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末尾,高考志愿的填报结果出来了,虞倦如愿以偿地上了白城大学。


    开学时间是九月,他想了想,可以在这里再待一个月。


    周辉月还要留在这里多久?


    虞倦不知道,书里也没有写得那么详细。


    可能是车祸过后的一段时间,每个反派都得到了想要的。白家得到了技术,苏俪知道他的腿废了,周恒对这个与自己不亲近的孩子毫无感情,准备把康勉生前的东西给他后就打发走,剩下来是众人的旁观嘲讽。


    周辉月连被看管监视的价值都没有了,所以才能离开白城。


    但不会是现在,也不是在自己上学前。


    按照剧情的走向,这个未来一定会发生在周辉月被确诊身体不再健全后。


    午睡醒来后,虞倦躺在床上,想到这些,莫名的心烦意乱。


    他开始想另一种可能,或许真的有办法把周辉月送出去。不是找一个医生过来进行简单的诊治,而是经过仪器的缜密检查后,医生能开出让周辉月康复的治疗方案。


    虞倦觉得自己疯了,又不由地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孙七佰不是每天都在,而是隔几天才来一次,可以趁这个时间出门,苏俪应该会盯着周辉月的身份信息,只要提前打点好交通工具就行了。至于医院,也可以让杨小齐帮忙,他有很多同学老师,大不了隐瞒身份去私立医院。


    要这么做吗?


    难度系数,危险程度,都不是之前所做的事能比的。


    但也不是不可能。


    虞倦想了很久,直到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杨小齐发来的《病人养护指南(小杨医生精编版)》。


    虞倦有点好笑地接收并打开,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决定起身。


    *


    杭景山说:“白家有人上钩了。”


    周辉月的语气不冷也不热,平淡地说:“我知道。”


    就像是确定一个早就知晓的结果。


    杭景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一切都会按照他的想法走。


    他猜测白家有周辉月的人,否则不会这么顺利。


    于是又问:“不高兴吗?那位苏太太是没什么,白家那位才盯得紧。”


    如果不是白屹,周辉月根本没必要待在那个荒山野岭,连病都看不了。


    周辉月又说了几件事,大多与白家有关。两人就这件事的后续处理达成一致,不能急于求成。


    杭景山一转话题:“你的身体,主要是你的腿,还能等多久?”


    出于对合作伙伴的心理状况的关注,杭景山不得不考虑他的身体,一个健全的人突然身患残疾,很可能性情大变。


    周辉月说:“我有分寸。”


    又说:“挂了。”


    虞倦正好停在门外,他敲了下门,等了几秒钟,推门进来。


    周辉月看着他,而不是看着窗外,在此时回过头,像是在等虞倦。


    虞倦走近了些,周辉月的唇苍白而无血色,忽然觉得杨小齐的话也不无道理。


    于是将手机递过去,展示了杨小齐发来的消息,询问道:“要不要出门晒个太阳?”


    小杨医生的建议是,病人不能总是闷在房间里,出门呼吸新鲜空气,感受自然也是一种修养方式,主要对心理健康有益。


    虞倦决定和周辉月去后面的花园看看。


    说是花园,其实与荒野无异,草木野蛮又自然地生长着。


    周辉月的轮椅停在阳光下,虞倦坐在一旁的台阶上。


    来这里的一个月,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算少。但是一同走出这个巨大的建筑物,来到门外的世界,还是第一次。


    比起久违的外界,周辉月似乎对身侧的虞倦兴趣更大。


    虞倦对此一无所知。他的视线不自觉追逐着远处的鸟,鸟飞的越来越远,虞倦便也抬起头,墨镜顺着鼻梁往下滑,快要搭在鼻尖上了。


    周辉月偏着头,半垂着眼,就这么一直看着。


    直到余光瞥到一只不长眼的天牛迎风而来,快要撞进虞倦的视线中。


    周辉月伸手摘掉了虞倦的墨镜,他的体温略低,指腹贴着虞倦的眼尾,很轻地抵着,又很快地松开。


    一切都发生在几秒钟里,虞倦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就被遮住了眼。


    他能分辨出周辉月的气息。


    海盐的沐浴露,干净的洗衣粉,以及很少一点的药的苦味。


    周辉月轻笑着说:“戴都戴不好。虞倦,你的脸也太小了。”


    虞倦:“?”


    脸小也有错吗?而且为什么要摘他的墨镜?


    虞倦刚准备反驳,就听周辉月说:“别戴了吧。”


    虞倦意识到,方才、或者说现在正掠过一只很大的虫,但自己没来得及看到。


    又过了一分钟,周辉月放下手臂,他说:“我帮你看着,不会让你见到讨厌的东西。”


    虞倦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然后接过周辉月手里的墨镜,放在了一边。


    于是,状况就变成了这样,从病人的休养时间变成了虞倦的观赏时刻。


    对于虞倦而言,这里来是来过来很多,但是第一次没有隔着墨镜,而是用真实的眼睛去看。


    虞倦支着膝盖,浑身上下都很放松,日光落在他的后背与脖颈,看起来有种少年人的无忧无虑。


    他说:“我喜欢这样生长着的草,很柔软,颜色也好看。”


    “没有虫就好了。”


    虞倦抱怨了一句。他没想过改变自然的规律,语调更接近于撒娇。


    至少周辉月是这么觉得的。


    片刻后,周辉月说:“可以建造一个玻璃花房。里面种满草木,而不会有你讨厌的那些。”


    虞倦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周辉月认真地解释:“里面种满草木,与世隔绝,所以不会有你讨厌的那些东西。”


    在某些方面,虞倦非常娇气。他喜欢生长的绿,又讨厌掺杂其中必不可少的昆虫,但他并没有苛求两全其美,讨厌的远离就好,哪怕同时也要远离喜欢。


    周辉月看到了这样的虞倦,也看到虞倦很多次穿过这片讨厌的草丛,又坐在自己身侧。


    而虞倦本不必忍受这些,他的天真和善良挥霍在了周辉月的身上。


    周辉月想要找到一个地方——让虞倦远离讨厌,只有喜欢的绿野,满足虞倦不会说出口的、无足轻重的要求。


    虞倦发了会儿呆:“有这样的地方吗?”


    虞倦考虑的倒不是贵不贵,他对金钱不太敏感,从小到大没缺过钱,但对物质的欲望不高,否则也不可能留在紫金山庄这么久。他这么问只是周辉月所说的好像很麻烦,很难实现,他不会投入那么多精力,所以并不值得。


    周辉月说:“可以。我以后试试。”


    “好啊。”


    可能是气氛很好,“以后”这个词又太遥远,而现在不用想那么多,虞倦轻松地答应了下来,就像在很热的午后接过一瓶冰汽水那样,只是一件普通又理所当然的事。


    虽然虞倦从不会随意接受别人的好意。


    但是此时此刻,他全都忘掉了。


图片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