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嬉笑着说:“这有什么嘛,我们是去喝酒,又不是去打仗,还介意贵族什么的吗?”
那个骑士深深地看了维克多一眼,表情更冷了些:“我曾经说我没打算配合你的‘小手段’,然而你再次不顾我我的意愿。
“我也不愿意跟你这种不道义的人做朋友。”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了。
有他朋友朝他背影大喊:“小乌鸦!你说什么呢?怎么这么玩不起啊!”
看来小乌鸦是他们对他的称呼,不过小乌鸦对他们的呼喊声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从另一条路上消失了身影。
维克多耸了耸肩,向前一步,作势要揽住加利亚的肩膀:“刚才玩游戏打赌,他输不起所以生气了,不要往心里去啊!”
加利亚虽然是作为男性被养大,身边也极少接触同性,但是她还是不喜欢陌生男性擅自碰触她,于是加利亚伸手扣住维克多的手腕。
她蹙了一下眉毛。
维克多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加利亚问:“怎么了?”
加利亚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可能会讨人厌,于是她生硬地撇过脸转移话题。
“……不是说喝酒吗?去哪里?”
维克多表情有点奇怪,他看向加利亚有些秀气的白皙侧脸愣了一下。
这个小少爷有一副姣好貌女的容貌,如果不是确认过这个少爷掌心有剑茧,手臂是结实的肌肉……维克多连忙打消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
“去哪家?去哪家?”同伴起哄着吵闹。
“去玫瑰酒馆。”维克多恢复往常那般游刃有余的笑容单手打了个响指说。
托在军队服役的福,加利亚在那里喝了很多酒,这其中红酒、白葡萄酒她也不得不品鉴过,而杜松子酒、朗姆酒、大麦酒这些贫民酒品她也一一畅饮过。
而且,她的酒量还不错,以至于每次打了胜仗或者到了某个新城,大家一起喝酒的时候,她都是负责将醉倒的背起来放到马背上那个。
虽然贵族们都是在专门的沙龙或者欢场喝酒,但是加利亚很少去这样的场合,反而低等的酒馆因为战争的原因去过不少。
那时候她所在的队伍,一起和她喝酒的老兵都是油条子,会用各种方法劝她喝酒,只不过在连续几次吃了败仗后,他们再也不敢和她喝了,反而用她来打赌专门骗不知情的刺头和她喝,结果无一不从坐着的凳子喝到地上。
“加利亚的剑术和酒量都是这个!”他们比这大拇哥说。
加利亚每次将他们骗来的赌金还给对方,总会被那些伙伴千求白求。
“白得的钱你都不要!加利亚你也太执拗了吧!你这小子实诚的可怕!你不存钱以后怎么讨媳妇呢?唉!加利亚!好歹你给我们留些买酒钱啊!”
在战争的那些年,她与他们有误会有冲突,也有得胜后的狂喜……不过仗越打越多,最后那些和她熟悉的人一个个都死光了。
她总会想起她保存的名单一个个名字被划去的模样……所有人都没有活下来,他们有比自己重要的事,有无法离开的亲人。
但是到了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她一个。
加利亚努力将思绪放开,将那些记忆抛之脑后,在她愣神间,她被新结识的王国骑士团的骑士们簇拥着进入一个看起来十分老旧的酒馆里,吧台的木头的纹理呈现深褐色,甚至有烧焦的痕迹。
酒馆的酒保也是老板,他留着棕色的大胡子,他手臂壮实的比得上女人的大腿,以至于很多客人都笑称老板以前是一名屠夫。
“老板,先来十七杯杜松子酒!再来十七碗炖肉!一会酒不够再填!”
维克多十分娴熟地招呼道。
不一会炖肉和酒就端了上来,因为没什么香料,加上厨子本身厨艺问题,加利亚甚至能闻到炖肉中与血沫混在一起的腥臊味。
加利亚并没有什么食欲,她用叉子叉了一下木碗里的炖肉,没有认出来这是什么肉。
其中一个人介绍道:“水鸭肉、或者沙锥,一般市场有什么便宜的肉,老板就会用什么肉做炖肉,不过不用担心,这个老板只用现杀的。”
众人已经喝了酒,开始有说有笑,只有在加利亚对面的那名骑士什么也不说也没人搭理他,他只自顾自地大口吃那碗炖肉。
加利亚看了看他的衣着,领口磨损的厉害,还有黑色的污渍,虽然这一帮人一看就不是什么贵族出身的骑士,但是衣着还不至于如此寒酸。
加利亚将自己那一碗炖肉推过去,那人抬起头诧异地看了加利亚一眼:“干什么?”
“你吃吗?”加利亚问。
对方的眼睛亮的惊人,像是雪原里机敏的狼,他紧紧盯着加利亚的脸上的表情,然后嗤笑一下飞快将碗夺了过去。
刚才告诉碗里什么肉的人低声问加利亚:“你给他干嘛,霍尔那个家伙就是只老鼠的,他从来只是吃。”
“加利亚!这杯给你喝!”维克多从酒桌那一边过来拍拍她的肩将她那杯灌满。
杜松子酒是数一数二的烈酒,而这个酒馆的酒还自己用蒸馏法提纯了酒的浓度,加利亚抬起酒杯也喝了起来。
“哇!够爽快!”有人冲她举杯,脸和脖子已经发红了。
“加利亚是吧,我问你个问题,就你这小身板练成这样,能跟上我们的训练吗?”
这个人说话很尖酸刻薄,他打量着加利亚的肩膀十分不屑。
加利亚放下木酒杯,认真地回答:“我从小就学习剑术和骑术,用剑还是长矛弓箭都经过夜以继日的练习,并不会拖你们的后腿。”
对加利亚针锋相对的男人抹了一把被大麦酒润湿的胡子,对加利亚那软弱的反驳十分不屑尖酸刻薄道:
“你们贵族从出生就长在女仆的乳汁里,不会拖我们后腿?你在开什么玩笑?凭我一只手就能制住的身板?”
加利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五年前出投入军队也有士兵对她挑衅,但是在一次次鲜血的洗礼下,一次次从绝地中爬出,就再没有人轻视她,甚至惧怕于她,她经过的地方再挑衅的痞子也胆战心惊。
她看起来羸弱到让人对她挑剔的程度了吗?加利亚不禁自我怀疑道。
虽然加利亚从小练习剑术马术,但是受制于女性的性别令她无法如男人一样健壮,这种对比仅限于与男人之间,但如果她真的与那些优雅漂亮的贵妇人甚至农妇对比,她都显得格外健壮。
这个时代,女人拼命地用鱼骨束腰勒紧腰部,百年前为了仿照婴儿的幼态将眉毛剃光甚至服用砒/霜让皮肤看起来尽量地白。
如果他们知道加利亚是个女人,想必会用看待恶魔的眼神看待她,因为她常年锻炼的结实手臂肌肉分明,腰腹与大腿也都有肌肉轮廓的痕迹,对比现在纤瘦窈窕的楚楚可怜的女士的身形,她的身形更像是希腊女武神雕塑。
也就是说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锻炼成野兽一样健壮,犹如大名鼎鼎的铁塔骑士的程度,但是同时她也像一般男性一样的健壮,甚至对比那些吃不上肉的纤瘦男性仆从要更健壮一些。
似乎是加利亚的沉默加重了对方认为她软弱可欺的印象,那人污言秽语越发过分,很快维克多上前一步劝了那人。
维克多是个长袖善舞的组织者,很快让那个咄咄逼人的人不再针对加利亚,他劝完了另一边,看向加利亚打着哈哈。
“加利亚不要生气啊,迪夫他最近追一个淑女被拒绝,所以脾气很爆啊。来来来别理这个情场失意的,来来,我们玩游戏啊!”
……
加利亚和他们玩游戏总是输,每次输一次就喝一杯杜松子酒,后来为了快速决胜所有人用了一种叫“大脑碰撞”的游戏,这个游戏需要从一个酒杯中喝一口苦艾酒,然弯腰在另一个杯中喝一大口大麦酒。
加利亚一直输,酒一杯接着一杯,尽管她输得多,但是却一直没倒,尽管其他人输得少,但是却比她更不胜酒力,等这帮人都趴下了,酒馆老板才施施然过来。
“就你一个醒着的?”老板粗壮的手指捏着账单。
加利亚愣了一下,看向对面。
那个吃了加利亚的肉,叫霍尔的家伙刚才还趴在桌上,现在却直身坐了起来,看向老板。
“还有我。”
霍尔一直在吃,几乎没碰酒。
“没算你!”老板摇了摇手显然早就知道霍尔什么德行,他是一个子都没有的,甚至鞋底里都没有,于是老板摆手道:“你俩回去吧,我让学徒给他们抬到后面,等醒来管他们要酒钱。”
酒馆老板对这样的事情见惯不惯了,这帮年轻人总会会诓骗人来喝酒,出老千让对方喝趴下后就掏对方的兜让这个神志不清的冤大头付酒钱。
结果这次踢到了一个铁板,酒量好的惊人!酒馆老板一直在注意这边,看着加利亚喝下一杯又一杯的混酒,喝的比他们加起来还要多!结果呢!他一点都没事,那帮骗子们全趴下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新来的小子突然叫住他问:“酒钱一共多少?我替他们付了吧。”
老板停住脚步,粗厚的眉毛挑了挑:“你要替这帮小子付钱?你们可是足足喝了三十二品脱的杜松子酒、四十三品脱的大麦酒。”
“苏勒德斯可以吗?”加利亚问。
老板猛地一惊,这下老板总算知道了加利亚是个不差钱的人。
在亚瑟兰,贫民都是用第纳尔,虽然第纳尔规定了重量,但也有违法商贩挂银屑谋取私利,苏勒德斯这样的金币,根本在市场上看不到。
“先令就可以,苏勒德斯找不开。”老板有些惊讶地打量了加利亚几眼。
加利亚将五枚先令递过去,并且说要剩下的兑换成第纳尔,老板眉毛纠结地像只毛毛虫,反复数清好几遍还了他一袋小第纳尔。
加利亚看了一眼就将袋子扎好放到腰包里。
面对加利亚,老板还特别好说话的还冲加利亚寒暄了几句让人舒坦的话。
这可是生意人都无法拒绝的胡椒袋。
离开遍布酒气的酒馆,加利亚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在她身后霍尔突然问:“你是白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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