睡得直挺,比他平日里站着还要直挺,摇头轻笑,“你就算真踢着我了也没事,睡着了还要保持这种姿势,累不累啊。”
庭渊将身子侧过来,与伯景郁面对面。
抬眼就能与伯景郁四目相对。
被伯景郁炽热的视线注视着,庭渊有些承受不住,心跳得厉害,换了一侧,背对着伯景郁,把后脑勺留给了他。
伯景郁往他身边贴近,伸手放在他的腰上,一点点一点点地试探。
庭渊的身体绷直,“你要……做什么?”
伯景郁贴上庭渊的后背,“不干什么,就是抱着你。”
肢体接触很容易擦枪走火。
后背传来的温度,还有不断起伏的胸膛,耳畔的呼吸声,脖颈处的潮热……
都让庭渊无法忽略。
“你真的是个高手。”
“什么高手?”伯景郁不明白。
庭渊闷声说:“我给你画下的线,总会被你以各种手段抹除。你说要舌吻,我说只能亲一下,你会毫不犹豫地同意,然后一步步地达到你的目的。”
伯景郁的手在庭渊的小腹打圈。
庭渊抓住他的手,“我怕痒。”
伯景郁抓住他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一下,随后紧紧地扣住,“不能接受?”
庭渊想了一会儿,“也没有。”
毕竟这一步步的试探,也是在他的默许之下进行的。
伯景郁:“那是什么意思?”
庭渊也说不上来。
“你也不用憋着自己,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伯景郁与他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或许是我本身就很拧巴,不是那种特别会表达自己情绪的人,不敢主动示好,是一个被动的人。”
这点庭渊自己也能意识得到,与从小的生活环境有很大的关系。
父母职位特殊,他如果主动向外示好,随意与人交往,对父母对于他们这个家庭都十分不利。
从小性子就是被压着的,即便父母对他没有过多的要求,可家庭生活环境能够造就人的性格。
母亲不是一个特别愿意社交的人,朋友也不多,体制内又是那个身份的人,一旦结交的人多了,难免地就会有人过来巴结,或者是希望走后门,帮,违规违纪甚至违法,不帮,在人情社会就会被谴责。
母亲甚少主动与人社交,也极少主动带他去社交,从小到大他是别的家长所喜欢的那种安静的乖孩子。
不爱闹,不调皮。
人的性格是长年累月的。
做什么事之前先考虑后果,确定后果自己可以承受了才会去做。
时间一长就养成了他这种拧巴的性格,一个本身不够开朗,社交面不够广的人,想要准确地描述自己心里的想法,是很难的一件事。
即便是描述了,也可能描述得不够准确。
伯景郁将庭渊调成与自己面对面,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想那么多做什么,你就算是拧巴我也喜欢,你不主动那我主动就好,你被动我主动,正好互补。”
庭渊:“一直主动是很累的事情。”
“那就等我累了那天再说。”伯景郁将他拥进怀里,“日子怎么舒坦怎么过,没有什么是一定会按照计划走的,你很爱想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可以思考未来的事情,但也一定要专注于当下,如果你的目光永远落在前方,不注意脚下,万一突然塌陷了,岂不是要一脚掉进深渊?”
庭渊想了想觉得伯景郁说得也挺对的。
他真的很爱贷款想一些很远很远的事情。
伯景郁将庭渊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感受一下。”
“感受什么?”庭渊问。
伯景郁:“感受当下,感受一下我想做什么。”
庭渊:“我只能感受到你的心跳,其他的感受不到。”
“那你为什么不敢与我对视,你在害怕什么?害怕我吃了你?”伯景郁低笑,“我又不是豺狼虎豹,干嘛逃避我的视线。”
庭渊说:“你比豺狼虎豹还恐怖。”
“我这么恐怖啊,你这害怕我,那我让你做什么,你是不是得乖乖照做?”伯景郁用调笑的语气问。
庭渊缩了缩脖子,“直觉告诉我,你没安好心。”
伯景郁单手撑起被子用力往上一拽,待被子将两人彻底蒙住时,伯景郁已经压在庭渊的身上了。
庭渊惊了:“不是说好一个半月?”
“没进去,就不算。”
庭渊:“!!!”
庭渊发现自己对伯景郁也是毫无抵抗力,很多时候自己本意并不想这么干,可只要伯景郁磨一磨,他就会被伯景郁带跑偏,能被他哄着把自己不想干的全干一遍。
底线是给别人的,对伯景郁的底线取决于伯景郁做事的下限。
从被子里出来后,庭渊猛猛地呼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伯景郁看他的脸又红了,还真是容易脸红,“你说你在以前的世界二十八岁了,难道没做过?”
刚才想从被子里出来的庭渊,现在想躲回被子里。
“睡觉吧,求求你了……”庭渊小声恳求。
伯景郁将胳膊递过去让他枕上来,“你这也太敏感了。”
伯景郁轻笑一声,“看来这事儿还不能太随便,真得找个隔音的地方,花点时间让你好好适应,这可关系到我后半辈子的幸福。”
光是听着庭渊就头皮发麻。
“我要先对你做脱敏训练。”
伯景郁盘算着,不然庭渊这太敏感了,真到那一天,只怕两人都会很艰难。
连着几日伯景郁都在对庭渊做脱敏训练,成效还是有的,庭渊没有之前那么敏感了。
这日下午路过栖烟城,眼看着天色要下雨了,伯景郁便吩咐入城,今夜就落宿在栖烟城。
入城时,伯景郁看了一眼城门,上面写着南门。
这几日沿途住在官道的客栈,到底是来来往往人多嘴杂,也远离城乡,客栈的吃食各方面水准都很一般。
赤风找了一家算得上豪华的客栈落脚。
进入客栈后,客栈的掌柜看到杏儿打扮亮丽。
问他们:“几位客官是路过还是要在城中小住?”
赤风问道:“难不成久住房钱可以便宜些?”
掌柜的连忙摆手,指了指杏儿,说道:“若是暂住,明日就走,姑娘这般打扮倒也无碍。”
“什么意思?”
说来伯景郁也好奇,“我们打南门进来,到你这客栈,少说二里路,沿途好像的确没有看到女子。”
惊风也道:“确实不曾看见,难不成你们这栖烟城不让女子出门?”
“非也,实乃形势所迫。”
掌柜的重重叹了一口气,“不是不让女子出门,而是女子不能出门。”
“为何不能出门,难道出门会死吗?”惊风难以理解。
掌柜的却是一言难尽的表情,“的确会死。”
杏儿以为他们残害女性,非常气愤,“女子出门就要死,律法可没这个规定!你们这栖烟城是疯了不成?”
“姑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掌柜的见杏儿误会了,忙道:“怪我没说清楚,我原想着你们若是只住一晚,也不会有什么事情,所以没详说。”
“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庭渊也觉得奇怪,“怎么好端端的,出了门就要死。”
掌柜的叹了一声,“我们城南有一个采花贼,专门奸杀女子。”
众人大惊:“!!!”
掌柜的看他们如此惊讶,也是无奈叹气,叮嘱杏儿:“姑娘若是不出门,在我这客栈中穿女装倒也无碍。若是姑娘要出门,切莫独身出门,也莫穿着女装,涂脂抹粉,穿戴首饰,以免性命堪忧。”
比起这些限制,性命显然更为重要。
庭渊问:“掌柜的,你能给我们具体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吗?”
如今店里也没有什么人吃饭,现在时间还早,掌柜的手里也没有什么活儿。
见这些人想知道,他便与他们说道说道。
众人坐下,小二给他们上了茶和吃食。
大家边吃边聊。
掌柜的说道:“我们这栖烟城常住人口大约三十万,城南靠近官道,本是最繁华的区域,原来住在城南的人口约莫十二万,近两年出了采花贼后,城南现在的人口也就剩下四万。”
庭渊问:“你说的这采花贼,是持续作案还是?”
“持续作案。”掌柜的说起来便叹气,“这采花贼两年半的时间,奸杀女子十七人,无一人逃脱魔爪。”
庭渊猛地捶了一下桌子,“竟有如此恶魔,官府难道毫不作为吗?”
伯景郁也朝掌柜投去视线,“官府呢?可管此事?”
“管,三年来不间断地派人巡逻,一些羊肠小路每天都有巡逻队,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妇人惨遭毒手。”
说起来也是无奈,掌柜连连叹气,“去年一个月连死三人,县丞带着衙役亲自巡逻,挨家挨户地盘查,可就是抓不住这采花贼,在严密防守下,还是有妇人被奸杀,气得县丞当场吐血。”
第182章 变态杀手
庭渊道:“这不该叫采花贼,这叫连环杀人犯。”
两年半连杀十七人,平均一个半月就杀一个人。
如此高的作案率,放眼在现代世界各国杀手,也足够让人心惊胆战。
这意味着如果这个凶手不能趁早抓住,每年至少还要死六七个人。
如果凶手的变态欲望加重了,或者一个多月杀一个人不能够满足他的需求了,很可能会缩短杀人的时间。
一个月、二十天、半个月、十天、五天、三天、一天……
若照这个发展趋势下去,最终受苦受难的还是城中的百姓。
“这些妇人可有什么特征?”
掌柜得摇头,“没有任何特征,唯一的特征就是都是女性。”
“这凶手杀人的地点范围固定吗?”
掌柜的又摇头:“不固定,我们城南一共有四坊十六市,每次杀人的地点都不固定,凶手的行踪飘忽不定,导致无法锁定他的活动范围。”
“这个凶手流窜作案,说明他对城南的情况非常了解。”庭渊摸了摸下巴,有些难搞,“还有别的有用的信息吗?”
掌柜的摇了摇头,“但凡有一丁点线索,也不至于两年半连凶手一根头发都摸不到。”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压力。
伯景郁看向庭渊,“这个案子,我们得管。”
庭渊点了点头,“管,必然是要管的。”
看着眼前这一群年轻人,平均年龄都没超过二十岁,唯一一位年长者,看着已经五六十高龄,掌柜的叹了一声,“从何管起?”
“打前年案发起,城南的居民就自发上街组成了卫队,和衙门的官差,城防的官兵相结合,在城南密集巡逻,持续巡逻大半年,这采花贼依旧顶风作案……”
“最后无奈,大家不愿拿命赌,这才陆陆续续的搬离了城南,剩下我们这些不能搬走的,多数都是产业在此,或是祖宅在此……”
掌柜连连叹息,“若非我这生意在此,我也要离开城南,妻女这几年都住在外祖家,便是惧怕她们惨遭毒手。”
若说他们之中能有谁有本事破这个案件,也就只有庭渊了。
杏儿道:“我家公子破案如神,他出手,这案子必然能破。”
庭渊却摇了摇头,“话不能说得太满,得我看过卷宗才知道。”
听杏儿说庭渊断案如神,掌柜的立刻起身和庭渊行礼,“方才是我怠慢,请公子莫要怪罪,若公子真能破了这案子,也是造福我们城南数万百姓,公子若是想看卷宗,可去衙门,县丞曾广招贤士欲勘破此案,也曾不远百里请民间神探前来协助破案,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庭渊当然也是能够理解掌柜心中所思所想,他道:“我知你们定是做了许多努力,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就能勘破此案,但我会尽力而为。”
“公子既有心,这些时日公子等人的吃食住行便由我全权承担。”
庭渊抬手拒绝,“不必如此,怎能劳您破费。”
伯景郁道:“我等本就在朝为官,这是我等分内之事。”
“原来是官爷,多有怠慢。”掌柜的朝一旁擦桌子的店小二喊道:“快去让厨房多加几个菜。”
“是。”
饭后,众人将行李收拾好下楼。
杏儿依旧身着女装。
庭渊找上掌柜的,“掌柜的,劳烦您将衙门的地址告诉我们,我们这就去衙门。”
趁着天还没黑,去与衙门接触一下,了解案情。
掌柜地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这怕是要下雨了。”
“无妨。”
掌柜的又见杏儿身着女装,说道:“姑娘还是换男装为好,若是被采花贼盯上……”
赤风道:“多谢掌柜的好意,我等武功各个高强,何惧一个小小的采花贼,掌柜的莫要过于忧心。”
别的不敢说,便是江湖排行榜上有名的英雄想从赤风的手里抢人也是不可能的。
掌柜的半信半疑。
他道:“既然你们去衙门也是想调查这个案子,我送你们去吧,这城南的路很复杂,我怕你们找不到衙门。”
“那就有劳掌柜的了。”
掌柜的摇了摇头,“若这个案子真的破了,于我来说也是好事一桩,我不必与妻女分离,她们也可安心在城中生活。”
他们虽不是直接的受害者,可这案子一日不破,城中便一日不宁,时间长了,人陆陆续续地搬离城南,对这附近的居民影响也不小。
掌柜拿了雨伞,领着他们前往县衙。
这城中街道真如掌柜所说,四通八达。
城中主路十分宽张,小路通往各个巷子,都是居民的住所。
这种道路狭小且房屋密集的地方,让庭渊想起了城中村的握手楼。
楼与楼之间交错,密集得只能通人,采光不足,道路狭小。
胜国的房屋,乡村的房子普遍都是一层楼或者是一层楼加上一个小阁楼,县城的房子多数是两层楼再加一个小阁楼,一楼朝街道的多数是商铺。
没有钢筋混凝土的古代,房屋都是木制的榫卯结构,居民用房的材料远不及富户和官军所用的材料,想要建高很难,两三层往上便不安全了。
对于一般的居民来说,房屋有两层也已经够住。
几十万居民住在一个县城里,全是低矮的平房,街道不够宽敞很正常。
不管顺着哪条道子看出去,都是一眼望不到头还能看到无数分支。
庭渊问掌柜的:“这城南像这种小巷子估摸有多少条?”
掌柜的想了又想,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说道,“整个城南加起来怕是得有超过五百条小巷子,这里头四通八达,错综复杂,巷子里头的房子不是不是规整建立的,道路不够统一,纵横交错还有很多死巷到头,”
“那巡逻难度非常大,凶手也很容易逃脱。”
掌柜得忙点头:“是啊。”
约莫两刻钟后,县衙到了。
掌柜的与他们说:“既然县衙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与门口的守卫说明来意就行。”
“辛苦了。”
掌柜得笑着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
众人朝县衙门口走去。
赤风上前去与守卫沟通,“钦差大臣路过此处,听闻城内有一起大案悬而未破,遂来查探案情,速速通报县丞。”
说完赤风将自己的钦差令牌递给了守卫。
守卫接过,无法辨别真假,也不敢怠慢,“几位稍等片刻,我这就入内通报,验明真假。”
守卫快速入内。
伯景郁与庭渊等人在门外等候。
衙门内,县丞办公的地方,药味浓郁,县丞咳嗽厉害。
守卫入内恭敬道:“大人,门外有一群自称钦差大臣的人,说要来查探采花贼的案情。”
守卫将手中的令牌呈上。
县丞咳嗽了几声。
坐在书案旁,书案上摆着厚厚卷宗的人,正是栖烟城的县丞。
他接过守卫递来的钦差令牌,辨别真假后,忙道:“去通知各位官员,随我去门外迎接。”
身旁的师爷赶忙将他扶起。
这县丞满头虚汗,脸色苍白,时而咳嗽,身形消瘦。
不多时,便有一群身着官服的人匆匆往外赶来。
为首的人被两人搀扶着,脚步虚浮。
许院判一眼便看出这人有病在身,说道:“这怕是久病成疾。”
庭渊他们想到掌柜的说本县的县丞在案件初期,亲自带着衙门的人四处巡查,凶手顶风作案,将县丞气得当场吐血。
几人便已大致明了,这人就是被气得吐血的那位县丞。
一众官员站定,由县丞领头朝他们行礼,“不知钦差大臣到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县丞自我介绍:“下官曹禺,是本县的县丞。”
“曹县丞免礼。”伯景郁伸手将他扶起,关切道:“我见曹县丞脸色让白,县丞可是病了?”
曹禺道:“劳烦钦差大人挂心,下官这病已有时日。”
许院判上前道:“我是医士,可否让我为你诊脉。”
他们不便暴露身份,许院判只以医士自称,也不便摆出自己的官职。
“那便劳烦医士。”
曹禺看这医士年龄不小,又是跟钦差大臣同行,想必不是普通人,对于医士的要求,他也不好拒绝。
曹禺招呼众人入内。
许院判替医士诊脉后,又观察了他的面像,问道:“大人夜里可是难以入睡,便是入睡也时常惊醒,总是感觉自己身体发冷,出虚汗?”
曹禺点了点头,“医士所说分毫不差。”
许院判道:“县丞大人这是久病积郁,压力过大,心胆气虚,气血不足,若是能让解开大人的心结,再加以调理,慢慢地就能好转。”
县丞重重叹了口气。
旁边的一名官员说道:“几乎所有的医士都是这么说的,可大人的压力半分不减,实在无法调理。”
县丞制止了他,“莫要再说。”
庭渊问:“县丞大人忧思过重,可是因为得城南采花贼连杀数十人一案?”
曹禺点了点头,面色沉重,“作为一方父母官,我却没有本事将这贼人抓住,让城中百姓提心吊胆,女子不得安宁,一日抓不到这歹徒,我便一日无法安心,两年半了,从第一起案件发生至今,我还是没有任何线索,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深感愧对朝廷,愧对地方百姓,还有哪些不得安息的死者。”
他这般说,听得庭渊他们也是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曹禺重重地叹了一声。
伯景郁见曹禺年龄也就堪堪三十出头,头上的白发已有不少,眼下乌青,身体消瘦得只剩皮骨,脸上几乎没有血色,眼里全是红血丝,写满了疲惫。
说起这歹徒,眼中满是愤恨,手握成拳恨得咬牙切齿,言语间的自责也是真情流露。
如此官员,是在是朝廷之幸。
他道:“我等此次路过,听闻此案而来,也是想助县丞一臂之力,争取将这个祸害百姓的凶手抓住。”
曹禺道:“多谢大人能够仗义出手。”
庭渊问:“这凶犯最近一次作案是什么时候?”
曹禺猛咳了几声后说道:“是十日前,杀了一位妙龄女子。”
庭渊问:“这凶手作案的手法可一致?”
曹禺点头:“一致,皆是一刀毙命,捅烂下/体,剜掉眼珠。因此才能断定所有案件都是他一人所为。”
庭渊:“大人可否为我简单陈述一下案情。”
“自然可以。”
曹禺差遣身边的人,“去将本案所有的卷宗一字不落的全都拿来,让钦差大人过目。”
“是。”
曹禺的视线落在门外。
这时,天上也开始下雨,仿佛是连上天都看不过去了,在替栖烟城的女子们落泪哭诉。
“事情要从两年半之前的春夏交替说起,当时的栖烟城一片祥和,城南非常繁荣,南来北往的客人在栖烟城落宿,集市热闹非凡。”
“张临港是杂货店的掌柜,那日是她母亲的生辰,他比往日早关门一个时辰,赶着回家给母亲庆生,大约是申正时分他从城南青花坊祥云街出发回他所居住的白秀坊,心急没和以往一样走大路,而是走了坊市内的近路,途径烟雨巷外,看到一个身体裸露在外的女子,上衣被推至双胸以上,盖住了女子的脸,衣裙则被褪至脚踝,下/体一片血肉模糊……”
光是听着县丞的描述,许多人已经是对这凶手恨得咬牙切齿。
“这简直是变态!”
“就该千刀万剐!”
“待抓住了这凶手,定要将他抽筋剥皮——”
杏儿愤恨地说。
赤风道:“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将凶手抓住。”
庭渊问县丞:“然后呢?”
曹禺叹了一声,“随后这张临港便大声呼救,喊来了一帮人,将现场围了起来,有人到衙门报了案。”
“我带着众人前往案发现场,现场女子的尸首实在是惨不忍睹,不光是下/体血肉模糊,眼珠子也被利刃剜去,只剩下两个血窟窿。”
庭渊:“……这手段确实残忍。”
在他办理的众多强/奸/杀/人的案件中,也极少会有凶手会剜去被害人的眼睛。
“每一位死者的眼睛都被剜去了吗?”
曹禺点了点头。
他接着说:“我们在死者的腿上发现了残留的精/液,以此为基础判断凶手应该是对被害人先奸后杀。”
庭渊点头表示赞同,以此判断是合理的。
他问:“现场可还有别的遗留证据?”
曹禺摇头,“事发地在一条偏僻的小路,路外便是城内的小河,河边青草丛生,得有半人高,若非那姑娘的尸体就在草丛边上,也是不容易被人发现的。”
“封锁现场后,我让手下的衙役对附近的居民做了走访调查,他们说案发时并没有听到女子呼救,也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员,那边通常只有女子去洗衣服或则是一些抄近路的人才会经过,平日里鲜少有人踏足,因此也无法找到目击证人。”
庭渊又问:“那这女子走小路是去做什么?她平日里接触谁,有对她的社会关系做调查吗?”
曹禺道:“当日女子走小路是为了赴与好友的约会,她与自己的玩伴约好了傍晚一起逛集市,两人定好在清水市老槐树下见,那女子遇害的地方距离与好友直线距离仅有一里路。”
胜国的计量单位,一里等于五百米,没有公里。一斤也是约莫500克,但是没有公斤。
直线距离只有五百米,她就快要与自己的好友碰面了。
众人接连叹气,替这女子惋惜。
曹禺道:“此女是隔壁临淮市双玉巷林氏医馆馆主的女儿,平日里极少出门,人际关系非常简单,日常也就是初一十五和母亲去城外的寺庙上香祈福,除了知交好友和邻居之外,便再无人有来往。”
第183章 毫无相似
“既然是医馆馆主的女儿,可曾查过其父亲医馆的患者,有无可能是医患与馆主有矛盾,或因种种原因,报复在此女身上?”伯景郁问。
曹禺答:“查过,我们调查了三年内与馆主起过冲突的所有医患及其家属,这些人要么已经亡故,要么就是没有作案时间,因为这案子实在是骇人听闻,又针对女子,十分恶劣,案发地虽偏僻,可距离闹市区不过一里路,附近居民密集,这个案子的调查我们是慎之又慎,所有与案件相关的人员我们全都查了一遍,确认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据都是完整的,担心有人作伪证,还特地让他们签了一份连带责任书,如果这些帮忙做不在场证明的人所证明的人出了问题,他们要负连带责任。林姑娘是第一个死者,总计排查了三百三十九人的不在场证明,均无问题。”
事发至今已有两年半,曹禺还记得第一个案件走访调查的人数,以及第一个发现尸体人员的名字,和当天所有详细的事情,可见这几年他确实是一心扑在了这个案子上,将案情早已记得滚瓜烂熟。
庭渊想这若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怕也是如此。
两年半连杀十七人,时不时就要杀掉一个人,怎可能不人心惶惶。
这若是在现代,有监控,法医,痕检,这个案子或许不难破,凶手留下了精/液,可以根据□□对可疑人员做DNA对比分析。
可这是古代,没有监控,即便是有仵作,仵作也只能验明死因,其他的也毫无办法。
这才能让这个凶手不断地作案成功,且不留任何有用的证据。
这个案子的难度对于这个世界的刑侦技术水平来讲,无疑是地狱级别的。
庭渊叹了一声。
他一叹声,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就跟着叹声。
一时间屋内叹声连连。
庭渊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他们的心里,已经被摆在一个神探的位置。
这一路走来,每一个案件他都能够通过蛛丝马迹追查分析告破。
他的情绪会影响自己身边每一个人的情绪。
当他们过度以自己为破案的核心时,便会将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自己的身上,这样其实是不好的。
或许也是自己在破案的时候过于强势,很少给他们留下插话的机会,除了伯景郁也没有人敢打断自己的分析,同时他们也害怕分析的不对影响了自己的思路。
庭渊也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破案的结束之后感觉非常累。
在现代,他的身边有很多同事,各司其职,无论是分析案情也好,还是现场取证也罢,大家都是讨论着来,而在这里,所有的一切全是自己一个人完成,即便他的思路出现了偏差,也没有人能够帮他引回正轨。
伯景郁能够跟上他的思路,已经是这些人里最好的了,其余的人几乎难以跟上他的思路,久而久之遇到案件他们直接放弃思考,等着自己的答案。
伯景郁没有接触过系统性的培训,即便能够跟上他的思路,也只是能跟上,无法做他的搭档与他交流观点。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司机开车载着一群人,伯景郁坐在他的副驾驶,他不会开车,但是能帮忙看导航指挥方向规避障碍物和前后方紧急情况,其他人则是上了车呼呼大睡,只等到了目的地就下车。
庭渊问:“那第二位死者呢?死亡时间和第一位死者间隔多久?”
“第二位死者是一名三十岁的寡居妇人于娘子,死亡时间间隔两个月,家住御音坊连心市金宁巷,丈夫在她出事前一年因病去世,两方父母双亡,并无子嗣,出事那日是她丈夫去世一年的忌日,她出城去祭拜归来,在同心市的小巷子里遇害。”
庭渊问:“又是偏僻小路?”
曹禺点头:“不错,也是偏僻小路,当天天气不好,上午的时候大太阳,下午天色阴暗,像是随时要有一场暴风雨,当时我率领几位农司的司户在城外巡查,正值第二季稻子插秧,还担心这暴雨要是太大,农田里刚插的秧苗遭受不住被雨打湿,若是这些秧苗不能及时扶起,时间久了等到了收成的时候,很难结穗,农民一年就指着这地的庄稼过活。”
“我推测于娘子抄近路是因为天要下雨,想快些回家收家里的被褥,她遭人残害后,我们去了她的家里,院子里晒着好多床被子,应该是看天气不错,将屋里所有的被褥都搬出来晒了,若是赶不上下雨之前回家,晚上就没有被子盖了。”
“推测得合情合理。”庭渊听他对第一名受害人和第二名受害人案件的描述和细节的分析,此人并非无能之辈,那就只能说明是凶手过于奸诈狡猾。
随后/庭渊问,“第一起案发地点和第二起案发地点之间相距多远?”
曹禺道:“直线距离四里半,实际路程七里,若是走路快一些三刻钟(四十五分钟),慢一些半个时辰(一个小时)。”
“想来你是走过很多次。”庭渊推测,若不然,他实在想不出曹禺为何能对这些如此清楚,时间和路程都如此准确。
曹禺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声,“说来惭愧,下官头脑不够聪明,只能以这种笨办法进行调查。”
庭渊问:“第二起案件的死者身上可有什么线索?是谁发现的死者,又是谁报的案。”
曹禺道:“是三名孩童路过发现的死者,孩子小,见到裸露在外的尸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以为于娘子受了伤,想叫醒她,其中一个女孩掀了衣服,看到失去双眼的于娘子吓得当场晕过去,另外两个大一点的也被吓得边哭边跑,引来了过路人和附近认识他们的人,这才有人发现于娘子的尸体,到衙门报的案。”
“于娘子的尸体情况和林姑娘的情况没有什么区别,现场很干净,除了精/液之外,没有任何发现,精/液是个男人都有,也没有办法以此判断是哪个男人留下的,也就等于毫无证据。”
庭渊点了点头。
他这话说得一点不假,对于古代来说,这确实无法作为证据。
曹禺接着说:“出现第二名死者后,我立刻就将两个案件联系到了一起,做了并案调查,针对娘子平日能够接触到的人还有他的邻里街坊做了调查,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
“于娘子的活动范围非常小,除了去城外给她的丈夫烧纸,平日里就是在集市买菜,或者是将自己绣出来的绣品送到绣坊铺子去售卖填补家用,根据周边的邻居和集市的商贩说,她为人和善,从不与人起争执,是个很有善心的人,对待孩子们也挺好,家中常备一些小零食小点心,专门给上家里找她玩的孩子们准备的。”
“城南一共四坊十六市,共有四条主路,十六条辅路,一市有十二主巷,羊肠小巷不计其数,居民多靠近主路和辅路居住,房屋参差交错,形成弯曲拐绕的小巷子,确实存在不少人烟稀少却又能通人的道路。”
来时庭渊他们从主路走的,却也能看到小路的情况,这里头不亚于迷宫一样复杂。
毕竟是平房,又没有统一的规划管理,买了的房子想怎么建就怎么建,房子和房子之间空出来的地方自然也就成了小路。
“作案时间是白天,白天住在城内的不少人都要做工,偏僻些的地方白天极少有人,因此于娘子案发前后也没有目击证人,没人听到她有无呼救声,也是无从查起。”
“两起案件相距七里路,又是不同的坊市,我怀疑凶手是往返这两处的人,可城南四市一共居住了十二万人,除去女子老人和孩子以及行动不便的残疾男人,在两坊之间往返做工或者是时常串走的男子数量近两万五千人,这个范围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是我想查证他们的不在场证明,也是无从查起。”
众人纷纷点头。
都明白这次调查的难度有多大。
凭借他们的力量是不可能完成的。
“两名死者之间没有任何的交集,没有得罪过任何人,且这两名死者走小路都是临时决定的,因为种种原因,因此我不认为凶手是与她们之间有仇而对她们施以报复。”
对于他的这点分析,庭渊也是认可的。
庭渊问:“那这两名死者有没有什么共同之处?”
“共同点就是都是女子,都是独身,走小路,其他的并没有发现任何相同之处。”
庭渊于此加以引导:“比如她们戴了相同的首饰,涂了颜色接近的口脂,或者是穿着花色相似的衣服,又或者是他们的头发样式相似,鞋子样式相似一类。”
“又或者说两人有什么明显特征,比如眉间有痣,或者是其他地方有痣。”
曹禺摇头,“您说的这些我全都查过了,我甚至连两人平日用的香都派人去查过,完全不相同,我能非常肯定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凶手剜掉死者的眼珠,我以为死者的眼睛会是突破口,特地找人画了两位死者的样貌,林姑娘是双眼皮,大杏眼。而于娘子则是单眼皮,丹凤眼。林姑娘是尖脸棱角分明,母亲有北州血统,鼻梁高挺。而于娘子脸盘圆润富态,是典型的原生中州样貌,鼻梁中等高度,两人之间的样貌根本没有任何的相似性。”
他能够说出这些细节,庭渊相信他的确全都查过了。
庭渊依照他的调查得出结论:“凶手选择的作案目标是随机的。”
曹禺点了点头,“是的,两起案件,城中更是人心惶惶,而且两市相隔不远,附近的居民都不敢落单,便是如此我还是没有盲目地认为凶手作案的目标是随机的,为了震慑凶手,我亲自带着城中的巡防营和城防营以及衙门所有的衙役,组成多班多队在城南分散巡逻,所到之处敲锣示警,不少居民也自发组织起来参与到其中。”
来之前他们也听说了,即便是县丞带人巡防,凶手依旧作案了。
庭渊:“凶手第三次作案是什么情况?”
县丞现在想起这个案件,仍旧是一脸痛苦。
欲要说话,突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庭渊将自己这碗还没喝的茶水递了过去,“说了这么多话了,大人不急,可先缓上一缓。”
“多谢大人。”曹禺接过庭渊递来的茶水,喝了好几口,感觉好些了,这才继续。
“第三起案件距离第二起案件过去仅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当时的巡逻重点是在青花坊和御音坊,我想凶手敢在羊肠小道且附近不排除有人路过的地方作案,一定是对附近的情况非常熟悉,这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凶手一定是居住在这两处附近。”
庭渊点头表示认可,“凶犯作案,往往都有一个心理安全区,一般就是两起案件相连,周围三里范围内,本案凶犯两次作案之间的直线距离四里,实际路程七里,很可能有一些近路,所以重点在这两个区之间是没有问题的。”
曹禺听到庭渊这么说,心里好受多了,他道:“我当时加大了对这个坊市的巡逻力度,忽视了其他的坊市,我认为凶手就在这两个坊市之间,却没有想到,凶手第三次作案在白秀坊红泉市内。”
“红泉市已经快出城南地界,要与城西接壤了,距离青花坊烟雨巷直线距离十四里,实际走起来有十七里。与御音坊同心市直线距离十里,实际走起来得有十三里。”
这个范围远远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因此我之前推理的凶手就在两个坊市内居住就不成立,于是我立刻派人做人口调查,设立关卡,让坊市内所有人调查,看看近一个月内有没有男人从青花坊或者是从御音坊过来走亲戚或者是做工长住的,或者突然离开消失的,针对这些人一一核查他们的身份,然后再查证他们的不在场证明,有无作案时间。”
到这一步,曹禺的所有思路全都是没有问题的。
他的的确确对所有的可能性都做了调查。
庭渊大胆猜测:“依旧是没有结果?”
曹禺点头,无奈叹息,“我用尽毕生所学,对所有可疑人员逐一调查,对于那些没有人能够提供不在场证明的可疑人员,将他们的画像画下来,拿到第三起案发现场附近让所有的居民做辨认,看看这些人员是否在案发时间前后来过此处,答案是没有。”
庭渊问:“第三位死者是什么人?是什么原因促使她走小路。”
曹禺面露难色,连叹三声:“是一位年近半百的老妇,孙儿生病,与儿媳抱孙儿去医馆,看病的钱没有拿足,医馆那边要他们给足了钱才能放他们离开,老妇走小路回家取钱,遭遇奸杀,死者的儿子在城外的庄子上做工,一年到头都鲜少回家。”
伯景郁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实在是让人气愤不已,“畜生,这简直是畜生。”
“待抓住这个畜生,我非得让他付出代价。”
曹禺又叹了一声,“我们都想抓住这个人,都想让他付出代价,可是一次一次又一次,还是没能将他抓住。”
伯景郁问:“那第四起案件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发生,距离第一次案发现场有多远?”
曹禺道:“第四起在绿荫坊的莺歌市,距离第三起间隔四十七天,死的是一名歌女,绿荫坊靠近南城门,南来北往的人几乎都在那边居住,距离第一次案发现场直线距离十一里,实际走过去差不多十三里。”
第184章 弥天大憾
伯景郁问:“也是白天死的?”
曹禺点头。
庭渊感叹,“这个凶手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赤风问:“为何?”
庭渊解释道:“白天作案难度成倍数地增长,若是夜晚,行人少,大家几乎都在家里休息,相对会更安全一些,选在大半天作案,且是这种费时的奸杀案,很容易就被发现。”
晚上极少有人敢走羊肠小道。
但是白天就不同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许多人都会忽略这种危险。
认为看不见的才是最危险的,人对黑暗的恐惧是本能的。
可对于凶手来说,黑暗是他们的保护色。
选择在人口密集的地方白天杀人,像这样的凶手即便是在现代,也是不多的。
庭渊道:“从制服女子完成奸污到杀害女子逃离现场,即便这人再怎么快速,一盏茶(五分钟)的功夫总是要的。”
五分钟的时间内可以出现很多变数。
即便是再熟练的凶手,想要在五分钟内完成这一套流程,也没有那么快。
赤风道:“如此说来也是,可是走在小巷子里,若是背后有人跟着,除非是聋子,不然不可能毫无察觉吧。”
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确的,如果同在一个小巷子里,有人跟在自己的身后,很容易就能够发现,在此期间有足够的时间呼救。
即便无法逃离,大声呼救,也可能吸引到附近的人。
就算是一些羊肠小道,可在一个有着数万人口的坊内,人口的密集程度也是非常高的,声音可以传播几百米远,有房屋的阻隔会缩短,几十米到百米还是有可能传递出去的。
小巷子里没什么人,声音也不容易被掩盖。
赤风道:“就算一桩案子凶手侥幸附近没有人,可是四起案件附近全都没有人,这不可能的。”
惊风也觉得很奇怪,“凶手又没有千里眼,他怎么知道附近有没有人的。”
曹禺道:“这也正是本案最奇怪的地方,十七起案件,死者都没有呼救,没有人听到任何声音。”
伯景郁问:“这歌女的死有什么特殊的吗?”
曹禺摇头:“没有,与其他死者一样,衣服被脱,双眼被挖去,面部被遮盖,下/体血肉模糊。”
庭渊问:“死者下/体血肉模糊是如何造成的?”
“不清楚作案工具是什么,不像是用刀子捅的,也没有任何其他物体的残留,说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仵作表示自己从未见过这种工具,根据他验尸对伤处详细勘验后,认为作案工具可能是两到三指粗细上面布满倒刺或者是尖锥的东西,可以划破皮肤并将皮肉刮下。”
“这也太残忍了!”杏儿噌地一下站起来,“别让我找到这凶手,不然我要在他的身上捅满窟窿!”
便是庭渊见多识广,也没有见过这种凶器。
但他脑子里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是不是类似于狼牙棒一类的工具?”
“可是狼牙棒是兵器,比人的胳膊还粗,怎么捅也不可能捅进去吧。”赤风疯狂摇头觉得不可能。
伯景郁道:“不是没有可能,主要得看用途是什么,弩箭可以做到用弩车数十人才能发射,狼牙棒自然也可以做到手指粗细。”
曹禺道:“我派人查了本县以及周边三百里内能够做兵器的铺子,没有人见过这样的东西,也没有人做过这样的东西。所以我也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只能是等抓到凶手之后看能不能找到得知工具是什么。”
众人纷纷点头。
听了四名受害人惨死,并且以这种方式惨死,所有人的怒火都到了巅峰。
杏儿的牙磨得咯吱作响,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气死我了,等我找到这凶手,非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把他剁碎了喂狗!”
平安道:“喂狗都是脏了狗的嘴,要我说,剁碎了把他丢进粪池里,他就配和大粪在一起,他就是粪池里的蛆。”
“不,他比蛆还不如——”平安愤恨地说。
伯景郁:“这样的凶手一日不除,我便一日内心不得安宁。”
怪不得曹禺成了这样,换谁谁都得被这凶手气疯了。
曹禺无奈叹气,“下官的能力实在是不足,两年半了都还没抓到这个凶手,这城南的居民我都快能叫上他们的名字了,可我还是不知道凶手是谁,凶手就隐藏他们之中。”
“下官真的是愧对朝廷,愧对百姓的信任。”曹禺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内心自责的同时又备受煎熬。
“下官作为地方父母官,却无法庇佑一方百姓,实在是失职啊——”
十七名死者,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连凶手一根头发都摸到,至今不知道任何相关的特征,换谁来,谁都要疯。
雨吸湪队=
如果是一个不作为,对百姓没有什么责任,也不是真心实意为朝廷和百姓付出,只想混官饷的懒散官员,不会有这么大心理压力。
庭渊能够感受到,曹禺的心理已经出问题了。
他一个责任感非常强的人,也将自己所有能够做的都做了,依旧抓不住这个凶手。
如今他已然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没有任何办法了,再这样下去,要么死要么疯。
“你做得很好了,真的。”庭渊非常认真地说:“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够做到的一切,你也尽力了,一个人的精力和能力都是有限的。”
“我身为地方父母官,却不能够保证地方百姓的人身安全,我实在是愧对朝廷对我的信任啊。”曹禺情绪在这一刻崩塌,泪水决堤而出,“我就是个庸才,是个废物,连一个凶手都抓不住……”
在无人知晓的夜里,他的情绪无数次崩溃过,无数次痛哭。
庭渊看着心里很难受,这个世界上的官员也不全是坏的,有像闻人政那样敢于抗争向死而生相信律法的,有像贺兰筠那样执着追求真相不惜大义灭亲的,也有像曹禺这样以天下大治为己任一心做好父母官的。
一个为了能够破案把自己逼到接近癫狂的地步,一个心心念念要让百姓安居乐业以命在查案的官员,值得人尊敬。
庭渊望着这样的曹禺,觉得有他,是胜国的福气,是栖烟城百姓的福气。
即便还未抓到凶手,他也还未放弃,还在苦苦坚持。
庭渊站起身,走到曹禺面前三步远的位置,按照胜国的礼仪朝他弯腰诚恳行李,“县丞大人以万民为重,是当之无愧的父母官,请受我一拜。”
这倒是让所有人都惊了。
栖烟城的官员震惊,是因为他们把庭渊也当成了钦差。
钦差无品级,除君上和皇亲外,见官大一级。
若是皇亲犯法,钦差虽无斩杀之权,却有监管收押之权。
伯景郁他们震惊,是因为庭渊从未如此真诚地拜过任何一个人。
无论是哥舒琎尧,还是伯景郁,庭渊从未行过如此大礼。
他向来是谁都懒得搭理。
庭渊所拜的不是这个世界的王权礼法,而是曹禺这一颗以民为重的心。
曹禺赶忙起身要回礼,“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
钦差是君上钦点的,是代天巡狩的大臣,这不就相当于君上拜自己。
庭渊在曹禺弯腰之前便阻挡了他,“曹县丞,我这个人从不阿谀奉承,也从不向王权礼法低头,即便今日是君上站在我眼前,不能让我心悦诚服我也绝不是行如此大礼。”
杏儿替庭渊作证:“这点我可以作证,我家公子可是连王爷都敢指着鼻子骂,半点不轻饶,您是第一个让他如此心悦诚服行礼的人。”
哥舒琎尧也没有让庭渊如此心悦诚服过。
在居安城伯景郁还未出现之前,两人也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哥舒琎尧于庭渊来说是知己,是那种酒逢千杯少的知己,但不是真正让庭渊心服口服的人。
其实一切早有预料,只是被庭渊忽视了,哥舒琎尧的心里一直存在着阶级,只是不如伯景郁来了之后带来的这种阶级存在那么强,以至于庭渊对这些视而不见。
伯景郁也现身说法:“曹县丞,你做得真的很好,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认真欣赏一个人,让我都心生嫉妒,他若是如此看重我,那该有多好呀。”
庭渊回头看了伯景郁一眼。
伯景郁不仅替他做了证明,对曹禺所做的一切给予了肯定,还吃醋了。
庭渊心说:你斩杀数百名贪官的时候,我也如此过,只是你没看到罢了。
但他二者终究是有不同的,这是胜国,伯景郁是君王,他有比曹禺更重的责任。
一个是大可不必如此,一个是必须如此。
这二者没有可比性,是不同的方向,同等地重要。
就像一公斤的棉花和一公斤的铁哪个更重,体积也好构成也罢都有不同,但是他们同样重要。
对于胜国来说,伯景郁这样的国君是最好的。
对于百姓来说,曹禺这样的官员是最好的。
国君再好,也难以惠及每一个百姓。
地方父母官能够给百姓带来实际的好处。
诸位钦差如此看好,轮番安慰。
曹禺心中好受了许多,“多谢诸位钦差大人对下官抬爱。”
庭渊道:“不必妄自菲薄,你已然做到了最好,城中的百姓无一不认可您的治理,没有人会觉得是你无能,是凶手过于可恨。”
曹禺擦去脸上的泪,“多谢大人对我的肯定,曹禺往后一定更加勤勉,努力抓住凶手,早日还栖烟城一个平安祥和。”
庭渊道:“若胜国官员皆同曹大人这般为国为民,胜国不愁海晏河清。”
“大人谬赞了。”
大家都能感受到,庭渊这一番夸赞,其他人也一同附和认可后,曹禺的状态好多了。
他一直认为是自己没有用,没抓到凶手,一直在从自身找原因。
如今有人告诉他,不是他的错,是凶手的问题。
及时给了他鼓励,让他重拾信心。
庭渊拍了曹禺的肩膀说,“我们一起将这个凶手抓住,然后将他千刀万剐,以正律法,以振民心。”
曹禺点头:“我栖烟城所有官员,但凭大人调配。”
庭渊也点了点头。
众人重新坐下。
伯景郁问:“这第五位被害人在何处遇害?时间间隔多久?”
曹禺道:“在青花坊安疏市长乐巷,距离第一位被害人林姑娘遇害的烟花巷,直线距离三里,而我和众人当时巡逻距离那姑娘不到二里,也是我们距离凶手最近的一次。”
众人有些惊讶。
曹禺无奈叹息,“当时我们从永昌市往北巡,途径烟花巷所在的安疏市,边走边鸣锣示警,而那凶手作案时我们与他擦肩而过,他肯定能够听到我们的鸣锣声,却并未收手,依旧选择对那姑娘下手。”
“多可笑啊,我们距离凶手那么近,他都敢顶风作案,在我们的鸣锣声中完成了他的杀人行为。”
“而我这病,也是那时落下的,当时得知凶手在我们鸣锣声中作案,而我们毫无察觉,让那姑娘遭遇毒手,一时气血攻心,从此便再无好转,那姑娘是有十四岁,如花似玉一般的年纪,他父母都已年近半百,老来得女,是夫妻二人唯一的孩子。”
听得众人心中对那凶手的恨又重了。
说起这事,至今曹禺还在耿耿于怀,“二老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在小姑娘头七那天,双双自缢身亡,我们晚到一步,只能给夫妻二人收尸。”
“这凶手着实可恨!”杏儿道:“算上这两条人命,至今已经十九条了。”
曹禺又摇头,“不,不止十九条,是二十二条。直接由他杀害的十七人,间接杀害的五人。”
杏儿:“!!!”
曹禺悲痛地说:“其中有一位妇人有了六个月的身孕,胎儿都已经成型了,还有一个妇人的丈夫听到她惨遭杀害,中风瘫痪,不久之后不治身亡。受害者中年龄最大的老妇人已经六十岁,十六岁便嫁给了她的丈夫,两人一路携手走过四十四年,老头出门买妇人最爱吃的糕点,老妇见要下雨,拿伞出门去接他,途中遭遇凶手杀害,而发现尸体的,正是出门买糕点的丈夫……”
所有人都为此惊得说不出话。
出门去给心爱的人买糕点,回家的途中发现她担心下雨自己淋湿来为自己送伞,却在途中惨遭杀害,而自己买的糕点她还未吃到,就先一步走了。
活着的人该有多自责,若是走快一些,会不会就能够赶上,她没有落单,也就不会因此被杀害。
光是想一想,便已经心痛到无法呼吸。
便更是不敢想老头在看到自己妻子的尸体那一刻,会是怎样的心痛。
一把年纪了还会因为妻子爱吃的糕点而出门为她去买,若非是爱到了极致,又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呢?
——这该是多大的遗憾……
遗憾是妻子没有吃到喜爱的糕点。
遗憾是那一把永远无法送到丈夫手里的雨伞。
遗憾是因为年纪大了没能跑着回家将糕点给妻子。
遗憾是没能见到妻子最后一面。
遗憾是他与妻子死亡地点的距离让他们阴阳两隔。
屋里不知道安静了多久,外面的雨哗啦哗啦地下着。
众人的眼泪如外面的雨幕,不断地落下。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直接将已经昏暗的堂屋照亮。
闪电的光稍纵即逝,屋内每个人脸上的泪痕也在此时闪烁。
没有人出声。
是随后而来的雷声。
轰隆隆——
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心里,就像有人敲响了衙门门前的鸣冤鼓。
雷声结束,曹禺道:“我们没能救下老来得子的夫妇二人,也没能阻止六旬丈夫追寻妻子的脚步踏上黄泉路。”
“他说:莫要阻我,我妻胆小,黄泉路上没我做伴,她过不去奈何桥,过不去奈何桥便要成孤魂野鬼,我是她的丈夫,说好要护她一辈子的,生前未能做到,死后又怎能食言……”
曹禺的声音很轻,很轻,他说:“那一刻,我恨透了自己,恨自己没能抓住凶手。”
第185章 挑灯夜读
众人都被曹禺这颗为民忧患的心所打动。
曹禺的手下抬上来三个大箱子。
一个箱子两个大男人抬着都费劲,可见里面装着的东西必然不少。
曹禺起身,将箱子打开,与众人说:“这就是城南连环杀人案所有相关的内容,都在这里面。”
庭渊道:“对于本案的详情内容,我需要一些时间来熟悉。”
“大人是想今夜连夜看,还是明日再看。”曹禺问。
庭渊道:“时间不等人,我连夜看。”
“好,那下官这就为大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以供大人翻阅卷宗。”
“有劳了。”庭渊朝曹禺点了个头表示感谢。
曹禺:“大人客气了。”
转而他又问:“大人可曾用过晚饭?若是不曾,我让厨房做些吃食。”
伯景郁道:“今夜必然漫长,看卷宗也消耗体力,多备些吃食吧,我看今夜要降温,若是衙内有多余的保暖物品,也给我们备上一份。”
他们都是次要的,这些卷宗即便他们读得滚瓜烂熟,也不一定能够从中查找蛛丝马迹。
庭渊是主力,身体又不好,伯景郁可不希望把他累倒。
庭渊的身体不好养。
曹禺道:“我这就差人安排。”
不多时他们便收拾出一间屋子,将所有的卷宗全都搬到那边屋子。
庭渊坐下从头看开始查阅卷宗,在他的右手边,放着厚厚一沓不曾写字的纸,是他拿来做分析的草稿纸。
许院判在隔壁屋等着,若庭渊有任何情况,他能随时为他医治。
曹禺和伯景郁都在屋内陪着庭渊。
杏儿和平安也在屋内等着,看看是否能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
外头电闪雷鸣,暴雨如瓢泼。
屋内只有庭渊翻动卷宗的声音。
烛火跳动,火光落在庭渊的身上,将他的影子印在身后的墙上。
他虽清瘦,可身后墙上的影子却像本体一样,岿然不动巍然如山。
伯景郁也试着翻阅卷宗,多作思考,看看自己能不能也从中找出一些疑点或者是破案的关键。
每次遇到案子都压在庭渊一个人的身上,全依照他,即便他有三头六臂,可人,就只有这一个,没有使不完的力气。
一是心疼庭渊要一肩扛起破案的职责,二是作为代天巡狩的官员若是什么都不学,将来遇到这样的事情,庭渊不在身边,自己即便是想要匡扶正义替百姓申冤也无法做到。
庭渊的生命是有限的,伯景郁也想多学一些东西,把庭渊的本事学到,将来若是能编写成册给刑司的官员传阅转授,这世上便能少一些冤案。
这一路走来接触的案子并不少,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庭渊在刑案上的认知和主管刑案的官员认知上有很大的不同。
庭渊这方面的造诣远高于他们。
早在闻人政的案子上,庭渊就有意培养过杏儿在断案这方面的能力。
杏儿很聪明,学东西很快,只要她想学,她一定能够学会。
只是当时庭渊看得出来她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也就没有强求,想让杏儿自己选择,而不是替她做选择。
自打董家父子在响水村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后,杏儿的眼里更能容下女子的苦难,也更能对她们的苦楚感同身受。
她从眺望未来想做知识和理念的传播者,逐渐变成想要为女子做实事的实践者。
杏儿看庭渊和伯景郁都在认真地翻阅卷宗,企图从这些卷宗里找到一些关键信息破案。
她也起身走向书案,拿起卷宗开始仔细查看。
庭渊抬头看了杏儿一眼,见她眼里满是坚定和认真,与伯景郁对视一眼。
人的行为和情绪是能够带动身边的人,平安见杏儿都开始认真查阅卷宗了,也跟着一起翻看。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看法,或许自己觉得正常的地方,在别人的眼中是不正常的。
查案多多少少都会带有自己的主观思考,或者是带一些所谓的经验之谈。
案件走入死胡同的时候,集思广益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四人开始查案子。
庭渊看一向不问世事对一切都表现得非常淡漠的平安在此时都想要出一份力,心中越发坚定,一定要将这个凶手揪出来,绳之以法。
平安并不笨,他用现代的话来说是个社恐,不似杏儿那般活泼开朗,也不善于表达,学东西的速度虽然没有杏儿快,但胜在沉稳。
庭渊将家业交给二人管理,在居安城那一年多,庭家的产业被她二人管理得井井有条。
他很愿意看到这两个人有所改变。
客栈里,掌柜的看着外头的大雨,打着哈欠,与小二说:“关门吧,他们今夜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但愿这场大雨过后,栖烟城能够恢复宁静,凶手能够被抓住,所有不得安息的灵魂也能安息。”
小二点了点头,附和道:“希望如此,还栖烟城一个天清目明。”
曹禺身体不好,陪着他们坐了两三个时辰,到了半夜整个人昏昏欲睡。
在烛火下看东西,庭渊也是头晕目眩,抬眼看到杏儿和平安都已经困得趴在桌上睡着了,曹禺单手撑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已然到了极限。
庭渊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曹禺,“曹大人,你回去休息吧。”
曹禺看向庭渊,打了一个哈欠,“大人,我还是留在这里陪你吧。”
庭渊道:“卷宗我还没看完,待我看完卷宗,怎么着都得明日了,你且回去好好休息,待我明日看完了卷宗,整理好心中所有的疑问,你也好清晰作答。”
若是休息不好,整个人昏沉沉的,又如何能够作答爽利。
听说他近两年没睡过一个好觉,这难得有了困意,是好事,庭渊也希望它能够回去睡上一个好觉。
曹禺起身,“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下官先行告退,若是大人有任何疑虑,可随时派人将我叫醒。”
“好,你快回去休息吧。”
送走了曹禺,庭渊拿毯子给杏儿和平安盖上,让他们两人接着睡。
伯景郁打开门,去外头又多端了几盏烛火进来,“屋里光线太暗了,伤眼睛。”
庭渊嗯了一声,与伯景郁说:“你也休息一会儿吧,看了这么久。”
伯景郁摇头:“我不累,倒是你得休息一会了,这么看下去,你身体吃不消,如今距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你睡一两个时辰,晚些时间我叫你。”
庭渊回到书案旁坐下,“不了,时间对我们来说太宝贵了,还有两箱卷宗没有看完,不能懈怠,若是因为今夜懈怠,导致下一名死者遇害,我会良心难安。”
伯景郁走到庭渊身后,帮他按着肩膀,“若是我能够为你分担一半的压力就好了,你也不至于这么累。”
庭渊闭目靠在伯景郁的身上,享受着片刻的安宁,“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还不够好,我还做不到帮你破案。”伯景郁十分心疼地看着庭渊,庭渊的眼里红血丝布满,满脸写着疲惫。
伯景郁帮庭渊疏松筋骨,让他可以稍作放松。
伯景郁:“我会努力学,争取以后不让你这么累。”
他这么说,庭渊很欣慰,朝他勾了勾手。
伯景郁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低下头。
庭渊猛然亲上伯景郁。
一番缠绵后,笑意直达眼底。
伯景郁感觉自己又有劲了。
庭渊摸上伯景郁的脸,轻轻地拍了两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必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你不是神仙,不用什么都会。”
伯景郁:“你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也不是神仙,慢慢来。”
庭渊每介入一个案子,就像吃了什么能够让他兴奋的药物一样,整个人都异常地兴奋。
等到案子结束,他就瞬间泄了气,得要很久才能补回身体。
这个案子比他们以往遇到的任何一个案子都要麻烦,受害者太多,没有凶手的线索。
以前介入的那些命案,庭渊的破案速度都非常快,小案子基本在一两天时间内就把案子破了。很明显这个案子是持久战,一两天肯定破不了,伯景郁不希望庭渊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把自己逼到绝路上。
庭渊忽然觉得谈恋爱也挺好的,特别是这种势均力敌的恋爱。
伯景郁可以算是暖男,但是他的特殊只对自己,这对于每一个谈恋爱的人来说,都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满心满眼的只有自己,只对自己一个人好。
伯景郁看到庭渊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问道:“为什么这么看我。”
庭渊笑着说:“因为你长得好看,不是中央空调,是我的理想型。”
“什么是理想型?”伯景郁不明白。
庭渊道:“就是理想中的伴侣,符合我对伴侣的全部幻想。”
伯景郁问:“你都幻想了些什么。”
庭渊:“能够独立自主,有聪明的头脑,和我相处起来合拍,足够理智。”
“我很讨厌吵架,一点也不喜欢吵架。”
以前他们还住在家属院的时候,每天晚上吃饭前后,对门楼里的邻居两口子就会吵架,吵得大家都不得安生,动不动就摔碗摔盆,吵得庭渊根本没办法吃饭写作业。
所以他不喜欢和遇事不冷静的人做来往,尊重每一个人的性格,但选择和谁做朋友,是自己的权利。
庭渊看着伯景郁,“你挺好的,不用操心,也不会和我吵架,生气又好哄,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自己做,而且有话你会说出来,像我这种不太能够表达清楚自己内心想法又很拧巴的人,跟你在一起日子就不会太别扭。”
庭渊也是可以沟通的,只是在情感方面,他没有什么参考性。
大学读的公安大学,校内禁止明目张胆的恋爱行为,所以大家都是偷偷地谈,或者去校外,庭渊的日常相对简单,父亲很少在家,也没有一个环境氛围。
这种事情上他的那点浅薄的认知都来源于上网冲浪。
伯景郁伸手捏了一下庭渊的脸,“怎么让你说得好像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
庭渊:“这样不好吗?”
“好。”伯景郁爽快回应,“挺好的,我也喜欢这种相对简单的相处。”
“或许是新手保护期。”庭渊轻笑。
伯景郁:“什么是新手保护期。”
庭渊:“就是刚开始谈恋爱,还很新鲜,或许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会觉得对方烦了然后就开始吵架。”
伯景郁:“我们应该没有那一天。”
庭渊垂眸,是啊,他们或许没有那么一天,七年之痒也得七年,他们不一定有七年。
伯景郁看他低着头不说话了,挑起他的下巴亲了一口,“你要是想吵架,我也能陪你,但是得说好,吵完不能生气,不能不让亲不让抱不让我上床睡觉。”
“你这是从哪学来的?”怎么还能想到这些。
伯景郁:“看别人相处,看出来的。京城八卦很多,你懂的~”
伯景郁朝庭渊递了一个眼神。
庭渊秒懂。
伯景郁:“你这么喜欢听这些东西,京城应该很适合你,有听不完的八卦。赶明我让人给你找两本书看看。”
庭渊问:“什么书?”
“京城夫妻二三事。”伯景郁说。
庭渊:“这是什么书?”
“闲书,上头写的全是各大府邸家宅之间的那些事儿,比如谁和媳妇吵架,吵了些什么,哪个官员惧内,哪个官员的媳妇是母老虎一类的。”
伯景郁笑着说:“礼部侍郎杨谦是京城出了名的惧内,他的媳妇是武将世家出身,两人也算是强取豪夺。”
庭渊微微眯眼,嗅到了一丝丝强制爱的气息:“强取豪夺?”
伯景郁点头:“是的,不过是女强男,不是男强女,杨谦娶她夫人,完全是夫人逼的。有一次杨谦下朝出宫后去同僚家里喝酒,同僚家中养了歌女舞女,几人正在听曲赏舞饮酒,杨谦的夫人赵娘子拎了一把大砍刀上门把刀架在杨谦的脖子上押他回府,隔天就传出要休夫的消息出来,杨谦直接跪在老丈人的门前求老丈人帮忙,好几天没上朝。”
庭渊噗嗤一声笑出来,“一开始强取豪夺,后面怕是心甘情愿了吧,要真不愿意,要休夫就该同意了。”
伯景郁点了点头:“赵娘子我见过,人很豪爽,讲义气,和京城那些女眷玩不到一起,她也不在意,家里头有功勋,丈夫身居高位,她自己也能披挂上阵。”
“还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大英雄。”庭渊对赵娘子生出了几分钦佩。
伯景郁点头:“是啊。”
庭渊拿起卷宗继续翻看,与伯景郁说:“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去见见这位赵娘子,看起来是个很有趣的人。”
伯景郁坐到庭渊身边,“你是我的王妃,她作为官员家眷,本该拜访你的。”
庭渊却摇头:“不,我要见的是英雄赵娘子,而不是杨谦的夫人赵娘子,自然也不会以什么王妃的身份,我不可能和女眷一样被你豢养在内宅。”
“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便会去做自己想做的,而不是被身份局限住。”
以前他们没有聊过这个,伯景郁觉得庭渊是有些误会了,解释道:“王妃只是我的伴侣的称呼,你想做什么,自然可以做什么,不会受到任何限制,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你更不是我豢养在笼中的家雀,而是天上可以自由的飞鸟。”
庭渊将手中的卷宗卷起来,在伯景郁的头上敲了一下,“我的好王爷,我们该看卷宗了,再不看,天该亮了。”
伯景郁抓住庭渊的手,在他的手腕处亲了一下,随后撅起嘴,“亲一下,不然我没劲。”
庭渊无奈轻笑,亲了伯景郁一口,打算坐回原位继续看卷宗,伯景郁拉住庭渊将他抱住按坐在自己的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赤风想问他们要不要吃点宵夜,一推门,“王——”
剩下的话被他急忙咽了回去,飞快关上门,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两人的吻被打断了,伯景郁有些不高兴,还想再亲一会儿。
庭渊伸手捏住他的脸,“乖,干正事,等这个案子结束,你想怎么着都行。”
随后给了伯景郁一个安慰性的吻。
对于庭渊的安抚伯景郁很受用。
庭渊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看卷宗。
和伯景郁稍微调情,让他的思维活跃了不少,大概是大脑分泌的多巴胺起了作用。
伯景郁起身出去,让赤风端了些吃的过来备着。
后半夜还有好几个时辰,熬夜看卷宗不吃东西肯定是扛不住的。
外头的雨下了一整夜。
曹禺睡了自己这两年来的第一个好觉,一觉睡到大天亮,也没做梦。
从床上起来,感觉自己的精神好多了。
收拾好了到前厅,一众官员都已经起来,在前厅等候。
曹禺有些抱歉地说:“让诸位久等了。”
“大人还是第一次来迟。”
“看样子大人昨夜睡得还不错。”
曹禺笑着说:“承蒙诸位同僚关心,昨夜我确实睡了一个好觉。”
雨水顺着房檐的排水渠滴落。
曹禺问:“昨夜钦差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众官员摇头。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了一整夜了。”一位官员感叹。
另一位官员说:“雨过天晴,或许实在预示着我们栖烟城的天,也快晴了。”
曹禺倒是很赞同这个说法,“等到凶手被抓住,那可就真是天晴了。”
这是他们所有人的期望。
屋内庭渊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伯景郁看他已经困得不行了,说道:“辰时了,休息吧,别硬扛了,你要是一口气看完剩下的这些,怎么着都得过午时。”
伯景郁实在是心疼,不想他如此,“凶手也不是今天就会杀人,你稍微休息那么一两个时辰,下午再看也是一样的。”
庭渊感觉现在自己急需咖啡给自己提神,可惜这是古代,没有咖啡。
苦茶已经喝了两壶,哈欠还是连连不断。
庭渊:“看完吧,看完再说。”
伯景郁无奈只能由着他。
但庭渊实在是太困了,没过多久手里的卷宗就掉落一地,差点一头磕在桌上,还好伯景郁扶得快。
庭渊努力睁开眼。
伯景郁说他,“别扛了,睡觉,你再不睡,我就把你打晕,你就算再着急,也不急一时。”
他朝外喊去,“赤风,让曹禺给我们安排房间休息,要是衙门没有房间,就去外头找客栈。”
庭渊:“可……”
“别可了,命要紧,你脑子不清醒的时候看东西,醒来你都不知道自己看了什么。”
赤风往前厅走,曹禺快步迎过去。
赤风道:“曹大人,不知县衙可有多余的房间可供休息?”
曹禺道:“有的有的,昨夜就已经让人安排好了。”
第186章 吻痕满布
庭渊一头从床上翻起来。
伯景郁紧跟着起身,忙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庭渊看向外面,雨还在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他坐在床上,听着雨声,后背发冷。
伯景郁看他如此失神,忙问:“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庭渊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视线落在伯景郁的身上,忽然抱住了他,“我做了噩梦。”
伯景郁轻轻拍着庭渊的后背,安抚他:“我在,不怕。”
庭渊的心跳得非常快,声音近乎哽咽,“我梦到了他。”
“谁?”伯景郁问。
庭渊道:“凶手。”
伯景郁心头猛地一跳:“你梦到了凶手?”
庭渊惊魂未定:“我梦到他在杀人,手段极其残忍,我让他停下,可他却跟没有听见一样,依旧对那女子痛下杀手——”
“你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伯景郁不断地拍着庭渊的后背,亲吻他,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庭渊没有办法在这时给予伯景郁任何的回应,梦里的一切是那么地真实,让他难以在从梦境中给他带来的恐惧中脱离出来。
庭渊并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若是在现实当中他与凶手正面相对,不一定会害怕,可在梦中,一切都是不同的,梦中的恐惧感会侵蚀人的大脑,传递一种恐惧的信息,不断地在脑海里回荡,折磨着做梦的人。
伯景郁感觉庭渊的精神太紧绷了,“不怕,不怕,我在,我们一起,绝不让凶手对下一个受害人动手。”
庭渊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接着又点头。
伯景郁也没从中弄明白他到底是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曹禺在这件事上的压力过大,已经是半步地狱,他不想让庭渊变成这样。
庭渊有可能拯救曹禺,可若是庭渊成了下一个曹禺,就没有人能够拯救他了。
伯景郁无法有效地缓解庭渊如今紧张的情绪,能够让他想到的,也就只剩下亲吻。
他将庭渊推倒在床上,压住他疯狂地亲吻着庭渊转移他的注意力。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庭渊从这种情绪中抽离出来。
这一刻,他理解到了曹禺心中对自己的愤恨。
曹禺无法抓住凶手,挽救那些本可以不死的人。
而他也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帮庭渊分担恶劣情绪。
办法虽然笨,可情欲是人的本能。
伯景郁粗暴的吻是他内心着急的写照,调动起了庭渊的情欲。
成功地转移了庭渊的注意力。
庭渊的力量不足以挣脱伯景郁的钳制,从被迫亲吻到共同沉沦,庭渊的本能被伯景郁牵动着,让他逐渐忘了梦里的恐惧,取之替代的是亲吻产生的情欲反应。
见他彻底平静了,眼神中也不再有恐惧了,伯景郁这才松开庭渊,重新将他揽进怀里,“我在,不怕。”
庭渊将手放在伯景郁的心口上,感受着他的心跳,沉默了许久,他说:“我一定要抓住这个凶手。”
伯景郁重重地亲了庭渊一口,“会的,我们一起抓住他。”
庭渊点了点头。
闭上眼睛,享受片刻安宁。
“外面的雨一直没停过吗?”庭渊问。
“没有。”
庭渊又问:“几点了,我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
转而觉得不对,补道:“什么时辰了。”
伯景郁听不明白几点是什么意思,回道:“申时过半。”
庭渊:“!!!”
他又一次从床上坐起来,“怎么就申时了,不是说好只睡两个时辰吗?”
从辰时到申时,已经过去四个半时辰(九小时)。
再过一会儿天就该黑了。
“我看你睡得太香,你也累了,不忍心叫醒你,休息好了,事半功倍。”
庭渊赶忙起床,“不能再睡了,我得赶紧去看卷宗,不然天就黑了。”
怪不得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很长的一个梦,睡了九个小时,这个梦能不长吗?
伯景郁紧跟着起床。
庭渊简单地洗漱后便要出门,伯景郁一把将他拉回来,把衣领整理好。
有点心虚不敢看庭渊的脖子。
刚才亲庭渊的时候粗暴了一些,庭渊的脖子上全是他留下的印子。
庭渊自己并不知道。
等到了前厅,准备继续去看东西的时候,前厅的一众官员和杏儿他们的眼睛都看直了。
庭渊以为是自己睡了太久,忙道:“抱歉,睡得太久,耽搁正事了。”
曹禺摇头:“大人并没有耽误正事,昨夜您也辛苦了。”
杏儿赶忙将庭渊拉进屋内。
看杏儿神神秘秘的,庭渊问道:“怎么了?”
杏儿指了指庭渊的脖子,“公子,你和王爷在房间里那个了吗?”
“哪个?”庭渊一头雾水。
转而猛然想到了什么。
杏儿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给庭渊。
庭渊接过一看,好家伙,满脖子都是吻痕,在吻痕里找没有痕迹的皮肤都很困难。
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出门的时候伯景郁为什么会拉住他,然后整理他的衣服,原来症结在这里。
想到自己刚才还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现在的庭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也太丢人了吧,丢八辈仙人的脸。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伯景郁睡在了一间房间里,肯定也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他倒是不怕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脖子上的痕迹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在床上大战三百回合呢。
伯景郁慢吞吞地进入房间,路过一众官员时,他们投来的视线也实在是让他觉得尴尬。
当时情急,只想着让庭渊转移注意力,下嘴狠了一些,粗暴了一些。
庭渊蹲在地上,脸都红到脖子根儿了。
伯景郁进屋后关上门,蹲到庭渊身边,将他扶起,“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
“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一下,好歹找个东西遮一遮吧……”
庭渊的眼神有些幽怨。
伯景郁将庭渊拉进怀里,“我错了,你罚我吧,我当时是真的没有转过弯,你也知道,你是我第一个人,我也是新手。”
庭渊也怪不到他的头上,虽说这些痕迹确确实实是伯景郁搞出来的,可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
到头来庭渊也只能是锤了伯景郁两下作罢。
伯景郁与门外的惊风说:“去弄些吃的过来。”
惊风道:“是。”
庭渊坐到位子上开始看自己没有看完的卷宗,早上看到还剩下半箱。
有部分还得重看,当时迷迷糊糊的,很多东西记得不太准确。
轻重缓急庭渊还是能够分得清楚的。
惊风弄来了吃的,都是补身体的。
给他们补充体力。
杏儿和平安也都在认真地看着卷宗,他们的进度和庭渊差不多的。
夜里睡得还算香,白天精神足看得快。
吃了东西庭渊看完所有的卷宗,天也黑了。
走出房间前,他还是在心里做足了建设,毕竟自己的脖子上全是吻痕,很难让人不注意。
原想着遮一遮,可转念又想,这玩意遮与不遮已经没有区别了,他们都看见了,遮了反而欲盖弥彰。
深吸了一口气后,他走出房间。
外头的雨从昨天下到今天,雨是比昨天小了一些。
见他走出房间,门外一众官员迎上前来。
曹禺问:“大人可有思路了?”
庭渊伸了个懒腰,随后问曹禺:“你们可有城南的地图,能否给我一份?”
曹禺道:“自然是有的。”
一名官员匆匆离去。
曹禺:“不知大人要地图做什么?”
庭渊道:“我对栖烟城不太了解,待会儿麻烦大人在地图上帮我标注一下案发地点和第几次作案。”
曹禺:“那是自然。”
不多时一份详细的地图便被拿来了。
古代的地图不如现代的地图看着那么详细方便,但辨别方位什么的还是没有问题的。
庭渊将城南的地图摊开,让曹禺拿朱红的笔在地图上为他做标记。
他则是进屋将自己整理出来的信息全都拿出来。
光是一些信息要素庭渊就写了二十多张纸。
最后一名死者遇害时间距离如今过去了十一天。
庭渊将所有的日期记录在一张纸上,从上到下清清楚楚,之间的间隔也算得非常清楚。
凶手的前几次作案间隔时间比较长,几乎都是四十五天左右作案一次,期间停了大概有三个月的时间,突然就在去年的夏天一个月内作案三起。
从那以后,作案的时间趋于稳定,三个月左右一次,到了今年五月之后,作案五起。
第十三名被害者的死亡时间在今年的五月二十六。
第十四名被害者的死亡时间是七月七。
第十五名被害者死亡时间是八月十四。
第十六名受害者的死亡时间是九月十九。
第十七名受害者的死亡时间是十月二十六。
如今距离第十七名受害者死亡时间已经过去十一天。
如今的庭渊已经将所有案卷相关的内容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包括仵作对所有死者的验尸记录。
伯景郁跟着庭渊从屋内出来,众人齐聚一堂。
“按照凶手如今相对稳定的作案时间,他们距离抓住这个凶手还有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庭渊道:“凶手如今的作案时间已经相对稳定,五月过后作案间隔都在一个月时间左右。”
曹禺将自己标注好的地点的图纸递给庭渊,“上面所有的内容我都标记上了。”
庭渊接过看了一眼,随后拿过木尺,从第一起案件的发生地点开始,将所有标注过的点全都连接起来,在图上形成了一条路线。
曹禺有些不明白,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庭渊道:“城南一共四坊十六市,一共发生了十七起案件,集中发生在十三个市。”
众人纷纷点头。
从庭渊画完的这张图里看也是很明显的。
其中没有发生命案的三市分别是:音舞市,幻音市,永乐市。
庭渊指着绿荫坊说:“一共有十七起案子,发生在绿荫坊的案子只有两起,一起在莺歌市,一起在雅琴市。音舞市和幻音市没有发生命案,幻音市和永乐市分别是城南大门入城后大街左右两个坊市,城门口守卫居多,外来人口居多,这两个地方作案风险极高。”
曹禺点头认可:“我也是这么想的。”
庭渊随即道:“常规的凶手作案一般有一个心理安全区,走路的话是五里左右,再远就要马车代步了。而本案的凶手是一名流窜作案的凶手,情况恰恰与常规的凶手相反。”
曹禺问:“大人口中的心理安全区是什么?”
庭渊解释道:“也可以说叫心理舒适区,就是凶手通常活动范围之内,他的内心觉得十分安全熟悉的地方。附近的情况他都十分清楚,在此作案他可以随时逃离,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能够逃脱抓捕。”
“就比如城内的抢劫犯,不会在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地方抢劫,万一对方勇猛,自己岂不是逃不掉了。”
曹禺虽然还是一知半解,但庭渊给出这个例子他能够明白。
另一名官员问道:“那为什么是五里?”
庭渊解释道:“五里路走路一般要两刻钟,对于坊市里生活的人来说,五里已经算比较远的路了,再远就需要马车出行,以案发地点为圆心画圆,所圈出来的区域大概就是凶手的心理安全。”
又有一名官员提问:“大人方才说本案的凶手与寻常凶手相反,流窜作案,如何能够确定心理安全区呢?”
“问得好,这个问题就是本案破案的第一个关键问题。”
庭渊指着三处完全没有发生命案的坊市说:“长乐坊和幻音市没有发生命案的原因是靠近城门,人多眼杂,那么远离城门的音舞市为什么没有发生命案呢?”
“或许是还没有轮到?”
“也可能是没有找到机会?”
庭渊又指了指音舞市的位置,“请大家仔细看这张图。”
曹禺最先发现问题,“所有案件都是围绕音舞市周边发生的。”
庭渊打了一个响指,“是的,所有案件都在围绕音舞市发生,凶手为什么不在音舞市作案呢?”
“音舞市是个什么情况?”庭渊问他们。
还是曹禺回答的庭渊,“这个市里面有很多戏班子,平日里这个市内没什么居民,都是一些戏台子营生,城南来往的人多,晚上热闹,几乎不设宵禁,夜里戏班子的人会去酒楼各处登台唱戏。”
“也就是说这里主要是夜生活,白天没有什么居民活动,对吧?”
曹禺点头,“分毫不差。”
庭渊:“那为什么凶手要放过这么好一个地方呢?”
众人一时间被问住了。
伯景郁道:“因为这个凶手就住在音舞市,这是他的老巢,作案的时候会有意避开,避免官府的人查到自己的身上来。”
庭渊啪啪鼓掌,朝伯景郁投去赞许的目光,点头认可道:“说得非常对,当一个凶手在坊市内流窜作案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避开自己熟悉的区域,因为那是他心中的净土,不管外面如何,这里一片祥和,会让凶手的内心十分安宁。这是他的心理安全区,如果心理安全区不安全了,他心中就失去了支撑。”
众人想了又想,觉得庭渊这个思路挺有道理的。
这是他们从前从未设想过的角度。
庭渊问曹禺:“这音舞市内共有多少长期居住的居民?”
曹禺道:“居民大概就一千人,但是有很多戏班子,流动人口挺多的,时常过去看戏的,加起来可能有两千人。”
“凶手难道就在这些人之中?”
第187章 方向错误
庭渊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兴奋了。
虽然音舞市里居住着几千人,可锁定了凶手所在的范围,也是极大地进步,比他们之前连范围都没能锁定要好太多。
曹禺谨慎问:“大人可能确定?”
庭渊点头:“必然如此。”
这是根据犯罪心理行为分析得出的结论,庭渊不认为自己会在这个上面出现误判。
凶手必然就在音舞市内。
庭渊看向曹禺,“曹大人,能够给我说说你从前的破案思路?”
曹禺点头。
“根据多起案件合并调查后,我分析凶手针对女子痛下杀手,应该是嫉妒憎恨女子,所以我对城南所有被女子伤害过的男人做出了调查。”
曹禺道:“有的是幼年遭遇母亲或者是后母殴打,还有些是妻子红杏出墙,城南数万户人家中,筛选出了三十七个可疑人员,我派人对这三十七人做了全天的监视,在案发时间内,将没有作案时间的逐一进行排除,可到最后,全都被排除了,一个都没剩。”
得知了他的调查思路后,庭渊终于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曹禺看庭渊欲言又止,问道:“大人,我的思路可是有问题?”
庭渊有些为难,曹禺现在的状况,若是直接告诉他,他的调查方向错了,会不会对他造成二次打击,以至于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曹禺道:“大人,您直接告诉我吧,我能承受得住。”
在曹禺再三要求下,庭渊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这个案子不可能将曹禺排除出去。
“你的调查方向出错了。”
屋内死一般地寂静。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其中一个官员问:“大人您确定吗?”
庭渊点了个头。
曹禺突然起身离席,“抱歉,我需要一些时间,消化我的情绪。”
说完他快步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众人心中有些难过。
有官员想要去安慰,被庭渊制止。
“大人为何不让我去?”那官员有些不解。
庭渊道:“这一关,得他自己过。”
没人能够帮他,得要他自己走出来。
这是他的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
“可若是曹大人想不开怎么办?”另一位官员十分担心。
“赤风。”伯景郁喊道。
赤风立刻道:“属下这就去。”
说完赤风便离开了,朝曹禺离开的地方走去。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
“等什么?”
“等曹禺回来。”
一众人等在正厅,等待曹禺的情绪平复之后回来。
他们不知道曹禺是否还会回来。
他是一个道德感特别重的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就很难缓解,因为判断失误导致不断有新的受害人出现。
可这一关,曹禺必须自己过。
一刻钟过去了,曹禺不见回来。
两刻钟过去了,曹禺还是不见回来,一众官员开始有些着急了。
不知道听从庭渊的话这么等下去是否正确。
庭渊与曹禺之间的交情不深,他们认为庭渊不在乎曹禺的死活,可他们不同,他们与曹禺共事几年时间,这案子从头到尾,曹禺为这个案子几乎奉献了自己的全部。
很多人已经坐不住了。
庭渊依旧气定神闲。
三刻钟过去了,曹禺还是没有回来。
有一位官员站起来,“钦差大人,曹禺是我们的同僚,我们共事多年,很抱歉我不能不管他。”
另一位官员也站了起来,“大人您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们不行,抱歉,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接着便是栖烟城的官员纷纷站起。
不经过庭渊的允许,他们便出了前厅。
惊风想去阻拦,庭渊微微摇头,叹了一声。
前厅里只剩下他们这些人。
伯景郁问庭渊,“你不去看看?”
庭渊摇头:“不去,他得靠自己走出来,这是他的心病,外力干扰不了,即便我去了,他自己不愿意,也是无计可施。”
伯景郁也就没有行动。
他明白庭渊的意思,庭渊很惜才,比他还惜才。
庭渊能对曹禺行大礼,便已经说明,他很看重曹禺。
伯景郁拍了拍庭渊的手。
庭渊:“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
伯景郁摇头,“怎么会,你是我见过最热心肠的人。”
庭渊叹了一声。
伯景郁:“我们应该相信曹禺,他会回来的,他不会被击垮。”
庭渊望着外面,雨还在下,一直未曾停。
但愿这雨过天晴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伯景郁听到了一群人的脚步声。
其中就有曹禺的。
他对庭渊说:“他们回来了。”
庭渊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曹禺归来,朝庭渊行礼,“大人,曹禺回来了,让大人为了担心了。”
庭渊看向曹禺,眼睛肿了,声音也哑了,应当是哭过,但他并未嘲笑曹禺,“快坐下吧,我们该继续推理案情了。”
庭渊淡定得就像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正是如此,曹禺心中才没有任何压力。
庭渊没有关心他一句,所有的关心都在行动里。
他没有特地询问曹禺什么,也没有给出关切的言语,更没有投来怜悯的眼神,也没有责备曹禺。
一成不变,就是最好的关心。
曹禺坐下。
主动打破两人之间的微妙,“大人说我的方向错了,还请大人明说,下官愚钝。”
庭渊问他:“你可还记得这十七名死者身上的衣着?”
曹禺点头:“全都记得,半点错不了。”
庭渊满意地点头,随后说道:“从第六位死者开始,一直到前段时间最后一名死者,十二名死者均是男装打扮。”
伯景郁:“你的意思是说,凶手的目标不单单是女性,也有可能是男性?”
曹禺惊呆了,“何以见得?”
庭渊进一步解释,“如果没有明显女性的特征,穿着男性衣物,依旧会遭到凶手的袭击,便说明这凶手不只是袭击女子。这些女子之所以被发现是女子,是因为凶手褪去了她们身上的衣物,露出了她们的女性特征。”
随即他问曹禺,“难道你没有注意过这点吗?”
曹禺道:“凶手所针对的都是女子,再就是这些女子个子都不高,我以为凶手是以身高在判断死者是男是女。”
庭渊觉得他这个思路有点钻牛角尖,但是站在曹禺的视角来看,又能够自圆其说。
“这些受害者并不是没有任何的共同点,凶手选择被害人也不是随机的。”
曹禺又问:“何以见得?”
庭渊道:“你自己也提到了,凶手选择的袭击目标身高不高,因此误导了你,以为凶手是以身高来判断自己的袭击目标是否为女子。”
曹禺道:“中州的男子个子再矮小,也不会低于六尺五(一米六五),低于六尺五的男子少之又少。而受害女性的身高在六尺(一米五)到六尺二(一米五五),从身高上来判断很容易就能判断其是男是女。”
“依照你这个思路判断问题也不大,但你换一个思路来看,为什么凶手要杀害的目标身高不会超过六尺二?”
庭渊停顿下来,等着大家思考。
“这是巧合吗?显然不是。”
还是伯景郁率先想出来,“六尺二是凶手的上限,再超过这个高度,凶手便没有把握将受害人制服,无论是六尺二的男性还是六尺二的女性,凶手都有把握将他们制服。”
说完伯景郁看向庭渊,等待他的回答。
庭渊笑着点头,“你说的是对的。”
伯景郁松了一口气。
曹禺此前从未想过从死者的身高入手去调查。
他只是以为凶手选择的目标身高不高,是因为她们都是女性。
却不承想女性不是重点,身高才是重点。
怪不得庭渊说他的调查方向出了错,现在看来,简直是错得离谱。
凶手要袭击的目标并不是女性,而是身高不足六尺二的人。
只不过中州的男性个子极少有这么矮的,再就是这些女子以男装出门,造成了这种巧合,让他误以为凶手是认出了这些穿着男装的人是女子,所以才对被害人痛下杀手。
按照庭渊的思路,他之前的思路就完全被推翻了。
有官员对此质疑,“既然你说凶手的目标不光是女性,那为什么前五起案件,凶手的作案目标都是女性?”
庭渊道:“这时凶手的作案手法还不够成熟,同样身高限制的情况下,女性比男性更容易制服,凶手在通过一次又一次地杀人之后,他的杀人手法已经逐渐成熟,他在为猎杀男性做准备。”
“从第六起案件开始,所有的被害人都是身穿男装男性打扮,且身高不足六尺二的女子,一部分原因是凶手连续在城中作案五起,已经引起城内众人的恐慌,女子出门都开始身着男装,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本身就想要对男子动手,而第六起往后的这些女子,多数当日身着的衣物打扮都没有暴露出自己明显的女性特征。”
伯景郁摸着下巴,“如此说来,凶手想要杀的是男性,但是又限制于身高不能超过六尺二,导致他所杀的全都是女扮男装的女子。”
庭渊点了点头。
杏儿问:“凶手为什么要卡住六尺二这个身高,这个身高的男性很少。”
伯景郁回答了杏儿的疑惑,“因为凶手对于超过六尺二的男性,没有把握制服。”
“六尺二不是男性身高的上限,却是凶手行凶的上限。”
庭渊对伯景郁竖起大拇指,“分析得完全正确。那么什么样的一个凶手,杀人还要挑身高呢?”
伯景郁回答他:“凶手本身不高,身材消瘦矮小,行动受限,凶手有残疾或者先天的力量不足。”
“还有可能年事已高,你之前说过,凶手行凶过程非常迅速,那么很有可能这个凶手即将丧失性能力,或者是本身性能力就不强。”
庭渊赞许的目光就没停下过,伯景郁的脑子反应是真的很快。
在这些人里,他总是能够最快地对庭渊提出的问题作答。
曹禺自愧不如,“从前我竟然从未想过这些。”
庭渊道:“这并不能怪你,而是这个案子的迷惑性太大了。”
曹禺叹了一声。
不行就是不行,不能为自己的不行找理由。
“那么再回到案件本身,为什么事发地点距离闹市非常近,且都是些羊肠小路,受害人为什么没有大声呼救。”
这是之前赤风提出的问题,同样也是本案破案的关键点之一。
当时庭渊并未立刻给出答案,也是想等看了卷宗之后再判断,避免先入为主,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赤风问:“为什么呢?”
庭渊依旧没有立刻对此作出回答,视线再度看向伯景郁,想看他对此有什么见解。
他能看出伯景郁想学他的本事,他想学,庭渊自然不会吝啬,人都是他的,便没有什么需要保留的。
再就是杏儿如今也是兴致勃勃地想要跟庭渊学破案,也想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庭渊很想教会他们。
此处没有课本,庭渊也不可能现编,而最好的教学就是实践,在实践中能够让他们快速地成长起来。
同时也能给曹禺留一些时间反映,让他和自己的下属都能从自己的破案思路中受益,以后说不定能也能惠及他人。
伯景郁想了又想,有些不确定地说:“死者都没有呼救,可能失去了呼救的能力,也可能是凶手让他们感受不到任何危险。”
庭渊看着伯景郁,心说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就是聪明呀。
对上庭渊视线,伯景郁非常疑惑,“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庭渊摇头,“没有,你说得很对。”
伯景郁安安庆幸,还好自己没有说错,他问庭渊:“你更倾向于哪种?”
“第二种,凶手让死者感受不到危险。”庭渊说道。
杏儿单手撑头思考,“什么样的人会让受害人感受不到危险呢?”
伯景郁:“步履蹒跚的老人,半大不大的小孩,身体有缺陷的残疾人。”
庭渊点了点头,“还有女性。”只不过这个女性要加上引号。
伯景郁猛地看向庭渊,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凶手是男性,女性哪有精/液。”
庭渊轻轻摇头,示意他莫要激动,“凶手当然可能是女性,受害人可以伪装成男性,凶手为什么不可能伪装成女性?”
“女性是最不容易让女性提高警惕的,因为女性极少会有杀伤力,施暴者往往以男性居多,男性在力量上有绝对的优势,女性由于身体构造,先天力量便不足于男性,九成以上暴力事件的施暴者都是男性,女性在社会群体中永远是弱势,所以一个女性出现在另一个女性身边,如果不是本身看起来就疯疯癫癫不正常或者是手持凶器,都不会引起同为女子的受害者的戒备心。”
在女性心中,同性是不会给自己造成伤害的,能够对自己造成伤害的,只有男性。
走在陌生狭小的巷子里,如果身后跟着的是自己不认识的男人,任何一名女性都会提高警惕。可若是身后跟着的是女人,女性往往不会有什么危险意识。
这是社会族群中的自然现象,本能地就会对同为女子的人放下戒备心。
“在此之前我们的目光都放在男性的身上,从未想过女性也有可能。”
庭渊道:“凶手仍是男性,只不过可能以女性的装扮示人。其中十来岁的男子或者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庭渊也不能把话说得这么满,凶手一定是男扮女装。
但是从实际情况来看,这的确是最有可能的一种推测。
庭渊又说:“这个凶手本身的身高应该不会太高,六尺八以内。”
六尺八有一米七。
女子身高长到一米七的极少。
“为何会在六尺八以内?”曹禺不解地问。
庭渊解释道:“对于男性来说,六尺八也就是差不多的一个身高,甚至比中州男性普遍来说要矮一些,可对于中州的女性来说,六尺六的身高已经是很高的了,六尺八这个身高,对于六尺到六尺二之间的女性来说,已经是一个有威胁性的身高了。”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凶手十分熟悉城南的环境。”庭渊问众人:“你们能想到的人,有哪些?”
杏儿率先回答:“走街串巷的货郎。”
庭渊点了点头,朝杏儿笑了笑,问:“还有吗?”
伯景郁道:“更夫,每夜打更。”
曹禺道:“还有巡逻的卫士,夜里会在城中巡逻。”
“更夫和巡逻的卫士一般都不会进小巷子,只能说他们对大路比较熟悉。”
羊肠小道更夫和巡逻的卫士很少涉足。
“那不就只剩下卖货郎。”杏儿说道。
曹禺点了点头,“除了卖货郎会进小巷子,其余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会往巷子里头钻。”
“如此说来我们要找的人是一个住在音舞市,以卖货为生,个头不高的卖货郎。”杏儿高兴地说,“终于有了些眉目了。”
大家已经有了思路,却不见庭渊拍板认可。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疑惑。
伯景郁问庭渊,“你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庭渊道:“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一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以走街串巷卖货为生,连杀数人,大家会对陌生人提高警惕,如此下来他要卖货就变得艰难了。”
“换句话来说就是我要是卖货郎,我杀人肯定去城东城西城北,不会在城南,杀人就等于砸了自己的饭碗,原本杀人之前城南有十二万居民,现在不到四万,大家都搬走了,生意就更难做了。”
“你这个说法也不无道理。”伯景郁摸着下巴,“那你觉得还会是谁?”
庭渊摇头:“暂时想不到,先按这个思路查吧。”
庭渊与曹禺说:“能不能把音舞市内所有人的详细信息摸排出来,职业,身高,家庭环境等,越详细越好。”
曹禺:“这个不难,音舞市内人口不多,我让人去普查,快则一日慢则两日,就能够有结果了。”
庭渊道:“如此甚好,你们也别大张旗鼓地去调查,就先摸清底细,避免打草惊蛇。”
曹禺:“大人放心,我会让手下的人小心的。”
“那今日就到这里吧。”
外面的天都黑了。
曹禺道:“大人今夜宿在衙门吧,你们的行李我让人去帮你们拿来,衙门已经给你们收拾出一个院子,可供诸位大人落脚。”
庭渊看向伯景郁。
伯景郁点头,“住吧,衙门要方便一些,不用来回跑,大家也能更好的休息。”
第188章 帮帮我吧
屋内,庭渊靠在窗户边。
外头还在下雨,只有雨声。
伯景郁从后面上前来环住庭渊,问道:“你在想什么?”
自打从前厅来了这后院,庭渊在窗户边上站了很久,一句话都没说。
心中有心事。
庭渊将全身的重量全都压在了伯景郁的身上,反正伯景郁会稳稳地托住他,摔不了。
“这个案子让我有点找不到方向。”
伯景郁:“你的分析都挺对的,曹禺他们很快就能有结果,距离下一个被害人死亡的大概时间还有半个多月,即便是错了,我们也还有更正的机会。”
庭渊嗯了一声。
伯景郁说:“上床睡觉吧。”
庭渊摇头,“睡不着,心烦,让我再站一会。”
伯景郁将庭渊的身体调了个方向,面向自己,“既然睡不着,那就和我一起做脱敏训练,今日还没开始呢。”
庭渊后退半步,腰被伯景郁搂住,没得再退。
伯景郁吻上来,“乖,今日的训练做完再说。”
“你……”庭渊拿他毫无办法,任由他对自己上下其手。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
庭渊半靠在窗台上,头抵在伯景郁的肩膀上,“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伯景郁亲着庭渊,手上的动作是一点没停下,“下雨不好吗?”
庭渊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命案总是发生在下雨天。”
下雨和犯罪,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联系,可确实很多命案都是发生在下雨天。
“头一次听。”伯景郁吻着庭渊,“为什么呢?给我解释解释。”
“大概是觉得雨水能够洗去罪恶吧。”庭渊没由来地想着,随后又说:“雨水能够冲刷掉很多关键的证据,我们干刑警的,最怕的就是雨夜过后接到的命案,大多案发现场的证据都被大雨冲刷干净了,寻找罪犯的难度会加大不少。”
伯景郁问他:“刑警是什么?”
“类似刑部里的刑探,刑捕。”庭渊道:“不同的是我们的分工更明确,侦查手段更先进,就比如这个案件,若是放在现代,我所生活的时代,可以通过调查监控,提出受害人身上残留的精/液去化验DNA,与数据库内的DNA做对比分析,看看能否锁定凶手,如果不能,就排查监控看看有无可疑人员出现在附近,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找,在我所在的现代,一个人很难在当下四处都是监控的世界里不留痕迹。”
庭渊说的很多东西伯景郁都听不明白,但他能从庭渊的言语中听出,他很想回到那里,他问庭渊:“你想那里了?”
庭渊点头:“怎么会不想呢,我的父母在那里,我的生活,我的工作,我所热爱的一切,都在那里。”
伯景郁眸光流转,问:“如果,如果你有选择,这里和那里,你会选择哪个?”
“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你。”庭渊低声说:“这里有你,伯景郁,那里是我生长了二十八年的地方,那里有我的一切,你们站在天平的两端,我无法作出选择。”
伯景郁其实心里也清楚,这就好比让他在父亲荣灏哥舒琎尧和庭渊之间做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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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爱情,一边是亲情。
这是无解的。
庭渊:“我们之间隔了太多东西了,景郁,我多希望我能拥有完完整整的一个人生,能够可以和你一起,做任何我们想做的事情。”
“我明白。”伯景郁对上庭渊的视线,“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不必为难,顺应天命,你爱我就够了。”
庭渊看他如此,无奈轻笑了一声。
伯景郁有些不明所以,“笑什么。”
庭渊双手勾住伯景郁的脖子,“你呀,同时拥有事业脑和恋爱脑,但凡你不是个恋爱脑,我们两个都好不上。”
“什么是恋爱脑。”伯景郁不明白。
庭渊解释道:“恋爱脑就是满脑子只想着谈恋爱,一心只想着和喜欢的人卿卿我我,全部心思都放在对方身上,除了和对方腻歪,什么都不想干。”
伯景郁轻轻咬了一下庭渊的唇瓣,“我在你的眼里是这样一个形象吗?”
“也不全是,你的公私分得还挺清楚,公事上一心搞事业,私事上一心搞我。”
“公是公,私是私,得分开。公事上你是我师爷,私下里你是我的王妃,哪能混为一谈。”
“我就喜欢这样你的。”庭渊主动亲了一下伯景郁,“我喜欢你有原则,有底线,有目标。”
伯景郁听他这么说,心中高兴雀跃,“能从你的嘴里听到这种话,可是不太容易。而我也恰恰喜欢你这些优点。”
优秀的人,喜欢对方,不单单是只看脸。而是能够发现对方身上的优点,如果只是因为对方长得好看,容颜终有衰老的那一天。
优点是很难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失的,一个被逐渐磨炼出来的人,身上的所有光环大多都是伴随着这个人走完一生。
“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坚持,我们能够在这一条路上,找到我们共同的坚持,庭渊,我对你的喜欢,不是皮毛。”
庭渊点头认可,“我知道,我们都不完美,但我们都会为了对方而改变自己,都会成为更好的人,会成为彼此更好的爱人。”
从居安城初见到现在半年了,两个人都变了很多。
庭渊想起伯景郁初见自己的时候一点都不服气,拿话噎自己,不情不愿地喊自己叔父。
当时的心里是真的生气,若不是看在哥舒琎尧的面子上,他都懒得搭理伯景郁。
那时的伯景郁就像是一张白纸,还没有人在上面书写过什么,干干净净的,身上带着君王的傲气,时刻都端着自己,就像财阀家不谙世事的小公子出来逛菜市场一样,看什么都觉得便宜。而今回头再看,他竟会觉得那时的伯景郁呆头呆脑地很可爱。
经历了这么多案子,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一样的小王爷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头脑灵光做事快准狠的君王。
中州贪官一案,他已经从稚嫩的少年蜕变成了能够扛起国家责任的君王。
庭渊看着如今的伯景郁,自己就是在他的蜕变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沦陷了。
伯景郁抬手捂住庭渊的眼睛,“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然我会忍不住,现在就想要了你。”
庭渊吞咽了口水,心头一震,“这这这……”
伯景郁自己缓了一下把这种念头压了下去,“这么怕和我深入交流吗?”
庭渊轻咳一声,“你自己几斤几两你没数吗?”
伯景郁听到他这么说,突然笑出了声,“别的我都有办法,这天生的我还真没办法。”
庭渊瞟了一眼,“给我点时间,让我做做心理准备吧。”
伯景郁轻哼一声,“你有一副热心肠,谁有困难你都帮,帮帮我吧,哥哥。”
“你不要叫我哥哥,我对你这种称呼简直毫无抵抗力。”
一叫心都软了。
伯景郁:“求你了,我的好哥哥,帮帮我。”
外头风雨交加,与他们的心情呼应。
伯景郁拉着庭渊的手给他按摩,“哥哥辛苦了。”
空余的手想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接吻让他口渴得不行。
不到二斤的茶壶在庭渊手里咣当作响左右摇摆,水很难倒进茶杯。
伯景郁从他手里接过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喂给他。
喝了茶,庭渊没由来地叹了一声。
伯景郁问:“心里还装着案子?”
庭渊点头,“放不下,这个案子让我心里很不踏实。”
庭渊描述着那种感觉,“就好像站在了大雾之中,我能看见凶手,但是隔着雾气我看不清他的身形和脸,中间总是隔了点什么,让我没有办法准确抓住他。”
伯景郁尝试开导庭渊,“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么多案子下来,你的判断都很准确。”
庭渊却轻轻摇头,“这次和以往不太一样。”
伯景郁问:“哪里不一样?”
他感觉挺一样的,曹禺他们没有发现的问题,庭渊在看过卷宗之后,就迅速地让这个案子有了重大突破,锁定了凶手的位置,同时凶手也有了一个初步的雏形。
在他眼里,距离破案已经很接近了。
只要锁定符合庭渊推论的这个人,几乎就可以破案了。
庭渊认真斟酌了之后才与伯景郁说,“不同的点在于我们从前破的案件,都属于围绕着受害人的人际关系展开的案件,而眼前当下这个案件是社会性案件,凶手与被害人之间不存在直接或者是间接的联系,凶手的作案目标是在一定的条件下随机选择的,没有办法通过受害人的人际关系做切入点调查,所以我无法通过某一个疑点切入寻找凶手,这也是曹禺在这个案子上一直没有任何进展的原因。”
所以在这个案件上,庭渊才会如此小心谨慎。
如果案件程度有评级,从前的所有案件都属于是入门级别的开胃菜。
而这个案子的难易程度算得上中级。
难就难在,凶手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无异于大海捞针。
庭渊问伯景郁,“你觉得什么样的男性会杀害男性?”
在过去的很多类似的连/环/杀/人案中,死者多为女性,凶手是想报复女性。
而这个凶手则是想要报复男性,尽管他所报复的全都是穿上男装的女性,可这个凶手本质上还是想要报复男性,前期被虐/杀的女性是他行凶过程中的磨刀石,并非他真正想要挥动屠刀的人。
如果这个凶手不是受硬件条件的影响,或许这个案件里的死者会有很多是男性,是硬件条件限制了凶手的发挥。
所以庭渊觉得卖货郎这条路线不太对。
他与伯景郁说:“如果凶手真的是卖货郎,第一点我觉得他不会在自己要做生意的范围内杀人,人的脚程是有限的,卖货郎走街串巷地卖货,接触最多的就是女人,若说是憎恨,平日里他与男人打交道的并不多,袭击方向应该是女性才对。”
伯景郁按着他的思路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照你这个思路,凶手憎恨的是男人,那我们的调查方向是不是应该在父亲身上,凶手可能被自己的父亲殴打过。”
庭渊轻叹一声,“让我感到费解的是凶手想杀的是男性,但又奸污了女性,还要用自己带的变态工具去损害女性的下/体,剜去女性的眼睛,又要将死者的头盖住,光是从死者身上的情绪反应,就很奇怪。”
伯景郁思虑片刻,推测:“有没有可能这个男人曾经也被女性伤害过,所以他憎恨女人,也憎恨男人。”
“不排除这个可能。”庭渊道:“在强/奸/杀/人案件里,凶手蒙住死者头部的行为,是一种悔恨的表现,在逃避死者的视线,不愿意与死者对视,可他又剜走了死者的眼睛,这两者是相悖的。”
伯景郁也觉得有点奇怪,推测道:“有没有可能是他觉得剜掉死者的眼睛会让死者看起来很恐怖,所以才用衣服遮盖起来的。”
庭渊摇头:“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不会在后续的案件中都这么干,你想啊,如果他真的觉得恐怖,才拿衣服将死者头盖起来,那么为什么不把下/体也一并盖起来,按照仵作尸检的描述,死者的下/体血肉模糊,光是想一想这场面也是很吓人的,不会比剜掉眼珠子好多少。”
这么一想也是。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后,伯景郁说:“算了,明日再想吧,强行逼迫自己去想这些,可能会适得其反,或许睡一觉起来,思路就能打开了。”
庭渊嗯了一声。
躺到床上,庭渊又开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伯景郁将他固定在自己的怀里,“别想了,睡吧。”
“睡不着。”庭渊撑头,“你说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才会造就出这样的凶手。”
伯景郁思考了一会儿,无法给出答案,却想到了另一件事,“凶手随身携带奇怪的工具将死者的下/体弄得血肉模糊,如果……”
“你是想说如果死者是男性,他会不会也这么干?”庭渊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伯景郁嗯了一声。
庭渊道:“当然也是有可能这么干的,我曾经在内网上看到过一个案子,凶手专门去gay吧引诱有家室骗婚的男同,然后将其的性/器/官割下来塞进男人的肛/肠中。”
伯景郁问:“gay吧是什么?”
“类似于这里的酒馆,不过那里性自由,里面都是喜欢男人的男人聚集在一起,找自己看对眼的男人上床。男同就是男性喜欢自己的同性,简称男同。”
“如此开放吗?”伯景郁有些惊讶竟然还有如此开放的地方,“是不是类似于妓房里的小倌?”
庭渊摇头:“不一样,你说的这个叫嫖/娼,gay吧里看对眼发生关系叫一/夜/情或者约/炮。”
“两者之间的区别一种是掏钱卖/身情/色/交易,另一种是享受性/生活快/感。”
伯景郁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你们那边如此刺激的吗?”
庭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
“那骗婚是什么意思?”伯景郁不明白,“攀高枝?”
“骗婚是一个广泛概念,男同骗婚是非常可恶的事情,通过和女性成婚孕育后代,让女子沦为自己的生育工具,然后在外面和别的男人乱搞,女子只是他们的生育工具。”
“这个在胜国是很正常的事情,一些贵族会在府上养男妾,或者是娈/童,歌女,舞女,到了年龄他们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留下就给一笔银子离开。”
妓房是明令禁止的,但是入府做歌女舞女男/妾/娈/童这些并没有被禁止,算是正经职业。
第189章 尽情蹂/躏
“照你这个说法,凶手杀人是在替天行道呀。”伯景郁说道。
庭渊对伯景郁这个想法愣了一下,随即又觉得很正常,毕竟伯景郁属于一个看客,没有职业赋予的责任。
伯景郁也注意到庭渊刚才愣住的表情,问他:“我说得不对吗?男同骗婚让女子沦为自己的生育工具,这不就是在替天行道吗?”
“站在你的角度来说,没问题。”庭渊肯定地回答,“因为你是第三视角的看客。”
伯景郁问:“那站在你的角度呢?你怎么看这件事。”
庭渊:“我可以抨击鄙夷甚至辱骂骗婚的男同,但我是一名警察,我不能对凶手杀人的行为做出任何评价,警察的责任是守护人民,在律法没有根据相关证据给公民定罪之前,凶手是人民,被杀的人也是人民,哪怕他是人渣,我没有上帝视角,在律法没有给这人定性之前,我只能将他当作人民。在我的眼里只有犯罪嫌疑人和被害人。”
“我的职责是查清犯罪事实,而不是评判一个人杀人时否目的是否为了惩恶扬善,刑警在整个案件的过程中其实更像是一个工具,我们不该在调查案件时与任何一个案件相关的人员共情,这很有可能会导致案件最终的走向出问题,影响对案件的判断,从而让调查的结果失去公正性。”
“法度无情,人有情。前提是要到法官评判的那一步,在此之前的整个程序必须是正义的,而在此之前,刑警是程序正义的维护者执行者,案件最终是否要考虑凶手杀人的初衷动机从而减轻处罚或者是不处罚的自由裁量权在法官的手上,而不在刑警的手上,刑警的职责就是侦破各类刑事案件,要做到客观公正,办案不带任何情感只看证据的状态是刑警的最好状态。”
“凶手杀害被害人是替天行道这句话可以从任何人的口中说出,但绝不能从执法者的口中说出。”
听他说完这些,伯景郁对庭渊又有了新的认知。
怪不得庭渊从不盲目地将任何人定性为凶手,在以往的种种案件中,他要主张查清犯罪事实之后再审判。
伯景郁不止一次从庭渊的口中听到程序正义,随着他们接触的越来越多,查的案件也越来越多,伯景郁更能明白庭渊当初的坚持。
程序正义在江小宝的案件里也有很好地体现,小宝往井水里下毒是事实,官员依照小宝的口供定罪也没有问题,可就是这样一个没有问题的案子,却险些让小宝枉死,真凶逍遥法外。
程序正义体现在案件调查的方方面面,不能因为嫌疑人承认自己杀人,就以此盲目定罪,得要所有的证据能够形成闭环指证嫌疑人杀人。
也体现在庭渊在这个案子里的谨小慎微,认为卖货郎不太可能会是凶手。
庭渊道:“程序正义是我们能够给受害人和嫌疑人最基本的公正道义。”
伯景郁赞同地点头,“往后我会让所有的官员都注意这一点,核查所有的证据真实性,以此减少冤假错案。”
庭渊摸上伯景郁的脸,主动亲了他一口,“你越来越有担当了,也越来越完美了。”
伯景郁回吻了庭渊,“我的完美离不开你一路的引导,离不开你的坚持,我逐渐完善的观念是你填充打磨出来的,没有人能够否定你的价值,也没有人能够将你付出的一切从我的成长轨迹中抹除。”
“你本身就是很好的人,没有什么缺点,我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没有你,便没有今日的我。”伯景郁希望庭渊能够记住他的付出,而不是把这一切都归根于自己本身,“玉不琢不成器,你不必抹除自己的价值。”
庭渊窝在伯景郁的颈窝里,“我想和你就这么一直走下去,等到我们垂暮之年,能够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着蓝天白云风鸟花蝶,时间慢慢流逝,你我恩爱如初。”
伯景郁抱紧庭渊,现在在流逝的不是时间,是庭渊的生命,庭渊的生命是倒计时,“那你争取多活些年,将来我给你在院子里种上你喜欢的花草树木,能赏花,能乘凉,能吃果,秋赏落叶冬赏雪,树枝还能捡起来烧火。”
庭渊轻笑,“真是可恶的资本家思想,要压榨掉最后一点价值。”
伯景郁不知道他说的资本家是什么,但他听懂了后半句,“我也会这么压榨你的,活着你要陪我三餐四季,从头到脚都归我,连头发丝也得是我的,死了也要埋在我的边上,哪怕成了一具枯骨,你也是我的人。”
庭渊突然骑坐在伯景郁的身上,从上到下俯瞰着他,“那你可要努力一些,记得把我压榨得干一些。”
“有时候我真的会想,这是不是我做的一个梦,我的二十八年里真的充满了太多太多的遗憾,父亲将一生奉献到国家建设中极少回家,母亲投身律法正义建设的工作中替人民主持公道对我陪伴不足,奶/奶不喜欢我的母亲连带着也不喜欢我,身边所有人的人接近我都是因为我父母的权势,我不能随心所欲的交友,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我的父母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成为人民警察后守护人民成了我的责任,我的整个人生成长轨迹是缺乏情感的,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是极度缺乏的,所以我来了这里,杏儿和平安给了我亲情,哥舒琎尧给了我友情,而你给我了爱情。”
庭渊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伯景郁的脸上,眼泪滚烫,伯景郁轻轻地抬手拂去他脸上的泪,一个翻身便将庭渊压在了自己的身下,“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那么我很荣幸能够做你的梦中人,与你相识、相知、相爱,未来还会相守,我会是你的亲人,会是你的至交好友,也会是你的爱人,是那个会将你视为此生唯一挚爱并忠诚于你的只属于你一人的倾慕者。”
“即便当这场梦醒了,我也会存在于你的脑海里,存在于你的心里,存在于你的血液里,会在你的身边陪伴你,会在你的眼前看着你,会在你的远方等待你,会在你的身后追随你,我无处不在,无时无刻不爱你……”
庭渊紧紧地抱着伯景郁,一刻都不想松手。
他的所有情绪所有的一切,全都向伯景郁打开了,再无半点隐瞒。
——从前我不信神明,但今日,我希望神明能够怜悯我,让伯景郁留在我的身边。
栖烟城的雨终于停了。
天边甚至还挂了一道彩虹。
庭渊起床时,伯景郁还在他的身边,如昨夜那般,他紧紧地抱着伯景郁不肯撒手。
庭渊都不记得这是自己来到这里哭的第几次了,每一次伯景郁都在场。
伯景郁这张脸简直可以用伟大来形容,这要是在现代出道,分分钟能成顶流。
庭渊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对着一张脸犯花痴,以前他觉得自己的师父柏峙凛的建模脸简直天下无敌,柏峙凛会抽烟会骂人,而且骂得很凶,私下里他经常说柏峙凛那么凶会找不到老婆,如今看着伯景郁这张脸,比柏峙凛好看,温柔还不骂人。
趁着伯景郁没醒偷亲一口,他应该不会发现的吧?
庭渊偷偷上前,在伯景郁的嘴上亲了一口。
唇瓣软软的,就像果冻一样,亲上了就停不下来。
多亲一会儿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当他睁开眼,发现伯景郁也睁着眼看着他,顿时像是做了坏事的小朋友一样心虚。
“我就是……看你的嘴巴很漂亮,想亲一下。”庭渊支支吾吾地解释。
伯景郁眼底含笑,抓住庭渊的手用力一拉,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只是亲了一下?”
“一会儿……”
伯景郁:“我是你男人,你想亲我就亲我,用不着偷偷摸摸。”
庭渊一想觉得也是,为什么自己会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明明他们两个现在是在谈恋爱,往大了说是已经私定终身了,亲一口怎么了!
顿时就硬气了。
“我要亲你。”庭渊底气十足地说。
伯景郁朝他勾了勾手指,“来吧,尽情地蹂/躏我,都是你的。”
庭渊扑上去。
又被伯景郁压在了身下。
庭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伯景郁就已经亲上来了。
不是说好我亲你,怎么又变成了你亲我。
庭渊已经适应了伯景郁这种原始的亲法,倘若有一天伯景郁变温柔了,他或许会不适应。
被亲得迷迷糊糊的,庭渊躺在床上调整自己的呼吸,伯景郁已经下床了。
推开窗户透气,与庭渊说:“雨停了。”
庭渊坐起来,朝着窗外望去,想到昨晚在床边干的事,有些不好意思。
伯景郁抱臂看着庭渊,“想什么呢?”
看他一脸贱兮兮的,就知道他在调戏自己,没回话。
吃完早餐到了前厅,曹禺并不在前厅,只有两名官员在。
对方朝庭渊和伯景郁行礼。
伯景郁问:“其他人呢?”
官员回答:“曹大人带着他们出去走访调查了。”
伯景郁有些意外:“这么早。”
庭渊抬头看了一眼,今天的天气不错,远处还能看到彩虹。
官员回道:“大人说早点弄完就能早点抓住凶手,出门前大人留下我们二人,说如果两位钦差大人想要去哪里,或者想知道一些什么,由我们来告诉二位。”
伯景郁问庭渊:“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庭渊思虑片刻说道:“我想去案发现场看看?”
伯景郁:“案子过去这么久了,案发现场应该留不下什么证据了吧。”
庭渊:“就是想去看看,说不定能有些思路,我师父曾经给我说过,如果在一个案子里走到了死胡同,那么就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伯景郁听庭渊说他师父,想来这个人比庭渊还要厉害,若不然怎么能做庭渊的师父。
“那就回去看看吧。”
官员问:“大人想从哪个案发现场开始看?”
庭渊道:“最后一个受害人。”
第十七名受害者死亡时间距离如今过了十二天,一般的记忆一个小时就忘得差不多了,重要的大事记忆极限可以保存三个月左右,十二天对于记忆来说还算比较新鲜,很有可能从案发现场周边得到一些线索。
对于刚发生不久的事情,很多人都还有印象。
而他们大致也有了一个推测,这个凶手可能会男扮女装,问问周边的人有没有在案发前后看到独身的女子,或许也是案件的突破口。
一开始的时候女子满大街都是,可随着这么多起案件发生后,在街上几乎看不到穿女装的女子,如果还有女子穿女装出现在附近,一定会引起注意,这是很强的一个记忆点。
人们往往会对那些不合时宜的东西记得格外地清楚。
比如在这种情况下穿女装的女子。
断腿断脚的小老头。
吊儿郎当的少年郎。
昨夜他们二人深入分析了凶手的特征和疑点,伯景郁心里是很高兴的,庭渊愿意与他商讨,交换意见,而不是一个人憋在心里。
说明他已经开始把自己摆在和他相同的位置,开始重视他在案件中能够起到的作用和地位,同时也能说明在庭渊的心里,他的水平上升了很多,不是以前那个他说什么自己只负责执行的人了。
这种势均力敌的感觉,让伯景郁很享受。
去往案发现场的路上,官员也给他们详细地说起了第十七名死者的情况,叫宁琳琳,死于长灯市梅雨巷。
遇害的小路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她的父亲卧病在床,弟弟年纪尚小,母亲前年去世,如今家中生计由她在酒楼做工维持。
事发时是下午,她每日都会打包一些酒楼客人的剩菜剩饭回家给父亲和弟弟吃。
家中情况实在是不好,邻里间也都对她们家多有照拂。
酒楼的老板也是念在她一个女子,一片孝心的分上,留她在酒楼做工,时不时让厨房给她送几个好菜。
不敢直接送,怕伤了她的自尊心,都说是客人觉得菜不新鲜退的。
一些客人没怎么吃的菜,跑堂的伙计收拾桌子的时候,也都会特地给她留下来。
听了这女子家中的遭遇,庭渊和伯景郁心中都很难受。
杏儿更是直接哭了出来。
她苦过,所以更心疼这女子。
父亲走后她与母亲还有弟弟妹妹相依为命,日子过得也很苦,母亲身体不好,弟弟妹妹年纪小,她也是早早地就入了庭府做工。
庭渊将帕子递给杏儿让她擦眼泪。
杏儿哭过后,与庭渊说:“公子,一定要抓住这个凶手。”
“我会努力的,抓不到这个凶手,我便不离开栖烟城。”
庭渊看向伯景郁,“可以吗?”
伯景郁点头:“当然了,舅父说过,再小的事情只要是和百姓有关,就都是大事,何况这么大的事情,不把这个凶手抓住,我岂不愧对自己的身份。”
官员只当他说的是钦差的身份。
庭渊明白,他说的是齐天王这个身份。
伯景郁是胜国的王爷,自己的子民正在遭受迫害,身为王爷,他怎可能坐视不理。
“我们一起努力,将这个凶手抓住。”
走进梅雨巷,巷子很窄,只能一人通过。
前后都是高墙。
庭渊从巷头到巷尾,足足走了五百步。
回头与伯景郁说:“这巷子有三百米左右。”
“这种巷子一般人肯定不敢进。”
伯景郁点头认可。
庭渊记得这个案子的报案人就是一名女子,他问官员,“这个案子报案的女子,你们核实过她的身份吗?”
第190章 内心扭曲
“你不会是在怀疑那报案的女子吧。”
伯景郁惊讶地看向庭渊。
庭渊点了个头,与伯景郁分析:“你想啊,如此深的巷子,如果不是回家的必经之路,又有几个女子敢随便走进这样的巷子,发现尸体的地方在巷子中间。”
照这个思路,伯景郁一想觉得也有些道理。
随行的官员回道:“那女子只是报了案,说自己是回家经过此处,当时我们并没有问太多。”
庭渊:“最先发现尸体的是那女子,当日她的衣着打扮如何?”
官员回想了一下,说道:“我们看见她的时候,她穿的是男装,判断她是女子是通过她说话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和女人的声音是不同的。
庭渊又问:“那你可还记得她的长相?”
官员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记不太清楚了,当时我们的注意力都在受害人身上。”
另一位官员说道:“我倒是对那女子有些印象,身高大约六尺五,左眼角下有一颗泪痣,样貌还挺清秀的,看着大约二十出头。”
“当时你们可曾问过她为何会经过这条巷子,可曾问过她的名字。”
“她说自己回家经过此处,叫晏七娘,其他的信息便不得而知了。”
庭渊道:“我需要你们立刻核实这附近可曾有一名叫晏七娘的女子。”
官员对于庭渊的要求有些惊讶,“大人还真怀疑这发现尸体的女子有问题?”
“去查一查,总归是没有坏处的。”庭渊往巷子的另一端看去,“这巷子长得看不到尽头,若是有人在这样的巷子里跟在我的身后,我肯定会十分害怕,想要快速离开这里,这附近都是住宅,距离主路还有一段距离,通常这种小路若不是住在附近的人是不会踏足的,她若真住在这附近,很容易就会查到她。”
官员觉得庭渊有些小题大做了,但想着庭渊毕竟是钦差,而且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也就没有反驳。
庭渊又问:“从此处前往宁琳琳家还有多远的路程?”
官员回他:“大概六七百米,从这条巷子出去之后,再走一小段路就到那姑娘家里了。”
庭渊哦了一声,“你带我们过去看看吧。”
官员以为他是想去看看宁琳琳的家人。
走完这条小巷子后,视线豁然开朗,后面是一片低矮的平房,道路不算太宽。
官员走在前头,庭渊和伯景郁并肩走在后头。
庭渊四处打量着这里头,看到有一条可以通行马车的大路,似乎与刚才他们进入这小巷子之前走过的那条大路是相通的。
他问前面带路的官员,“这条路和那边那条路是连通的吗?”
官员点了点头:“是,这一片都叫梅雨巷,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主巷,这一条横着的路和那边那条竖着的路是交叉的,从刚才我们走出来的这条小巷子过来其实就是在抄近路。”
他这么说庭渊就明白了,正常是接近直角的路,按照这条小巷子走出来,其实是类似于走了三角形的斜边。
而他们刚才通过的小巷子,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算巷子,而是房子与房子之间的排水渠。
其中有一面墙是别人大宅院的外墙。
西南府夏季受到西州吹过来的西风影响,暴雨还是挺多的,这边的房子周边都要留下一个小小的排水渠,避免雨水不能及时排出,可能会导致屋内渗水,时间一长很容易返潮。
到此庭渊便更觉得寻常人不是赶时间,不会走这种连路都选不上的巷子。
庭渊与伯景郁说:“现在城南可以说人心惶惶,女子都不敢出门,出门也要身着男装,如果不是非走不可,走大路也不会绕太远的路,一般的女子应当是不敢走这种路的。”
伯景郁一开始是持怀疑态度的,直到看见了大路,他也开始赞同庭渊的推论。
“现在城南的女子应该有共识,那就是别走小巷子,宁琳琳走小巷子是因为她赶着回家给父亲和弟弟送吃的,家里的情况太特殊,她得赶这个时间。”
伯景郁道:“一切等找到这个发现尸体的女子就知道了。”
庭渊的直觉告诉他,应该没有晏七娘这个人。
这巷子没有藏身之处,就是一条路到头,一旦进了巷子,唯一的出路就是另一头,巷子长有三百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那一头跑到这一头,以女子的速度,最快都要四十到五十秒,慢一些的要一分钟甚至更多,若是走路那就慢了,两三分钟左右。
莫说是一个女子,就算是自己,庭渊也不敢保证自己走进这种巷子里,身后跟着一个自己的同性,自己会不会害怕。
危险意识是人的本能。
他与伯景郁说:“只有两种情况下在这样的巷子里,宁琳琳发现自己身后有人跟着才不会喊叫。”
伯景郁自然也是明白他想说什么,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一种是自己熟悉的人,一种是对自己没有危险的人。”
庭渊点了点头,“你认为哪种可能性大一些?”
伯景郁道:“这个真不好判断,都有可能。”
庭渊却给出了判断,“在这个情况下,肯定是第二种。”
伯景郁问:“为什么?”
“你试想一下,如果是第一种,这个人和宁琳琳非常熟悉,宁琳琳还会被害吗?此处距离凶犯居住的音舞市很远,因此凶手不可能跟宁琳琳相熟,宁琳琳没有走出这条巷子,跟在他身后的熟人却能走出这是说不通的。”
有且只有一种可能,跟在宁琳琳身后的,一定是凶手。
那么,凶手可能是宁琳琳相熟的人吗?
答案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有一种答案,凶手是一个让宁琳琳感受不到任何危险的“女人”。
伯景郁有了新的疑问,“在这样的一个小巷子里,凶手即便是个女人,可周围的女人全都身着男装是男子的打扮,猛然冒出一个女人出来,还跟着自己走进小巷子,宁琳琳难道就不会警惕吗?”
“栖烟城只是城南发生了连环杀人案,还有城西城东城北,如果凶手说自己是来找人的,或者说自己迷路了,又或者说自己来投奔亲戚的,女装打扮倒也不是不正常。”
女子身穿男装外出,只是栖烟城城南这一个区域如此,女子在其他地方生活依旧。
走亲访友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全城的女子都身穿男装,那么穿女装出行的女子肯定会被怀疑,当下的情况是只有城南的女子穿男装。
城南也不是完全和其他地方没有来往。
“这个凶手对城南的情况非常熟悉,很可能杀人之前就做了盯梢,选的这种地方都是受害人不容易逃脱的地方,如果我是凶手,我伪装成女子,在死者进入巷子后从后面叫住她,问她住在巷子出口那边某一户人家的路怎么走,你觉得宁琳琳拒绝她同行的可能性有多大?”
伯景郁顺着庭渊这个思路思考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几乎不可能拒绝。
“这对于宁琳琳来说,就是顺路的事情,走出这个巷子,她顺手一指就能够给对方指明方向,这种举手之劳,一般都不会拒绝。”
“是呀,一般来说都不会拒绝。”
所以庭渊的怀疑不是毫无道理。
伯景郁:“那凶手极有可能是以各种原因接近不同的受害人,然后趁她们不备时将她们弄晕实施犯罪。”
“真的会有凶手会在杀人之后胆大到出现在官差的视线里吗?”伯景郁问庭渊,他觉得这有些不太可能,什么样的凶手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做出这种事情。
庭渊说道:“这种凶手还真有,不仅有,还挺多,具有极强的反社会人格,喜欢参与到案件中来,把主导破案的人耍得团团转。”
“在我所在的世界上有一个非常出名的凶手代号十二宫,这个凶手杀了人之后,会不断地给警察寄去案件相关的线索,等着警察来抓他,一步步引导警察。
还有些凶手会搞出杀人预告,告诉警察,在什么时间以什么样的地点用什么样的方式杀死被害人,而这样的行为会让他们感受到快感。”
伯景郁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什么样的凶手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庭渊道:“不要试图去理解疯子的世界,因为他们的世界是不可被理解的。”
伯景郁越发觉得庭渊对凶手伪装成女子的判断是正确的。
“那么这个晏七娘,很有可能就是凶手伪装的,出现在曹禺他们的视线中,寻找刺激。”
“从第一名死者到最后一名死者,历时两年半,凶手早就从杀人和折磨被害人这件事上找到了快感,他的内心已经扭曲了,现在他杀人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如果我们不能趁早抓住这个凶手,我想不久的将来,这个凶手一定会再度缩短其作案的时间来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
从凶手屡次作案后都没有被人发现这点来看,庭渊更倾向于凶手性/无能,无法通过正常的性/生活满足自己的快/感,只能通过杀人折磨受害人这种行为方式来满足发泄自己的欲/望。
又或者说,凶手也曾遭遇过类似的侵/害,以此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庭渊想了又想,昨夜到今日,思前想后思来想去,能够想到的,也就是凶手曾经有过类似的遭遇,让他的心理扭曲变态。
如果单纯地因为性/无能,凶手不会如此执着于猎杀男性,极有可能是曾经有男性侵犯过凶手。
再结合凶手特意避开的作案区域是音舞市,而这个地方戏班子最多,教坊也很多,专门培养的就是歌女舞女一类职业,其中肯定不乏男人会从事这一行。
还有就是戏班子里的许多名角儿都是反串,男串女,女串男,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很多剧种的角儿都是反串的,不是说女子就一定能够在戏台上演女性角色,而是要看嗓子的先天条件。
戏班子戏班子,声音和身段才是最重要的,性别是次要的。
对于戏班子里本就唱女角色戏的男人来说,伪装成女人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这是他们每天的工作。
无论是声音还是神态都可以做到惟妙惟肖。
在没来这个巷子看过具体的情况之前,庭渊心中也只是有这样的猜测,如今看了这巷子的情况,还是认为凶手是伪装成女子的可能性最大。
伯景郁也能够感受到时间上的紧迫,与庭渊说道:“我们肯定能够在他下一次作案之前将他抓住的。”
庭渊笑了笑,“但愿如此吧。”
官员听他们两个唠了一路的嗑,听得也是云里雾里的,很多东西他根本听不明白。
但那些主体的内容和脉络,他还是能够听明白。
细想下来觉得庭渊的思路很有道理。
官员指着其中一户挂着白幡的人家说,“那就是死者宁琳琳的家。”
庭渊站在门外。
伯景郁问庭渊:“要进去拜访一下吗?”
庭渊摇头:“不用,我们又没有带来对他们有用的消息,逝者尚且不能安息,此时拜访只会让死者的家属徒增悲伤。”
“那你要过来是什么意思?”伯景郁有些看不懂了。
庭渊从自己的身上取出钱袋子交给身边的官员,与他说:“你把这些钱拿去给死者家关系较好的邻居,让他们往后对这家人多照拂一二。”
伯景郁倒是没想过庭渊过来是这个原因,他将庭渊身上的钱袋子拿了回来,将自己身上的钱袋子给了官员,“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出钱呢。”
庭渊:“这是我私人填补,让你出钱起步更奇怪。”
“你是我的人,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伯景郁望着庭渊压低声音,“你再说一句私人让我听听。”
庭渊哪还敢说。
杏儿有些不明白,“公子你为何不直接将钱给他们父子呢?”
转手给了邻居,万一邻居昧了钱该怎么办?
“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帮衬他们家的也就只有邻居,这钱本就是给邻居填补的,没有昧不昧这一说。”
“可是直接花在他们身上不好吗?”杏儿不明白。
庭渊道:“能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世间苦的人千千万,我们没有办法帮到每一个人,只能雪中送炭,保证他们短期内无忧,剩下的得靠他们自己找到谋生之道。”
把钱给邻居,邻居虽然不会一世相帮,可终究是欠了邻居一份恩情,这恩情将来是要还的,姐姐没了,弟弟总要成长起来,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盼头。
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帮助他们找到谋生之道,比直接给他们送吃送喝好。
“曹禺也会善后,时不时给他们一些帮助。”
这事儿伯景郁也有发言权,“就像各处受灾了,朝廷赈灾,组织灾后重建,帮助当地老百姓恢复秩序,对他们加大扶持,但不会因为他们受灾之后就一直让他们住在难民营里,赈灾是一时的,救助也只是一时的。”
这下杏儿明白了。
杏儿问:“他们撑不过这段时间怎么办?”
平安伸手敲了一下杏儿的头,“傻妹妹,公子刚刚不是让人送钱给邻居了吗?”
杏儿捂着头。
赤风给出了答案,“宁琳琳遇害到今日已经过了十二天了,对于这种情况,衙门会给一笔丧葬费,并且会协助他们办理丧事,鳏寡孤独废疾者,朝廷本就有官员专门负责供养,帮助他们渡过难关,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们的生活问题,这些当地监管民生的官员会解决的。”
杏儿哦了一声,“可是我们家的情况怎么没有人帮衬呢?”
第191章 当街亲吻
赤风思前想后,只想到了一种可能,问杏儿:“你们家是不是没有去给你父亲销户?”
他这么一说,杏儿倒是想起来了,“确实没有,当初我爹坠崖,没有找到尸骨,只有一个衣冠冢,母亲并未去衙门给父亲销户,我家的户主至今应该还是我爹。”
赤风道:“那便不奇怪了,你不去销户,衙门的人不知道你家孤儿寡母,自然也就不会给你加额外的扶持。”
杏儿叹了一声,“以前也不知道有,所以……”
“也不见得是这个原因,衙门会帮扶老弱病残孤寡独还是得看各地官员对政策的执行力度,不是所有官员都能做到这一点。”
以前伯景郁总觉得所有官员都会关心人民,但这一路走来也见到很多懒政的官员,真正一心向百姓,把百姓的事情放在自己心里的官员实在是太少了。
杏儿想着觉得也是,“现在我有公子送的大宅子,还有公子给的银钱,每年的工钱足够养活一大家子人,还能有盈余,苦难都已经过去了。”
伯景郁:“你这里是过去了,但是官员懒政的事情还不能过去,我会修书回京城,让三院的人敦促各地的官员勤政,将朝廷所有的政策都执行到位。”
事关民生,马虎不得。
那官员送钱归来,和伯景郁复命,“大人,钱袋已经送到。”
伯景郁嗯了一声,“如此,往后你们时常过来照拂一二即可。”
“请大人放心。”
两名官员齐声道。
伯景郁看向庭渊,“接下来做什么?”
庭渊道:“去和案发地周边的居民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在案发当日看到一名身穿女子衣衫的人。”
若是有,那这女子去往何处,做了什么,沿途去查,看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有用的消息。
如今这个情况下,没有多少女子穿女装出门,若是真有这么个女子,大家不会毫无印象。
依照庭渊所说,他们从巷子周围的小铺子开始一家一户地问。
“女子?”被问话的人摆手,“城南这种情况,哪有女子敢穿衣裙出门,出门个个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生怕自己成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现在城南的街上哪能看到穿女装的女子哦。”转而看到杏儿,指着杏儿说:“大半年来这是我看到的头一个。”
一连问了数家,都是这么说的。
官员开始怀疑,“凶手行凶时真的穿了女装吗?”
大家都说没见过穿女装的女子,总不见得是入了巷子才换上的吧。
伯景郁望着前方还有好多户人家,说道:“或许是这里离得太远,这周边到处都是巷子能够通往后面的小巷子,入口这么多,凶手或许是从别的入口进巷子的。”
伯景郁还是愿意相信庭渊的判断。
庭渊心中很温暖,这种时候,伯景郁还愿意站在自己的身边相信自己,他就是自己的底气。
伯景郁与庭渊说,“我们往前走走,去前面问问,说不定有人见过。”
庭渊点头。
两人朝前头走去。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而不是在无进展的时候怀疑我。”
质疑是人的本能。
对于官员的质疑庭渊并不会觉得生气,面对质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任何人都希望自己能够被人坚定不移地信任。
伯景郁做到了这一点。
伯景郁偏头看了庭渊一眼,“谢什么,这有什么好谢的,我相信你的判断如你相信我的决定一样。”
庭渊轻笑着点头。
门前坐着一个穿着男装的老婆婆,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女子。
庭渊问她:“老婆婆,你知道后面巷子里被人奸杀的姑娘吗?”
那老婆婆抬眼,有一只眼睛看不见。
另一只眼落在庭渊的身上,问道:“你们是官府的人?”
庭渊点头:“是的,我们是官府的人,想找你打听一些情况。”
“哦,那你问吧。”老婆婆说。
“案发当日,你有没有看见过女子装扮的人?”
庭渊本不抱希望。
老婆婆想了一下,说道:“还真见过。”
庭渊顿时眼睛都亮了,与伯景郁对视一眼,立刻问老婆婆:“您能给我描述一下那日/你看见的那个女子的情况吗?”
老婆婆认真回想,“那日我和往常一样坐在门口带着小孙子玩,有一个身穿粉衣的女子顺着旁边的巷子进去,我看她女子打扮,提醒她不要走小巷子。”
“自打城中出现了一个变态杀手,专门袭击女子,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身穿女装的女子了,那姑娘长得年轻又漂亮,我才提醒她的。”
庭渊表示理解,问老婆婆:“那你和她说话,她可曾回答过你?”
老婆婆说:“回了,她说自己是来找人的,有人接她,我也就没有多问,毕竟这是她自己的事情。”
“后来听说巷子里出了命案,我还以为是她出事了,还和儿媳说起这事,惋惜来着,那姑娘长得是真漂亮。”
从她的言语中也能听出来,她是真的觉得惋惜,想来那姑娘这样忙应该是非常不错的。
“你可记得那姑娘有什么别的特征吗?”庭渊问。
老婆婆想了想,说道:“没有,不过我记得那姑娘当日手里拿了个包袱,听她说话言谈举止神态,还有穿着打扮,看着就不像寻常人家的女子,我寻思她可能是从家里偷跑出来,或者是来找情郎私奔的。”
老婆婆的儿媳从屋内出来,与庭渊他们说:“我婆母喜欢听戏,时常听些富家女与穷小子私奔的爱情故事。”
“倒也无伤大体。”这对案件的整体判断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老婆婆叹了一声, “谁能想到死的会是巷子里的宁家姑娘。”
庭渊问老婆婆,“那女子是宁家姑娘前进巷子的,还是之后?”
“这我不好说,我没看见宁家姑娘进巷子。我们这一段路到处都能通往巷子,这可说不好她们谁先进去。”
“那这确实不好判断,辛苦婆婆了。”
婆婆一笑,“举手之劳,不辛苦。”
她指着身后的杏儿说:“小姑娘可千万别进巷子,更别落单了。”
杏儿点点头,“谢谢婆婆提醒。”
庭渊转而又问:“婆婆你在这城内居住多少年了?附近的人你都认识吗?”
他看这老婆婆面相得有五六十岁了。
老婆婆说:“我们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城内,这就是我们家的老房子。”
儿媳说道:“我家翁是上门女婿。”
老婆婆主动说起了自己的事情,“我家老头子是西州逃难过来的,家中只有我一个女儿,当年我丈夫年轻的时候样貌出众踏实肯干,我父亲便将我许给了他,招了他做上门女婿,可惜是个短命鬼,婚后第七年就死了。”
“后来又赶上天灾瘟疫,我家中的人死得也差不多了,就剩下我与幼子相依为命,靠着家里的家业生存,才没在当初战乱那种情况下丧命,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这老婆婆的心态倒也挺好。
庭渊所在的世界也经历过苦难,知道生活在苦难中的人会有多辛苦。
说起当年的战乱,伯景郁就会有些恼火,亚祖赈灾贪污公粮,让数百万百姓丧生,简直是毫无人性泯灭人伦。
庭渊握住伯景郁的手。
伯景郁的责任感很重,颜槐序的事情能帮他气昏过去,从前提这事他只会怪叛军,现在提起他没有脸面面对这些受灾后存活下来的群众。
这事儿毕竟和他家有一定的关系。
伯景郁回握住庭渊的手,还好他的身边有庭渊,愿意陪着他支持他,能够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帮助,让他的情绪得到舒缓。
庭渊问老婆婆,“婆婆你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对这里的人应该都很熟悉了吧。”
老婆婆点头,“那是自然,这附近方圆三五里内的人我基本认识。”
“那婆婆可知道附近有一个叫晏七娘的女子?”
“晏七娘……”婆婆想了想,随后问自己的儿媳,“我要是没记错,后面巷子里刘家新娶的妾室就叫晏七娘吧。”
儿媳点头:“那女子确实叫晏七娘。”
倒是让庭渊没想到真有晏七娘这个人存在。
“这刘家住在哪里,我们有些事情想要找晏七娘核实一下。”
若是能找到晏七娘,起码能够排除一个猜测。
老婆婆来到巷子口,往前头指,“你们就顺着这巷子往前走个三百米,就能到另一条辅路,门口有两个大的石狮子,那家就是刘府。”
“谢谢婆婆。”
众人走入这巷子,顺着婆婆指明的方向往刘家去。
杏儿问庭渊,“公子,是不是找到晏七娘就能水落石出了。”
庭渊摇头,“只能排除一个推论。”
伯景郁道:“之前你家公子怀疑他们所看到的晏七娘这个人不存在,是凶手假扮的,如果晏七娘存在,只能是推翻了庭渊之前的推论,排除了一个错误的选项。”
杏儿:“公子的推论怎么会出错呢?”
“当然会出错了。”庭渊笑了一下,“你倒是信任我。”
杏儿拽着庭渊的袖子,“我当然信任你,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伯景郁拽住庭渊另一个袖子,“看来,不止我一个人盲目地信任你,庭公子~”
庭渊轻咳一声,“那我得感谢公子无灾,身先士众一马当先。”
伯景郁愣了愣,庭渊还从未正儿八经地喊过他无灾。
他这个字,也没有多少人会喊。
他们都习惯喊他名,庭渊突然这么喊上一声,倒让伯景郁感觉有那么点情趣。
庭渊看他不应声,以为这事就这么翻篇了。
谁料伯景郁却说,“你喊我的字,还挺好听的,我爱听。”
庭渊:“……”
“你现在是一点儿都不避人了。”
惊风和赤风两人在队伍最后憋笑。
杏儿站在另一侧,也在憋笑。
庭渊偏头看了杏儿一眼,“笑什么呢?我说错了吗?”
杏儿指了指庭渊的脖子,“公子,事都干了,还避什么人呀。”
“你现在是站他那头了吗?”庭渊问杏儿。
杏儿急忙摆手:“那当然是没有的,我是你这头的,但你是他那头的,四舍五入我也是他那头的。”
惊风与赤风说:“咱们杏儿姑娘的觉悟就是高。”
下场就是吃了赤风一肘击,“咱们?”
谁跟你咱们。
惊风急忙改口,“你们,你们,啊不,你的——”
杏儿回头瞪惊风,“你再胡说!”
赤风立刻捂住惊风的嘴,与杏儿说:“我这就教训他。”
杏儿哼了一声。
庭渊和伯景郁对视一眼,双双笑出了声。
前头两个官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别的钦差大臣那都是严肃得不得了,怎么着一群钦差看着跟出来玩似的,整天嘻嘻哈哈好生欢乐。
而且还两两相好,这是朝廷允许的吗?
有一种这是在公费谈情说爱的感觉。
伯景郁一把捞过庭渊,咬着他耳朵问,“能不能多叫几声我的字,我爱听。”
“你什么不爱听?”庭渊趴在伯景郁的身上。
前头官员都还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伯景郁:“你叫什么,我都爱听。”
说完就趁机亲了庭渊一口。
庭渊:“???”
“你真是越发胆大了,在大街上都敢这么干,你是真不把他们当外人!”
伯景郁轻笑,“他们本就不是外人,况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杏儿立马捂住自己的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
前头两位官员也不敢回头。
平安将头偏向一边,从杏儿和庭渊中间窜过去,拉住杏儿的手腕往前走,将杏儿带到了前头去。
赤风见平安要拉杏儿,刚想阻止,转头看见他拉的是手腕,就没上去。
拉手腕没关系,反正隔着衣服。
惊风: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一天到晚要被秀恩爱。
也不知道飓风什么时候回来。
飓风回来了,单身的就不止他一个,这样就能有人替他平分伤害了。
伯景郁得意地朝庭渊挑了挑眉,“你在周家北院废井旁当众亲我的时候,你可没考虑过外人。”
“那时候情况不一样,那是我死里逃生。”
“你就说你亲我是不是事实。”
“是!”
伯景郁又搂着他亲了一口,之前亲的是脸,现在亲的是嘴,“没有哪条律法规定我不可以当街亲你。”
庭渊认真想了一下,那还真没有,“可这终归是……”
伯景郁问他:“你们那里不是性自由吗?如此开放自由的地方,怎么还有你这样古板的人?比我还古板。”
庭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还真给他问住了,转念一想不对,别人玩得再花不意味自己也要玩得花。
伯景郁这是在偷换概念。
伯景郁又问:“难道我是什么拿不出手的人吗?”
“不是。”
伯景郁满意地笑了,“不是就行,我就喜欢你亲我,贴我,跟我亲密一些,你挂在我身上我都能单手托着你,谁要敢说我伤风败俗,反手我就给他两耳光让他重新组织语言。”
一时间庭渊竟分不出到底谁才是现代人。
伯景郁说:“这也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喜欢男人的男人和喜欢女人的女人多的是,又不是喜欢上别人的男人,我亲的是我自己的人。”
庭渊居然被他说服了,转念一想也是。
而造成他和伯景郁之间的认知差距是他们所接受的教育。
伯景郁接受的是王权教育,在他所接受的教育里,作为王的伯景郁是有绝对的话语权和对事物的掌控权。
庭渊所接受的现代教育结合社会特性,内敛含蓄从一而终,而他的家庭教育又是几代人沉淀下来的传统的中式家庭教育。
再加上父母职务带来的外在压力,父母的职务光环不是庭渊的令箭而是枷锁。
第192章 因为爱你
庭渊回吻了伯景郁。
伯景郁倏地睁大了眼睛:“!”
内心疯狂咆哮,这是可能发生的事情吗?这真的是可能发生的事情吗?
他他他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主动吻我!
伯景郁一把将庭渊抱起,进了旁边狭小的巷子。
惊风下意识地反应就是跟上去。
赤风一把将他拉走,“你脑子有问题吗?”
这种时候,一个侍卫,上去凑什么热闹。
去看他们两个亲嘴吗?
抬手就给了惊风一个爆栗。
惊风痛得捂住头,“下手能不能轻一点。”
他一个侍卫,职责就是要保护伯景郁,自然是伯景郁在哪他就在哪,这是他潜意识里的东西,根本不用大脑判断。
伯景郁将庭渊抵在墙上,看他红了耳根,问:“怎么就突然想开了,要亲我了。”
庭渊主动勾住伯景郁的脖子吻上他。
亲完了再说。
别浪费了这条没人的巷子。
还有两人的独处时光。
大街上需要顾忌,每一个吻都是浅尝辄止,这条巷子里,他们想亲成什么样都行。
庭渊不想浪费这个机会,也想做出一些改变,在一些不涉及原则和底线的事情上,去尽可能地满足伯景郁。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能给他的,就尽力给,别让伯景郁留下遗憾。
既然都已经决定在一起,何必让两人之间总是别扭。
庭渊的回应对于伯景郁来说,就像是引火线,也像是兴/奋/剂。
都认识半年了,庭渊是个什么样的人,伯景郁里里外外早就摸透了。
对于庭渊来说,当街亲吻无异于当街裸奔,他是一个极其在意别人目光的人,能够放下心里的负担主动当着别人的面亲吻自己,就像让他当众脱光一样。
两人在巷子里吻得难舍难分。
庭渊主动回应,主动纠缠,还有那双勾住自己脖子不松的手,都让伯景郁异常地兴奋。
绵长而又热烈的吻结束后,一向肺活量很好的伯景郁都有些吃力,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而被他抵在墙上的庭渊也没有再回避他的视线。
伯景郁缓过来问,“你怎么突然就想开了。”
“因为我爱你。”庭渊满目真诚,一双容不得渣子的眼里,映着伯景郁,有且只有他。
透过这双眼,伯景郁仿佛看见了庭渊的灵魂,那个他爱得不能自拔的庭渊。
庭渊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句话,包括自己的父母。
他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有多大,够不够伯景郁听清。
我爱你。
这句话伯景郁对庭渊说了很多遍,以不同的形式,他一直在向庭渊努力的证明和传递着自己的爱意。
庭渊一直是被动地在回应着伯景郁的喜欢,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主动。
伯景郁受宠若惊。
意外,惊喜,高兴,这些表情在伯景郁的脸上一秒内相继出现。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伯景郁的眼里泪水翻涌,“我从未想过,一向被动的你会主动对我说爱。”
“庭渊,我这辈子,值了。”
庭渊捧起伯景郁的脸,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伯景郁闭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庭渊吻去伯景郁脸上的泪,看到伯景郁眼泪落下的那一刻,庭渊的心也跟着疼痛,“别哭,别哭,景郁,别哭。”
当初颜槐序的案子,伯景郁都没有哭。
却因为他的一句“我爱你”,眼泪如决堤的洪水。
“我这是感动。”伯景郁将庭渊搂进怀里,“我是感动,庭渊,我好高兴,高兴你会主动。”
庭渊回抱住他,“我应该早些说出口,让你早高兴一些的。”
伯景郁哭着哭着就笑了,“不早不晚,刚刚好,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多难,你不用故作轻松,我什么都知道的,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爱我。”
庭渊的眼泪也难以憋住,落在了伯景郁的肩膀上,“很抱歉,我的情感存在很大的缺失,我没有办法准确地描述我心中所想。”
伯景郁:“没有人是完美的,我在喜欢上你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接纳你所有的不好。我也不完美,你不也接纳了我。你只是嘴上不说。”
况且每次他要想干什么,庭渊不让,最后他也都干成了。
“庭渊,我也爱你。”
“我知道,景郁。”
伯景郁抬手擦掉庭渊脸上的眼泪,与他又在这巷子里亲了一会儿。
手牵手走出巷子。
伯景郁松开了手。
庭渊重新牵起,“不用松。”
伯景郁:“行,你想松的时候再松。”
庭渊点了点头,往远方望去,杏儿他们已经快走到巷子转弯的地方了。
“他们走的好快。”
伯景郁说:“是我们在巷子里待得太久。”
说完他蹲下,“上来,我背你跑过去。”
“不用,我能走。”庭渊拒绝了伯景郁的提议。
伯景郁没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后肩膀,“上来,你男人我有用不完的力气。况且我还没背过你。”
庭渊:“我真的能自己走。”他不想麻烦伯景郁。
伯景郁依旧没有起身,“快上来吧,我知道你能走,但我想背你,上来吧,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
庭渊见他是真的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这才趴上伯景郁的背。
伯景郁稳稳地将庭渊背起,“抱紧我,我可要开跑了。”
庭渊嗯了一声,紧紧地勾着伯景郁的脖子。
赤风原想回头看看他们走到哪里了。
一回头,看到远处伯景郁背起了庭渊,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赶紧去拉惊风。
惊风惊讶得嘴巴都长大了。
“这等场面,是我们能看的吗?”
赤风:“能不能看,都看到了。”
惊风:“可惜飓风没看见。”
伯景郁背着庭渊很快就追上了他们。
庭渊见他还没有把自己放下的意思,提醒他:“可以放下了吧。”
伯景郁:“不放。”
庭渊:“这会影响你在他们心目中的威严。”
伯景郁:“不会。”
转而伯景郁又补充了一句,“我背自己的王妃,名正言顺。”
杏儿回头看到伯景郁背着庭渊,忙关切地问:“公子你受伤了吗?”
庭渊摇头。
杏儿不解,“那他为什么背你。”
杏儿也不好称呼伯景郁为王爷,他们并未在这些人面前暴露过身份。
找不到合适的称呼,索性也就不称呼。
伯景郁也不在意这些。
伯景郁问杏儿:“难道一定要你家公子受伤我才能背他吗?就不能是我想背他?”
杏儿被问得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这又是两个人之间的情趣。
“行,当然行,谁让你们两个是睡一个被窝里的。”
伯景郁乐开了花,“还是你会说话,这话我爱听。”
杏儿:“……”果然是天威难测。
半年前谁知道半年后他们两个会搞到一起。
谁又能知道半年后大家关系会这么好。
惊风说:“杏儿妹妹你要是想的话,让赤风背你啊。”
赤风立马接话,“我没问题。”
杏儿脸一红,“我有问题。”
说罢就跑开了。
庭渊轻笑出声。
伯景郁与庭渊说:“看来赤风想要搞定杏儿,还需要一些时日。”
惊风看向庭渊,“夫人帮忙撮合一下呗。”
有另外两名官员在,他不好直接喊王妃,便直接喊了夫人。
给庭渊喊得一愣,“你在喊我?”
惊风点头。
伯景郁也听懵了,惊风这弯拐的,仔细一想也是没毛病的,可夫人这个称呼毕竟是指男子的妻子,居于女位。
起初他说庭渊是自己王妃的时候,他认为这只是一个称呼。
那么如今,在此刻,他不认为这只是一个称呼,这个称呼庭渊认了,便会一辈子跟着他,成为他的附属品。
他与惊风说:“以后不要这样称呼他。以后即便我与他成婚,他也不是我的妻子,而是我的丈夫。”
惊风能听出伯景郁言辞认真,随即问:“那我该如何称呼他?”
伯景郁压低了声音,不想那两个官员听见暴露了身份,“你若称我为王爷,他便是王君,你若称我公子,他便是郎君,公子也可。”
郎君本有妻子对丈夫尊称,又有对官宦富贵子弟的通称,也有对年轻男子的尊称,整体用途和公子差不多。
庭渊道:“没关系的,只是一个称呼。”
伯景郁却摇头:“不,不该如此的,你该有一个正常的称呼,你与女子不同,不该把你带入女子的位置。”
惊风立刻改口,“郎君,方才是我叫错了,郎君莫要见怪。”
庭渊摆手:“你不必紧张,往后照常唤我公子即可。”
伯景郁道:“按他所说。”
“是。”
庭渊与伯景郁说:“你太严肃了,吓着他了。”
伯景郁道:“是我之前思虑不周,没考虑这些。”
庭渊:“我不介意这些,只要我们心里有彼此就行了。”
“我得介意,我不希望旁人轻看了你。”
庭渊笑了笑,“有你,别人怎么会轻看我。”
两人牵着手往前走去,追上前面的人。
老婆婆说门口有石狮子的就是刘家。
官员上前去交涉,对方领着他们入了正堂。
不一会儿刘家的主人刘老爷出现了。
朝两位官员行礼。
官员为他们引荐了伯景郁和庭渊。
一番客套之后转入正题。
伯景郁问刘老爷,“你这府上可有一位叫晏七娘的女子?”
刘老爷点头,似乎是有些意外,“七娘可是犯了什么事儿?”
庭渊道:“没有,是有些话想问问她,她可能知道一些线索。”
刘老爷哦了一声,随后与自己身边的人说:“去把小娘子叫出来。”
“是。”
转而刘老爷与他们说:“七娘是我上个月刚纳的妾室。”
众人只是笑笑。
在这里纳妾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只要双方愿意就行。
伯景郁的叔叔当初在位时便改了律法,并不鼓励男子纳妾,也不鼓励女子为妾,变相地推行一夫一妻制。
但当时的情况想完全恢复一夫一妻制是不可能的,只能曲线求解,保证正室夫人的权利。
就造成了现在女子与人为妾,自愿低人一等的情况。
妾永远都是妾,不能以夫人自居,也不能有夫人该有的待遇,若是逾矩,妾室和纳妾的男子都要受处罚。
如今胜国的律法是不断地修修补补之下弄出来的,有很多地方都不合理。
不多时,晏七娘便被带来了。
模样确实清秀,可她的眼角下没有泪痣。
其中那位对晏七娘有印象的官员看着眼前的女子,左看右看。
随后问刘老爷,“这是晏七娘?”
庭渊记得这官员说过,晏七娘身高大约六尺五(一米六二),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晏七娘的身高肯定没有六尺五,最多最多六尺三(一米五七)。
庭渊问晏七娘:“你有多高?”
晏七娘道:“六尺二(一米五五)。”
杏儿站到她身边去与她比了一下,她只到杏儿的眼睛,“我有六尺六(一米六五)。”
如此也能证实,晏七娘确实是六尺二。
庭渊问那官员,“这可是你当日见到的晏七娘?”
“不是。”那官员很果断地回他。
另一名官员也回道:“我虽不记得晏七娘的模样,可她确实不是那日我们看到的女子。”
伯景郁道:“那便是有人冒领了晏七娘的身份。”
庭渊问晏七娘:“上个月二十六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晏七娘不明所以,但她很认真地回了庭渊:“回公子,妾那日回门。”
刘老爷为七娘作证:“七娘那日的确回门,正室三日回门,妾室第七日回门,本我该随七娘回门,当日赶上我岳母生辰,与夫人一同回岳母家为其祝寿,便不曾与七娘回门。”
通常来说妾入夫家,丈夫是否回门,律法没有明确规定,全看丈夫的意愿。
有些不在乎的,男人从头到尾都没露面。
如此说来,那日自称晏七娘的女子,便不是晏七娘。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懵逼。
庭渊倒是早有预感,和他想得有些偏差,但整体不影响判断思路。
他问晏七娘,“你认识的人多吗?有多少人知道你嫁入刘家做妾?”
晏七娘微微偏头,半晌说:“很多。”
刘老爷解释道:“七娘是戏班子里的戏女,在我们栖烟城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名伶,迎她入府,城内不少名家都来了,知道的人确实很多。”
“那你可曾得罪过什么人?会处心积虑嫁祸你的人。”庭渊问她。
晏七娘摇头,有些不明所以,“公子指什么,若说谁会嫁祸于我,我在戏班子唱戏的时候,得罪的人倒是挺多。”
庭渊与伯景郁对视一眼,随后决定还是明说。
“你回门那日,在你们府宅后面的梅雨巷里,一姑娘被城内的采花贼杀害,报案的女子自称自己叫晏七娘,身高约六尺五,眼角有一颗泪痣。”
晏七娘愣了一下,随即说:“那绝不可能是我,当日我回门了。”
庭渊道:“自然不是你,所以你可能记起,有谁会如此记恨你,要用你的名字报案,你仔细想想,在你的记忆中,可有一个身高六尺五眼角有泪痣的男子或女子与你有仇的?”
晏七娘摇头,“若你说与我有仇或憎恨我的人,那便多了,可你若说眼角有泪痣的,据我的记忆是没有的。”
“如果不加泪痣这一条,六尺五左右的男女和你有仇的,可多?”
晏七娘依旧是摇头,“不多,我在戏班子里演女角,都不是什么主要的角色,戏班子里的女子多数与我一同入戏班内练功,打小练功伤筋骨,我们这些女子的身高极少有超过六尺四的,多以六尺二六尺三为准,超过六尺三在戏班子是很难有登台上戏的机会。戏班子里的男角个头也不高,若我们这些女角过高,男角便会受到影响,整体效果便不美观。”
第193章 一股醋味
听她这般说,庭渊问:“那在戏班子里男串女的多吗?”
晏七娘道:“在戏班子里男串女女串男都挺多的,不过戏班子里对男角的身高有要求,男角至少要有六尺六。”
“如果低于六尺六呢?”庭渊追问。
晏七娘道:“低于六尺六的一般很难做主角,都是一些配戏的小角色。”
“像我们这些人都是从小角色一步步长起来的,得看声音的条件,三尺高台之上浓妆艳抹,外形相对来说没那么重要,看客听的都是声音。”
这点庭渊倒是能够理解,扮上戏装后,几乎都是雌雄莫辨,男串女也好,女串男也罢,看不出来的。
伯景郁问:“那你的记忆中,可有男子反串女子,身高在六尺五之上的。”
晏七娘摇头:“没有,起码我所知道的没有,不过音舞市大大小小几十个戏班子,其他戏班子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但我所在的戏班子确实没有这样的。”
“或许你们可以去戏班子找找看。”晏七娘提议。
庭渊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从刘家出来后,庭渊一直没有说话。
杏儿问:“公子,照此说来,假扮晏七娘报案的人会不会就是凶手?”
庭渊道:“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当然也不能就此断定,这附近住了不少女子,若是有女子不想与此扯上关系,随后谎报自己是晏七娘以此来遮掩自己的真实信息,避免凶手将来讨债,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这么一说,杏儿觉得也是。
这毕竟事关人命,女子屡次惨遭杀害,谨慎一些也说得过去。
“只是这周围的人那么多,怎么就偏偏报了晏七娘的名字,这难道是巧合吗?”
众人都在思索。
庭渊道:“未必是巧合,晏七娘从前是在戏班子唱戏的,伶人在多数人心里算不上什么正儿八经的职业,如今她又与人为妾,容易让人轻看,便是些腌臜事推到她的身上,旁人也很少会去质疑。”
杏儿叹了一声,“我看七娘还挺好的,若是家境好,谁会送自己的孩子到戏班子学艺。”
戏班子打小练功就苦,还没有工钱拿,小的时候由戏班子养着,长大了赚的钱得给戏班子,把钱还干净了才能算自由身。
若是遇到些不好的班主,虐待是自小的事情。
戏班子里的孩子长不高,多数都是因为从小吃苦营养跟不上,再加上日复一日的刻苦训练,导致身体自小损伤,早早地便坏了身体,难以长高。
戏班子里的伶人可不仅仅是要会唱戏这么简单,打小十八般武艺都得学,一样都不能落下,类似于现代的杂技团和戏曲结合。
“大人留步。”
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
庭渊等人回头。
晏七娘追出了门。
想来是有话要说。
庭渊他们往回走了几步。
晏七娘朝他们行礼。
庭渊问:“晏小娘子可有话要说?”
晏七娘点头,“大人,对于身高六尺五左右能够反串女子的男子,或许你们可以去音舞市的夜戏坊找找看。”
“哦?”庭渊有点诧异,“这夜戏坊是什么地方?”
晏七娘回头瞟了一眼,随后小声说:“夜里的戏,大人应该能明白的,这种地方只要客人有要求,就能有定制戏,以钱为准,若有人问起大人如何知道的,还请大人莫说是七娘说的,七娘如今已经与人为妾,不想再与那些事情有瓜葛。”
这倒是把庭渊给说得云里雾里。
虽还不知道这夜戏是什么,但他自然是知道该为晏七娘保密的,“晏小娘子放心,我等定不会将你供出,让你的生活受打扰。”
晏七娘朝他们行礼,“多谢诸位大人。”
庭渊给她回了一礼,“是我们该谢晏小娘子为我们提供线索。”
晏七娘转身回府。
杏儿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难过,“她不快乐。”
刘府就像是一个大笼子,而她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没有自由。
她年轻漂亮,刘府的老爷看着已经四十多了,能够做她爹。
庭渊说:“她叫晏七娘,七娘,没有多少人会给孩子这样起名,这种名字,多是家里人不在意的孩子。”
杏儿说:“若我有孩子,必然会给她取最好的名字。”
赤风道:“如此漂亮的姑娘,她本该有个好名字,家中的人不在意她,便按她在家中的顺序随意起了个名字,或许在她的上面还有晏二三四五六娘,打小就被家里扔进戏班子,想来家里也是不想要她,她的苦已经够多了,心里的苦不可能抹平的,嫁入刘家为妾,起码往后余生不用再登台唱戏,不用被家里人压榨,在刘府内吃穿不愁,生活安稳,于她来说这样的出身本就没有自由。”
小时候能够把她丢进戏班子,长大了生得这么漂亮,转手就能被家里人卖出去给别人家。
平安很赞成赤风的话,“我看这刘家老爷对她倒也不错,没有轻慢的意思,与其被卖给一个完全不喜欢自己的人,不如选一个对自己有意思,哪怕是喜欢自己这张脸的人,能过几年好日子便过几年好日子。”
杏儿深深叹气,“若是女子能有更多的选择就好了。”
越是与她们对比,杏儿心中越是难受。
上一个如此悲惨的女子还是苏月娘,要被她爹爹卖给六十多岁的老头做填房。
丁娇儿,姚静恩,钟灵婉,肖无瑕,这些过去在他们查案过程中遇到的女子,起码还能有个正经的名字,他们的家人也是爱他们的。
杏儿又想到自己,她叫周文杏,妹妹叫周云萍,弟弟叫周子麟。
大家都有正经的名字,不似七娘这般敷衍。
“公子,女子在这世道真的好苦。”她与庭渊说。
庭渊摸了摸她的头,“所以我们要努力,让她们不那么苦,即使我们的能力微薄。”
杏儿擦干眼泪,很认真地说:“我一定会努力的。”
庭渊对她笑了笑,“我相信你可以做成你想做的一切。”
赤风说:“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但凡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尽我所能。”
杏儿回头看了赤风一眼,心中有些感动。
赤风适时递上帕子。
杏儿没有拒绝。
往前快走了几步。
赤风追了上去。
庭渊他们在后面慢慢走着。
惊风想让庭渊帮忙推一把,杏儿最听庭渊的话,比圣旨都管用。
庭渊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可他不想从中干涉,他或许不能让每一个女子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可他能够让杏儿有自己选择的权利,那便不该加以干涉,该让杏儿自己选。
伯景郁望着追着杏儿的赤风,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与庭渊说:“我看你不是把杏儿当成了妹妹,是在把她当女儿养。”
“女儿也好,妹妹也罢,我的教养方式都不会发生改变。杏儿对我来说是特殊的,我希望她是自由的,快乐的,我不会干涉她的决定,她想做什么,如果我有能力,我必然助她一臂之力,若我没有能力,也会坚定地站在她身后,在她回头的时候能够让她看到我的存在。”
伯景郁啧啧两声,“你是一点不管我的死活呀,我是会吃醋的。”
“嗯,我都闻着味儿了,空气里一股子醋味。”庭渊瞥向伯景郁,拉住他的手,“我怎么不管你的死活了,管着呢,要是真到了生死关头,我肯定会把你护在身后的。本事是没有的,但我还能给你当肉盾。”
“呸呸呸,少胡说,我用得着你当护盾吗?”伯景郁的心都揪起来了,“若真到了这种情况,你只管护好自己,你安然无恙我就没有后顾之忧。”
“我知道你疼我,知道你爱我,但感情里的付出是相互的,你只许自己挡在我身前,不许我挡在你身前,这怎么行呢,若我真的站在你身后拿你当肉盾不管你的死活,你就得怀疑我是不是真爱你了。”庭渊顺势搂着伯景郁的胳膊。
伯景郁扭头与庭渊对视,“我不会怀疑你的真心,我也不需要你为我做肉盾抵挡危险,我只需要你好好地活着,你只要活着,我就算剩下一口气我都能撑下去,你要是出事了,你让我怎么活下去。”
他自然理解庭渊的意思。
真的爱一个人,是不会希望对方陷入险境的。
所以他不希望庭渊陷入险境,他毫不怀疑庭渊对他感情,只希望庭渊能够保全自己。
庭渊笑着说:“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很多事情全凭本能,我也说不好,给不了你什么承诺的。”
“庭渊,我没跟你开玩笑,你也别给我嬉皮笑脸,我不需要你为我抵挡任何危险,任何情况下,你只需要护住你自己,若你做了除此之外的任何事对我来说都是多余的,明白吗?”
伯景郁非常严肃,庭渊极少能够看到他这么严肃的表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知道不能忤逆伯景郁的意思。
点头。
“好,我答应你。”
伯景郁将被庭渊抱住的那只胳膊抽出,接着搂住庭渊的腰拉向自己,“记住你今日答应我的,若你做不到,我便不会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不把我留在你身边,你要把我弄到哪里去?”庭渊将自己身上的重量压在伯景郁的身上,“不让我在你身边,你就不怕我被别人勾搭走吗?”
伯景郁冷眸透出杀意:“我的人,我看谁敢动。”
敢动,那就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庭渊能听出伯景郁语气中的不善,他是认真的,忙道:“既然我都答应了嫁给你,将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是你的人,别人半点抢不走,我的心也只会有你一个。”
伯景郁轻哼了一声,“你这辈子也没有机会找别人了。”
庭渊轻笑,“我也没想过找别人,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他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如今都被伯景郁沾满了,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惊风在他们身后望天,好想去找赤风,或者把自己戳聋算了。
一天天造什么孽了,上辈子是把阎王他娘杀了吗,这辈子要在伯景郁身边疯狂被秀恩爱。
前头官员特地放慢脚步等了他们一下。
走近了,那两名官员问,“大人,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伯景郁示意他们问庭渊。
查案子的事情,庭渊说了算。
庭渊道:“搞清楚夜戏坊是个什么东西吧。”
庭渊心中隐约有一个怀疑,但他不能确定。
伯景郁:“晚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庭渊看他一脸单纯,伸手戳了戳他的太阳穴,“你不会真以为夜戏是夜里唱戏的地方吧。”
伯景郁:“那不然还能是什么?”
说完他反应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妓房?”
庭渊也是根据晏七娘欲言又止的表情猜出来的。
能让她难以启齿的地方,必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就算不是妓房,只怕也是差不多的地方。
庭渊道:“妓房是明令禁止的,这夜戏坊,只怕不好入,还是找人打听清楚了再说。”
伯景郁出身京城,京城内没有妓房,多数官员都有养歌女舞女,对于这些东西多少是知道的,可从不参与其中,一时间没将这些联系起来。
转而问庭渊,“你怎么会联想到这些。”
“因为我扫过黄。”
“那是什么?”
庭渊想了想,说:“就像现在封妓房一样。”
意思差不多就行了,没必要说得那么清楚。
少儿不宜的东西,少知道点为好。
伯景郁大概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你在原来的世界生活这么多姿多彩吗?”
庭渊:“这不是什么好事,一打开屋子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都有,条件好点的地方还会有人定期清理,条件不好的地方难闻的味道能直冲天灵盖,没夺门而出那是我的职业操守不允许我不完成任务。”
说了伯景郁也理解不了。
“我要是能把你拐回去多好。”庭渊望着伯景郁说。
若是真能把伯景郁拐回他所在的世界,他要带伯景郁吃好吃的,带他各处旅游。
伯景郁:“那你努努力,说不定能把我拐走。”
庭渊点头。
但这也只是他的想法,怎么拐他也不知道。
他不是能够随意穿梭两界的人。
伯景郁看庭渊走神,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庭渊:“!!!”
他转头看向伯景郁。
伯景郁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脸的淡然。
“坏蛋——”庭渊说他。
伯景郁嘴角扬了扬。
庭渊想了想,说:“不如去问问那日我们落脚的客栈掌柜,他就住在附近,说不定知道夜戏坊是什么。”
伯景郁觉得有道理,“那我们动身吧,说不定还能赶上晚上去夜探这个夜戏坊。”
众人来到客栈找掌柜的。
掌柜的看他们回来了,身边还跟着官员,忙从柜台出来行礼。
伯景郁免了他的礼。
“诸位这是有好消息了吗?”
庭渊:“算是,不过我们有些问题,想找你解答疑惑。”
掌柜有些意外:“没想到还有能用到我的地方,公子只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庭渊见此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可知道音舞市的夜戏坊?”
掌柜愣了片刻,随即问:“诸位如何知道这地方的?”
庭渊:“偶然听来的,我想你住在这附近,便想来问问你可知道这地方是什么情况。”
掌柜的面色有些尴尬,一时间有些难以启齿。
看他这般,庭渊便知道自己猜中了,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第194章 探夜戏坊
这屋子里,个顶个的都是人精。
从这掌柜的表情中也是不难看出端倪,能让一个大男人都难以启齿,必然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只有杏儿和平安两人涉世不深,不明白这夜戏坊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杏儿催促掌柜的,“这话都到嘴边上了,掌柜的就莫要再吞吞吐吐的了。”
平安向来都是帮着杏儿,从不让杏儿落了单,此时也帮着杏儿说话,“你既知道,便告诉我们吧。”
掌柜的看向庭渊。
伯景郁也看向庭渊。
若是平安在此也就算了,平安是个男子,这些事情他便是知道了也不碍事。
杏儿毕竟是个女子,让她知道这种事情。
一时间掌柜的也不敢直接说,得看过庭渊的意思,免得唐突了杏儿。
庭渊微微点头,示意他有话直说。
杏儿虽是女子,可她也不是那种日日在小小的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如今也成年了,将来说不准杏儿还要做女官为女子伸张正义。
掌柜取得了庭渊的许可,这才说道:“这夜戏坊是个雅名。”
“若是不雅呢?”杏儿下意识地接话。
掌柜的说:“不雅便叫淫/戏坊。”
杏儿顿时红了脸。
倒是没想到追问出这个东西来。
平安赶忙去捂杏儿的耳朵,“她一个姑娘家,这话怎么能说给她。”
掌柜的也有些尴尬,只是得了庭渊的准许,一时间卡在中间,让他为难。
他自知这话是不该在女子面前说的。
庭渊道:“既是查案,三教九流都得涉足,这种事情无可避免,听一听倒也无妨。”
平安这才放下手。
杏儿也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这怎么还能有这样的地方呢。”
伯景郁看向两位官员,等他们给出一个答案。
两位官员此时也是明显懵逼。
掌柜的不说出这地方,在此之前他们可是一点都不清楚,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其中一位官员说道:“城南众多坊市不设宵禁,南来北往的路过游商宿在城南,形成了这里独特的风俗,只是这淫/戏坊此前我等均未听说过。”
若是普通的夜间表演的戏曲,在城南很正常,这里多的是酒楼舞坊乐坊,夜间不少游商过路的人白日赶路劳累,夜间去听听曲看看舞,有些客栈还会在晚上专门请人表演。
可若说有人利用这种条件开淫/坊,他们这些官员那是真的不清楚。
朝廷三令五申明令禁止民间有这种卖/淫的行为存在,就是以此避免染病,再就是规范男人的言行。
妓房这种地方存在,一是影响家庭和睦,二是城内会多出无数没爹的孩子。
出生在妓房的孩子,多数将来也要干这个行业。
早些年战乱刚刚结束,不少西州过来逃难的难民在本地无法立足,便形成了极其不好的风气,一是瘟疫残存,二是花/柳病在民间传播。
朝廷派来赈灾的官员,有半数都染上了花/柳病,回去传给了府中的人,三年时间不到,京城便有不少官员也染上了病症。
如此一来朝廷便下令严惩,依照女君的律法,勒令不准再出现妓房,原本的一些妓房都被关了,若发现有人为娼为妓便可举报,举报一人赏银五两,不少人好像举报来换取赏银,屡教不改的就抓了去开荒。
若不然西府也不会有如今这么多地能够耕种。
互相举报一来二去的大家手里都有了银子,当时西府的地也不算贵,凑吧凑吧也能买地落户,落不了户的就做工,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上层以去妓房为耻,下层自然效仿。再加上新帝颁布的严苛律法,没有多少人敢以身试法,时间一长妓房逐渐便逐渐退出了人们的视野。
伯景郁脸色非常难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妓房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吗?都敢叫这等肮脏的名字了!”
即便是知道这地方是做什么的,可听到这名字,庭渊也是不由得发愣。
在他的记忆里,即便是有很多相关不雅的名字,倒也没有哪个敢这么露骨。
掌柜的现在也是大气都不敢出。
伯景郁问:“这鬼地方如何能进去?”
众人齐齐看向伯景郁。
伯景郁解释:“我不是想去嫖,我是要去抄了他们。”
“他们简直是目无法纪,无法无天。”
庭渊的手放在了桌下伯景郁的大腿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冷静。”
现在大张旗鼓地查抄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如今晏七娘给他们指了一条路,让他们在夜戏坊里头查,若是凶手在这夜戏坊内,直接抄了这个夜戏坊,凶手必然警惕。
这凶手最是会伪装,此时将他们查抄了,就可能抓不到这凶手。
“得先把这个凶手找到,再考虑查抄夜戏坊。”庭渊与伯景郁说:“抓贼要抓脏,捉奸要捉双。若我们此时抄了夜戏坊,那凶手必然会隐藏好自己的狐狸尾巴。”
伯景郁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便已经冷静下来了,面色恢复如常,“你说得对。”
速度快得令人咋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伯景郁问庭渊:“你想怎么做?”
庭渊道:“今夜夜探夜戏坊,先去查看一番情况。”
掌柜的听他说要去夜戏坊,忙道:“这夜戏坊也不是谁都能去,得要先在歌舞坊消费十五两银子才行。”
十五两银子对他们来说倒是不多。
庭渊问:“这地方既然存在,且不被官府发现,只怕不仅仅是消费十五两银子这么简单吧。”
“需要引荐人。”
“什么样的引荐人。”
“拥有入场资格的人。夜戏坊普通地方就是简单的夜戏,没什么特别的,真正的淫/戏场得由他们认可的人引荐,这些人在淫/戏场的消费少说得有百两银子。”
庭渊倒是听明白了,这里头就像是一个淫/乱俱乐部,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一个简单的俱乐部,对于VIP客户来说便是淫/乱场,只怕里面的东西要刷新人的三观和下限。
“你可认识这样的人,能否引荐我们进去?”庭渊问。
问也不过是走过场,这掌柜的能说出这么多,庭渊不信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见庭渊是真的铁了心地要去,说道:“我确实认识能够自由进出的人。”
掌柜的与他们说:“傍晚时分你们在音舞市外的老槐树下等我,我会带着人去与你们相会,带你们进去。”
“那便有劳了。”
回去的路上杏儿问庭渊,“公子,你可是真的要去这夜戏坊。”
淫字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得进去查看,不然无法锁定嫌疑人。”
杏儿有些为难。
庭渊道:“你不用去,到时候你就留在衙门。”
这种地方杏儿知道有就行了,不必带她进去。
伯景郁问庭渊,“非要进去看吗?”
庭渊:“如果能有更好的办法,那便不用进去,可若是没有,那就得进去摸一摸底细。”
伯景郁潜意识里是很抵触这个地方,不想涉足。
这种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的地方,他不想去。
庭渊也能明白他在想什么,伯景郁到底是个王爷,金枝玉叶的人,让他进那种场所,对他来说是在亵渎他。
“若是你实在不想去,那就不去,我自己去也是可以的,只是进去摸情况,这种事情我有经验。”
实习那会儿去会所卧底当接待,大场面也不是没见过。
“你有经验?”伯景郁眯起眼。
庭渊意识到这话有歧义,忙替自己解释:“我是说查抄这种地方,搜集证据我有经验,不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有经验。”
赤风和惊风都觉得很奇怪,这种事情他们都没干过,庭渊哪来的经验。
难不成跟哥舒琎尧一起去查抄过?
但是也没见上报过。
上报的奏折都会抄录一份给伯景郁,是要经过他们手分轻重缓急的。
伯景郁松了口气,差点吓死他。
“你能确定凶手就在其中吗?”伯景郁问庭渊。
庭渊:“就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才要进去找,若是我能确定了,直接抓人就行了。”
杏儿跺脚:“都怪这凶手,害得公子要去那种鬼地方。”
伯景郁:“我是不可能把你放进那种鬼地方的,我跟你一起,发现不对劲我还能护你一二。”
他转头与惊风和赤风说,“惊风随我们进去,赤风在外面接应。”
既然是私下里调查,就不能动用衙门的官兵,不然让人发现了,免不了要怀疑他们的身份。
赤风道:“是。”
带惊风进去,是真出了事儿惊风能断后,伯景郁好护着庭渊。
若是他们两个人进去,出了事儿伯景郁又要护庭渊又要抵抗,分不出多余的手。
出门前庭渊将伯景郁和惊风叫入房间,特地给他们说了可能在这里头看到的东西。
足足说了两刻钟,伯景郁和惊风被庭渊说得面红耳赤目瞪口呆。
伯景郁和惊风知道会有些离谱的事情,但是没想过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实在是不知道庭渊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这些见闻与庭渊之前接手过的一个案子,死者因为拍摄色/情视频用药过猛导致自己兴奋过头猝死了,顺着这个线索往下查到了一个专门拍摄这种色/情视频的公司,联合隔壁扫/黄打非部门的同事打击过这个跨国猎/奇/色/情/网/站,虽然网站的IP地址是在国外,但是那些涉案的男女主播IP都在国内,他们也是查了很久才锁定这些人的地点,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是当时核查物证的时候被迫看的,得些案情报告,就得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啥。
庭渊给他们说这些也挺不好意思的,但是这是工作,得说清楚,免得他们到时候进去了看到啥都大惊小怪的,暴露了身份。
伯景郁将惊风赶出房间。
赤风他们看惊风顶着一个大红脸出来,一时间更为好奇了,这庭渊在屋里都给他们两个说什么了。
赤风问惊风,惊风实在是说不出口,急了就一句:“你自己想吧,反正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伯景郁也是罕见地脸红了,坐在桌旁一脸严肃地问庭渊,“你以前干的工作怎么连这些都涉猎了。”
庭渊一脸无语,“我倒是不想涉猎,可这不是被迫的,谁想没事做个懂王,懂些没用的黄色废料。”
那段时间看视频写总结,实在是看不下去,一股脑全塞给了隔壁扫/黄打非的同事。
“你们那里的人玩得都这么刺激吗?”伯景郁大为震撼。
按照庭渊的描述,那简直是万物皆可淫/乱。
“违法的,刑期上不封顶,严重的牢底坐穿。不是所有人都玩得这么刺激,这种事情就像你们这里的妓房一样,不是所有人都会去,但是去了就严惩,从头打击,绝不姑息。”
庭渊与伯景郁说:“我给你们讲清楚这些,只是不希望你们到时候真的进去看到了什么大惊小怪,是给你们提前打预防针。”
不然就他平常的性子,这些东西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凶手的画像现在已经有了一个雏形,一个能够男扮女装身高在六尺八以内,遭受过男人和女人的伤害,若真是被迫进了这种地方,心理扭曲是必然的,凶手极大可能就在这夜戏坊里,我是希望到时候进去了你们多多留意这样的人。”
伯景郁拉过庭渊抱坐在腿上,“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到时候会仔细留意的。”
杏儿和平安被留在了衙门。
伯景郁四人在官员带领下朝着音舞市的老槐树出发。
赤风到底是没从惊风口中问出伯景郁说了什么。
掌柜的带着一个像极了大肚罗汉的人来与他们会合。
老远的掌柜的便看见了他们。
掌柜的快走了些步过来,与他们说:“那人叫林员外,是我们城南小有名气的富户,家中是开酒楼的,城内不少酒楼都是他们家的产业,我与他们说你们是从北边经人推荐慕名而来,想去夜戏坊巡乐子,让他为你们引路。”
庭渊问:“人可靠吗?”
掌柜的点头:“可靠,他与我沾亲带故,由他带你们进去,保准畅通无阻,切莫说你们与官府有关,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庭渊心说这岂止是不光彩,这是违法的事情。
这事往后怎么着另说,当下他们肯定是得倚仗这人进去。
掌柜的领着他们朝林员外走去。
林员外看他们穿着打扮不似普通人,问他们:“可带够了银两?”
惊风顺手抛出一锭银子:“管够。”
林员外是个见钱眼开的主,看到这一锭银子,嘿嘿一笑,“那就成,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的视线落在伯景郁的身上,“公子样貌超凡出手阔绰,想必家中该是养了不少歌姬舞姬,怎会想要去来这种地方。”
伯景郁的模样已经从一个板正俊朗的贵公子变成了一个只知享乐的纨绔子弟,“本公子一向对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感兴趣。”
林员外笑得贱兮兮的,“那保准稀奇古怪,若说样貌,这里头的人不简单是最好的,这要是论其他的,这里头个个都是精心培养出来的,保准能让公子满意。”
庭渊此时看这林员外,像极了拉/皮条的皮/条客。
谈吐间就能让人心理不适的。
伯景郁在京城长大,什么样的纨绔子弟他没见过,扮演这种人,对他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
林员外或许是注意到了庭渊的打量,迎上庭渊的目光,“这位公子看着……”
伯景郁截断了他的话,一把将庭渊拉进自己的怀里亲了一口,“这是我上个月新收的男妾,什么花样都不会,带出来见见世面。”
第195章 借机揩油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林员外起初以为庭渊和伯景郁是好友。
伯景郁一只手落在庭渊的腰上,另一只手落在了庭渊的脖子上,顺着衣领就把手伸了进去,故意引着林员外将视线往庭渊脖子上看。
他搞出来的吻痕半点没消,有了昨日丢人的场面,庭渊今日出门特地选了件领子高的衣服,想遮掩一二。
伯景郁故意将庭渊衣领扯开了一些,一是为了坐实他和庭渊的关系,二是让林员外莫要打庭渊的主意,方便他们进去之后好行事。
他和庭渊之间倒也没干别的,脖子上的吻痕半遮半掩的,倒是让人浮想联翩。
庭渊顺着伯景郁的话,抬手便拍了伯景郁的胸口一下,语气也没刻意学着那些小倌,从前什么样,如今不过是柔了几分,略微羞涩,“还有人在看着呢。”
伯景郁顺势拉住了庭渊拍他心口的那只手,放到嘴边上亲了一口,与林员外说:“外头这些个不干不净的,本公子可瞧不上,自己挑得干净的,知根知底的才放心,干净归干净,就是活不行,特地带着来让他学一学,看仔细了。”
伯景郁对庭渊的情谊不是装出来的,庭渊对伯景郁的爱意也不是装出来的。
富贵人家府上养些干净的姑娘男子很常见,但若说真给男妾身份的,那可是少之又少。
伯景郁能大大方方说庭渊是他的男妾,庭渊便绝不可能只是一个玩物,两人是有真感情的。
林员外这下可算了明白了,人家这是两口子出来取经来了。
嘿嘿一笑,“公子可以放心,这里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看不到的,小哥儿到时候只管仔细着看,保准能学到真东西。”
伯景郁附和着,提醒庭渊:“话你可听见了,好好学。”
庭渊轻哼一声,“你若是喜欢,你找他们去。”
林员外看庭渊如此傲娇,有点恃宠而骄的味道,哈哈一笑:“公子从哪找来这么个小哥儿,倒不像是个做妾的,反倒有正室的派头。”
女子甘愿与人为妾的都少,何况是男子。
女子与人为妾,若是身体没什么问题,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那是迟早的事情,男子与人为妾,除了能干那档子事,旁的也没别的用处。
富贵人家多妾,却极少有男妾,走后门的男人多数都是富贵人家养的玩物,玩烂了玩腻了就给些银钱打发了。
愿意与人为男妾的男人,比为妾的女子地位还要低,靠的都是男人的眼色和怜惜,极少会有不听话的。
庭渊敢顶撞伯景郁,林员外觉得很意外。
伯景郁搂着庭渊与林员外说:“我若不娶正妻,他就是我的妻,府上大小事务一应由他掌管着,我的命根子那也是他管着的,便是再娇那也是我宠出来的,我还就喜欢他这个娇纵的劲儿。”
说话的时候手也是没停,能摸的地方摸了个遍。
说完了还趁机亲了庭渊两口。
明着是在和林员外表明庭渊的地位,暗着和庭渊表白。
林员外听明白了。
庭渊也听明白了。
惊风自然也不蠢,明里的意思是说:别把他和那些甘愿与人为妾,靠着出卖色相换取好生活将自己物化供人取乐玩耍的男妾混为一谈,他们两个是有真感情的,庭渊在家里能说得上话,管着家里的大小事务,骄纵又如何,他有骄纵的资本。
即便是随口给庭渊安了一个男妾的身份,伯景郁也不想庭渊让人看轻了当成能随意取乐的人。
林员外是个人精,立刻便不再轻看庭渊。
倒是他们这些操作给客栈掌柜的弄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伯景郁的话里是几分真假,伯景郁与庭渊之间的感情那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一开始来客栈住宿的时候就没避着人。
“以色侍人,色衰爱弛。”庭渊轻言轻语地说。
林员外也只是点头附和。
他这人本就没什么好心,生意人最会说些场面话,倒也不是那种低不下头的人。
伯景郁气质一看就不凡,身上的穿着打扮也是顶级富贵人家,他想着自己若是能与伯景郁结交上,让他们玩得开心,保不准能从中捞好处。
若这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保不齐能提携他一二,往后这生意必然能越做越好。
而庭渊虽是男妾,话语权半点不低,自然是不能得罪,免得回头晚上两口子办事的时候吹枕边风,让他捞不到好处。
林员外瞧着天色差不多了,与他们说道:“几位随我走,我带你们入坊。”
伯景郁三人跟在他身后。
入的就是平常的戏坊,交了钱,林员外出示了自己的牌子,小厮便领着他们朝院子深处走。
戏坊晚上挺热闹,什么样的人都有,有跳舞的,有唱曲的。
七拐八拐地穿过竹林后,内院别有洞天。
内有一个二层的圆形小楼。
庭渊望着这楼,便想到了圆形的土楼。
走到门外,里面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声音,便已经能够说明这里头是什么地方了。
林员外回头看了三人一眼,与他们说:“到了。”
伯景郁觉得有些奇怪,“我怎么还听到了马叫声。”
林员外神秘一笑,“看了便知道。”
庭渊已经想到了,心道这里头若是真这么重口味,让伯景郁他们进去或许不太好。
可都已经到了门口,不进也得进了。
伯景郁倒也不蠢笨,庭渊先前已经给他们说过很多惊世骇俗的东西了,这里头为什么有马也不难猜。
大门打开,林员外走在前头。
伯景郁搂着庭渊紧跟其后,惊风断后。
一入内便被熏香冲得头晕。
这里头熏的香实在是太重,似乎是为了掩盖那些难闻的味道。
招呼客人的男子看到林员外来了,自然地就攀附上来,“林二爷,你还知道来呀~”
林员外在接客的男子身上摸了好几把,指着身后的伯景郁几人说:“新客,好好招呼。”
那男子上下将伯景郁几人打量了好几遍,“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这要是能云雨一番……”
伯景郁被他看得觉得恶心,而他又出言调戏,便更是让伯景郁觉得恶心。
林员外赶忙说:“这几位可不是来你这戏坊寻乐子的。”
男子轻推了林员外一把,“瞧你这话说的,来我这戏坊,不是来寻乐子,难不成是来寻人吗?”
庭渊心说还真是来寻人的。
林员外指了指庭渊,又指了指伯景郁,“你这平日里挺有眼力见儿的一个人,怎么今日看美男看得迷了眼?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一对,来你这儿长见识的。”
男子瞟了庭渊一眼,随即说林员外,“你这死鬼也不早些说,再晚一步我就亲自接客了。”
林员外钩住男子的腰带,“快去给几位公子安排房间。”
“这就去。”男子伸手招来一个小男孩,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两句。
男生快速跑了。
伯景郁又一次听见了马叫声。
接待的男子怪会察言观色,推开了面前的门。
这一扇门就像是戏楼的隔间一样,能看到楼内中心的情况。
几人来到屋内,顺着围栏看过去,环绕在正中央,一人一马,画面简直让人难以直视。
伯景郁微微偏头看向庭渊。
庭渊对上伯景郁的视线。
男子看他们两个都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两位这是头一次接触?”
转而他又笑着说:“看多了就正常了,这可是我们这里很多客官最爱点的一出好戏——人欢马叫。”
他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一个男子进入屋内。
“青云管事,您有何吩咐。”
男子道:“去将戏本子拿来,让这几位爷点戏,人册也拿来,让爷瞧瞧,看哪个顺眼的。”
现在庭渊算是明白了晏七娘那句只要给钱就能定制戏是什么意思。
伯景郁亲眼看到了,这也算是明白什么叫淫/戏。
看得终归是让人不太舒服,若非是来查案的,现在他就已经夺门而出了。
离开的另一名男孩跑回来了,“青云管事,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青云看向他们,“这边请。”
这里一共有多少房间暂且不知道,但是这里头乱七八糟的动静倒是不少。
伯景郁听感敏锐,这些东西听在他的耳朵里,恨不得戳聋了自己的耳朵。
青云带着他们去了一间房,屋内倒是干净,也能看到中间空地上的事情。
另一名男孩也端着册子过来。
青云道:“公子,这两本册子上有我们戏坊所有的戏,你看看喜欢哪场,这人册上有我们这里所有的姑娘和小倌,喜欢看谁给你演,我让人给你安排。”
伯景郁没有回应青云,也没接递过来的东西。
庭渊伸手接过。
青云愣了一下,对于庭渊接册子的行为很意外,但也没说什么。
庭渊推着伯景郁坐到椅子上,顺势坐进他的怀里。
伯景郁到底是没这种卧底经验,脸上有些挂不住,庭渊怕他出破绽,这才如此。
对于庭渊的投怀送抱,伯景郁找回了一些理智,很快就转变了态度。
庭渊故作恼怒地将本子拍进伯景郁的怀里,“挑吧,愣着干嘛——”
伯景郁搂在庭渊,亲昵地吻着他,“你挑,都听你的。”
如此一来,在青云等人的眼里,便不是伯景郁不想接,而是庭渊性情乖戾小家子气,导致他不敢接。
男人带自己的情人出来逛窑子就已经很离谱了,选什么都没决定权,决定权还得看对方。
青云在这戏坊数年,也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
来这种地方的,多数是避开自己的家人独身前来,或是同三五至交好友一同来,各玩各的,有些玩的开的一起玩玩倒也正常。
但眼前这美得和谪仙下凡一样的男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玩得花的,一时间青云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他们两个谁玩的花。
只当他们两个是过来学本事的。
庭渊拿着戏册子翻看了一遍,里头的内容实在是让他不知道说点什么好,这要是放在微博上,高低得被夹,简直是一本行走的马赛克。
转而他又去翻这本人册名单,这才是他的重中之重。
名册从头到尾,上下得有百十号人。
男女比例七比三。
如此可见,这夜戏坊里淫/戏是以男子之间的戏为主。
花了些时间翻看之后,庭渊不满地说:“你这册子上画得粗糙,看画也看不出他们本来的面貌,是不是过于敷衍了事了。”
青云都懵了,“倒也没有几个人要看脸。”
庭渊将手里的册子往桌上一扔,不高兴地说:“我就要看脸。”
俨然一副,你要是不给我看,我就要闹了。
伯景郁知道庭渊想看什么,配合着说:“让他看,这祖宗闹起来了,我可治不住,他能拆了你这戏坊。”
一句祖宗已经说明了庭渊的地位。
“还从未有过这样的要求。”青云觉得诡异。
惊风掏出一张百两银票给青云,“再大的规矩,也是做生意的不是,钱管够,只要我们爷高兴,钱都是你们的。”
惊风手里搓了一沓银票催促:“还不快安排。”
青云一看出手这么大方,立刻便与身边的小男孩说:“去,把小倌们都叫来,供爷挑选。”
手里厚厚的一沓银票,怕是得有万两。
顶他们这戏坊三个月的流水了。
到底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伯景郁趁机胡乱亲庭渊,不知道为何,入了这戏坊后不久他就开始身上燥热。
如今庭渊坐在他怀里,他怎可能坐怀不乱。
这般把持不住的样子,倒是让青云更信了几分,这两人不是来寻乐子的,是来长见识学东西的。
林员外瞧着这一幕,心说这小公子最支棱的时候就是在槐树下给他介绍庭渊身份的时候了,此后就一直被庭渊压制得死死的。
伯景郁说庭渊是他的男妾时,他还以为是养着玩的,现在看来,这是给自己养了个祖宗,得供着。
也不知道是谁嫌弃谁的花样不够多。
不多时小倌一个个地就被叫了上来,排好了队站成一排等着庭渊挑。
庭渊起身。
伯景郁一把拉住他,“你要做什么?”
言语间倒像是吃醋了。
庭渊:“当然是走近些,看仔细些。”
两人推推搡搡走进了一些,庭渊挨个看了一遍,摇头。
“太丑。”
青云:“……”你搁这选妃呢?
伯景郁招手:“下一波。”
庭渊在找那个面相上看着清秀,眼角或许有痣,或许没有,但是美的雌雄莫辨的人。
寻常人扮上戏妆,分不出男女倒也不稀奇,可能够在日常妆容里还让人分不出男女,那一定是对方有极好的底子。
泪痣可以伪装,墨点一下就行,可古代的化妆品不如现代,想要凭借这里的一些女子常用的化妆物品变丑很容易,想将自己的容貌从丑变美简直是逆天而行,是在刁难老天爷。
以此可见这人必然是有一副好底子,庭渊就是在找这个人。
根据官员所说,他们所看到的晏七娘六尺五左右,庭渊估摸着也差不多是这个身高,对这些人看得格外仔细。
“都丑。”庭渊说。
伯景郁佯装制止庭渊,说道:“算了算了,又不是看脸,咱们是来学东西的。”
“丑东西我没心情看下去,看不下去就学不了。”庭渊傲娇地说。
伯景郁忙道:“换换换,换一批好看的。”
庭渊哼了一声。
伯景郁心说庭渊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忍不住就往他身上贴。
庭渊说他,“一群人在呢,你收着点,别把口水落我身上了。”
伯景郁从后面抱着庭渊又亲又啃,借机揩油,“这种地方都来了,怕什么,叫他们看,叫他们睁大眼睛了看。”
第196章 人间绝色
旁人只当他们是恩爱。
只有伯景郁庭渊和惊风三人知道内里是怎么一回事。
伯景郁这是假借两人如今的身份在揩油庭渊,料定了这会儿庭渊不会和他翻脸,所以行为上肆无忌惮。
这落在别人眼里,只会觉得他们是无比地恩爱。
庭渊也是真不能拿他怎么样,索性就由着他去了,在这种场合里,他们两个越是荒唐,这些人越是不容易怀疑他们。
又换进来了一批,庭渊仔细看了,没有符合他们推论的人。
于是和青云发火了,指着这一群小倌说:“你们这戏坊里就都是这种货色?”
青云有些尴尬,“要不你再看看,还有几十个没进来呢。”
这些小倌的样貌倒也不是特别难看,只是庭渊实在是找不到由头细查,只能说他们丑。
加上有伯景郁这个神颜在这里顶着,倒让他的谎话多了几分可信度。
青云也不能不承认,这些小倌的的确确和伯景郁比起来差远了。
如谪仙一般的人对庭渊千依百顺,他怎么闹对方都宠着,庭渊说这些小倌丑,青云也只能应着,毕竟庭渊的男人样貌实在太好。
庭渊指着伯景郁的脸说,“别的我就不说了,起码有这张脸五成好看吧,不然你叫我如何能够看得下去。这种戏,若是长得不好看我会倒胃口,半点不想看,那我的钱也是一分不想花的。”
青云实在是馋他们手里的银票。
大把大把的银票,他们怎么能不喜欢呢。
小倌们一个接着一个地露面,平心而论有些模样确实还可以,可都不是庭渊要找的那个,只能昧着良心接着说丑。
青云有些同情地看向惊风,也不知道他平日是如何伺候这人的。
庭渊把刁蛮任性演得那叫一个惟妙惟肖。
最后一批走进来,庭渊依旧没有看到符合要求的。
“丑。”
青云无奈道:“爷,我们这儿的人都叫你挑完了,实在是没有了。”
若不是看在那些银票的份上,早把庭渊他们三人赶出去了。
林员外与庭渊说:“小公子,反正你们是来学东西长见识的,也不是来嫖的,活好技术到位不就行了,至于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人毕竟是林员外带进来的,闹成这样他也不好做人,庭渊他们爽完了就走了,往后他还得在这里爽,他是这里的常客,这要是把青云得罪了,以后他就爽不到了。
出于种种原因,他也是不能不出言相劝。
伯景郁也是装样子哄庭渊,“行了,反正也是做给我们看的,你觉得丑,让他们不露脸,或者是把脸挡着只看下半身不就行了。”
庭渊哼了一声,一把推开伯景郁坐到一边去,“爽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就这么点要求,过分吗?”
伯景郁连忙哄,给青云他们使眼色,好声好气地与庭渊说:“不过分,不过分,都是我的错。”
惊风适时地将林员外和青云管事拉到门外。
青云管事一脸无奈,看着走廊上站满的人,寻思着生意能做就做,实在不行就不做了。
这太折磨人了。
惊风岂能看不出青云管事现在在想什么,一脸歉意地与二人道歉,“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
说着又抽出了银票,给了林员外一百两,又给了青云二百两。
“二位多多担待,里头这位主子金贵,身子骨又不好,我家爷实在是喜欢得不得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拿钱安抚人,这活不难干。
伯景郁对庭渊有多溺爱,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青云握着手里这二百两的银票,也是不好发作,只得吐槽上一句,“你家这小公子脾气也是真的大。”
惊风顺着给他捧着,“可不是,可没办法,谁让我家主子就爱他这一口,爱得死去活来,谁都拦不住,两位得再尽尽力,帮着找找好看的,小公子高兴我家主子就高兴,主子高兴,这钱花得自然是不心疼。”
惊风拍了拍自己手里这一沓银票,“事办得好,这些都是你们的,银票管够,我们家主子北边来的,家里有的是钱,这些钱对他来说不过是毛毛雨。”
今日到此,弹指间他们就已经花掉了四百两银票。
这要是哄高兴了,那银票还不跟流水似的就进了他们的口袋。
屋内,伯景郁将庭渊压在小榻上耳鬓厮磨。
此时屋里没有外人,惊风也在外头。
伯景郁的行为也是愈发地大胆了,手往庭渊的衣服里头伸。
举动轻浮得倒像是来嫖的嫖/客,庭渊则是接待他的小倌,对庭渊上下其手。
庭渊:“人前你闹也就算了,人后你怎么还闹。”
“人前不闹人后闹。”
“你人前闹得比谁都欢快。”
伯景郁拉着庭渊的手,“摸摸我。”
“不行,现在这种情况,会一发不可收拾。”庭渊将伯景郁推开一些,“你克制一些。”
他敏锐地觉得是这里头的香味有问题。
这里头的香,八成都有催/情的作用,能让人被欲/望侵占思想。
伯景郁急不可耐地吻着庭渊,“不行,我真的不行,克制不住。”
“他们随时都会进来。”外头的谈话他们能听得一清二楚,“惊风也是够聪明。”
伯景郁笑说:“你也不看是谁的人。”
能在他身边做事的,要是不聪明,那可不行。
这榻上摆了东西,有些碍事,伯景郁一手挥开,“碍事的东西。”
青云他们在屋外听着了,有些担忧,“这里头是怎么了。”
惊风拦住他,“管事的莫要管,随他们去吧,便是把你这戏坊拆了,我家主子也能赔得起。”
作为习武之人,他的听力虽然比不上伯景郁先天能听到细微的声音,可也能听出来他们两个在里头干嘛。
此时要是让这两人进去坏了伯景郁的好事,那就是他这个做侍卫的失职。
庭渊原本还能克制,被伯景郁一撩拨,也稳不住自己的心神了,再这么下去要坏事,趁着伯景郁在他嘴里搅弄时他咬了伯景郁一下。
伯景郁疼得松开了庭渊,有点幽怨地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庭渊又是心疼又是无可奈何,“清醒点,这种时候要是乱了心,那就完了。”
或许是舌头上被咬了一下让伯景郁感受到了疼痛,找回了些理智,伯景郁一手拍在自己的脑门上,“瞧瞧我这是干了什么事。”
庭渊握住他的手,怕他再拍自己,“不怪你,应该是香有问题。”
伯景郁看向庭渊,“那怎么你没事儿。”
“谁说我没事,我只是反应没你这么强烈。”
再一个原因是他本身身体就不太好,在这些事情上没有伯景郁这么容易气血翻腾,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伯景郁是一身的牛劲儿没地方使,而他则是身体亏虚没有劲儿,这催/情的香料很难调动他体内的气血,还不如伯景郁摸他两把来得快。
每个人的耐受度都不一样,庭渊常年喝药,对于这些东西的耐受度比伯景郁好太多了。
伯景郁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庭渊,“我是真难受,反正人前我们都是这样的身份了,就算是真在这屋里干点什么,也是合情合理的。”
庭渊果断拒绝,“不行,过度纵情会影响我的判断,不能因私废公,其他的晚上回去了随你。”
伯景郁也就是随口一说,轻重缓急他还是能够分得清楚的。
庭渊不让他现在碰,他也不会用强,但要是亲两口摸两把,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说不上整日厮混,庭渊与他之间半推半就,能干的事情都干了,早就与他之间没了边界感,平日里只要不过分,那都是随他的。
伯景郁心里也是有数的,会在庭渊生气之前就收手,把庭渊拿捏得稳稳当当。
外头青云也是没招,实在是这戏坊里所有能用干那些事儿的男人都给找来了,没有一个能够入庭渊的眼。
林员外想了又想,与青云说:“不是还有一个没出来。”
“他不行。”青云一口回绝。
惊风问:“这人是谁?”
林员外说:“长得跟天仙儿似的,但这人有主,被包下了,不接客。”
“多少钱包下的?”惊风寻思他们有的是钱,还有他们见不到的人,那是断然不行的。
今日花多少,来日抄了这戏坊,一分都不会少。
这就是左手转右手,花钱他也是毫不手软。
青云知道他们财大气粗,叹了一声,“这倒不是钱不钱的事儿,而是包他的人,在我们栖烟城很有声望,城中不少产业是他的,我们也不好得罪。”
惊风抱臂思虑片刻后说,“你把他带来,我们瞧上一眼,若是这人我们瞧不上,你们也没有多大的损失。”
“若是我们爷瞧着满意,钱的事儿,咱们再论就是了。”
青云想了又想,再三思虑,还是同意了。
他转身离去。
惊风问林员外,“包了你所说的天仙儿的人是谁?”
林员外望着青云远去的背影说:“洛家九爷,洛家在我们睥睨县是一顶一的大户人家,家产少说大千万两,睥睨县有九座城,栖烟城排第三,洛家九爷是洛家在栖烟城的话事人,九爷最爱听戏。这戏坊的老板与他交好,而他包下的这个人叫云景笙,模样清秀,原是戏班子里的伶人,唱的曲儿好听声音又好,九爷看中他,把他养到了家里。”
“九爷的夫人担心九爷对云景笙上了心便不要她了,让人给他下了药弄坏了嗓子,趁着九爷回主家给老家主过寿时找人欺负了他,大家都觉得他对九爷没了价值,戏班子的班主便做了主将他送进了这里。”
“有一说一,云景笙的样貌确实生得好,进来不过三天,就有二十七名客人点名要他,九爷寻过来的时候,人都已经要被弄烂了,气得九爷差点一把火把这戏坊点了。”
惊风也挺吃惊,听这话里话外的,九爷对这云景笙倒也是有真感情的,“九爷既然这么喜欢,怎么就不好生养着,要养在你们这戏坊里。”
林员外摸着自己的大肚子说,“倒也不是九爷不想好好养着,那是只能借由戏坊做遮掩养在这里,九爷家里不准他搞男人,她那个夫人家里有些手段,若是养在外面,保不齐哪天就被整死了。”
惊风忽然觉得,这人可能就是庭渊想找的人。
既被男人伤过,也被女人伤过,到头来沦落到这个地步。
若凶手不是他,惊风也会替他唏嘘。
很显然这地方不是他自愿进来的,被人弄坏了嗓子被人欺负了,三天被弄了二十七次,一时间让惊风想到了小时候的见闻。
他父母早亡,打小就跟在伯景郁身边。
有一年他们随老王爷去东州赈灾,东州军营里有些兵痞子不干好事,把两名投奔远亲的姑娘截进了军营,两姐妹被他们轮/奸致死暴尸荒野,被赈灾的队伍发现。
那两姐妹的尸体被凌虐得惨不忍睹。
老王爷气得不轻,直接去了军营,将参与此事的兵痞子尽数斩首。
那是他们头一次直观地面对杀人,鲜血染红了地面。
这种事情即便是发生在男人的身上,也是不可饶恕的。
伯景郁耳朵好使,将外头林员外说的话逐一地转给了庭渊。
一方面,伯景郁希望着云景笙是凶手,一方面他又不希望这云景笙是凶手。
听完林员外的话,对这云景笙他是很同情的。
被搞成这样,怎么可能不疯。
可若是凶手不是云景笙,伯景郁都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人,他的遭遇未免太惨了一些。
即便是他给云景笙主持公道,可云景笙在遭受侵害那时那刻的伤,是永远都无法被抹平的。
伯景郁与庭渊说,“若是有人敢这么对你,我非把他们杀个干净,让他们整个家族的血脉在这个世上不复存在。”
这话庭渊听着很感动。
但他是个理智的人。
与伯景郁说:“我可不要你做暴君,盼我点好,也盼你自己点好。”
伯景郁:“你是我的,别人谁也碰不得。”
“我是你的,便不会给别人碰。”
庭渊心里想着云景笙。
听林员外的描述,这遭遇确实很符合他对凶手的背景判断。
青云去而复返,而他的身边,跟着一位年岁看着不大的少年。
远远地还未看清少年的脸,惊风便能够感觉到他与众不同。
这种气质寻常人是没有的。
少年走近抬眸,与惊风的视线对视上。
惊风心头一颤。
这世间竟然会有如此惹人怜爱的男子。
容貌英俊是真,可他的英俊与旁人不太一样。
不同于男子的英气,而是女子的秀气。
却不似女子那般柔和,而是介于男女之间,真正的雌雄莫辨。
就这样站在人眼前,换一身女子的衣服,不说他是男子,旁人断然看不出他是男子。
惊风自认为在京城,跟在伯景郁的身边,他是最得宠的那一个,任何重要的不重要的场合他都跟在伯景郁的身边,阅览俊男靓女无数,眼前这人绝对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一见到这云景笙,惊风就想到了昙花。
如此绝美的人,该在画里,或是那些神仙戏文里,偏是不该在这人间,染了一身污秽。
“小的云景笙,见过这位爷。”
云景笙朝惊风行了一礼。
惊风心说:怪不得洛九爷要为他烧了这戏坊,换做是自己,自己也得烧。
惊风敲了敲门,提醒里头的伯景郁和庭渊,随即说道:“爷,送来了一位美男,可要看?”
伯景郁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领进来。”
第197章 你再使坏
惊风推开门。
云景笙从屋外进来,半低着头。
庭渊和伯景郁一同投去了视线。
云景笙穿着一身素衣,头发盘在脑后,用了一个简单的玉簪。
美人无需额外的装饰。
他轻抬起头,对上伯景郁和庭渊的视线,微微弯腰行礼,“小的云景笙,见过二位爷。”
庭渊望着这张脸,直接看呆了。
常言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云景笙,既有美人骨,又有美人面。
一身素衣,一支玉簪,眸光皎洁,面如冠玉,唇似绽桃。
活了两辈子,娱乐圈什么样的美男没看过,抖音上什么美男没刷到过,中外美男就算没见过真人那也是看过照片视频电视剧的,可眼前这超凡脱俗的美男,那是真的头一次见。
庭渊直接看愣了。
伯景郁回过神来看庭渊还在发呆,顿时醋意大发,掐了庭渊一把,“看见长得好的你就挪不开眼了。”
庭渊疼得躲开,这才回了神。
“他长得是真的好看!”
伯景郁捂住庭渊的眼睛,“好看你也不能看。”
伯景郁看着眼前的云景笙,莫名地就想到了狐狸精。
还是个男狐狸精。
庭渊都没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平心而论,他可是京城第一美男,从未对自己这张脸产生过怀疑。
云景笙虽然好看,可庭渊也没有忘记自己是做什么来的。
庭渊上下将这云景笙看了好几遍,身高与推论符合,眼下虽然没有痣,可样貌确实雌雄难辨,换上女装去选美保准能得第一。
这样的一张脸,与凶手的画像重合,庭渊自然也就没了欣赏的意思。
庭渊指着云景笙说:“就他了。”
他想借此试探一二。
云景笙不卑不亢地说:“抱歉,这位爷,小的不接客。”
庭渊当然知道他不接客。
青云上前来说:“爷,你选谁都行,唯独他不行。”
庭渊不满:“既然不接客,你拉上来干什么,拿我寻开心?”
青云满分歉意,“我让他来,也只是让爷瞧瞧,实在是没想到爷会瞧中他。”
庭渊哼了一声,“那你说说,为什么不接客。”
青云道:“他有人包了。”
伯景郁大约也能看出来,这云景笙与他们要找的人大致条件是符合的,声音也是分不出男女,若他扮作女子,寻常人是看不出来的。
“对方出多少钱,我出三倍。”伯景郁撩拨着庭渊,视线不曾看向云景笙。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
伯景郁一脸不悦,“那就是钱给得不够多。若是不接客,便不该带出来,如今既然出来了,给我玩不接客这一套,生意是这么做的吗?”
伯景郁看向云景笙,“你既不接客,出来做什么?”
“是我让他出来给你们看看,实在是没想到你们能看中。”
喁稀団Z
“那便是你的问题,与我何干?”伯景郁怒道。
他一发怒,便会摆出自己君王的威严,着实能唬人。
青云也是个见过大场面的,这事确实是他听了惊风的话,惦记着惊风手上的银票,才干了这糊涂事。
云景笙上前,给青云使了个眼色,随即与庭渊和伯景郁说:“二位爷莫生气,这事是我们的问题,二位爷看看喜欢哪一出戏,我演便是了。”
青云上前阻挡,“不可。”
伯景郁彻底怒了,将一旁的册子扔到了地上。
庭渊看向云景笙,“你们既然不愿意,我们也就不勉强。”
云景笙朝庭渊行了一礼,“让爷烦心,是我的不是,我给爷赔罪,爷只管说想看什么,景笙自是心甘情愿地为爷演。”
说着云景笙弯腰将伯景郁扔到地上的册子捡起来,递给了庭渊。
青云道:“两位爷,你们这生意,我们做不成,今日两位爷若是还没想清楚要看什么戏,明日再来便是。”
“青云管事这是在赶客?”庭渊望过去,压低了几分声音,带着怒气。
青云挺直了腰板:“二位爷,这是夜戏坊,不是二位爷的家里,不能任由二位爷胡来。”
伯景郁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是我们胡来,还是你糊涂,收了我们的银票,却推三阻四,你们就是这般做生意的?”
他站起身,“罢了,天下好地方多得是,你这不愿意,又不是没有别处,花钱给我自己找气受,我可没这么憋屈过。”
庭渊紧跟着站起了身。
云景笙朝二人致歉,“二位爷莫生气,都是小的的错,是小的的不是。”
伯景郁伸手,庭渊把手递过去。
伯景郁望向林员外,林员外带他们进来是好心,倒也不该被迁怒,“今日多谢林员外带我们进来,我二人原本是想来长长见识,可惜诸事不顺,我看今日长见识便算了。我二人的确想长见识,但还没想过如此憋屈。”
林员外也是叹了一声,和二人致歉。
若说前头是庭渊太挑,这后头的事,便是青云见钱眼开惹出来的。
这么一闹也扫了林员外的兴致。
殊不知,这是庭渊和伯景郁故意这么闹的,他们没想真的要云景笙演什么戏,而是联手给他们演了一出戏。
今日进来,本就是来摸底的,底摸出来了。本就不是正儿八经的嫖/客,人见完了,也就自然该退场了。
可不得好好找个由头。
出了夜戏坊,呼吸到外头新鲜的空气,几人都感觉好受了一些。
林员外朝庭渊伯景郁二人拱手,“二位实在是不好意思,扫了你们的兴致。”
庭渊哼了一声,“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做生意的。”
林员外见识了他们出手阔绰,想着他们的钱,自然也是顺着他们的意。
“实在是这云景笙太特殊,是九爷的人,今日于青云来说是丢了两位客人,若他真让九爷的心肝宝贝上了台,明日丢的便是命。”林员外帮着青云说了句话。
“我看这云景笙年纪不大。”庭渊想看看能不能从林员外嘴里听到些别的消息。
林员外说:“若是我没记错,今年堪堪十六。”
“如此小?”
庭渊看出他年纪不大,但也没想到这么小。
林员外点头:“这云景笙是九爷给的名字,原名叫花顾言。”
“他样貌如此俊秀,怎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见庭渊感兴趣,林员外便给他接着往下讲,“那可以说是身世凄惨,他的父亲早亡,母亲带着他改嫁,嫁给了戏班子的管事,再后来管事的死了,他母亲三嫁嫁给了戏班子的班主做妾,这云景笙也就成了戏班子班主的继子,在戏班子里做学徒,打小容貌出众招人喜欢,他继父男女通吃,和戏班子的人多少都有染,花顾言的母亲在他八岁那年就去世了,继父将他留在戏班子,他有一副好嗓子,十岁登台演出,便博得满堂彩。”
“城中这些爱听戏的,没有几个不喜欢花顾言的,样貌又俊秀,谁家有个什么宴会,都会邀请他过去登台唱戏,说是登台唱戏,住进府里,那就是玩物,他年纪小反抗不了。”
“后来遇到了九爷,九爷看中了他,便将他养在了府里,给足了他继父钱财,从此不让花顾言登台,只归九爷一人。”
伯景郁听得皱眉,严格意义来说这得算买卖人口。
“九爷夫人担心花顾言的存在会威胁她的地位,药坏了花顾言的嗓子,又找了十来人玩了花顾言,应该是去年十一月份,大早上的有人在戏坊外头的杂草丛里发现了花顾言,下身全是血,身上连一件衣服都没有,大家还以为他死了,跑去戏坊找了戏班子的班主,谁料他只是晕过去了,班主没来之前就醒了,后来由他把人带回戏坊,不出两日便被他转手扔进了夜戏坊里。”
庭渊听得有些迷糊,“把他扔进夜戏坊的班主是他继父?”
林员外摆手:“不是,他继父去年就因赌博输了钱,把戏班子给卖了,还欠了一大笔钱,父债子还,花顾言的继父跑了,这债就得由花顾言来偿,而花顾言当时的嗓子坏了,不能再唱戏,对于戏班子来说没有什么有用的价值了,便被戏班子的班主送进了夜戏坊,赚钱还债。”
惊风听完这云景笙的过往,再想起云景笙那张脸。
他才只有十六岁,却遭遇了如此苦难,这世间的人,各有各的苦,可这云景笙未免太苦了些。
“这戏班子的班主,也太不是东西了!还有九爷的夫人,想把人赶出府赶就是了,糟践人也不怕遭报应。”
这夜戏坊是什么吃人的地方,大家也都能看出来。
林员外也不好说九爷夫人的坏话。
大家心里也都跟明镜似的,这林员外和青云的关系看着不简单,他们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人。
对于惊风的愤怒,他即便嘴上恭维着,心里对此依旧不屑。
这种人是没有良知的。
进这种戏坊里玩的人,几乎都是没有良知的,他们若是有良知,这戏坊就不可能存在。
庭渊想到了晏七娘。
当他脑海里闪过晏七娘的那张脸的时候,他瞬间明白了。
林员外对他们说:“吃酒可去?”
伯景郁摆手:“今夜便不去了,多谢林员外盛情,但我今夜,还有些事情要做。”
庭渊顺势靠近了伯景郁的怀里。
林员外瞬间便想明白了,指着他们笑了又笑,“倒是我一时疏忽。”
他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罐子递给了伯景郁,“房事用上这东西,加倍舒爽。”
伯景郁不知道他给的是什么东西,顺手接下,“多谢。”
他喊惊风,“惊风,林员外今晚这顿酒,我请了。”
惊风取出十两银子。
林员外伸手接下,和二人拱手,“那成,我就不打扰你们办正事了,若是还想再来这地方,到春新街祥丰酒楼报我名字林祥丰,他们自会禀报我。若是想吃酒了,或者是想寻些别的乐子,我也能给你们安排妥帖。”
“好,那我就先谢过林兄了。”
一声林兄,让林祥丰非常受用。
伯景郁在京城与那些权贵子女你来我往的交涉,最是会笼络人心。
林祥丰自行离去。
赤风迎上来,一靠近他们,就皱起了眉头。
“你们这身上沾了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难闻。”
他们在戏坊里头待了那么久,早就被那些香味荼毒,腌制入味了。
赤风猛然闻到这味道,略感不适。
伯景郁:“只怕是催/情的香。”
妓房里会用的一些手段,这戏坊比妓房更胜一筹。
伯景郁把玩着林祥丰递给他的东西,给庭渊看,“晚些时间,我们……”
庭渊伸手去抢,“你敢把这东西往我身上用,你且试试。”
伯景郁抛给惊风,“收好了,别让小郎君抢了去。”
惊风转手塞给赤风,这东西他只觉得烫手。
赤风问惊风:“里头都唱了些什么戏?”
惊风将自己的见闻给赤风描述了一下,赤风脸色都不太好了,“这鬼地方,就该一把火烧了。”
他看向伯景郁:“王爷,这地方还留着干嘛?”
伯景郁:“迟早要收拾,不急于一时半刻。”
上了马车,伯景郁的手一点都不老实,在庭渊的身上摸来摸去。
庭渊给他倒了一杯茶,“你怎么就这么点儿定力,这要是有人对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岂不是要乖乖伏诛。”
伯景郁张嘴等着庭渊喂他。
一口茶刚到嘴里他便按住庭渊全渡给了庭渊。
“咳咳——”
猝不及防地把庭渊给呛着了。
伯景郁坐在一旁望着庭渊狼狈的样子发笑。
庭渊抬手拍了他一下,“你再使坏——”
伯景郁抓住庭渊的手拖向自己,“我就要使坏,你刚才多看了云景笙好几眼。”
庭渊心说原来发疯的根源在这里,“看归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与那路边的桃花,海棠,于我来说没有分别,你也要吃海棠和桃花的醋吗?”
“吃,我天天吃。”伯景郁轻哼,“他才不是什么桃花海棠,桃花海棠我看了不爽能找人砍了,他能砍吗?”
庭渊说:“那你还真砍不了他。”
伯景郁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你是觉得他不是凶手?”
庭渊点头:“不是。”
“为何不是,他的遭遇够惨,各方面也都符合你对凶手的分析。”
伯景郁几乎都肯定云景笙是凶手了。
“无论是身高,样貌,经历,与我们所分析的凶手相比,他的确是最符合的那个人。”这一点庭渊必须予以肯定。
伯景郁不明白,“既然他最符合你对凶手的推论,那为什么你觉得他不是凶手,应该不会有人比他更与凶手相匹配了。”
庭渊道:“你还记得晏七娘对我们说的那番话吗?”
伯景郁:“自然记得,一字不差。”
庭渊满意地点头:“我当初问晏七娘,她的记忆中可有男子身高六尺五左右,有痣或者没有,能够扮成女子,且与她有仇。”
“分毫不差。”伯景郁还是不明白庭渊想表达什么,“可这和你推论云景笙不是凶手有什么关系。”
“晏七娘是依照我给出的信息,故意引导我们来夜戏坊的。”
伯景郁愣了一下,“为何?”
很快他就明白了,“她是想借我们的手,除掉夜戏坊,联想到了雌雄莫辨的云景笙,诱导我们来夜戏坊,这种地方暴露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官府必然是要查的。”
“这种地方是非法的,为什么不直接和衙门举报呢?”
转而伯景郁又想明白了,“她不能,想来周老爷并不知道她曾经在夜戏坊干过,只当她是普通戏伶,所以即便是借我们的手,也要避开刘老爷的面。”
而她本就是被牵扯进这案子里的,归根结底夜戏坊就算被查抄,也是和杀人案有关,与她无关。
第198章 严惩不贷
“聪明。”
庭渊挑起伯景郁的下巴,撩拨了他一下。
伯景郁一把抓住庭渊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
庭渊顺手也就摸了他两把,满足一下他。
伯景郁轻哼一声,“可这话又说回来,以此论断云景笙不是凶手,是不是有些太武断了。”
庭渊的手肘撑在伯景郁的膝盖上,“若以此论断云景笙是凶手,那才是太武断了。”
“云景笙固然惨,也很符合我推论出来的凶手,身高约莫也就是六尺六的样子,的确和凶手的信息有很多重合的,这个案子查到现在,巧合非常多,可若是我们把这些巧合当成了证据,那我们就找不到真凶了。”
伯景郁觉得庭渊说得有道理,可他心中仍有疑惑,“你排除云景笙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庭渊伸手敲了一下伯景郁的头,“云景笙今年刚十六,案子最早发生在两年前,那时的他十三岁半,年龄与凶手的年龄不太能对得上。”
“如何对不上。”这案子至今,庭渊从未对凶手的年龄做出过判断,也不可能对凶手的年龄作出判断,案发现场和作案手段都不可能反映出凶手的年龄。
“这是杀人又不是杀鱼,多杀几个之后上手就能杀,且不说两年半前不到十四岁的云景笙能不能杀人,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心性再成熟,也很难做到在初次杀人的时候不留下任何痕迹,在距离闹市不远的地方杀人,这需要非常强大的心,十四岁的孩子很难有如此强的心。”
无论是庭渊还是曹禺,两人对凶手杀人的原因判断都没有泄愤这一点。
凶手杀人,是为了报复男人,而前几个被杀的女子,只是他杀人的磨刀石。
云景笙若是要杀人,动机该是泄愤。
庭渊说道:“凶手杀人的方式过于老辣,死者身上没有多余的伤痕,剜掉眼珠,捅烂下/体,一刀毙命,这些结合起来,若凶手第一次作案真的不到十四岁,说实话我是不太能相信的,现场太干净了。”
“再就是他正是长个头的时候,两年半前未必有如今这般高。正因此,我排除掉了最像凶手的云景笙。”
伯景郁细细想来,回想见到云景笙的场景,这人年龄确实不大,也确实没有什么反抗别人的能力。
更像是一朵随时都能枯萎的花。
若说他是凶手,也确实牵强了一些。
伯景郁转念一想,“那我们今晚岂不是白去了。”
“也不算白去,起码我们发现了夜戏坊这样的地方,回头带人去抄了,将他们这些肮脏事情了。”
他们是给晏七娘当刀使了。
晏七娘对案情并不了解,庭渊给的信息掐头去尾,也确实是庭渊将要找的人信息与晏七娘说得太清楚,让晏七娘利用了这信息将他们往夜戏坊引导。
“这凶手藏得太深了。”
庭渊:“也不算是完全没有方向,不是还有曹禺这边带人摸查消息,到时候看看有没有符合条件的,再进行深入调查。”
伯景郁又想到夜戏坊里头那些人,“查抄夜戏坊刻不容缓,晚一天他们都是遭难,这事儿还是尽快安排。”
“便是再快,也得把夜戏坊的情况摸清楚,若是摸不清楚,放跑几个,这背后想来牵扯了不少城内的富户,要清,那就从头开始清,一次抓个干净。”
伯景郁点头:“这是自然,我还是想从林祥丰开刀,我看他与青云之间的关系不一般,让他把他知道的情况全供出来,这样我们查抄夜戏坊也能更方便。”
“可行是可行,但这事儿不能打草惊蛇,若是惊着音舞市别家戏坊,或者惊了真正的凶手,咱们可就与凶手失之交臂了。”
“依你的意思,还是得缓上几天?”伯景郁却不觉得此事还要继续缓下去,“案子能缓,夜戏坊里头的人缓不了,命案固然是重要的,查抄夜戏坊也很重要。”
伯景郁知道庭渊在顾忌什么。想来想去,依旧觉得先抄夜戏坊,“实在不行率人直接将音舞市围了,挨家挨户地查,人一共就那么多,怎么查,也能把这凶手揪出来。”
伯景郁道:“我们大张旗鼓抄了夜戏坊,凶手短期内也是不敢再犯案,这样我们也能有更多的时间来查这个案子,与其担心打草惊蛇,不如直接来一招敲山震虎。”
“让我想想。”
马车一路回衙门。
下马车前,庭渊点头,“那就依你所说,先围了音舞市,再抄夜戏坊。”
“等曹禺那边普查的人口名单出来,查抄夜戏坊也不是现在说抄就能抄的。”
伯景郁点头。
也得做足完全的准备,如此一来,两三日必然是需要的。
那么这个时间里,庭渊还能以此来熟悉音舞市内调查出来的人,看看能不能从中查出点有用的线索,方便他们能够锁定凶手。
马车停在衙门外。
杏儿和平安蹲坐在衙门的门槛上,等着他们回来。
如今已经过了亥正时分。
两人不知道在门口等了多久,打着瞌睡。
看到他们回来了,忙起身相迎。
庭渊一下马车就看到平安和杏儿,问他们:“怎么等在了这里。”
杏儿拉着庭渊嗅了嗅,问道:“公子你这身上染了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难闻。”
庭渊:“夜戏坊里的熏香,细细就能散去。”
杏儿哦了一声,“那你们找凶手找到了吗?”
庭渊摇头:“没找到,曹禺回来了吗?”
杏儿点头:“早回来了,说是你们再不回来,就要出去找你们了。”
众人往衙门内走。
刚走到前厅,曹禺便迎了出来。
还不等庭渊看清,他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下官有罪,请钦差大人治我失察之罪!”
伯景郁估摸着是跟着他们查案的两个官员给曹禺说了前因后果。
弯腰将人拉起来。
这夜戏坊的存在,曹禺必然是不知情,但也确实是他管理上的疏忽。
能在连环杀人案上死磕两年多,伯景郁还是挺看重他的品质,城内大小事务众多,又有棘手的案件的在前,伯景郁并不打算在此时惩治他。
若是在此时惩治了曹禺,会让衙门里的人寒心,也是给曹禺当头一棒。
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你的罪确实该治,但不是此时,曹县丞,如今我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
曹禺忙道:“下官愿意将功赎罪。”
“屋里说。”
伯景郁往屋内走。
身后一众人跟上。
落座后,伯景郁问曹禺:“今日人口普查可有结果了?”
曹禺忙道:“查了八成,还有二成,明天上午便能查清楚。”
伯景郁满意地点头。
曹禺弯腰:“下官斗胆,大人今日出去,可有什么收获。”
“我正要说。”伯景郁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这才说:“今日我与庭渊入了夜戏坊,里头全都是些腌臜污秽的事情,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决不允许这样的地方继续存在,曹县丞,普查完人口后,清点兵力,直接把音舞市围了,趁夜查抄夜戏坊。”
“另城中与之有牵扯有牵连的人,一并抓捕。主犯从犯一律严惩不贷,在里头为娼为妓的多数都是被迫的,这些人抓捕的时候拿东西罩住他们的头,莫要让围观看热闹的人认出他们,该罚的罚,该做主的就为他们撑腰做主,按照所干的事情,照轻重不同程度,男的发配去官田营狱种田,女的则发配去官营养牲畜种菜打杂。”
按照律法,为妓者无论男女一律处死。
便是为妓,也断然没有人愿意那般地糟蹋自己,伯景郁也是考虑到这些人多数不是自愿的,所以选择从轻处罚。
庭渊对他这个处罚方案很满意。
伯景郁倒也不是凉薄之人,这是本着能从轻便从轻的原则,有意放这些人一马,但又不能完全不罚。
不然还会有人铤而走险。
不重罚,但不能助长这种风气。
“是否罚得太轻?”又一官员问。
伯景郁看过去,出声的官员他印象不深,也懒得掰扯什么,“钦差所至之处,如君上亲临,持有钦差令牌者,有便宜行事之权,按我说的办。”
见伯景郁语气不善,曹禺忙道:“是,下官定会按照大人之意,将此事办好。”
伯景郁嗯了一声。
“凶手暂且没有眉目,但人肯定是在音舞市中,包围音舞市和查抄夜戏坊要同时进行,不能给夜戏坊的人留空子,也不能给凶手留空子,如果谁出了岔子,那就押送犯人去官营不用回来了。”
众人齐声道:“是。”
伯景郁起身,“时候不早了,诸位早些休息,明日打起精神,将你们各自的事情都做好。”
“是。”
说完这些,他牵起庭渊的手回院子休息。
前厅内众人目光相送。
待他们走远了,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这钦差大人今日是心情不好吗,怎么火气这么大。”
“来了几日都很和气,今日莫不是吃了火药。”
伯景郁一反常态的态度,让一众官员觉得奇怪。
庭渊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伯景郁情绪的变化,看出来他是着急离开,不想与那些官员过多纠缠。
“你怎么了?”庭渊问他。
伯景郁心绪难宁,“可能是受了熏香影响,有些烦躁。”
回来路上都还好,进了正厅之后,那种烦躁的感觉便让他难以保持清醒。
所以他才想快些离开正厅,回到房间,将体内的烦躁压下去。
庭渊道:“让他们去叫许院判给你看看吧。”
伯景郁摇头:“不必。”
惊风和赤风也有些担忧,“还是让许院判看看吧。”
“不用,我回房休息片刻,备好洗澡水便是。”
“是。”
赤风看向庭渊。
庭渊点了个头,“有我呢,不会让他出事的。”
赤风道:“那边麻烦公子多照顾王爷一些。”
杏儿和平安大概也能明白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目送他们进了屋后,站在屋外。
赤风见他们还不肯离开,说道:“回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他们这边我看着。”
“你还不相信我吗?”
杏儿往里头看了两眼,这事她确实帮不上忙。
平安道:“那我去给他们烧洗澡水吧,总归是要把身上沾染的熏香洗掉。”
惊风道:“我去烧。”
赤风觉得有些奇怪,“你们是一起进去的,怎么王爷有事,你和庭渊看着好像没什么事儿。”
惊风摇头:“不太清楚,或许是我体质特殊,又或许是我对熏香免疫。”
惊风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是有的,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有些发热,但不如伯景郁那般严重。
想着或许是那香得配合着闻香之人的情/欲,二者相辅相成?
毕竟是那种地方,是催情的香,又不是春/药,不动情自然也就没有情/欲可催。
心间一动,脑海里闪过一张似画一般无瑕的脸庞,正是云景笙。
那张脸确实惊为天人,惊风想也不怪自己对他多看两眼。
转念这种情绪便消失了。
屋里头庭渊的衣服被伯景郁扒了半数。
“是你说的,晚些时候做什么都可以。”
庭渊知道他难受,便也没想拦着他,想着就由着他去。
衣服扒了个干净,两人在屋里缠绵。
屋外如何,伯景郁一点都不想知道。
临门一脚的时候,他停下了,也找回了理智清醒了,“不行,不行,这样会弄伤你。”
庭渊轻声说:“没关系。”
伯景郁摇头:“我心疼。”
到底还是他控制不住自己,让熏香催动了他的情。
到头来伯景郁也没舍得碰庭渊,庭渊也是用尽了办法帮他平了火。
伯景郁觉得有些对不住庭渊,“我是真该好好练练自己的定力,险些因为这种事情伤了你。”
“有何关系。”庭渊也不在意这些,“迟早是要给你的,我也并非不愿意跟你做。”
“我知道。”伯景郁细碎地吻着庭渊,“我知道,可这种事情,于你于我,都是很重要的,我也不想随随便便地就把事情办了,总归,还是要正式一些。”
庭渊倒是没想这么多,之前看伯景郁一直表现得都是很急,他还以为伯景郁是很想的。
作为现代人,他是不太看重礼法的,只是因为伯景郁比较吓人,他知道若是真依了他,必然是几天不能正常走路,想做足心理准备。
如今伯景郁这般,他倒是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伯景郁搂着庭渊,体内的燥热平复之后,脑子也清醒了,“针对我的安排,你可有别的想法?”
庭渊摇头:“没有,我觉得你的处理方式挺好的,那些入夜戏坊的,多半都不是自愿的,不被当人看,没有选择权,从轻处罚是应该的,法不外乎人情,有些事情可以从严,但有些事情,可以从宽处理。”
“就如云景笙,他是被逼的,是实打实的受害者,一共就活了十六年,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是在苦难中度过,若还要斩杀他,便是上天也容不得半分。”
伯景郁与庭渊持有一样的想法,“云景笙若是真不是凶手,他确实可怜,继父将他害到这个地步,那洛九爷的夫人,也该严惩不贷。”
“指使他人奸/污旁人,依律当斩。”
“待查清了再说,她这事儿,也得听听本人怎么说,洛九爷将云景笙养在家中,这云景笙按理说不是九爷的妾,若是正儿八经地养的歌舞伎,两人之间若是清白,便是这夫人犯了法,依律处斩自然是没问题。可若两人之间不清白,有床笫之实,九爷与云景笙便是犯了通奸的罪,如此一来九爷的夫人找人收拾与自己丈夫通奸的人,其行径虽恶劣却不至斩杀。”
第199章 醒醒脑子
“云景笙年纪尚小,他该是没有反抗的能力,两人即便是有了床笫之实,九爷用强,他也无法反抗,倒也怨不得他,若说通奸,未免过于严重。”
伯景郁考虑到云景笙的年纪,今年不过十六,若往前推算,被九爷养在家里是去年的事情,当时十五岁。
庭渊道:“有无反抗这件事尚且不得而知,得听多方证言后再做论断,是通/奸还是强/奸,得看云景笙是否指证九爷,若他指证九爷,强/奸肯定是跑不了,若他不指证,且无旁的证据,那便只能当作通奸。你若有心放过云景笙,大可在查清事情真相之后再做论断。”
伯景郁点了点头,觉得庭渊说得也有道理。
“站在九爷夫人的角度,丈夫从外面弄回来一个男伶养在府上,威胁到了她的地位,即便是发疯,也是九爷的背叛他们的婚姻在先。”庭渊捏着伯景郁的脸说,“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另一半对自己忠贞,没有几个人愿意把自己的爱人分给别人。”
“九爷夫人不愿意,我也不愿意,这种事情也得结合前因后果来看,不能只看她做了什么,就断定她是大奸大恶之人。”
伯景郁将庭渊紧紧地抱在怀里,“我肯定不负你,说是只有你,那便只有你,半点容不下别人,若我变心,那就让我被恶狗啃食,不得善终。”
庭渊自是相信伯景郁,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底气,可他对伯景郁就是盲目地信任。
“但其实我不希望你守我,我死后,你另找他人,我也不会怨你。”
这话就像是燃油一样,点燃了伯景郁心里的怒火,将庭渊调了个面儿,对着他的屁股就打了两巴掌,“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这两下是真的有点疼,庭渊脑子都懵了,记忆中他妈都没这么打过他,伯景郁这已经是第二次这么打他了。
“我也就是随口——”
伯景郁将庭渊压到身下,两手钳制住,“随口什么,随口一说?随口一说就说明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想让我在你死后找别人,你存了这样的心思,就是这样糟践我对你的感情?”
庭渊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说什么好。
他确实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他没几年了,伯景郁还有大把年华,若是余生守着一个死人……
庭渊觉得有些委屈,即便是如此,那也不能上升到自己糟践他感情这么严重吧。
“你给我真心,我回以真心,我也没糟践你的感情,我只是——”
“只是什么?”伯景郁将庭渊松开,坐到床边生闷气。
庭渊试图抱住他,被他推开。
“只是你觉得你自己没几年可以活了,我把自己一辈子压在你身上,不值得?”
庭渊没敢接话,伯景郁说对了。
伯景郁见他不开口接话,死死地盯着他,指着庭渊的鼻子,气得他恨不得打自己两耳光冷静冷静,用力推了一下庭渊的额头将他推倒在床上,“庭渊,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是不是觉得几年之后你死了,我给你守身守心觉得亏了我,所以抱着这样的心思。”
“可确实是亏了你……”
“你还敢说!”伯景郁噌的一下站起来,在床前来回踱步,想将自己心底的怒气压下去,“你竟然还敢说,你怎么不直接把我气死,感情在你眼里是什么,是时间上的对等?是一定要同时死才算不亏了对方?照你这个想法,我跟你在一起做什么,我找个千年的王八,死之前我让人把他给我炖了,我还能喝汤,那岂止是同时死,还死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庭渊也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事情会变成这样,伸手去拉伯景郁,“我错了,我不该这么想的,对不起,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是我的想法有问题,我不该亵/渎你的感情,也不该胡乱想些有的没的。”
“你今日能这么想,你明日就会因为别人的话动摇我们是不是该在一起,后日/你就会把我推给别人,大后日/你就能让我和别人拜堂成亲生子。”
“我不会。”庭渊否认,“我不会把你推给别人。”
“你会。”伯景郁非常果决地说,“你最会口是心非,庭渊,我比你更了解你,你从来没有摆正过自己的位置,这才是让我最生气的点。”
“起初你喜欢我不敢说,后来你喜欢我不敢承认,现在你喜欢我却不敢心安理得地和我在一起,觉得是你祸害了我,觉得没有你或许将来我会娶妻生子找一个能够厮守终生的人。我要什么你都肯给我,权当对我的这份心意和情感的弥补。”
庭渊低着头不知道如何面对此时的伯景郁。
每一句话,都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
“伯景郁……”庭渊轻叹了一声,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那便不要再隐瞒着什么了,把话说开,也免得两人之间生嫌隙,“我没有办法觉得我不亏着你,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所有的爱,几年过后,我两眼一闭,你要怎么办?你要怎么办啊……”
“正是因为在乎你,我才会担心你的将来,若我不在乎,我大可享受所有的一切,两眼一闭世间事再与我无半分瓜葛。”
庭渊伸手拉住伯景郁的手,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没让伯景郁把他的手甩开。
“我爱你,所以我不想你余生几十年守着一个死人。”
伯景郁十分恼怒,可看庭渊如今这样,他又心疼,“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不钻这个牛角尖,我只要当下,哪怕你只有三天的寿命。长相厮守相敬如宾彼此间毫无情意,不如与你轰轰烈烈地爱一场,便是我活一百岁,在史书上后世人的眼里,也不过是寥寥几笔,岁月漫长之中,我能与你全心全意毫无顾忌地相爱一场,不枉此生。我不修仙求长生不死,你何必钻牛角尖替我求长生?”
“你既迈出了这一步,既然已经选择了我,你就不该畏首畏尾,不该有那些复杂的情绪,你这般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地对我更是不公,我只想要你不计一切后果地爱我,三年五载也好,三月五月亦可,便是三五日我也认了。”
“你能不能放下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专心爱我,别想那些,你想得再多,死后的事情你拿什么来保证按照你的计划来运行?”
这话说得确实不好听,但也是实话。伯景郁希望能够通过这次和庭渊把话都聊透了,让他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和身上的负担。
他只是想要一个没有任何顾虑只爱他的庭渊,不想让他操心那么多,让那些苦大仇深的东西挡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折腾得谁都不能心安理得。
伯景郁拿了衣服穿上。
庭渊看他要出去,忙问,“你要去哪?”
“去洗澡,让我脑子也清醒清醒。”
说完伯景郁往门外走去,关门之前与庭渊对视了一眼。
他原本也没想过要与庭渊起争执,可庭渊抱着这种想法和他相处,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
庭渊爱他,毋庸置疑。
可他总喜欢谋划,走一步看三步,总爱去抓那些看不见的虚无缥缈的未来。
伯景郁不喜欢这样,感情重在当下不在将来,他们没有将来,只有当下,伯景郁想要庭渊能够落到实处来爱他,而不要去考虑那些虚无缥缈的没有他的将来。
庭渊咣当一声倒在床上,望着伯景郁关上的门,心里空落落的。
他无法做到放下,以前他并不惧怕死亡,因为这世上并无太大的牵挂,一心只想着回到原来的世界。
有了伯景郁,牢牢地抓住他的心,让他也开始对死亡产生惧怕,惧怕的是他死后伯景郁该怎么办。
脑海里常常回想着哥舒琎尧的话。
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走错了,把伯景郁拖进深渊。
门外,伯景郁站在回廊下,抬眼望向夜空,天上一轮弯月。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偏偏庭渊只想要圆月。
庭渊这个性子,实在让他也头疼。
凡事总要多想几步,思虑过重,看似行事果断爽利,实则都是他谋划之后才落子。
“王爷。”
赤风过来喊他洗澡水弄好了,看他站在廊下,气氛有些不太对。
“怎么了?”赤风问。
伯景郁往屋里看了一眼,隔着门板,他并不能看见庭渊,可心里装着的都是他,“水好了?”
赤风点头。
伯景郁大步离开。
庭渊望着床顶的纱幔,心一下一下地疼。
若他能放下所有的这一切,什么都不顾,只爱伯景郁,不管伯景郁的死活,那他就不是他了。
“咯吱——”
门被推开。
庭渊转头看向门口。
伯景郁大跨步进来。
庭渊不知道他为何去而复返。
伯景郁冷着脸,庭渊心中更是难受。
他来到床边,庭渊以为他有什么东西忘了,下意识往里边躺了一些,让他找东西。
伯景郁一条腿压在床上,拉住庭渊的胳膊,用力一拉,将他拉到自己的身旁抱起。
庭渊这才反应过来,他回来是来找自己的。
自己就是被他落下的东西。
伯景郁将他打横抱起,“洗澡。”
看着伯景郁余怒未消的脸,心里一片柔软。
他知道伯景郁是在找台阶下,庭渊勾住伯景郁的脖子,“好。”
见他风风火火回来,又抱着庭渊风风火火离开,赤风:“……”
生气都不敢超过百息(五分钟),简直是被吃得死死的。
这是一个行走的妻管严。
伯景郁将庭渊抱进了浴房,里面只有一个浴桶。
“别生气了好不好。”庭渊缠着伯景郁,去吻他。
伯景郁问他:“你哄人是不是只会这一招,就只知道亲我。”
“不亲你亲谁。”庭渊伸手去解他腰带,“难不成我亲别人吗?”
“你——”伯景郁扣住庭渊的后脑勺吻了上去,趁着庭渊张嘴的间隙便伸了进去,似是要抵达喉咙那般疯狂。
庭渊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弄得险些没站住往后倒,伯景郁牢牢地将他按在怀里。
“咳咳咳——”
喉咙强烈的不适让庭渊难以承受,“咳咳咳。”
伯景郁伸手解庭渊的衣服,本就被他脱得没什么衣服了,现在再脱,就更是没有了。
低头一口咬在庭渊的肩膀上,“坏东西。”
“你才是。”庭渊推了伯景郁一下。
伯景郁进入浴桶,将庭渊也拽了进来,溅起一片水花。
“我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庭渊,我该拿你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是我的问题。”庭渊垂眸,“是我性格缺陷导致的,对不起。”
伯景郁叹了一声,“你说得对,得到了就会想要更多,从前我只要你爱我,现在我想要你心无杂念地爱我。”
“是我无休止的贪欲,对你贪图太多。”
以前他只要庭渊爱他,只要他爱自己,什么困难都不是困难。
可现在他不满足了,他要庭渊毫无保留地爱他,心无杂念地爱他,要庭渊肆无忌惮地爱他。
明明最初的时候,他只要庭渊能够留在他身边,明明从一开始庭渊就说了不能毫无顾忌地跟他在一起,那时他甚至做好了陪在庭渊身边,只要能看他一眼就行。
现在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这才过了多少天,占有欲都强烈到了这一步。
庭渊捧着伯景郁的脸,与他四目相对,“你的贪图没错,两个人相爱,不该只有你一个人付出,是我做的不够好,该是我和你道歉。”
庭渊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是我的顾虑太多,也是我想的太多,不该总想着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总是会忽略当下,这和我自小的环境有关系,我会慢慢地改正,你有什么不满的,都可以说出来,我会努力改正,两个人在一起本就是相互的,不能光你一个人付出。”
“正是因为有期待,所以才会有贪念,你若是对我没有什么期待,自然就不会想要更多,这不是正好说明了你爱我。”
有了庭渊这一番开解,伯景郁的心里好受多了。
“你又不是圣人,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有正常的七情六欲。”
伯景郁点头。
一夜缠绵后,两人的心似乎更近了一些。
他们如往常差不多的时辰起床用饭。
曹禺已经带着官员去做人口普查了。
“他倒是勤快。”伯景郁坐下。
其中一名留下的官员将昨日普查的登记表拿给他们。
伯景郁转手递给了庭渊。
随后开始给庭渊剥鸡蛋。
庭渊翻看了登记的名册,登记详实,家中几口人,分别什么情况,身高多少,年龄多大,有无娶妻,有无子女,在哪里做什么工作,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天的时间能把活做得这么细,倒也是下了工夫。
庭渊仔细地翻看着。
如曹禺所说那般,在栖烟城,身高不足六尺八的男人比较少,排除年纪小的,再排除年纪过大的,女子一概排除,残疾的也排除,凶手作案的时间都是白天,若是凶手有固定的工作,时间线上就很好调查。
他认真地翻看了这些人的职业,并没有人做卖货郎,多数都是在戏班子里做工,有的是打杂,有的唱戏。
音舞市毕竟是一个戏班子的聚集地,住在周边的人,也都是从事这些工作的,倒也正常。
其中样貌不佳的,或者是有些明显特征的,曹禺也都尽力标注出来了,如此一来,可选的人就变得非常少。
总计只有十四个人符合他们的要求。
庭渊将这十四个人摘出来,名单交给了官员,“找人把这十四个人的情况摸清楚,另外把人盯住了,别让人跑了。”
这册子上虽然是记了大概的情况,更详细的却是没有,不足以以此来判断谁是凶手。
还有部分人还没查完,暂时也不好盲目下定论。
庭渊看向另一位官员,“你可有去调查,宁琳琳的案子中报案的那个女子到底是谁?”
那官员道:“江捕头已经带人去查了,当时报案的女子与他交谈,他对那女子了解较多,记忆深刻,由他带人去附近走访调查。”
“可有画像?”庭渊问。
“有。”他弯腰行礼:“容许下官去取来。”
那人走后,伯景郁问庭渊,“你打算何时去找林祥丰?”
庭渊放下手里的名单,喝了口茶,“不急于一时,总归你今夜是不可能去查抄夜戏坊,再快都要明晚,得部署计划,何不等曹禺手里最后余下的二成名单交上来。”
伯景郁思虑片刻:“那我等你看完那些名单将可疑的人先找出来,然后咱们再去找林祥丰,让他把和夜戏坊有关的人供出来,顺藤摸瓜先把相关人等按住,再趁夜色同时抓捕这些人,让他们跑无可跑。”
庭渊嗯了一声。
那官员将画像拿来交给庭渊。
伯景郁与庭渊一同看了,画中的女子样貌上确实算得上清秀,但这人与云景笙完全是两副模样。
“这画上的人与你们那日看到的女子,有几分相似?”
官员回:“六七分相似。”
“那这人便不是云景笙。”伯景郁想到云景笙,叹了一口气,“不是他,那他未免也太苦了一些。”
惊风想到昨夜初见云景笙,以及他后来的表现,“他似乎是个逆来顺受的人。”
“这种环境中,环境对他驯服导致的,他只有顺从,也只能顺从。”
云景笙被剥夺了反抗的能力。
不到中午,曹禺便带着一群官员回来了。
伯景郁和庭渊还在衙门里让他有些意外,他以为二人会出去查案。
曹禺将调查出来的名单递给庭渊,“大人,音舞市内所有的人口,全都普查完毕了。”
庭渊伸手接过,开始翻开余下几百人的信息。
随后又从中挑出了八名可疑人员。
将这些人的名单交给曹禺,“这些人你着重地盯一下,这两日一定要确定他们不会离开我们的视线。”
“是。”
伯景郁与曹禺说:“你把城中能用的人手清点一下,做好准备,随时等我的调配。”
“是。”
饭后,伯景郁和庭渊带着惊风赤风等人前往祥丰酒楼,去找林祥丰。
林祥丰还不知道自己将有大/麻烦,昨夜在酒坊喝酒。
城南大部分地区不设宵禁,昨夜和伯景郁他们分开之后,在酒坊和好友喝酒,喝了个烂醉如泥,快天亮了才回家。
如今正在床上呼呼大睡。
伯景郁等人走进酒楼,大中午的,酒楼里的生意非常火爆,楼上楼下几乎没有空位置。
小二迎上来,“爷一共几位?”
“我找林祥丰。”
第200章 瓮中捉鳖
“每天找我们爷的人多了,难道我们爷都得见吗?”
小二顺口接了一句。
伯景郁也不恼,“你且与他说,昨夜是他给了我们地址,让我们来找他的,话你若是带不到,怪罪了下来就是你的问题。”
“可若是话带到了,他不见,那便是他的问题。”
伯景郁冷眼扫向店小二,“横竖不会是我的问题。”
小二看他们衣着光鲜,倒也不像是来打秋风的,而是真的有事要找林祥丰。
只得客气接待,“容我这就去通传。”
没得到伯景郁的回应,小二赶忙跑去通传。
几人耐心等着。
林祥丰还在房间里呼呼大睡,小二在门外敲门,敲了许久,屋里林祥丰才醒来。
头昏脑胀地问:“谁啊。”
小二一听林祥丰的语气就知道他心情不好,忙道:“爷,外头有几个人自称是你的朋友,来找你,其中一个男的很高,看样貌该是北边来的。”
“滚。”管他是南边来的还是北边来的,都别来打扰他睡觉。
小二心说那几个人可害惨了他,白挨一顿骂,等林祥丰睡醒了,自己免不了要挨一顿骂。
林祥丰猛然间想到了昨夜那出手阔绰的两口子,一头翻起来,“回来。”
小二刚抬起的脚又放下,“爷,您吩咐。”
林祥丰起身下床,蓬头垢面,一身酒气地过来开门。
小二以为他要拿自己出气,吓得不轻,忙低着头谨慎着应对。
林祥丰问:“什么时辰了?”
小二道:“未时中刻。”
林祥丰没想到已经这个点儿了,太阳晃眼睛,问:“来的人身边可有一个看着娇弱的男子,个头比他矮上一头,还有两个看着就功夫不差的男子随行。”
小二回想了一下,说道:“不错,不过还多了一男一女,一共来了六个人。”
六个人也好,四个人也罢,终归还是昨晚那帮人,只要昨晚那两口子在,多来二百人又有何妨。
林祥丰道:“去好生接待,带去正厅,沏最好的茶。”
末了林祥丰觉得不妥,又说:“让夫人亲自接待,告诉她这是贵客,不得有误。”
店小二在这里也做了有几年,能让夫人接待的,掰指头算那也不超过五个。
心里暗自庆幸,还好他刚才没有太过分地言语,并且也顺着他们的意思来通传,没有得罪那几位贵客。
这若是得罪了,怕是要没了这份差事。
“是。”小二恭敬回答。
林祥丰抬脚就踹,“你是个屁,快去安排,怠慢了贵客你且试着看。”
小二麻溜地跑回了前厅。
再来到伯景郁他们跟前,态度放温和多了,“先前不知道几位是老爷的贵客,多有怠慢,还请诸位贵客莫怪。”
伯景郁懒得搭茬。
店小二侧身:“请诸位随我移步到正厅稍坐片刻。”
众人跟着他来到了正厅。
“诸位稍坐片刻,老爷随后就来。”
没等来林祥丰,倒是等来了林祥丰的夫人。
夫人对他们客客气气地。
可这林祥丰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
约莫等了两刻钟后,伯景郁心情也就不好,问林祥丰的夫人,“林夫人,你相公是怎么一回事?把我们带到正厅等,自己却不见了。”
林祥丰的夫人起身道:“贵客莫要恼怒,我这就去看看。”
她快步朝后头走去。
惊风小声道:“莫不是察觉出来逃跑了?”
伯景郁轻轻摇头:“不该如此,昨夜我确信没有人跟在我们身后,不该发现我们的身份。”
今日/他们过来也没有带官兵,仅是自己的几个人罢了。
不该被识破了身份。
“你去看看。”
惊风朝外走去,还没出院子,人便已经过来了。
林祥丰见到惊风就开始拱手行礼,“实在是抱歉,我这昨夜醉酒,身上酒气熏人,着实是怕怠慢了诸位,这才去沐浴焚香,将自己捯饬了一番,让诸位久等了。”
惊风有些无语,面上和颜悦色,“有心了。”
林祥丰见惊风这是要外出,问道:“小哥这是要去哪里?”
惊风原是打算跟着他夫人一探究竟,不承想遇上了,便道:“茅厕。”
林祥丰指着反方向说:“你从侧门出去,往右转,走五十步就是。”
惊风回了一礼,“多谢。”
林祥丰朝他笑笑,往正厅走。
人还未到正厅,手势已经摆好了。
一到门口就开始拱手行礼,“实在是抱歉,让诸位久等了。”
又是一遍相同的话作解释。
伸手不打笑脸人,伯景郁也没下林祥丰的面子。
欲要起身,被林祥丰制止了。
林祥丰朝他们逐一行礼,算作是打招呼了。
随后坐下,问伯景郁,“小兄弟今日来,是想为兄给你安排乐子,还是旁的那些东西?”
伯景郁往林夫人那边看了一眼。
林夫人立刻心领神会,“你们聊,我昨日账目没有理清楚。”
林夫人离开后,林祥丰笑了笑,“没关系,我夫人什么都知道。”
他以为伯景郁支走他夫人是想避开她,担心她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实则完全相反。
伯景郁道:“今日过来不是寻乐子,而是谈公事。”
“公事?”林祥丰一愣,“难不成小兄弟要与我做生意?”
伯景郁勾唇一笑,“生意算不上,算一笔交易。”
“愿闻其详。”
伯景郁开门见山:“把你所知道的关于夜戏坊的所有一切,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与之有关的所有人,一个不落地都给我供出来。”
“啊?”林祥丰懵了。
这算哪门子交易。
还有这态度……猛地瞳孔瑟缩。
“你们是官府的人。”
这倒也不算太笨,还能猜出他们的身份。
伯景郁不说话,表示默认了。
林祥丰看了看伯景郁,又看了看庭渊,想到昨夜他们的种种行为,一下子就摊在了椅子上,“现在官府查案子,都能牺牲到这个地步了吗?”
林祥丰整个人都呆愣在椅子上。
赤风差点笑出声。
他以为伯景郁和庭渊他们两个卿卿我我是在演戏。
演戏是在演戏,但是感情那也是真感情。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实在是别人也没有办法参透。
庭渊也是勾起了唇角,朝伯景郁瞥了一眼。
都是那坏东西,昨夜说他是男妾,对他上下其手。
伯景郁指着庭渊说,“他不是男妾,是我郎君。”
昨夜说庭渊是男妾,那时真的脱口而出。
如今是该为庭渊正名了。
庭渊:“……”
咱就是说这种时候证明这种东西,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但是吧,心里还是挺爽的。
起码伯景郁心里有数。
林祥丰更是懵逼。
伯景郁可不管他懵逼不懵逼,“按照我朝律法,嫖客需要被扒光衣服上街游行,还要被打上烙印,而你们去的这种地方,比妓房更污秽,本官不想从轻处罚,额外赏赐你杖则五十,罚银千两。”
林祥丰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大人,这玩笑可不能开。”
“我从不开玩笑,我说出口的话,也从不收回。”伯景郁用鞋尖挑起林祥丰的下巴,“是争取宽大处理,还是从严处理,全在你一念之间。”
林祥丰若是选择错误,等待他的,便是一脚飞踢。
伯景郁的温柔,从来都是只给他认可的人,其中庭渊是绝顶的个例,至于旁人,他向来是生杀不放心上。
容不得别人挑战他的威严。
庭渊坐在一旁喝茶,无意插手其中。
伯景郁有分寸,庭渊信他。
林祥丰胆子都要给伯景郁吓破了,还没遇见过这种当官的。
也是真怕飞来一脚,直接给他踢飞出去。
他忙道:“我合作,我合作,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伯景郁满意地说:“把你所知道的参与其中的人,全都写下来,以及你对夜戏坊的所有了解,几个出入口,一共有多少管事,背后的东家是谁,若是有丝毫隐瞒,导致我的行动失败,你就等着头上这颗脑袋搬家。”
“是是是,我这就写。”
伯景郁朝赤风扬了下头,“去取笔墨。”
赤风转身出去,正好惊风进来,站在门口。
让林祥丰没有逃跑的机会。
不多时,赤风便拿回来了笔墨。
林祥丰将自己知道的有关人员全都写到了纸上,交给伯景郁。
伯景郁扫了一眼,转手递给了庭渊,与林祥丰说:“把他们全都约出来,约到一处,酉时之前要把这事办成,办不成,拿命抵上。”
一个一个地上门抓太慢了。
瓮中捉鳖效率高速度快。
“这未免太难为小的了。”林祥丰小声说。
伯景郁看了他一眼,启唇冷声,“为难?”
那架势是但凡你再啰嗦一句,我就让你知道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为难。
林祥丰赶忙道:“不难,不难,我这就干。”
他怕自己再说为难,头上的脑袋就得搬家。
昨日分明就是个玉面郎君,怎么今日成了索命阎王。
林祥丰以安排了一出好戏为由,邀请众人来他的酒楼听戏。
他也不能保证能来多少人。
会有多少人给他面子。
他在栖烟城内,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但还算不上一号人物,号召力略微欠缺。
可伯景郁威压在此,他也不敢不做。
能来多少是多少,那些实在来不了的,等到晚上再说。
实在不行他亲自去抓过来,总之先过了眼下这一关再说。
伯景郁对他的计谋没有任何意见,只等瓮中捉鳖。
伯景郁给赤风吩咐了几句什么,赤风转身离开了。
庭渊猜测是去找人过来为晚上抓人做准备。
今晚先抓这些相关的人,明晚再去查抄夜戏坊。
大约一个时辰后,内外的人就都被换完了,从城防营调来的人替换掉了里头的食客,府内的家丁和女仆也全都被集中在后院的厢房看管了起来。
唯独留下两个接客的,还是在严密监视下,与他们讲得很清楚,若敢坏事,直接脑袋搬家。
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敢出幺蛾子。
伯景郁与庭渊便在前厅里等着。
两个时辰,这两个人的定力一个比一个好,也不怎么说话,就是坐着等。
坐在一旁的林祥丰哆哆嗦嗦地都快吓死了。
越是不出声,他就越害怕。
不多时,便有第一个应邀上门来的人。
“林老弟,你说府上有一出好戏,是什么好戏?”
人一进屋,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劲。
掉头想走,被赤风拦住去路。
伯景郁把玩着手里的玉佩,语气散漫,“瓮中捉鳖,不知可算好戏?”
他一个眼神示意,下一瞬这人便被赤风一掌打晕了过去。
接着麻溜地拴人,往嘴里塞布。
不出两刻,赤风放到了二十人,跟流水线一样。
赤风负责撂倒,惊风负责搬运,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庭渊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按照林祥丰给出的名单,到了酉时,一共只有四人没来。
林祥丰跪地求饶,“大人,这我实在是尽力了,要不我亲自去给你抓来。”
除此之外,他也是没有别的办法。
人家不卖他面子,他能有什么办法。
其中没来的就有洛九爷。
伯景郁捻着玉佩,玩了一个下午,感觉玉佩光滑了不少。
伯景郁:“你确定常客就只有这四个没来?”
林祥丰点头如捣蒜,“确定,只有这四个。”
“好,本官且信你。”伯景郁吩咐赤风,“让人守在这四人府衙外面,若有机会,直接抓,若是没有机会,明日夜里直接上门抓。”
赤风转身离去。
只有四个没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只抓四个,比抓四十个轻松太多。
见伯景郁这么说,林祥丰便知道这是饶过自己了。
由此也能窥见,伯景郁并没有想要真地砍了他的头,只是以此威胁他。
但他赌不起,脑袋就一颗,若是赌输了,脑袋搬家,便是缝上人也活不了。
而且伯景郁看着像是真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
伯景郁这招瓮中捉鳖,省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惊风问:“这些人是扣押在这里,还是带回衙门关押。”
“押在这里。”伯景郁几乎没思考便给出了答案。
这么多人若是押回衙门,从这里到衙门半个时辰的路程,路上难免被人看见,到时候在城里传开并不好。
暂且押着,等明夜抄了夜戏坊之后,再将这些人押回衙门,他们再怎么传,那时候对整体的行动影响不大。
惊风不再提问。
伯景郁身边一共只有惊风和赤风两个人。
赤风派去安排别的事情,惊风若是留下看管这些人,伯景郁的身边就没有可用之人。
他问:“城防营统尉可在?”
惊风道:“在外面。”
伯景郁有节奏地敲了两下桌面,咚咚两声,“告诉他,这里的人由他城防营接手,若是出一点岔子,提头来见。”
“是。”
他说提头,便是真的提头,半点不作假。
伯景郁看向庭渊,想看看庭渊有没有什么意见。
庭渊对上他的视线,只是朝他笑了一下,再无别的。
伯景郁只是不擅长破案,别的他都擅长,庭渊与他相反,只擅长破案,别的都不擅长。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两个是互补的。
破案以外的事情,庭渊是极少会干预伯景郁的决定。
因为他知道,伯景郁不是草包,他有能力为自己所有的决定兜底,也有分寸拿捏好每一件事。
按照储君的要求培养出来的人处事方面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或许有朝一日,伯景郁在破案上也能走到庭渊的前头去。
庭渊期待着那日的到来,那时的他必然完美无缺,无懈可击。
即便他走后,他也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好所有的案子,也算作他留给伯景郁独属于伯景郁一人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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