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等待检阅，博西等一众上校从舱内出来，众人看到恒塔最高执行官两眼放光，个个紧绷着，随时准备成为恒塔发展中一块火烧不化、雷劈不裂的基石。
谁知上将单单看了一眼，点头示意后，便从另一个轨道上了灰色战机，后面跟了数十名随行者，运着两具尸体上了后备舱。
分出来的彭瑞踏着步子，替代上将成为检阅者，检阅完毕，确认新任务的部署后，都绷不住了——
“听说上将收了个暖床人，没陪着？”
不知是谁放出的消息，这些分出去执行“覆雪计划”任务、事后还要收拾残局的家伙们，居然还有空闲分出一只耳朵收听恒塔内部的八卦。
彭瑞被两个人揽着肩膀，手掌向上，哗啦啦的金币作为八卦费落入掌中。
“不是三塔内部成员。”彭瑞垫了垫分量，上将的消息，高危且值钱。
“不会吧，都说玫瑰配英雄，毒蝎配枭雄，有幸让上将看中的，居然是个两手不沾枪炮、娇滴滴的小美人？”
一位女上校摘下头盔，拦在三人面前，长发一甩，凹凸有致的身材并没有因为穿着防护服掩盖，她勾着彭瑞的下巴问，“有照片吗？”
彭瑞和善地笑笑，“如果是个女人，一定没您漂亮，琪嘉上校。”
这话一出，众人嘴里发出精彩的喟叹和奇怪的“啧啧”，自行衡量了八卦费的价格后，不约而同卷出些值钱的东西往彭瑞手里塞，还有摸不着小费直接塞头盔的……
“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高大威猛的还是弱不禁风的？”
“是上将出任务带到岛屿的还是在底层捡的？”
“有我们博西漂亮吗？”
“无法相比。”彭瑞在众人中搜索，直到扫视一周绕到角落战机的机身旁，才看到一个金发男子，两指夹着一根未点燃的人造烟草，默默低着头。
“什么意思？”
“他无法和……人相比，明白吗？”人字重音明显。
彭瑞欠身，穿过人群走到博西在的角落。
一时间，嘈杂的氛围上了冻，众人互相凝视。
“开玩笑吧……”
有些事情似乎已经超过了八卦的范围，比如很多人下意识想到，不久前，全岛屿传得沸沸扬扬的恒塔顶层神庙天返——后神降临的征兆。
一个个把激动的音节卡到了喉腔里。
没人追上去向彭瑞打听“无法和人相比”是什么意思，上将和谁在一起，突然上升到了意识形态问题。
他们都是无神论者，这是恒塔考核的基本，上将是最高执行官，基本法则可以由他变更，但在变更下达之前，他们必须守得住思想准则，并愿意为其而战。
如果上将的相好是神明，他们最好为这荒唐的一切闭嘴。
如果不是神明，他们更要闭嘴……
谁知道那个心思深沉的最高执行官又在谋划些什么呢？
“如果上将喜欢女人，或许就会想要一个孩子。”话题方向改变，一位伤痕累累的上校被人搀扶着，突然开了口，“到时候，或许我们也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别傻了，岛屿不允许育婴，这是岛屿强者生存法则所决定的，和个人意愿无关，对于岛屿而言，只有通过二考的人才是未来，其余的是累赘，更何况养育婴儿这种风险大的长期工作。”
搀扶者反问受伤的上校，“怎么？是和你的床伴确定了关系，还是觉得今后需要人照顾？”
受伤的上校眯起眼睛，“我在安锦区的大火中救了一个小女孩，但我无法确定那是不是救，因为即使从火中幸存，留在安锦区也活不下去，我很想收养她，她叫我爸爸，真令我惊讶，居然有人叫我爸爸……”
说这话的人俨然不年轻了。
“我却不得不把她丢下，脑袋小小的，在我怀里钻来钻去，鼻涕眼泪蹭得满身都是。”
“你老了敏男上校。”
受伤的敏男上校欣然接受了这个说法，“是啊我老了，我的床伴一个个离开了我，在先进的制度下，我毫无牵挂为岛屿运作献身十年，作战佳绩值得前辈赞扬，荣誉奖章令后辈艳羡，我还有你们这些浴血奋战的队友，每一处都在告诉我死亡是多么光荣……”
敏男上校的低语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
“没人让我留下，没有可以告诉我留下的人，岛屿不存在这种关系，这或许就是岛屿的高明之处。”
“……”
博西听到有人走近，抬起头扫了他一眼，碧绿的眼睛在空中划出些虚影。
所有人的印象中，博西不善言辞，是个美人。
彭瑞的印象也不例外。
他将换来的金币堆放到博西旁边的台子上，摆弄着手中的头盔，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些钱足够你买很多了，不用总是夹着最后一根。”
博西瞥了一眼那些金晃晃的东西，手里的细长小棒在五指之间来回翻，“你抽过真正的烟吗？”
“没有。”
“我听我父亲提起过，那是一种销魂的滋味，不像吸了几大口合成烟雾的感觉。”
彭瑞笑笑，“我也听长辈提起过，说只有在大干一场后享用，才是销魂的滋味。”
博西抿着嘴，下颌骨的线条十足抢眼，他绷了一会儿，才去问主楼人大都会回避的问题，“考上来后，你去见过你的长辈吗？”
“见过，”彭瑞嘴角总是和蔼地勾着，明明相仿的年纪，却总是显露一种无与伦比的慈爱，“在岛屿。”
“他也考上来了？”如果是先后上岛，那么为了相见，一定为了同一座塔而努力，他没见过彭瑞和特别的人接触过，所以猜测那人在恒塔底层做些小生意。
博西半合那双透亮的眸子，“真幸运。”
彭瑞抚摸着战机，点点头，很平静地说，“他犯了罪，被送进监狱，判为死刑，之后送到银塔做了奴隶，在五年前的一次问神中被杀了。”
“！”
“我很幸运，知道他被杀了，被谁杀了。”
彭瑞钳着博西低沉的下巴，将他支起来看着自己，“你也比大多数人幸运，你知道家乡是被谁毁的。”
博西眼中闪着诧异的光，张着嘴欲言又止。
“你能看清真相，知道献身的信仰没有错，风居没有背弃你。”彭瑞把头盔扣在博西头上，帮他束好微微遮眼的头发，“博西，和很多新任学者不一样，你不是盲目的效忠，你有了自己的判断不是吗？”
博西解开衣领，喉结上下吞噎，他终将手里的人造香烟收进腰间的包里，站直说道，“长官，《恒塔主楼法则》第三条，不要在乎真相，我愿意为恒塔付出一切，只因它能打破这种秩序，从未盲目。”
彭瑞同样绷紧身体，以新任务长官的身份向他敬礼，“无论上将做的任何一个决定对错与否？”
“没有原因就没有对错，我不在乎真相了。”博西压低眼眸，“我愿成为风居一把锋利的兵刃，毕生执行兵刃的义务。”
-
恒塔银塔有着自己的正规航道，为了表示对死者的尊重，白特地从苍穹之下，用那架搭载过数十条牺牲上校的战机，将尸首送返银塔。
经过层层指引，山迪亲王的尸首被抬入银塔主楼的大殿，白着一身暗色军装，从金碧辉煌的走廊里向中庭窥望，只见一个穿着连体贵族服饰的年轻男人正在哭泣着走来。
跑到大厅后，那人看到山迪亲王的尸首，二话不说扑过去捶胸顿足。
白走过去，宽慰道，“默然侯爵，请节哀。”
默然侯爵面色苍白，和一般贵族的高大身材略有差异，他很瘦弱，哭起来显得整个人更加无助，“不过是私自闯入恒塔，验证后神预言而已，你怎么敢这么做？”
鸣沙在一旁行礼，回答他的问题，“我方正在追捕奥克林卧底杉郎，杉郎哄骗山迪亲王，离间银恒二塔的关系，无路可走下将其杀害。”
鸣沙在默然的允许下，将杉郎的尸体抬入大殿旁边的偏厅，躺着的人满身血污，瞳孔睁着，在明亮灯光的照射下异常狰狞。
默然侯爵语气冰冷，久久注视后，仿佛在某一刻抽离了失去亲人的痛苦，“我们会好好验证您的说法的，上将。”
在默然的示意下，身后身穿白色防护服的科研人员将杉郎的尸首运回去，准备解剖调查真相。
“我相信您会秉公执法的，”白再次宽慰道，“请节哀。”
默然侯爵倚靠在精美雕刻的大理石柱上，因为身材纤细的缘故，长期遭受银塔贵族的戏谑。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的脑子很好使，特别在管理杂物方面，比如竞技场、浴场、解剖体系以及“作人”的管理体系。
偏偏银塔最高学问的神学，他却从来不可过问，因此只能屈居人下，在贵族口中，又成了一个诟病的原因。
默然怅然若失道，“我劝过他，没有良王的命令，我们不该擅自做主的。”
白低声道，“良王病重，山迪亲王或许不愿让良王担心。”
白似乎从不吝啬将自己的暴戾公之于众，当有人听到他的宽慰时，必然在荣幸中忧心忡忡，“我是山迪舅舅一手提拔出来的，能有今天的地位，全仰仗于他，如果让我发现是恒塔不人道，残忍地杀害了他，即使良王病重，我也会为良晋讨回公道。”
“默然侯爵，你怕是忘了凡鲁公爵了吧，讨回公道估计轮不到你。”鸣沙跟在白的身后，自觉开了口。
默然没有怪罪这个没大没小的军官，反而回复他，“凡鲁公爵镇守银塔不被外敌所侵，他是信奉战力之神的英雄，和奥克林有着不谋而合的秉性，我本就不配和他相提并论，但至少联合公会接受诉状时，我可以出庭作证，这才是为良晋讨回公道的合理途径不是吗？”
默然说话声音很轻，软绵绵的，没什么记忆点，对于上层人来说，被人忽视是常态，但白不会，许多年前和银塔交涉时，没有忽视这个人微言轻的贵族小少爷，是他今天能放心把山迪亲王的尸首送来最主要的原因。
也是下一步行动部署的源头所在。
两个体格相差及其明显的人就这么在长廊里互相注视。
良晋崇尚强壮的体魄，贵族拥有良好的生活条件，可以轻易练就这样的体魄，但是默然没有。
白压倒性的侵略感令默然有些紧张，他转移目光，开始下逐客令，“不管是恒塔还是精塔，真相调查清楚后，诉状都会呈给联合公会，上将可以回去了。”
白没有动作，仍然盯着默然，开口问，“竞技场的工作很辛苦吧。”
默然十分诧异，“上将什么时候对畜牲感兴趣了？”
白道，“我有这个荣幸，可以去看看您管理的中心竞技场吗？”
默然提了提嘴角，“奴兽竞技，上将不觉得有违人权就好。”
“不会，凶猛的动物营养价值高，我想捉一只回去。”
这话一出，不仅默然这个听着白如何阴险狠辣长大的外人感到惊讶，连一旁主楼成员鸣沙都有些难以置信——
上将，这是在索要东西，不是土地不是武器，是……肉。
爱情是个神奇的东西，连上将这种屹立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居然也变得通达食色本性了。
彭瑞上校诚不欺人。
“听说你们恒塔研制的食粉是三塔之中最难以下咽的，怎么，上将馋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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