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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江栩以前没怎么吃过韩式料理,来到这个世界后,外出吃饭的次数少得可怜,就更没吃过了。

    来这家店是因为价格合适且它在周围的餐饮店里评分最高,还以为是印象中那种部队锅,进来后才发现店里卖的是现熬的各种骨头汤锅和汤饭,桌椅都不大,挤在逼仄的屋子里,每桌之间离得很近,连服务生从中穿过都要侧过身体。

    江栩进来就有些后悔了,刚才忘记看店里的环境,也不知道金家月习不习惯这种地方。

    他想说不然换家餐厅吃饭,结果转头发现金家月已经被服务生领到一张小方桌前坐下了。

    金家月接过服务生手里的菜单,转而递给江栩:“你来。”

    江栩拉过椅子坐到金家月旁边。

    店里非常忙,服务生给完菜单就走了。

    江栩拿着菜单琢磨半天,举起菜单挡在脸旁,小声说道:“家月哥,如果你不想在这里吃饭的话,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没有。”金家月打量一圈店里的环境,“这里还不错。”

    江栩哦了一声,放下心来。

    金家月的目光落回他的脸上,突然笑道:“你别把我想得太娇气了,以前我在外面读书,还不是只能自己解决吃饭问题。”

    江栩拿着铅笔画了几下,喊来服务生,把笔和菜单一起还给服务生后,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之前说你大学出去交换了一年?”

    “对。”金家月点头,“硕士也是在那边读的。”

    “那你平时怎么吃饭的?”江栩问。

    金家月不会做饭,看上次的操作也不像是做过饭的样子。

    金家月想了一下才说:“在学校里吃,在餐馆里吃,不过很多时候都是我舍友做饭吃。”

    “你还有舍友吗?“

    “和我住得最久的舍友是一个韩国人。”

    正说着,服务生端了一个餐盘过来,上面放有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饭,等服务生把汤饭放下,金家月才接着说:“他最喜欢做的就是汤饭,所以我吃了一年多的汤饭。”

    说到最后,语气有些幽怨。

    江栩:“……”

    他一时没憋住,笑了出来,见金家月幽怨的目光投了过来,又赶紧咳嗽了声,收住表情后,将手里用纸巾擦过数遍的铁勺递了过去。

    “以后我给你做饭。”江栩说,“我会做饭了。”

    金家月接过铁勺,眼神怀疑地看着他。

    “真的。”江栩的表情一本正经,“我寒假在家里学做饭,已经会做很多道菜了。”

    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我说兄弟,咱隔得这么近,你就别说这些话了。”坐他身后的男alpha苦恼地说,“都是alpha,你别这么卷我们啊。”

    男alpha一边说一边回头,视线也从江栩脸上转到金家月脸上,看清楚金家月的长相后,他转身的动作一顿,声音也戛然而止了。

    也就片刻,男alpha脸上一红,唰地一下转了回去,然后压低声音对同桌的几个alpha说:“我靠,有那么好看的一个omega,怪不得往死里卷。”

    江栩:“……”

    *

    吃完饭已是晚上九点多。

    两人打车去了金家月的那套房子,这次不是从地下停车场往上走,到单元楼外时,江栩下意识地停了一下。

    金家月看他一眼,瞬间猜到他在想什么:“不用去便利店了。”

    说完,不等江栩开口,他又补充一句:“家里都有。”

    江栩这才想起那一抽屉的安全套,哦了一声,表面看着没什么反应,脸颊的温度却在急速上升。

    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来这里了,但每隔两天都有清洁工过来打扫卫生,家里的地板和家具都被擦得一尘不染。

    江栩熟门熟路地打开暖气和空气净化器,脱下背包和围巾一起放到沙发上,正要继续脱外套,就听金家月问:“你今天的作业写完了?”

    “写完了。”江栩说,“我今天的任务不多,都安排在后面几天。”

    金家月也脱了围巾和大衣,随手扔在江栩的背包上面,他只穿着江栩织的那件深色毛衣,雪白的脖颈露出来,衬得那头发丝格外乌黑。

    “那就……”金家月歪了下头,“直接洗澡?”

    江栩的心脏怦怦直跳,他吸了口气,才点了下头:“好。”

    来到卧室,江栩从衣柜里翻出他和金家月的睡衣挂到手臂上,然后拉开下面的抽屉,随便抽了一条他穿的内裤。

    再拉开另一个抽屉后,他犯难了。

    抽屉里整整齐齐地叠放着金家月穿的内裤,但左右两边的内裤划分明显,左边是款式正常的内裤,右边是上次江栩摸过那种底下和后面都有加厚的内裤。

    江栩站在抽屉前,还没想好拿哪一条,忽然听见金家月进来的脚步声。

    “家月哥。”他扭头喊了一声。

    金家月径直走了过来,没有丝毫停顿,伸手从抽屉右边抽出一条内裤。

    江栩一眼看去,顿时感觉被烫着似的,赶紧将目光挪开。

    “我刚才看了一下,外面浴室里的花洒坏了。”金家月说,“你只能用里面的了。”

    江栩说了声好:“我用哪个都可以。”

    金家月看了他片刻,冒出一句:“不然你和我一起洗?”

    “……”江栩瞬间打直了背,他们又不是没有一起洗过,可这话听进耳里,还是有些难为情。

    “不愿意?”金家月观察着他的反应,“要是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

    “不是。”江栩忙说,“我愿意的。”

    金家月的语气颇有不满:“你愿意还这反应。”

    江栩把挂在右手上的睡衣换到左手上,抹了把脸说:“我就是不好意思。”

    金家月似乎有些惊讶,沉默片刻,笑出了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和我什么都没做过呢。”

    卧室里的这间浴室很大,里面装有浴缸和花洒,眼下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没用浴缸,只用的花洒。

    不过花洒喷头只有一个,哪怕浴室里的暖气开到了最足,江栩也担心金家月感冒,便一直让对方站在花洒下面。

    洗发水的泡沫和水一起顺着金家月雪白的皮肤往下落,他的脸上也沾了泡沫,不得不闭上眼睛。

    江栩见状,连忙把手上的泡沫冲干净,小心翼翼地抹掉金家月脸上的泡沫。

    “进眼睛里了吗?”江栩问。

    “没事。”金家月说着,不知怎的,叹了口气。

    江栩拿过毛巾打湿水后替金家月擦了下眼睛,又帮对方把头发上的泡沫冲干净了,才说道:“我给你抹沐浴露了?”

    金家月忍无可忍,拉过江栩的手:“我又不是让你进来帮我洗澡的。”

    江栩愣了一下,才说:“那你自己洗?”

    金家月把江栩拉到自己面前,两人都站在花洒下面。

    明亮的灯光就在他们头顶,洒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每一寸皮肤都照得无比清晰。

    江栩的视线不敢往下飘,只能一直定格在金家月的脸上。

    他看到金家月的脸上都是水,浓密的长睫也被水浸得湿漉漉的,根根分明,每次眨动间,都有小片阴影在眼下的皮肤上变动。

    很快,那张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没等江栩反应过来,已有两片温软的唇贴上了他的唇。

    金家月的学习能力很强,不仅体现在工作上,还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他嘴唇微张,轻车熟路地撬开了江栩的齿关。

    江栩这才有所反应,气息陡然变重,刚想抬手扶上金家月的腰。

    金家月冷不丁地退了出去,躬身下去的同时,细密的吻如雨点般一路飘过江栩的脖子、胸膛以及腹部。

    最后,金家月蹲到了地上。

    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后,江栩吓得头皮一麻,连声音都一下子拔高了:“家、家月哥?!”

    花洒的水全部淋到他的脸上,让他看不清楚,他赶紧把头往旁偏去,抹了把脸后,低头一看——

    顿时脸色都变了。

    金家月哪儿是蹲在地上?分明是双膝分开地跪在了浴室的地板上!

    浴室里的地砖是黑色的,金家月的一双腿修长、笔直、白皙,呈九十度以上地跪在地砖上时,黑白两色形成鲜明对比。

    “家月哥……哥,你别这样。”江栩赶紧去推金家月的肩膀,想把人从地上提起来。

    可金家月不肯,居然伸手抱住他的一条腿。

    江栩想往后退,又生怕不小心拖到了金家月,僵持半天,也只是在原地站着。

    “你别这样。”江栩结结巴巴地重复着同样的话,“这样不好。”

    他无法想象金家月做这样的事。

    这太叫人震惊。

    金家月是一个多么高高在上的omega,连向人低头的时候都不一定有,怎么可能和这种事沾边?

    然而事实是,金家月不仅做了,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

    江栩单手撑在墙壁上,终是没能控制得住,等理智回笼,他立即把金家月从地上捞起。

    金家月的脸上蔓延出一片绯红,表情有些紧绷。

    江栩没找到别的毛巾,又不好拿自己洗澡的毛巾,只能拿自己洗脸的毛巾给金家月擦脸。

    擦着擦着,他嗅到了一股属于omega的信息素气味,都是从金家月身上分泌出来的。

    气味极为浓郁,只在几秒间就挤满了整间浴室。

    江栩擦拭的动作停了一下,问道:“哥,你是不是发情期来了?”

    “好像是。”金家月的嘴巴张得太久,说话不太利索,他也不想说话,伸手环上江栩的脖子,又往江栩的唇上亲。

    金家月还没漱口,江栩从他嘴里尝到了一点腥味。

    洗完澡后,金家月脸上的绯红蔓延到了脖子上和耳朵上,腿软得站不住,江栩拉着他走了几步,索性打横将人抱起。

    这下连脱衣服的步骤都免了,江栩用被褥盖住两人,但挡不住从金家月身上分泌出来的信息素,张牙舞爪地往外涌动。

    空气中的信息素气味越来越浓,几乎到了铺天盖地的地步。

    江栩一遍遍地吻着金家月的肩膀和后颈,他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僵硬以及些许本能的排斥。

    “哥。”他从后面抱住金家月的腰,亲了亲金家月的脸,余光瞧见对方的睫毛抖得厉害。

    金家月把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嗯了一声:“可以了。”

    江栩没有应声,吻回金家月的后颈上,钻进被褥里,到金家月的后腰下面时,轻轻咬了一口。

    金家月的身体瞬间绷直。

    被褥外面响起对方慌张的声音:“江栩,你往哪儿亲?”

    说着,还要伸手来推他的头。

    他一把抓住金家月的手,轻轻扣在对方的后腰上。

    没有那条加厚内裤兜住,很多落在了床单上,但也有些留在了江栩的下嘴唇上,又被他用手背擦去。

    江栩直起身体,松开了金家月的手,在金家月的肩膀上落下一吻:“哥,我好喜欢你啊。”

    这些话放平时不敢说,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敢宣之于口。

    他的喜欢有太多太多,虽然叠加起来只有刚说出口的两个字,但是那两个字的份量,他相信金家月感受得到。

    *

    早上七点不到,江栩就醒了。

    从卫生间回来,他没有开灯,打开了手机的电筒功能,小心地照向金家月的后颈。

    既没有红肿,也没有明显的齿印。

    江栩微松口气。

    这一觉又睡到中午,江栩第二次醒来时,金家月还在睡,埋头窝在他的怀里,一头黑发凌乱不堪。

    omega信息素的气味在卧室里乱飘,混合着江栩的alpha信息素的气味,这些气味毫无收敛,这个时候但凡走进来一个alpha或者一个omega,都能嗅出昨晚这间卧室里发生了什么。

    江栩已经睡不着了,怔怔望着透出一层淡光的窗帘,脑子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复盘后面几天的安排。

    金家月的脑袋枕在他的手臂上,他要起来的话得把手抽出,怕是会弄醒对方。

    卧室里安静得只有金家月均匀的呼吸声,不多时,江栩的目光落到了金家月只露出一点的侧脸上。

    正看得出神,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

    江栩吓了一跳,飞快地伸出另一只手拿过手机。

    是费淼打来的电话。

    他来不及多想,接通电话。

    “喂,江栩,都中午十二点了,你该不会还在睡觉吧?这么久才接电话!”费淼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

    江栩看了一眼金家月。

    金家月明显被吵到了,仰了下头,露出一张漂亮的脸,一双眉头紧锁,眼睛要睁不睁的样子。

    江栩连忙抚了抚金家月的背,等金家月又睡过去,他才将声音压得极低地说:“你有事吗?”

    第132章

    要是换做段倾打这通电话,可能在对方沉默的空当就察觉出了不对,然而打电话的人是费淼,只会张着嘴巴瞎嚷嚷。

    “江栩,你在干什么啊?”费淼十分不满地说,“别告诉我你还没睡醒!”

    费淼的嗓门太大,隔着手机都感觉到了刺耳。

    江栩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了些,等对方说完,才拿回手机说:“我刚睡醒。”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睡懒觉了?”费淼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你在我们班上可是出了名的起得比鸡早,也就班长可以和你较量一下,但我认为班长比不过你……”

    听着费淼的话题越跑越偏,江栩赶紧咳嗽了下,出声打断:“你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费淼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一顿,这才想起正事,但开口前,还是忍不住抱怨道:“江栩啊江栩,你真是一点都不把我们当兄弟,别人放假天天网上冲浪,你一放假连人都找不到,我和段倾在群里喊你几十回了,你连泡都不冒一个!”

    江栩压根不知道费淼和段倾在群里喊自己。

    他拿开手机,点进微信,找到了他和费淼他们的群聊,群消息已被屏蔽,但显示消息有99+。

    点进去看,费淼和段倾果然@了他很多次。

    江栩在微信上加的好友不多,可由于打过很多次零工的缘故,他加的群相当多,临近年关,许多群都活跃了起来,他便把所有群消息一起屏蔽了。

    “不好意思,我之前没看到。”江栩说,“你有事怎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

    费淼叹气:“我这不是怕打扰到你兼职嘛。”

    “我没兼职,但我这段时间确实挺忙。”江栩跟着叹气,转而第三次问,“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抱怨完了,费淼终于回归正题:“对了,上周出成绩了,你看班级群没有?”

    江栩说:“还没来得及看。”

    “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不关注一下!”费淼恨铁不成钢地说,“这可是期末考试啊!关系着你下个学期的奖学金和助学金!”

    江栩语气平静:“我下个学期不准备申请助学金了。”

    “可你总要申请奖学金吧?”

    “对。”

    “那你一点不急?”

    “我急不急不都一个结果吗?”

    “……”费淼被他这句话说愣住了,沉默半天,问了一句,“什么结果?”

    说到这里,江栩也有些莫名了,反问道:“我不是班上前三吗?”

    “……”费淼明显噎住了,又是好一会儿过去,才说,“你是班上第一名。”

    江栩又问:“年级前十吗?”

    “……”费淼的声音已经变得木讷,“你是年级第四名。”

    “那不就对了。”江栩说,“下个学期的奖学金还有我的一份。”

    “不是……”费淼惊了,“你怎么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名?你又没看成绩单。”

    “考完试后邓老师不是在群里发了答案吗?我对完答案,算了一下自己的分数,再根据前面几个学期全年级的分数和排名,大概估算了我的名次。”江栩说。

    这次费淼沉默很久,心服口服地挤出一个字:“牛。”

    准备挂电话时,金家月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声音还是沙哑的,说起话来也是口齿不清:“你们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

    “嗯。”江栩说,“上周出来的。”

    金家月问:“你考得怎么样?”

    江栩笑了一下,拿过靠枕垫到金家月抬起的脑袋下面:“班级第一,年级第四,比上次进步了。”

    说完又问:“你不再睡会儿吗?”

    “不想睡了。”金家月一头凌乱的黑发散在浅色的靠枕上,他睡得脸颊通红,有些迷糊地眯着眼睛,“肚子饿了。”

    江栩总算可以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了,拿着手机坐起了身:“我看看厨房里有没有可以做早饭的食材,没有的话我下楼买……”

    正说着,他的余光瞥见了手机屏幕。

    和费淼的通话居然还没挂断。

    重新把手机举到耳边,江栩喂了一声。

    “江栩……”费淼的声音很快响起,却带着一股欲言又止的意味,过了好久,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是真的牛。”

    话一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江栩:“……”

    *

    之前清洁工过来金家月家里打扫卫生时,都会带上一些简单的食材放在冰箱里,以备不时之需。

    估计这会儿快过年了,清洁工估摸着金家月过来的次数不多,便没准备食材。

    偌大的双开门冰箱里空空荡荡,只有透明的抽屉里放了几瓶矿泉水。

    好在橱柜里的面条和鸡蛋还在,江栩煮了两碗面,每碗面上都铺有两个煎得黄澄澄的荷包蛋。

    把面条端到餐桌上,金家月刚好洗漱出来,一看到桌面的大碗就皱眉头。

    “我吃不了这么多。”金家月一边说一边拉开椅子坐下。

    江栩坐到他的旁边,将筷子放到碗上,一起推了过去:“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剩下的我吃。”

    金家月拿起筷子,但半天没动,一副有些忧愁的模样,最后叹着气说:“你还不如一开始就给我煮少一点。”

    “哥。”江栩正了正脸色,“我发现你吃得好少。”

    金家月愣了一下,解释道:“大清早的,我没有胃口。”

    “可其他时候你的胃口也不大。”江栩说,“一两顿这样就算了,经常这样的话对身体不好,何况你的工作量那么大。”

    金家月闻言,突然把筷子放回碗上,两条手臂交叠地搭在餐桌边缘,他要笑不笑地看着江栩:“你倒管起我来了?”

    这话听得江栩有些耳热,但转念想到自己也是憋了很久才说出来,而且说的都是事实,便理直气壮起来了:“人是铁饭是钢,你要多吃饭才能养好身体。”

    金家月想也不想地说:“我的身体好得很。”

    江栩摇了摇头说:“可我感觉昨晚你的体力不是很好。”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沉默了。

    江栩眼睁睁看着金家月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散去,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不等金家月开口,他唰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大步走到金家月身后,伸手就把对方抱住。

    他抱得很紧,把对方的胳膊都圈在怀里。

    金家月被他如此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干什么?”

    “哥。”江栩大着胆子用脸颊蹭金家月的脖子。

    这是网上一个alpha在帖子里教的,他以前没好意思学,现在学起来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难为情。

    金家月抓着他的手,虽然语气不怎么好,但是从头到尾也没挣扎过,不仅老老实实地被他抱着,还在被他用脸颊蹭过脖子时,身体微微一抖,更浓的信息素气味分泌出来。

    江栩也有意无意地分泌出自己的信息素。

    经过昨晚的融合,他的信息素和金家月的信息素自然而然地融为一体,如一张大网般结结实实地将两人笼罩。

    “大年三十的晚上,我和我妈要跟我爸妈一起吃饭,到时候你也来吧,反正他们都认识你,也都见过你了。”江栩说。

    金家月惊讶地回头。

    江栩抬起下巴,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继续说:“吃完晚饭,我们就一起回去。”

    金家月呆了好一会儿,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可你爸妈不喜欢我。”

    “他们会喜欢你的。”江栩笃定地说。

    金家月似乎被他的自信逗笑:“你就这么确定?”

    江栩嗯了一声。

    想了想,他说:“因为我喜欢你。”

    金家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我觉得我的眼光很好。”江栩的表情和语气都很认真,“只要和你相处过了,他们就会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是一个值得我喜欢的人。”

    金家月彻底愣住,回过神来后,眸光微动,抬手抚上江栩的脑袋,手指嵌入他的发间。

    “我就这么好?”金家月忍俊不禁。

    “你超级好。”江栩说,“你带我走进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金家月突然安静下来,也没问那个崭新的世界究竟是什么,他的目光定格在江栩脸上。

    眸光转动间,两人之间的气息拉近,金家月张唇含住江栩的下嘴唇。

    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江栩突然将头往后一仰。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远。

    “哥,面条快坨了。”江栩摆正位置,低头亲了一下金家月的后颈,松开手后,站起身说,“先吃面。”

    金家月:“……”

    一碗面条还是被金家月剩下的三分之一的样子,好在两个荷包蛋都被吃完了,江栩吃完金家月剩下的面条,洗了碗后又把昨晚换下的床单被褥洗了。

    等他忙完,已是下午三点多,也该回去了。

    温月宁没打电话,倒是发了好几条微信消息过来,问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饭。

    金家月要去公司一趟,魏助理过来接他,江栩搭了他们的便车,坐到小区外面。

    回到家里,温月宁没在,打电话才知道她还在超市里。

    江栩回了卧室,放下背包,拉开椅子坐到书桌前,他摸出手机,点进微信,翻到了班级群。

    自从放假以来,班级群一直都很活跃,直到这会儿,群里的消息还在刷屏。

    一点进去,江栩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学霸不愧是学霸,人家只是成绩下滑着玩,哪儿像我,成绩差得这么认真】

    【其实江栩入学考试的成绩就很好啊,现在人家认起真来,分分钟重回巅峰】

    【反正我是做不到他那个地步,一边打工一边上课,还考出了全班第一的成绩,我重活八辈子都做不到】

    【你们以为人家的好成绩是白来的吗?也不看看人家随时随地都在看书和写作业,有次下午上课我从他旁边经过,还听到他在自言自语地背单词】

    【我草……班级第一就该是他的……以后他就是我的偶像了……】

    江栩:“……”

    他仔细看了最后那个人的名字。

    居然是徐子晖的同桌?!

    江栩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又确认了一遍,还真是徐子晖的同桌,就是这线上和线下跟两个人似的。

    还记得以前班上最看不惯他的人就是徐子晖的同桌了。

    片刻,他点开输入框,打打删删,最后装模作样地发了两条消息。

    【不好意思,我从不自言自语地背单词】

    【我不需要用那种方式记忆单词】

    他的消息一发出去,本来闹哄哄的群里瞬间沉默。

    半晌,还是徐子晖的同桌跟被鬼附体似的发了两条消息。

    【英语满分的大佬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佬请受我一拜!!!】

    江栩:“……”

    算了,他跟这种人较真什么……

    他没再看群消息,直接通过图片查找功能定位到邓老师发的成绩单,放大图片,江栩仔细看了一遍自己各科的分数,把图片保存下来,才退出去。

    退了不到两秒,他又想到什么,重新点进图片,从第二名开始往下寻找。

    找到第十八名,才看到徐子晖的名字。

    尽管江栩心里早有预料,可此时仍旧有些惊讶。

    徐子晖的成绩也下降得太厉害了。

    再往下看。

    第十九名是詹怀轩,进步倒很明显。

    江栩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也不知道詹怀轩找亲哥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别到时候顶着假性别在a市第一alpha高中毕业了都没打听到自己亲哥的一点消息。

    不过目前看来,这个可能性很大。

    *

    大年三十一早,温月宁就催着姜霍开车把李娟接了过来,几次康复训练下来,李娟走起路来已经比以前顺畅不少。

    姜霍和温月宁这才知道李娟在做康复训练的事,商量着想给她一笔钱,可李娟还是不要。

    李娟的想法很简单,她把江栩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果接受了这笔钱,那么她和江栩的关系似乎也就变了味儿。

    她自己手上还有些钱,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她不会接受姜霍和温月宁的一分钱帮助。

    姜霍和温月宁说了半天,嘴皮子都说干了,也拿李娟没有办法。

    吃过午饭,他们打算出去转转,顺便采买一些年货。

    江栩穿着温月宁给他买的新衣服,为了方便发消息,他有意落后三个长辈一步,拿着手机跟在后面。

    商场里人多,超市里也人挤人,温月宁和李娟推着购物车走在最前面,只有姜霍注意到了故意掉车尾的江栩。

    “你那个omega呢?”姜霍背着双手也落后一步,和江栩并排而行,“不是说今晚他要过来一起吃饭吗?”

    第133章

    江栩立马收起手机,回答道:“他今天还有点事,等会儿完事就可以过来了。”

    姜霍闻言,哼了一声:“大年三十还有什么事?”

    江栩说:“工作上的事。”

    姜霍不吭声了。

    本来半个多小时就可以逛完超市,可由于人多,他们一路走走停停,硬是逛了一个多小时才结完帐。

    开车驶出商场的停车场,天上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不是很大,但密密麻麻地往下飘着,还是有些阻挡视线,来时还干净的街道又铺上了一层白色的地毯。

    都下雪了,也没什么好逛的,姜霍索性直接开车回去。

    下午四点多,温月宁和李娟开始忙活着准备年夜饭了,剩下姜霍的手机响个不停,不得不坐在沙发上接电话。

    江栩本想进厨房帮忙,但被赶了出来,便坐在姜霍对面玩手机,不过说是玩手机,其实只是看着手机走神罢了。

    又挂断一个电话,姜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向江栩:“对了,下周要邀请的宾客名单我已经拟出来了,你要看一下吗?”

    “你们决定吧。”江栩终于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他说,“我不认识那些人,看不看都一样。”

    姜霍点了下头:“那我们做主了。”

    江栩嗯了一声。

    客厅里的电视开着,电视剧刚刚放完,广告一个接着一个,声音很大,听着十分热闹。

    江栩有些坐不住了,起来走了一圈,走到电视旁的玻璃柜前。玻璃柜是两个连着放在一起的,外面的玻璃擦得干净透亮,一眼可以看见摆放在里面的各种奖状和证书。

    江栩疑惑地停下脚步,透过玻璃往里看,顿时就被震惊住了。

    里面的奖状和证书数量之多,看日期还是近几年拿的,份量都在省级以上。

    但省级的就那么两三个,剩下全是国家级的。

    “你爸还是厉害吧?”姜霍走了过来,自豪地说,“别的不说,你爸在工作上可是很行的。”

    江栩看得目瞪口呆,半天挤出一句:“我记得之前这柜子里没放这些东西。”

    刚好温月宁从厨房里出来,听到这话后,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一眼姜霍:“你爸好面子,今天一大早就起来把这些东西摆上了。”

    看江栩似懂非懂的样子,温月宁又说:“最近两三年你爸的工作牵扯得广,逢年过节都有人来拜访,你爸推脱不掉,只能让那些人上来坐坐,这些东西就是摆给那些人看的。”

    温月宁说得直白,惹得姜霍极为不满,一张脸想拉又不敢拉的样子。

    “你瞎说什么呢?我就是趁着今天天气好把它们摆出来透透气,又不是给别人看的,我是那么要面子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温月宁一脸憋笑的表情,“而且今天下雪,天气哪里好了?”

    姜霍:“……”

    这话叫他无法反驳。

    江栩扭头看向落地窗外,雪变大了,几乎把阴沉的天空遮个严实,这才下午,就有了晚上的感觉。

    “小栩。”姜霍冷不丁地喊了一声。

    江栩愣了两秒,才回过神:“啊?”

    姜霍对他摆了摆手:“去吧。”

    江栩愣道:“去哪儿?”

    “你那个omega又不知道我们家在哪儿,可能找不到路,你去把他接回来。”

    话音未落,姜霍就眼睁睁看着江栩眼里一点点有了光彩,连表情都变得生动起来了。

    “他还在公司里。”江栩说。

    “那你就去公司里接他。”姜霍说,“我记得他的公司附近有地铁站吧?你坐地铁过去很快的。”

    江栩压着胸腔里不断起伏的情绪,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那我去了?”

    姜霍没有说话,只是摆手。

    “谢谢爸!”江栩高兴地喊完,又跟温月宁和李娟打完招呼,从沙发上捞起外套跑了出去,跟一阵风似的,速度快得拦都拦不住。

    温月宁还处于茫然状态,听着防盗门打开又砰的一声关上,她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温月宁诧异地瞪着姜霍,“外面还在下雪呢!”

    姜霍抓了把脸,坐回沙发上,唉声叹气地说:“他从中午开始就心不在焉的,不让他走还能怎么办?他的心早飞远了,根本不在这里。”

    温月宁几步上前,推了下姜霍的肩膀:“那你好歹开车送送他啊。”

    姜霍扭头看着温月宁,一本正经地问:“如果你是他的话,你会希望家长送你过去吗?”

    温月宁:“……”

    姜霍还要说些什么,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出一个人的名字。

    “赵酌。”姜霍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表情变得烦躁,“又是他,这么阴魂不散。”

    自从上头公布了那几条优惠政策之后,盯上姜霍的人就如同过江之鲫,大部分人有自知之明或者被姜霍阴晴不定的脾气吓退,可也有小部分人越挫越勇,铁了心要嚼碎姜霍这块硬骨头。

    赵酌和他的搭档就是其中之二,找来的次数频繁到连向来不关心姜霍工作上那些事的温月宁都知道了他们的名字。

    起初温月宁还觉得赵酌一个omega要做到这种程度也不容易,经常劝姜霍多收敛下自己的脾气。

    可到现在,温月宁再也不说那些多余的话了。

    因为赵酌实在是……

    “时代是到底不一样了,现在这些年轻omega都比我们那个时候的年轻omega豁得出去。”姜霍没有接电话的意思,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放,表情复杂地说,“我就没见过赵酌这么……”

    他“这么”了半天,也没说出后文。

    不好意思说。

    他就没见过赵酌这么厚脸皮的omega,比很多同龄alpha的脸皮都厚。

    当然,他们儿子那个omega的脸皮也没薄到哪里去。

    温月宁也没多说,安慰地摸了摸姜霍的肩膀,完后才问:“那你见他吗?”

    “反正电话我是不会接的。”姜霍说,“看他会不会找上门吧,如果他像去年那样找上来,我们也不好把人拒之门外。”

    *

    “你最近怎么没动静了?你不是急着开疆拓土吗?我看你一点都不着急。”陶光霁双手抱臂坐在金家月办公室的沙发上,嘴上叨叨地说个不停,“我可是听说了啊,赵酌他们又开始了,也不知道姜教授那边受不受得住他们的纠缠,虽然姜教授那个人是出了名的不好搞定,但是我觉得只要钱到位了,什么都好说不是吗?有钱能使鬼推磨。”

    金家月坐在办公桌后,两眼始终盯着电脑屏幕,右手握着的鼠标时不时移动一下,发出哒哒轻响。

    陶光霁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金家月的回应,不由得喂了一声:“我在跟你说话呢。”

    金家月的头也没偏一下,语气很淡:“我听到了。”

    “听到了还不回答。”

    “我在思考。”

    又是一阵沉默,陶光霁忍不住再次开口:“你思考出什么结果了吗?”

    金家月关上电脑,起身拿起搭在架子上的外套,一边穿一边说:“我今晚还是不去你家吃饭了。”

    “……”陶光霁气道,“那是上一个话题了!”

    金家月穿上外套,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赵酌那边我又管不了,他爱做什么做什么。”

    陶光霁跟着站了起来,双手揣在兜里,啧啧地说:“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啊。”

    “不担心。”金家月说,“姜霍不吃他那一套,他和吴墨再怎么纠缠都无济于事。”

    陶光霁嗤笑一声:“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江栩跟他说的。

    但他从未主动跟江栩说起工作上的那些事,江栩对那些事也不太了解,只从姜霍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了他和赵酌在竞争的事,然后跟他说了一下姜霍对赵酌的态度。

    估计也是姜霍允许说的,江栩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

    只是这些事不方便透露给陶光霁。

    陶光霁见金家月不开口了,只好换了一个话题:“你真的要去江栩家里过年吗?你不觉得太快了吗?”

    金家月正在整理桌上的东西,闻言停下动作,扭头看他:“哪里快了?”

    “哪里都快好不好!”陶光霁几步走到金家月面前,脸色沉重,眼神里充斥着老父亲看着自己omega孩子的担忧,“你和他才认识多久?半年有吗?你们都发展到见家长的地步了,这还不快啊?”

    金家月站直身体,皱了皱眉:“我们认识有半年了。”

    “那也才半年,你们又不是交往半年,是认识半年啊。”陶光霁的眉头都快拧成一个结了,抹了把脸才说,“家月,你再怎么说也是omega,哪儿有你上赶着往他们家里跑的道理?而且我看过江栩的资料了……”

    金家月眉尾一抬,眼神有些微妙的变化。

    陶光霁见状,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有歧义,连忙解释:“我可没有特意打听他,之前那个群里不是每天都在讨论他吗?他们学校公众号上有一点关于江栩的风吹草动,那些人就赶紧发到群里,我也就顺便看了一眼。”

    “嗯。”金家月说,“然后呢?”

    陶光霁酝酿了下,才说:“你不觉得江栩的条件实在太差了吗?如果是普通家庭的话,倒也没什么,可我看公众号上的意思是他属于贫困生了,每个学期还在拿助学金,这种情况应以学习为重吧?万一他和你交往的目的不单纯……”

    陶光霁早就想跟金家月说这些话了,之前没说是觉得金家月比那个江栩年长十岁,社会经验丰富,再怎么也不至于让自己吃亏,顶多损失点钱。

    损失点钱算什么?他们这些人最不缺的就是钱。

    可今天听金家月说要去江栩家里过年,他就感觉这事不对劲了。

    该说不说,江栩才一个高中生,居然有如此大的魅力,把赵酌哄得团团转不说,连金家月都心甘情愿地向下兼容。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啊……

    陶光霁沉思片刻,还是决定跟金家月强调一下他们初中时就被生物老师标过重点的ao知识。

    “家月,你也知道我们omega和那些alpha不一样,omega的发情期比alpha的发情期紊乱不说,一旦被alpha终身标记了,就只能通过手术才能洗掉腺体里的alpha信息素,那些alpha就不一样了,标记完这个还能标记那个,完全不受限制。”陶光霁犹豫着说,“撇开家庭条件不说,那个江栩确实优秀,可你还是得悠着点,光上个床、标记一下就算了,可要是不小心终身标记了……”

    话没说完,敲门声忽然响起。

    金家月已经双手环胸地靠在办公桌前,听到声音后,不动声色地站直身体:“哪位?”

    “哥。”门外响起一道年轻的男声,“是我。”

    陶光霁先是一愣,猜到外面的人是谁后,他的表情蓦地一僵,回过神来,赶紧将所有的话咽进肚子里。

    金家月看了陶光霁一眼,等陶光霁整理好了情绪,才开口道:“门没锁,进来吧。”

    陶光霁顺着金家月的目光扭头,就看到办公室的门被慢慢推开,紧接着,一个高个子少年走了进来。

    这是陶光霁第一次见到江栩真人。

    和想象中完全不同,也和在网上看到的不太一样。

    江栩穿着普通的黑色上衣和深灰色的裤子,脚下是一双板鞋,黑色上衣挡不住里面颜色更浅的毛衣,下面露出了一截,但脖子上围了一条同样是黑色的围巾,他的头发有些长了,估计洗过不久,被吹得十分蓬松,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的细框眼镜,透过镜片,能看清后面的深邃眉眼。

    之前在网上看不出什么,这会儿见到真人,陶光霁才惊讶地发现江栩很高,甚至头顶距离门框差不了多少。

    江栩走进来的几秒钟里,整间办公室的气氛都安静得落针可闻。

    直到江栩喊了一声:“哥。”

    和外形以及气质不太相符的青涩嗓音以及青涩口吻,但和江栩的高中生身份十分相符。

    金家月脸上带起笑容:“这次不在下面等着了?”

    “我看你们办公楼里没什么人,就上来了。”江栩想到上次自己死活不肯上来的事,有些尴尬。

    金家月只是笑,没说什么,然后指了一下陶光霁:“他是我的发小,叫陶光霁。”

    江栩这才把目光转向陶光霁,脸上表情微收,语气很轻地喊:“陶哥。”

    陶光霁:“……”

    好吧,去这个年轻alpha家里过个年算什么?如果他是金家月的话,估计恨不得过完年都和这个年轻alpha黏在一起。

    质疑金家月,理解金家月,想成为金家月。

    陶光霁心里默默留下一行辛酸泪。

    第134章

    留在办公楼里加班的人早就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金家月办公室里的灯还亮着,把灯一关,这条走廊上的办公室便黑完了。

    走廊足够宽,刚好够三个人并排走。

    金家月走在中间,左右分别跟着陶光霁和江栩。

    江栩一直没有说话,还是金家月问了他几句。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看雪下大了,就想着过来接你。”江栩说,“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走动一下。”

    “你爸妈他们呢?”金家月问。

    “在准备年夜饭呢。”毕竟还有一个陶光霁在,江栩不好意思说太亲密的话,口吻中规中矩,“我们吃完晚饭还要回去,所以我爸说早点吃饭,到时候我们也好早点到家休息。”

    金家月哦了一声。

    三个人走进电梯,陶光霁主动站到电梯后面,金家月和江栩就站在了电梯门前。

    陶光霁默不作声,但目光一直在金家月和江栩的背影之间打转。

    今天的金家月没像往常一样穿着西装,但也没穿得有多年轻,估计是要见江栩家长的缘故,他穿得颇为正式,外面是一件驼色的大衣,腰间系了一条同色的带子,带子收得有些紧,正好勾勒出腰身的弧度,里面和下面都穿着白色,连鞋子也是白色的板鞋,整体色调正好和一身暗色的江栩形成鲜明对比。

    金家月的背一向打得笔直,黑发往后梳着,只有几缕碎发落在额前,但遮不住饱满的额头和挺拔的鼻梁,哪怕只从旁侧看,也能感觉出金家月不管是年纪还是气势都比江栩高出不少。

    再看江栩。

    嗯……

    标准男高一个,那股青涩味儿几乎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掩都掩饰不住。

    电梯里没有暖气,金家月里面只穿了一件衬衣,连脖子都遮不住,刚才一直忍着,这会儿忍不住了,抬了一下肩膀。

    江栩见状,立即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二话不说裹到金家月的脖子上。

    金家月微微一愣,扭头看去。

    “外面更冷。”江栩说,“你戴着。”

    金家月噗嗤一笑:“我们又不去外面。”

    江栩啊了一声:“我们不是要回去吗?”

    金家月说:“我的车在停车场里,我们从停车场走。”

    “……”江栩默了一瞬,才说,“那也戴着。”

    金家月嗯了一声,他本来就没有拒绝的意思。

    于是金家月那一套浅色穿搭上多了一条不太相配的黑色围巾。

    后面的陶光霁看得牙酸,突然也感觉有些冷了,赶紧把手揣进衣兜里。

    他缩着脖子,吸了口气,目光再落到金家月脖子上的那条围巾上,不知怎的,一股深深的羡慕涌了上来。

    *

    从公司到家也就十来公里的距离,开车只用半个多小时,等金家月的车子驶进小区的停车场里时,阴沉的天空已有逐渐转黑的趋势。

    停车场里有很多公共车位空着,他们找到对应的单元楼下,把车停在空位上。

    金家月熄了火,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江栩解开安全带,正要开门下车,余光瞥见金家月没有动静,又把已经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哥。”江栩歪过脑袋,可金家月把额头搭到手背上,看不见表情,他只好问,“你怎么了?”

    金家月闷声回答:“我紧张。”

    江栩有些惊讶,他见多了云淡风轻、处理起事情来游刃有余的金家月,还是第一次见到金家月紧张的时候。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时候好像说什么都没有用,安静片刻,他伸手搂过金家月的肩膀,把自己的头也靠了过去。

    “哥。”江栩在金家月唯一露出来的耳朵上亲了亲,“没事的。”

    金家月深吸口气,抬起头来,也在江栩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后备厢里放着我买给你爸妈他们的东西,你去拿出来吧。”

    江栩应了一声,下车绕到后备厢前,等金家月打开后备厢,他才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一共三个袋子,都包得严严实实,看不到里面装着什么,但每个袋子都颇有重量。

    江栩一手拎着三个袋子,刚把车盖放下,就听到一道喇叭声响。

    扭头一看,有车从右边驶来,两束明亮的车灯光打在黑暗的地下停车场里,跟两道光柱似的。

    随着车头的转弯,那两道光柱也笔直地照到了江栩身上。

    江栩本以为自己所站的位置挡着了对方的路,但低头看去,他就站在车位线里,根本没有越界,便不为所动,站在原地打算等那辆车先开过去。

    谁知那辆车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开到他面前时,车停下了。

    副驾驶位的车窗降下,一张戴了黑色大框墨镜的脸出现在江栩的视野里。

    是一个男omega,看着年纪不大。

    当然肯定也不小。

    不知道是不是江栩的错觉,这张脸有点熟悉,可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好,这里是二十一栋吗?”男omega开口问道。

    江栩听得皱了皱眉。

    这声音也好熟悉。

    可他真的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对。”江栩先回答道,“这里就是。”

    男omega又问:“你知道二单元的电梯在哪儿吗?”

    “那边。”江栩伸手往右后方指了一下。

    男omega顺着江栩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电梯的入口,便说了一声谢谢。

    车窗缓缓升上。

    江栩往后靠了一下,继续等车开走,结果车轮胎只是往前溜了几厘米,车子猛然停住,这次车窗降下的速度极快。

    “江栩?”男omega说着,抬手伸出一根食指,指尖扣住墨镜中间往下一按,眉眼露了出来。

    江栩:“……”

    他也认出对方了。

    好像是——

    “赵酌。”一道冷淡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金家月关上车门,走到江栩身旁,他的脖子上还围着那条和他一身衣服格格不入的黑色围巾,双手揣在大衣兜里,脸上的表情比他的语气还要冷淡。

    “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晦气,大年三十的晚上都能碰到你。”

    停车场里光线昏暗,除了头顶悬着一盏不怎么亮的白炽灯,只有那两道光柱的余光洒过来,但也足够照清赵酌那张因惊讶至极而阵青阵白的脸。

    “这话该我说才对!”

    赵酌一看到金家月的脸就来气,想到自己低声下气地求了对方那么久,结果被对方一秒拉黑,关键是金家月都拉黑他好多次了!

    赵酌解开安全带,气急败坏地开门下车。

    “赵酌!”驾驶位上的吴墨连忙喊了一声,“你别闹了,我们是来办正事的。”

    可赵酌听不进去,头也不回地说:“你找个地方把车停了。”

    说完,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赵酌脸色极冷,正要走到金家月面前,却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他愣了一下,抬头看去,对上了江栩垂眼俯视下来的目光。

    江栩个子很高,加上冬天穿得又厚,看着格外高大,往他们两个omega中间一站,仿佛横了一堵墙。

    “赵先生,有话好好说。”江栩皱着眉头开口。

    “好好说?”赵酌又怒又有些害怕,不敢继续上前,只是瞪着江栩,“你还好意思让我好好说?之前你骗了我的事,你都忘了?”

    江栩被说得一顿。

    “你不是徐子晖,你是徐子晖的室友对吧?你代替他和我们相亲,把我们骗得团团转。”这些话在赵酌的肚子里憋了太久,此时终于说了出来,可他已经感觉不到太多的怨恨,更多的是委屈。

    滔天的委屈像呼啸而来的海水一样,淹没了他。

    赵酌眨了眨眼,竟感觉眼睛有些发酸。

    再看江栩下意识把金家月拉到身后的动作,眼睛酸得更厉害了。

    江栩察觉到了赵酌的情绪变化,他自知理亏,他在那件事上犯了错,甘愿挨骂。

    “对不起,赵先生。”江栩抱歉地说,“我骗了你。”

    “你的对不起有什么用?我才不要你的对不起!”赵酌粗声粗气地说,“我懒得和你计较,让开,我和金家月之间的账还没算。”

    江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赵酌继续瞪他:“我叫你让开啊!”

    江栩摇了摇头:“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赵酌气得都要跺脚了:“江栩!”

    还是金家月在后面推了江栩一下:“你拿着东西去电梯口等我,我很快就来。”

    江栩有些犹豫:“可是……”

    金家月打断了他:“去吧。”

    等江栩走远,金家月才把目光转到赵酌脸上,在赵酌出声之前,他语气冰冷地说:“赵酌,你拉小群在背后诽谤我们、传播是非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了,但从今以后,你也不要再提起江栩之前骗你的事,我们和你两清,如果你还想闹下去,我不介意奉陪到底。”

    赵酌被说得一愣一愣。

    “还有——”金家月说,“我们之间只有我对你的账没算,你算不了任何我的账,鹿森的事,不是我说,你就是活该。”

    赵酌的脸都黑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扯起一边嘴角,嘲讽地笑:“话说回来,没想到你对江栩那个穷小子还是真爱,大年三十都在一起,准备见家长了?”

    金家月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盯着赵酌:“再笑得这么恶心,信不信我又揍你?”

    “……”赵酌瞬间收起假笑。

    别看金家月也是omega,可发起狠来真不是盖的。

    江栩探头探脑地等了没几分钟,就见金家月从那边走了过来,他连忙迎上去:“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金家月表情平静地接过江栩手里的一个袋子,“走吧,我们上去了。”

    三部电梯都停在高层,从上面下来需要一些时间,等电梯到达负一楼,后面的赵酌和吴墨也过来了。

    他俩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看就是准备给谁拜年。

    赵酌脸色阴沉,看也不看江栩和金家月一眼,电梯门一开,抢先踩着重步走了进去。

    倒是吴墨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江栩好几眼。

    江栩和金家月跟在后面进去。

    江栩生怕赵酌一个想不通对金家月做些什么,进去后就把金家月挡在了自己身体的另一边,还挡得严严实实,叫赵酌在余光中都看不到一根金家月的头发丝。

    虽然赵酌有意不往他们那边看,但是江栩的动作实在太明显了,他不可能注意不到。

    一旦注意到了,气就直往天灵盖上冲。

    赵酌忍着翻腾的怒意,眼神飘忽,飘到了左边的电梯按键上,他这才发现什么:“你们不按楼层吗?”

    江栩回答:“我们也去十二楼。”

    第135章

    赵酌还没什么反应,站在最边上的吴墨突然脸色一变,凌厉的视线扫到江栩身上。

    江栩偏了下头,正好和吴墨四目相对。

    吴墨没有任何遮掩,光明正大地打量江栩。

    “你们也去十二楼?”吴墨开口,他的语气不急不躁,而且咬字清晰,说话间带了一点客套的笑意,“我们的目的地不会是一个地方吧?”

    闻言,赵酌才反应过来一般,一双眼睛都瞪圆了。

    “你们也找姜教授?”赵酌说着,目光飞快扫过江栩和金家月手里拎着的三个袋子,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震惊还是该嘲笑,“就带这点东西?”

    江栩从吴墨身上收回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和那个alpha才第一次见面,那个alpha就对他有着很明显的敌意。

    “我们……”

    江栩的话刚起个头,就被金家月轻轻扯了一下。

    金家月从江栩身后探出脑袋,似笑非笑地盯着赵酌:“你们能找姜教授,我们就不能了?”

    赵酌一听还真是,连忙看向吴墨。

    吴墨有些绷不住了,脸色不太好看。

    十二楼到了。

    电梯门打开。

    江栩一只手拎着两个袋子,另一只手牵起金家月的手,正要往外走,却被从后面窜出来的赵酌挤了一下。

    赵酌的速度极快,几个箭步窜出电梯,转身就对吴墨招手:“你快点啊!”

    吴墨见状,也不耽搁,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上去。

    两人拎着手里的大包小包,就跟身后有鬼在追似的,扭头朝着左边奔了过去。

    江栩:“……”

    他看向金家月。

    金家月那张半藏在黑色围巾后的脸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平静:“他们想走前面,就让他们走前面好了,我们等等再过去。”

    另一头,赵酌生怕被后面的金家月抢先,刚走到防盗门外,便迫不及待地敲响了门。

    “来了来了。”门里隐约响起姜霍的喊声。

    不多时,防盗门被人从里打开,姜霍的脸出现在门后。

    “我看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天也黑了,还好你们回来得早……”

    话音未落,姜霍看清了门外的两张脸,脸上的表情连带开门的动作都顿住了。

    赵酌站在稍微靠前的位置上,还以为姜霍是在跟自己和吴墨说话,那叫一个受宠若惊,诧异过后,眉尾都飞扬了起来。

    “姜教授过年好!”赵酌连忙把手里的东西递了上去,脸上挂起与刚才在电梯里完全相反的热情笑容,“我刚才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估计你在忙,没有接到,我们就直接过来了,你别见怪。”

    “……”

    姜霍的话卡在喉咙里,还没开口,身后冷不丁冒出了两个女人的脸。

    “他们回来了吗?”温月宁从后面拍了下姜霍的肩膀,语气里带了责备,“你也真是的,开了门就让开啊,把人家小金堵在门口干什么?这么冷的天容易着凉。”

    说完,温月宁扯着姜霍的衣服往后一拽,笑盈盈地转向赵酌:“小金快进来……”

    这次她的话都没说完,就戛然而止了。

    她面露惊讶,目光在赵酌和吴墨之间转了一圈。

    赵酌看了一眼站在最后面的那个女人,那是一个beta女人,有着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可能是姜霍夫妻的哪个亲戚。

    可他也没听说姜霍夫妻还有走得这么近的亲戚。

    压下心头的疑虑,赵酌收回目光,挤出一抹更灿烂的笑容:“温夫人。”

    “哦,是你们啊。”温月宁的语气一下子淡了下去,连掩饰都懒得了。

    赵酌:“……”

    吴墨感受到气氛不对,也把手里的东西递了上去:“姜教授,温夫人,我们本来想明天再来拜访,但想到你们明天可能有其他事,就今晚来了,这是一点小小的东西,还望笑纳。”

    姜霍看向温月宁。

    温月宁抿了抿唇,不情愿都写在脸上,但还是客气地说:“这么冷的天你们还特意跑上一趟,进来坐会儿吗?”

    从停车场上来这段路都没有暖气,赵酌早就冷得直打哆嗦,他连假意的拒绝都没有,小鸡啄米似地点头:“那就打扰了。”

    温月宁打开鞋柜给他们找鞋套。

    赵酌和吴墨继续在门口等着,等到温月宁把鞋套分别递给他俩,赵酌接过鞋套,突然想起金家月和江栩还在后面。

    他扭头往后看,却没看到那两个人的身影。

    也不知道金家月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趁着温月宁没注意,赵酌对吴墨使了个眼色。

    吴墨用口型说:“进去再说。”

    那个beta女人已经进厨房忙碌了,姜霍坐到沙发上等着他们,温月宁叮嘱完他们,也转身进了厨房。

    赵酌的目光扫过被随意放在茶几上的那些礼盒,他们带了很多,几乎占满半个茶几,然后坐到了姜霍旁边的沙发上。

    姜霍拿起水壶给他俩倒了两杯热水,抬眼看到赵酌直搓手臂,没忍住说:“外面很冷吧?”

    “车上不冷,就是下来的时候有点冷。”赵酌端起水杯,杯里装着温水,他一口气喝了一半,放下杯子后,讪讪笑道,“一年过去了,姜教授家里也没怎么变。”

    姜霍坐姿随意,摆了下手:“我们小户人家跟你们这些有钱人不一样,家里随便动动就是几千,哪儿有那个闲钱?别说今年了,可能你们明年、后年过来还是这样。”

    姜霍脸上带笑,看似语气平和,可话中带话,吴墨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偏偏赵酌神经粗大,自以为听出了一点端倪,他一拍大腿,表情认真地说:“几千块钱叫什么钱?姜教授有那个意思的话,别说几千了,几万、几十万我都来替你出。”

    姜霍:“……”

    “姜教授,你想把家里换成什么样子?尽管跟我说。”赵酌说,“我认识好几个室内设计师,都是拿过奖的……”

    吴墨忍无可忍地拽了一下他的手:“你别说了。”

    赵酌一脸莫名:“别说什么别说?我这不是想帮姜教授……”

    “……”吴墨的手被甩开,又大力拽了上去,“不用你帮。”

    赵酌无语极了,又甩开吴墨的手,正要说话,门突然被敲响。

    原本歪歪斜斜靠在沙发上的姜霍瞬间坐直身体,没等他起来,温月宁一边往围裙上擦手一边从厨房里小跑出来,那个beta女人也跟在后面。

    “来了!”温月宁喊完,把门打开,声音瞬间拔高好几度,“哎呀,小金来啦。”

    听到这话,姜霍坐不住了,脑袋直往玄关那边探,估计要不是有赵酌和吴墨在沙发上坐着,他早就像温月宁一样小跑过去了。

    赵酌皱起眉头,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小金?

    原来在喊金家月。

    怪不得刚才姜霍和温月宁的反应那么大,原来他们都以为敲门的人是金家月。

    意识到了这一点后,赵酌心里难受极了,仿佛站在街边被人无缘无故地踹上了一脚,他还不能追着人家踹回去。

    所以金家月在他和吴墨之前就联系上了姜霍夫妻,甚至已经和姜霍夫妻打好了关系。

    可金家月平时无声无息的,一点消息都没放出,他还以为金家月早就放弃了姜霍这条路子。

    温月宁和那个beta女人很快领了两个人来到客厅,除了金家月和江栩还能是谁?

    姜霍再也坐不住了,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

    赵酌和吴墨相互看了一眼,只能默不作声地充当背景板。

    此时三个袋子都拎在了金家月手上,他脱下脖子上的黑色围巾交给江栩,随即挨着把三个袋子递给家里的三个长辈。

    温月宁的脸都笑开花了,和刚才接过吴墨的礼盒时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她拿着袋子看来看去,爱不释手的样子。

    “你过来就过来,还买什么东西?”温月宁说。

    金家月也一扫往日的冷淡,脸上挂着笑,虽然笑容很浅,但是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柔和不少。

    “第一次上门拜访,备点新年礼物是应该的。”金家月说,“希望你们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那个beta女人说,“你买什么,我们都喜欢。”

    姜霍也拿着自己的礼物,眼巴巴地望了半天,终于插上句话:“你们先别说了,让孩子带人回卧室歇会儿,等下就吃饭了。”

    于是在赵酌和吴墨近乎错愕的注视下,江栩拉着金家月的手往里面的房间去了。

    赵酌:“……”

    吴墨:“……”

    赵酌的大脑变得空白,他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者产生了幻觉。

    金家月和江栩在搞什么啊?

    怎么把姜霍家当成自己家一样?怎么就这么进了里面的房间?还有姜霍夫妻什么时候对人这么热情了?

    赵酌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扭头看向吴墨。

    没想到一向表情管理优秀的吴墨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和他大眼瞪小眼半天,讷讷吐出一句:“你发现没有?他俩进来穿着拖鞋。”

    “……”赵酌没反应过来,“穿拖鞋怎么了?”

    吴墨说:“你低头看你自己脚上穿着什么?”

    赵酌低了下头:“鞋套啊。”

    吴墨有几秒的无语,但还是低声解释:“鞋套是给客人穿的,拖鞋是给家里人穿的,也就是说——”

    他顿了一下,后面的话说得有些艰难。

    “我们是来做客的,他们不是来做客的。”

    正说着,姜霍拎着袋子走了回来,把袋子放到自己腿上,本来想拆礼物,但在余光中瞥见赵酌和吴墨,便忍住了。

    “小金你们都认识吧?”姜霍说,“那就不用我介绍了。”

    “认识。”吴墨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就是旁边那个年轻人……”

    姜霍哦了一声:“那个是我儿子,刚才忘记跟你们介绍了。”

    话音落下,赵酌唰的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他是你儿子?!”

    姜霍被赵酌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愣了一瞬,才点了点头说:“对啊,我儿子,刚找回来,还没来得及跟大家介绍。”

    赵酌:“……”

    姜霍眼睁睁看着赵酌的一张脸变得煞白无比,一时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了魂魄一般,在原地站了片刻,软塌塌地倒回了沙发上。

    姜霍:“?”

    什么毛病啊?他好不容易找回儿子,赵酌这么激动干什么?

    姜霍有点后悔让这两个人进来了。

    第136章

    电梯里鸦雀无声,只有电梯往下运行发出轻微的轰轰声响,一同下坠的还有赵酌那颗几乎覆了一层雪的心。

    他脸色惨白,目光呆滞,嘴巴微张,却半天没有吐出一个音调。

    吴墨的脸色也一直保持在难看的状态上,眉头拧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他看了赵酌好几眼,终是在电梯门打开时忍不住开口。

    “赵酌。”

    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赵酌一个激灵。

    赵酌如梦初醒一般,然而宕机的大脑并未开始运转,他跟着吴墨走出电梯。

    停车场里比电梯里冷得多,冷风嗖嗖地往他们身上刮。

    赵酌总算清醒些许,可脸比刚才还白。

    “那个江栩到底是怎么回事?”吴墨说,“我看你好像认识他?”

    赵酌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确实认识。”

    吴墨不高兴地说:“那你怎么不知道他是姜教授儿子的事?”

    关于江栩这个人,吴墨的印象很深。

    不过他对江栩的所有印象都来自网上和a市第一alpha高中的公众号上,而且都是不好的印象。

    比如江栩是个穷学生,比如江栩和金家月交往的很大可能性是看中了金家月的钱,比如江栩可能一直在花金家月的钱……

    等等等等。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的猜测,是群里那几个omega的猜测,那几个omega闲来无事,就喜欢聊alpha的事,聊得最多的就是江栩和姜教授的儿子。

    结果现在——

    那俩根本就是一个人。

    吴墨觉得这件事荒唐极了,简直像是演了一出戏剧,荒谬、离奇、出人意料,不仅以前那个瞧不上江栩的自己被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群里那几个每天聊得热火朝天的omega在此刻也无异于一群上窜下跳的小丑。

    “我、我哪儿知道啊?我和他又不熟。”赵酌冷得抱起双臂,白着脸说,“他是金家月的alpha又不是我的alpha,我从哪儿知道他和姜霍的关系?”

    吴墨一想也是,看赵酌冷得厉害,只能先找车。

    上车吹了半天的暖气,赵酌才有所好转。

    “姜霍这边,怕是轮不到我们了。”吴墨说,“这么长时间来花费的精力和时间,全部打了水漂。”

    赵酌双手捏着手机,埋头不语。

    姜霍肯定会选择金家月,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们再气再急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而且如果姜霍想选择他们的话,早就做出选择了,何必等到现在?

    但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

    江栩竟然是姜霍的儿子。

    所以江栩贫困的外表都是假象,江栩为了钱才和金家月交往的事也不一定是真的,曾经唯一用来安慰自己的事变成了阳光下的泡沫,一戳就碎。

    赵酌再也找不到能安慰自己的理由了。

    他点进微信群,新拉的小群仍旧非常活跃,每次都有99+的消息。

    点进群里。

    里面果然又是要么在聊江栩,要么在聊姜霍的儿子。

    【听说这次姜霍邀请了很多亲朋好友,但都是和他们夫妻俩走得比较近的人,我们肯定没戏】

    【唉……做研究的真是清高,明明兜里没几个钱,还瞧不上我们这些人】

    【你还别说,其他做研究的也许没什么钱,可一旦混到姜霍这个位置了,只要他点头,那钱是源源不断地往他兜里挤,我看他连车都换了,之前不是一直开着那辆十几万的车吗?】

    【嗐,也就换了辆百来万的车,可把你们稀罕的】

    【百来万的车不稀罕,可买车的姜教授稀罕得很,没看到赵酌天天跟人屁股后头追都追不到吗?】

    赵酌盯着手机,脸色沉得几乎滴出水来。

    群里也意识到了那句话说得不对,赶紧转移话题。

    【话说回来,这次姜霍肯定瞒不住了,我倒要看看,他儿子到底长什么样,那张照片可把我迷死了】

    【完了,又有人要原地发情了】

    【姜霍的儿子肯定比那个江栩帅吧?那个江栩看着呆呆的,可能读书读多了,也就金家月那种心眼子多得跟蜂窝煤似的人喜欢】

    突然,一张图片发了出来。

    下面紧随一句话。

    【实话实说,那种好学生我也喜欢】

    安静片刻,群里一下子炸开了。

    【我草?这就班级第一了!他成绩是坐火箭上升的吗?】

    【年级第四???逗我呢???上次还是年级二十多名吧???这就第四了???】

    【老刘你才是牛,把人家班上的成绩单都偷来了】

    赵酌点开图片一看,还真是一张成绩单,他将图片放大,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排在第一名的江栩。

    再看后面的分数,足足甩了第二名三十多分。

    赵酌:“……”

    这一刻,他已经难受到喘不过气了。

    *

    卧室里的暖气开得很大,没呆多久,金家月就热得脱了外衣,只穿着里面的衬衫和白色裤子。

    不过江栩还是担心他冷,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秋冬穿的黑色皮衣,正好是金家月之前买给他的圣诞礼物。

    皮衣穿在江栩身上非常合适,穿在金家月身上就大了不止一圈。

    金家月扯了半天,还是不太适应,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忍着不适在卧室里看来看去。

    江栩在这间卧室里住的时间不长,留下的痕迹不多,只有经常用来写作业的书桌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寒假作业和高三的课本、资料书等。

    金家月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朝江栩伸手:“我看看你的手。”

    江栩把手搭了上去。

    金家月捏着他的手看了半天,又放在手里捂了片刻:“冻疮还没好完,你平时注意点,多用暖手袋。”

    金家月的手指又长又细,皮肤光滑细嫩,弯曲着包上他的手时,有种别样的感觉。

    江栩垂眼看着金家月白皙的手指抓在自己手上,心头突然像是猫爪在挠,有些痒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反正卧室里只有他俩,心里有了冲动,便也这么做了。

    他反手抓住金家月的手,手背朝上,抬高了后,低头在对方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金家月蓦地一僵,下一秒,眉眼间荡出些许笑意。

    “就这?”

    江栩抬头:“嗯?”

    金家月微眯着一双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亲下手背就够了?”

    江栩听得耳热,有些不好意思,但难为情归难为情,他扯着金家月的手,稍一用力,直接将金家月从椅子上扯了起来。

    金家月吓了一跳,没有站稳,直挺挺地往江栩怀里扑。

    江栩伸手将人搂住,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另一只手从对方的脸侧抚到下巴,勾起食指将下巴往上一抬,低头将唇压了下去。

    这么多次下来,他的技术也算有所进步,只是还在家里,不敢太过放肆,万一他俩的信息素飘得满卧室都是,姜霍和温月宁只是站在门外就能猜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亲了一分多钟,江栩拉开距离,顺势用拇指抹掉金家月嘴角的一点唾液。

    金家月靠在他的身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半天没能起来。

    江栩也站在原地不动,等了许久,才喊一声:“哥?”

    金家月表情平静,可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脸出卖了他的内心,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不知道他们走没走。”江栩说,“我们也该出去了。”

    “等一下。”金家月顿了一下,才说,“我腿软了。”

    “……”江栩没憋住,笑出声来。

    在金家月颇为恼羞的目光中,将人打横抱起放到床上,然后蹲到床边,抓起金家月的一只脚。

    金家月下意识地缩了下脚:“我没什么,坐会儿就行了。”

    江栩力气大,五指紧紧扣着金家月的脚踝,硬是没让金家月把脚收回去。

    他把金家月的脚放在自己腿上,时重时轻地揉着金家月的脚踝。

    团在金家月脸上的绯红越来越重,他的双手撑在身体两侧的床沿上,背打得笔直,低头看着认真帮他揉脚的江栩,表情理有着说不出来的复杂。

    但也有无措。

    其实他很少有这么无措的时候。

    “刚才你让赵先生他们走我们前面,是故意的吧?”江栩把金家月穿了袜子的脚托在手心里,一边揉一边问。

    金家月愣了两秒,如实回答:“对,我就是故意的,我想看他们笑话。”

    江栩笑了一声。

    “怎么了?”金家月扣在床沿上的手指逐渐收紧,但语气还是漫不经心的,“你觉得我小气?”

    “没有啊。”江栩把他的脚放进拖鞋里,撑着膝盖起身,回头见金家月僵直地坐在床边,一双眼睛睁得很圆,本来已经站直的身体又弯下去。

    “哥,我没想那些。”江栩说着,伸手抚上金家月的脸,在对方唇上亲了一下。

    金家月僵硬的表情有所缓和,正要说话,却骤然想到什么,猛地往后一仰:“江栩,你的手才摸了脚又来摸我的脸!”

    “哥。”江栩无奈,“我摸的是你的脚。”

    “我的也不行!”

    “……”

    江栩被推着洗了三四遍手才和金家月一起坐到餐桌前。

    外面三人早就拆开了金家月买的东西。

    送给姜霍的是一套文房四宝,送给温月宁和李娟的是几条款式不一的丝巾,都是看着没那么贵,可显然也不便宜的东西。

    显而易见地,收到礼物的三个人都很高兴。

    桌上,姜霍和温月宁又仔细问了金家月家里的情况。

    金家月全部实话实说。

    问到最后,姜霍倒是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清了清嗓子,表情变得严肃:“对了,小金,你多大了?”

    金家月回答:“我二十八岁,马上翻年就要满二十九岁了。”

    江栩赶紧在旁补充:“他刚好比我大十岁。”

    姜霍却是听得一愣,手里的筷子都掉到地上了:“才大十岁?”

    不是大十几二十岁吗?

    居然才大十岁!

    第137章

    还是温月宁弯腰把筷子捡了起来,去厨房拿了一双干净筷子出来,递给姜霍。

    姜霍仍旧望着金家月。

    温月宁逮着筷子中间,直接将一头敲在姜霍的肩膀上。

    姜霍吃痛地哎哟一声。

    “你愣着干什么?”温月宁坐回椅子上,冲着金家月的方向抬抬下巴,“人家孩子在跟你说话。”

    金家月也放下筷子,双手搭在膝盖上,坐姿比之前端正许多。

    他一直知道年龄问题是横在他和江栩之间的一道坎,相差十岁不算什么,可关键是他和江栩的人生阅历相差太大,姜霍夫妻刚找回儿子,正是把儿子看得紧的时候。

    但不管姜霍夫妻怎么看他、怎么说他,他决定好了的事,就不会打退堂鼓。

    顶多挨一顿骂。

    一顿骂又算得了什么?

    他上位的几年间,受过的冷落、嘲笑以及谩骂多得数都数不清,要是每次都往心里放,他早就抑郁了。

    尽管心里这么想着,可金家月还是不太好受。

    眼前的人又不是那些需要虚以委蛇的合作伙伴或者公司股东,眼前的人是他alpha的家人。

    还是不一样的。

    突然,一只手覆上他搭在膝盖上的手。

    金家月愣了一下,低头看去,发现江栩偷偷摸摸地把手伸了过来,手心贴着他的手背,没过几秒,又翻过他的手,和他十指紧扣。

    两人坐在餐桌的同一边,桌下的小动作没人看见。

    江栩轻轻捏了一下金家月的手。

    金家月抬眸看向江栩,只见江栩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片在灯光下泛起些许微光,让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看着更显严肃。

    金家月:“……”

    这个小书呆子还挺会装。

    但不知怎的,悬在他心里的那块笨重石头总算往下落了一些。

    他回捏了下江栩的手。

    姜霍自然不知道他俩在桌下做什么,回过神来,一张脸都要笑开花了,捏着筷子说:“大十岁好,大十岁可太好了!”

    突如其来的反应把同桌的温月宁和李娟都吓了一跳,她们莫名其妙地看向姜霍。

    姜霍恍若未觉,高高兴兴地起身给金家月倒红酒。

    金家月见状,有些惊讶,连忙跟着起身,双手举着酒杯去接。

    “要我说,十岁正好。”坐下去后,姜霍朝金家月端起酒杯,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原来你才三十不到啊,这么年轻,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没你能干,背着房贷和车贷,每个月愁得直掉头发,像你这么年轻有为、有判断力、有魄力的年轻人可真不多见啊,早就听说过你两个父亲的名字,都是很厉害的人,果然培养出来的接班人也不是泛泛之辈。”

    一通彩虹屁下来,金家月已经到了受宠若惊的地步,连着喝了几杯红酒,耳朵都红了起来。

    还是江栩看不过去,说要帮金家月喝,但金家月不让。

    两个人拉扯半天,忍无可忍的温月宁一把拽起姜霍的衣服:“你平时自己喝酒就算了,人家小金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你让小金喝这么多酒干什么?”

    姜霍真的高兴,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人生几十年就没这么高兴过,不仅是第一次和儿子一起吃了一顿团年饭,而且在他心头压了许久的那块巨石被挪开,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原来金家月才二十八岁,虚岁也就二十九。

    之前都是他想多了。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他差点以为自己要和儿子的omega称兄道弟了。

    “今天过年啊,今天不喝的话,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姜霍的脸都红完了,眼神迷糊不清,大着舌头说,“小栩还是高中生,你和小李也不会喝,可不就只剩小金陪我喝了吗?”

    金家月也说:“没事,温夫人,我平常应酬也会经常喝酒,酒量还行。”

    “那也不行,适可而止。”温月宁拿走酒瓶,不忘瞪上姜霍一眼,“让一个omega陪你喝酒,你真是想得出来。”

    事实证明,温月宁是对的,她端走酒瓶还没一分钟,姜霍就醉趴下了。

    金家月也喝了不少,虽然醉得没姜霍厉害,但是脸颊上也泛起了两团绯红,被白皙的肤色衬得格外明显。

    喝醉了的金家月没有一点失态,垂着脑袋,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臂,努力支撑微微摇晃的身形。

    “小栩。”正在和温月宁一起收拾餐桌的李娟说,“你把小金扶到沙发上休息吧,等把这里收拾好了,我们再回去。”

    江栩说了声好,弯腰撑在金家月靠着的椅背上,他用指尖点了一下金家月的脸颊。

    很烫。

    真是又红又烫。

    “哥。”江栩低着头,小声地喊,“家月哥?”

    金家月的一头乌发抹过发胶,但经过这么长时间,早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下来,正好遮在他半睁半闭的眼皮上。

    江栩伸手替他捋开那些发丝。

    金家月这才有所动静,吃力地睁开眼睛,仰起下巴和江栩对视,可他目光涣散,好一会儿才聚焦在江栩脸上。

    “嗯。”金家月尽量吐字清晰,“我晚点再回公司。”

    江栩闻言一愣:“啊?”

    金家月不说话了,闭上眼睛,身体前倾,轻轻地将额头抵在了江栩的肩膀上。

    江栩意识到金家月在说醉话,有些哭笑不得,他又在金家月耳边喊了几声,见对方始终没有动静,只好伸手将人打横抱起。

    温月宁和李娟都在收拾残局,两道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温月宁还很小声地啧了一下,扭头就对李娟说:“你看。”

    李娟没有出声,却也没将目光挪开。

    江栩脸上臊得慌,看都不敢看她们,语速飞快地说:“我抱他到我卧室里休息,沙发上躺着不舒服。”

    “行。”李娟说,“你快去吧,顺便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这边不用你帮忙。”

    江栩抱着金家月健步如飞地回了卧室,把金家月放到床上。

    金家月顺势一滚,滚到了床中间。

    江栩跪到床上才把金家月脚上的拖鞋拿了下来,他扯过被子盖到金家月身上,开始收拾东西。

    他的东西不多,三两下装进行李箱里就算是收拾完了,再把作业都放进背包里,从衣柜里拿出金家月的外套搭在床上。

    忙完这些,他又出去帮温月宁和李娟的忙。

    几人分工合作,半个小时下来,就把事情做完了。

    晚上九点,外面的天空已被夜色淹没,密密麻麻的小雪被风吹得倾斜,今年的冬天太冷了,大年三十的晚上都没有多少人在外面玩,只有川流不息的车辆在道路上行驶。

    姜霍在卧室里呼呼大睡,温月宁看着江栩从卧室里背出金家月,眼里有着浓浓的不舍。

    “新年快乐。”温月宁拿出早就备好的两个红包,一个塞到江栩的衣兜里,一个塞到金家月的衣兜里,“来年见。”

    江栩背着金家月转了个身,和温月宁面对面而站。

    “谢谢妈。”江栩说,“也祝你和爸新年快乐。”

    温月宁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娟,李娟两手都没空着,一只手拉着江栩的行李箱,一只手提着江栩的手提袋,身后还背着江栩的背包。

    “你们怎么回去?”温月宁说,“小金喝了酒肯定不能开车,不然我帮你们喊个代驾?”

    江栩说:“我刚才打了车,应该快到了,家月哥的车先停在你们这里,回头再让他开走。”

    温月宁哦了一声:“注意安全,到家了跟我说。”

    道完别后,江栩背着金家月和李娟乘坐电梯出了单元楼。

    外面很冷,寒风往他们身上一吹,连带着雪,像是刮在骨头上一样。

    江栩感受到背后的金家月瑟缩了下,但没醒来,而是将脸更深地往他脖子里埋。

    金家月的外套换了回去,那件大衣不防寒,江栩又往他的脖子上裹了一条围巾,可后颈那块位置还是有一部分暴露出来,敞在寒风中,冷得金家月直打哆嗦。

    江栩只好加快脚步往外走。

    李娟拖着行李箱跟在他的后面。

    快走到小区门口时,江栩才稍微放慢脚步,和李娟并排而行:“对不起啊,妈,麻烦你帮我拿这么多东西。”

    李娟缩着脖子说:“要怪就怪你爸,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高的兴致,让小金喝这么多酒,小金也没办法。”

    江栩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姜霍难得一次情绪这么外露,桌上的人都不想扫了他的兴致,金家月也是。

    回到小区外面,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小区里张灯结彩,树上挂满红灯笼,地上的积雪也被扫过,昏暗的路灯光一照,看着比之前干净了不止一点。

    小区里的入住率很高,每栋楼都亮着大片的光,时不时有欢笑声和小孩的叫闹声传出,在安静的夜里飘荡。

    回到熟悉的地方,李娟也比之前放得开了,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前面,她的脚步飞快,带着即将到家的欢喜。

    江栩背着金家月一步一步地跟在后面。

    走到单元楼下时,耳边响起金家月的一声喘息。

    金家月似乎有了一点意识,将手抓在江栩的肩膀上,抬起了头:“我们在哪儿?”

    一直贴在脖子后的热源消失,江栩微有不适,偏过头说:“快到公司了。”

    “啊?”金家月愣道,“我们来公司干什么?”

    江栩走上楼梯,他故意将第一步踩得很重,等感应灯亮起,才继续往上走:“你不是说要回公司吗?”

    “我回什么公司?”金家月的大脑终于转了过来,拔高声调,可嗓音仍旧是哑的,“江栩你发什么疯呢?我大年三十晚上回公司干什么?我们在公司里跨年吗?”

    江栩思考片刻,郑重地说:“如果你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我疯了才在公司里跨年!”

    金家月说完,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周围的环境,贴了满墙的小广告和生锈的楼梯扶手,都很熟悉。

    这里不是江栩家吗?

    沉默一瞬,金家月的语气一下子沉了下去:“江栩,你在骗我。”

    江栩憋了半天,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第138章

    两人在楼道里闹了半天,还是李娟在楼上喊:“小栩,快带小金回来了,外面冷。”

    江栩应了一声,加快脚步就要往上走。

    但没走两步,金家月便挣扎着要下去。

    “我自己走。”金家月说。

    楼道里窄,并排走两个人都有些艰难,左边是布满污垢和小广告的墙壁,右边是生锈的扶手,江栩生怕金家月不小心碰到哪里,弄脏身上干净的衣服,连忙把人放下。

    结果金家月的脚刚一落地,身体就歪歪斜斜地往江栩身上靠。

    江栩只能将人搂住:“哥,你自己能走吗?”

    “不能走也要走。”金家月说起话来有些口齿不清,但他将语速放得很慢,尽量吐字清晰,“你妈在家,让她看见不好。”

    江栩说:“我妈知道你喝醉了,她不会说什么。”

    金家月坚定地摇头:“那也不好。”

    江栩无奈,于是扶着人往上走。

    就剩两层楼梯,走了快一分钟才走上去。

    李娟把门开着,行李箱、行李袋和背包都放在客厅,从卧室里抱出一床被褥。

    “小金就睡你卧室里吧。”李娟说,“他睡床上,你打个地铺。”

    李娟倒不觉得这个安排有什么不对,她是过来人,江栩和金家月发展到了哪一步,她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不过这个家里到底还有她在,让江栩和金家月像老夫老妻一样睡在一张床上总归不太合适,打个地铺正好。

    李娟说得坦然,可江栩听得耳热,支支吾吾地说了声好。

    “那我把东西都放到你床上,等会儿你自己看着办,需要我搭把手的话再喊我。”李娟说。

    江栩点了点头。

    等李娟进了卧室,江栩扶着金家月坐到沙发上,金家月实在醉得很,脑袋一低,要睡不睡的样子。

    江栩把电视机打开,调到春晚频道,里面正在演小品,笑声时不时地响起,为这个安静的家增添了一些热闹。

    把遥控器放回茶几上,他又烧了一壶热水,用保温杯装着。

    回到客厅,李娟也忙完了,拿着两个红包从自己的卧室里出来。

    “新年快乐。”李娟把两个红包一起递给江栩,“一个是你的,一个是小金的,等小金醒来,你再给他吧。”

    江栩接过红包:“谢谢妈。”

    李娟歪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金家月,叹口气说:“你今晚要辛苦一下了,我们这里肯定和小金自己家里不一样,你把他照顾好点,而且这么冷的天,我们家里没有暖气,你多看着点他,别让他着凉了。”

    江栩一直点头说好。

    李娟也觉得累了,连春晚都不想看了,洗漱完便回了卧室。

    江栩忙前忙后把自己的东西拿进卧室里,简单整理一番后,就开始打地铺,正忙到一半,外面响起金家月的喊声。

    “江栩?”金家月嗓音嘶哑,又把声音压得很低,喊出来的话模糊不清,“江栩?”

    江栩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金家月在喊自己,他放下手里的被褥,起身走到客厅。

    原本坐在沙发上昏睡的金家月不知何时又醒来了,正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往里看,嘴里喊着:“江栩,你在哪儿呢?”

    江栩走过去:“我在这里。”

    金家月听到声音,找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对上江栩的目光,看清楚江栩的脸后,那张通红的脸上露出几分疑惑。

    “你……”金家月看了看江栩,又看了看江栩身后,似乎很想不通,“你怎么在我后面?”

    江栩无奈地说:“我在卧室里。”

    金家月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恍然地哦了一声:“我以为你在里面。”

    “里面是卫生间。”江栩说,他算是明白了,金家月压根就没醒酒,之前在楼道里可能只是恢复了一点意识而已。

    把金家月扶到卧室里的床上坐着,又拿上保温杯放到桌上,江栩才继续打地铺。

    等他忙完,金家月也倒在了床上,但眼睛没闭,怔怔望着天花板。

    江栩以最快的速度冲完澡并换了身衣服,家里的盆子不多,他只有一个洗脸盆,便用洗脸盆装了热水放到床边。

    “哥。”江栩站在床边喊,“我帮你擦下脸。”

    金家月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伸手扯外套的腰带。

    腰带只打了一个活结,三两下就被扯开了。

    金家月拽着腰带扔到一旁,想躺在床上就把外套脱了。

    江栩见状,单脚跪到床上,一边按住金家月的一只手一边用拧干的毛巾给金家月擦脸。

    还以为金家月会挣扎,谁知金家月一下子就不动了,只用那双目光涣散的眼睛呆呆望着江栩。

    江栩手脚麻利,给金家月擦洗完后,又拿出一套衣服给金家月换上,最后才翻出放在衣柜上面的取暖器,将取暖器放在椅子上,椅子对准床头,暖气正好朝向金家月。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走向晚上十二点。

    外面的电视机还开着,欢乐喜庆的背景音夹带着主持人字正腔圆的说话声充斥了整个客厅,不多时,主持人开始倒数。

    江栩坐在床边,听着外面的倒数。

    当主持人倒数到一时,他弯腰吻住金家月的唇。

    金家月嘴唇微张,红酒的气味溢了出来。

    吻了几秒,江栩拉开距离,摸了摸金家月还在发烫的脸:“哥,新年快乐。”

    金家月微眯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清醒一点,呢喃着回:“新年快乐。”

    带着金家月洗漱完,江栩关了外面的电视机和灯,让金家月躺回床上,将被褥捻好,江栩才躺到自己睡在地铺上。

    灯一关,卧室里就没有多少光亮了。

    门窗都关得严实,窗帘遮住了外头本就不多的光线,江栩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直到听见金家月的呼吸声变得均匀绵长,才稍微放下心,闭上眼睛。

    然而睡意还没酝酿起来,床上就传来些许响动。

    床的质量不太好,轻轻一动就发出嘎吱声响。

    金家月在床上翻来覆去,制造出一连串的声音,就在江栩准备起身查看时,嘎吱声响骤然一停。

    下一秒,床上滚下来一个东西。

    江栩只能看见一道模糊身影,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接,接住了一个往他怀里滚的人。

    “……”江栩都无语了,“哥,你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他都怀疑金家月在梦游了。

    “睡着了又没睡着。”金家月的气息有些粗重,感觉不太好受,“有点头疼。”

    江栩说:“你回床上躺着,别着凉了。”

    金家月顿时就不说话了,但也没动,只有呼吸声依然很重。

    就这么僵持了两秒,江栩妥协了,掀开被褥罩住金家月。

    金家月顺势搂上他的脖子,身体直往他的身上贴。

    江栩用一只手摸索到金家月的太阳穴位置,时轻时重地按着:“是不是酒喝多了才头疼?”

    “可能吧。”金家月找了位置躺好,他糊里糊涂的,其实也就随口说说,“过一会儿就好了。”

    江栩想起什么:“桌上有热水,你要喝吗?”

    金家月感觉到江栩想起来,连忙按住了他:“我不喝,你别乱动,冷空气都跑进来了。”

    江栩闻言,只好继续躺着。

    黑暗中也看不清金家月的脸,江栩凭着直觉在金家月的太阳穴上按了十来分钟,手渐渐往下,继续按着金家月的脖子、肩膀和后背。

    这些都是下意识的动作,金家月很喜欢他按这些地方。

    可按着按着,一股omega信息素的气味飘进了江栩的鼻子里,不知道是不是离得太近的缘故,气味十分浓郁,争先恐后地往江栩的鼻子里钻。

    江栩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神经逐渐绷紧。

    omega和alpha之间的信息素总是相互影响。

    何况金家月是他标记过的omega,而且就在他的怀里。

    家里没有安装空气净化器,虽然李娟闻不到他们的信息素,但是也不好任由信息素满卧室地飘。

    江栩想拿放在桌上的抑制喷雾,可还没有所动作,金家月更紧地贴了上来,嘴唇摸黑亲到了他的鼻子上,磕磕绊绊地往下探索,终于贴上他的唇。

    但金家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唇还在往下,如刚才江栩的手一般,路过了江栩的下巴、喉结和锁骨。

    江栩猛吸口气,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金家月已经钻到了被窝里面。

    “哥?”

    “嗯……”

    金家月的声音很闷,说不出话,抬手按住江栩搭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手心按着江栩的手背,让江栩的手指深深嵌入自己的发丝中。

    江栩感觉下面有火在烧一样,偶尔有声音从被窝里传出,他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呼吸也重得不像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有那么一瞬,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当感官落地,江栩的意识恢复清明,他陡然反应过来,赶紧从被窝里捞起金家月。

    “哥,你等一下。”江栩焦急地说,“我去拿桌上的纸。”

    手被金家月拉住。

    “不用了。”金家月说,“刚才不小心都咽下去了。”

    江栩:“……”

    “你带我去漱一下口吧。”

    “好。”江栩的声音都在打颤。

    折腾到了凌晨一两点,两人才睡着——当然都是在地铺上睡的。

    江栩这一觉睡得很沉,连闹钟都没把他闹醒,等他醒来,外面的光线已经能够穿过窗帘,朦朦胧胧地照着卧室里的家具。

    江栩把手臂搭在额头上,缓了一会儿,睁眼发现金家月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裹着从床上拖下来的另一床被褥坐在地铺边上。

    金家月的头发凌乱、表情呆滞,怔怔的目光不知道望向哪里。

    江栩瞬间清醒,把手放下,抬起头说:“哥?”

    金家月听到声音,涣散的目光转了过来,很快,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冷淡面孔出现了一种名为崩溃的情绪。

    “完了……”金家月的声音哑得不像话,“我昨天那个样子,你妈会怎么看我……”

    第139章

    等他们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李娟早起来了,在厨房里做饭,听到江栩的喊声,从厨房里探出一颗脑袋。

    “早上你们没醒,我就没给你们留早饭,先去洗漱一下,要等会儿才吃午饭。”

    江栩说了声好,推着金家月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本就不大,挤上两个人瞬间变得狭窄起来。

    金家月扒拉着凌乱的头发,懊恼的表情就没从他脸上消失过。

    江栩在牙刷上挤好牙膏递给他:“头还疼吗?”

    金家月愣了片刻,压根想不起来自己之前胡乱说了什么话,摇了摇头说:“不疼了。”

    完后又问:“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应该会去附近的寺庙烧香。”江栩一边往自己的牙刷上挤牙膏一边说,“我妈每年大年初一都会去烧香。”

    之前他不知道这件事,还是昨天李娟提了一嘴,不过之前几年都是李娟一个人去,原主不太喜欢和李娟一起出门,放假都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洗漱完后,江栩让金家月坐在客厅里等,他去厨房里帮忙。

    以前母子俩做一菜一汤就够,但今天是大年初一,又多了一个金家月,李娟特意做了三菜一汤,其中还包含一道大菜。

    把饭菜端上桌时,金家月已经站在餐桌前等着了,他想帮忙,李娟没让,只让他自个儿忙。

    昨晚跨年,金家月的手机上攒了一堆消息,从起床到现在,手机铃声就没停过。

    金家月只挑了两三个电话接,剩下时间全在回复消息。

    李娟瞧着金家月忙得连头都没抬一下,等金家月动作稍缓,她才问道:“小金平时工作很忙吗?”

    金家月把手机放到桌上,端起装了温水的杯子:“是挺忙的,但也分时候,有时候大部分工作都忙完了,就稍微清闲一些。”

    李娟哦了一声:“清闲的时候还是不多吧?”

    “对。”金家月笑了一下,“工作多点也好,真正闲下来了就是该退休的时候了。”

    李娟点了点头:“也是。”

    说完举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自己碗里,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对金家月笑。

    “怪不得昨天那么晚了我还听见你们在卫生间里洗漱,工作还没忙完吧?”

    金家月正在喝水,闻言肩膀猛地一抖,半口水都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他将头往旁一偏,捂着嘴巴剧烈咳嗽起来。

    江栩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碗筷,过去端走金家月手里的杯子,放回桌上,一边帮金家月抚着后背,一边扯过一张纸塞到对方手里。

    金家月接过纸把嘴角的水都擦干净,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张脸都咳红了。

    坐在对面的李娟也是一副被吓到的模样,举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说:“小金,你还好吗?”

    金家月摇了摇头,脸上的红蔓延到了两边的耳朵上,用沙哑的声音说:“不好意思,李阿姨,刚才呛到了。”

    李娟忙说:“你没事就好。”

    金家月低着头找垃圾桶。

    江栩向他伸手:“把纸给我,我去扔了。”

    金家月把纸给了江栩,手指相碰时,用力捏了一下江栩的手。

    江栩也很无奈。

    家里隔音差,李娟的卧室就在他的卧室旁边,基本上只要他开门关门,李娟躺在床上都能听见动静。

    *

    下午,三个人去了最近的一家寺庙烧香。

    大年初一来上香的人相当多,光是排队进入寺庙就用了一个多小时。

    李娟的行动比之前便利很多,她一直走在前面,上完香并捐完香油钱后,还拉着江栩和金家月排队抽签。

    抽完签后,她又催着两个人排队解签。

    江栩排在金家月后面,把自己抽的签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一张小小的黄色卡片上配了两行竖着的文字,其实字面意思还是能读出来,大概就是一帆风顺的人生总会遇到一点挫折。

    再看金家月的卡片,每个字都认识,可组合到一起就读不懂了。

    又排了半个多小时才轮到他们。

    金家月仍旧穿着昨天的驼色大衣,腰间系了一条带子,不过脖子上围了一条江栩的黑色围巾,相差很大的色调,但放在金家月身上似乎也没那么不合适。

    他坐到与和尚隔了一张桌子的木椅子上,把自己的卡片递了过去。

    和尚接过卡片,扫了一眼才问:“你想问什么?”

    江栩和金家月是一起的,便没像其他排队的人那般避嫌,他直接站到了金家月的椅子后面。

    还以为金家月要问事业,谁知金家月想也不想地说:“姻缘。”

    江栩:“……”

    和尚飞快地抬了下眼,视线扫过江栩的脸,又垂了下去,然后开始解签。

    前面都是按照卡片上的内容解签,也就是把那两行字的表面意思说了一下,和尚说着,金家月注意到了桌上放着的一个收款码。

    收款码的牌子下面用透明胶在桌上贴了一张纸,纸上白底黑字地写着——解签可现金可扫码,金额随意。

    金家月从兜里摸手机,摸出了昨天温月宁塞给他的红包。

    他诧异地扭头看向江栩。

    江栩解释:“昨晚走前温妈妈给的,你当时没醒,她就塞你兜里了,我妈也给了,我放在桌上,等会儿回去给你。”

    金家月把红包小心折好放回衣兜里,继续摸出手机,扫码付了两千块钱。

    刚收起手机,坐在对面的和尚突然话锋一转:“你多大了?”

    金家月愣了一下,才说:“我今年满二十九岁。”

    和尚哦了一声,嘀咕道:“你们alpha和omega早的十八九岁就订婚了,晚的四十岁还没结婚的也大有人在,你这个年纪也不大,不用着急。”

    金家月:“……”

    虽然和尚是个beta,但也算是十分了解现下alpha和omega的情况了,在寻找配偶方面,的确两极分化得厉害,要么早早地找到一个人进行标记,要么像他和赵酌一样死扛着。

    和尚嘀嘀咕咕了一会儿,每句话都说得非常笼统,江栩和金家月都听得一脸茫然。

    原本等在前面的李娟也走了过来,站到金家月的另一侧,竖着耳朵听和尚讲话。

    讲到后面,和尚终于说了几句他们能听明白的话。

    “再几年你三十多岁,适合办喜事。”

    金家月愣道:“这么快?”

    “一年就是四个季度,春夏秋冬都走了一遍,也不快了。”和尚说,“再说了,三年可以,四年可以,五年也可以,就这几年吧。”

    金家月回头看向江栩。

    江栩把手搭在金家月的肩上,没有说话。

    其实和尚说的话都是从玄学角度出发,不用太当回事。

    但江栩还是想起了之前金家月跟他说不会那么快考虑结婚的事。

    结婚……

    他一直觉得两个字离自己很远来着。

    轮到江栩解签时,他扫了三十块钱,和尚也没说那么多,按照卡片上的文字给他解释了一遍,大意就是他的人生基本上一帆风顺,虽然也会碰到一些挫折,但是只要心态保持良好,便能渡过难关。

    出了寺庙,李娟先回家了,江栩陪金家月回他们经常住的那套房子里拿衣服。

    今天没有下雪,难得出了太阳,但微弱的阳光驱不散空气中的寒气,两人在小区外面下了车,还是被冷风吹得直哆嗦。

    江栩想起来一件事:“哥,你的车还在我爸妈那里。”

    “等过完年我让小魏过去开走。”金家月说。

    江栩问:“那你后面都不用车吗?”

    “用啊。”金家月扫脸打开单元楼的锁,两人走进去,暖气扑面而来,让他们好受一些,金家月才接着说,“我在这里还备了一辆车,等会儿开走就行。”

    江栩:“……”

    他差点忘了。

    他的omega就是一个不差车的人。

    *

    金家月在江栩家里住了五天,前两晚江栩都在床边打地铺,可金家月没一次老老实实睡在床上,每次都是睡到半夜滚到了地铺上。

    于是从第三个晚上开始,江栩就懒得打地铺了,他多准备了一床被褥放在床上。

    他盖一床,金家月盖一床。

    然而每天早上醒来,金家月那床被褥总会掉到地上,金家月不知何时钻到了他的被褥里,手脚并用地抱着他。

    一床被褥盖两个人绰绰有余,但他们抱得紧,两边都留有很多空余。

    大年初六的上午,金家月的家人从国外回来,他得回去一趟,顺便开始准备上班。

    送走金家月,江栩在日历上画出自己剩余的假期,把时间安排好,重新投入高三课本的预习中。

    还有房子也要继续找了。

    姜霍和温月宁也在准备他们的饭局,还特意带江栩购置了一身当天穿的衣服,听江栩说起换房子的事,姜霍和温月宁的反应都有些大。

    他们一边生气江栩之前不把这么大的事情告诉他们,又一边高兴江栩现在肯说了。

    当天下午,姜霍和温月宁带着江栩来到一套空着的房子里,这套房子是精装修,家具齐全。

    “以前还没找到你的时候,我和你爸就设想了很多种情况,万一你和我们住不习惯,万一你想和养父母住,万一你有了一起住的omega,所以我们在家附近买了这套房子,如果你愿意搬过来,我们和你离得近,也方便走动。”温月宁拉着江栩的手,无不激动地说,“这下好了,你和小李搬过来吧。”

    姜霍却说:“小李能同意吗?”

    “不同意就劝。”温月宁说,“劝到她同意为止,反正在这点上我是不会让步了,住自家房子肯定比在外面租房子好啊。”

    江栩开口:“我跟她说说,她应该会同意的。”

    姜霍和温月宁同时一愣,脸上都绽放出笑容来。

    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江栩便要回去了。

    李娟还在菜市场门口卖卤煮,想趁着年味儿没散多卖一些,他也想早点回去帮忙。

    姜霍和温月宁都没说什么,从沙发上拿起给江栩和李娟买的大包小包的购物袋。

    江栩没让他们拿,自己全拎在手里。

    这套房子在矮栋的五层,一栋楼共有六层,一层两户,户型和小区环境都很不错。

    电梯下行到三层时,门缓缓打开,一个人正要往里走,忽然被后面的一道声音喊住。

    “哥,你等等我啊!”

    “新羽,你能不能快点?”那个人嘴上催着,脚却往后退了一步,他笑着说,“不好意思,你们先下去……”

    话没说完,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江栩脸上。

    那个人微微一愣,随即诧异开口:“江栩?”

    江栩扯了下嘴角:“余学长。”

    姜霍和温月宁都站在电梯后面,闻言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已经退到电梯外面的余新书。

    “小栩。”温月宁问,“你们认识吗?”

    江栩将脚底在电梯口,嗯了一声:“他是我学长,和我读一所高中。”

    第140章

    余新书将诧异的表情收了回去,目光从姜霍脸上扫到温月宁脸上,微微一笑,礼貌地喊:“叔叔阿姨好。”

    姜霍和温月宁忙应一声。

    “你也要下去吗?”温月宁热情地说,“我们等你一起吧。”

    余新书也没拒绝,只道:“我弟弟还在磨蹭。”

    “没事没事。”温月宁摆了下手,“我们也不赶时间。”

    余新书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叔叔阿姨。”

    其实他并不是一定要坐这部电梯,只是内心过于震惊,一时间连原本应该如何反应都忘了。

    江栩……

    不是家庭条件很差吗?

    怎么会出现在他住的小区里?

    这里可是市三环里排得上号的高档小区,房价是其他小区的两三倍,而且物业管理费用极高,还有很多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也是由于这个原因,住在小区里的人全是业主,没有一个租户。

    江栩总不能是来租房子的吧?

    那就是来走亲戚的了?

    现在还没出元宵,来走亲戚也算正常。

    可想到江栩还有一个这么有钱的亲戚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小区,余新书心里的诧异仍旧压都压不住。

    他正想着,温月宁突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呀?”

    余新书反应过来,笑着回答:“阿姨,我姓余,全名余新书。”

    “你住这里吗?”

    “嗯。”余新书点了下头,“我家在这里。”

    温月宁又问:“你读高几?”

    “高三。”余新书说,“我比江栩高一个年级。”

    温月宁闻言,高兴地拍了下江栩的肩膀:“真不错啊,你学长也住这里,和我们一栋楼,以后你搬过来了,和你学长经常见面,周末放假还能一起回来。”

    这话宛若一块巨石,重重投入了余新书那片好不容易恢复些许平静的心湖里。

    他身躯一震,猛地扭头看向江栩。

    搬、搬过来?

    什么意思?

    江栩要搬来这里住?

    余新书怀疑自己产生幻听了,要不就是那个阿姨嘴瓢了,搬来这个小区是这么简单的事?

    这时,还在家里的余新羽终于磨蹭完了,穿上鞋子小跑过来:“哥,我好了,走吧……”

    话音未落,余新羽扭头看见站在电梯口的江栩,顿时拔高声调:“江栩?!”

    余新书连忙将手绕到背后,悄悄扯了下余新羽的衣服。

    “都在等你。”余新书说,“先进去吧。”

    余新羽跟鬼魂似的飘进电梯,内心的震惊不比刚才的余新书少,但他比余新书小了两岁,心里藏不住事,想的什么全写在脸上,他近乎不可思议地望着江栩。

    江栩倒没什么反应,平静地按下关门键。

    “江栩。”余新羽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问得太过直白,连余新书的额角都渗出一滴豆大的冷汗,疯狂扯着余新羽的衣服。

    江栩转头和余新羽对视,想了一会儿才把眼前这张脸和记忆中的某几件事对上号。

    “我和我家人过来看看。”江栩说。

    “哦。”余新羽和自家亲哥想到一块儿了,“你们来走亲戚的是吧?”

    江栩默了一瞬,正琢磨着要怎么回答,姜霍的眉头拧了起来,明显不高兴了。

    “我们是来看房子的。”姜霍说,“我儿子想换个地方住,正好我们家有一套房子在这里,买了就一直没住过,所以过来看看,要是后面我儿子搬过来了,以后我们就住你们楼上。”

    温月宁也说:“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

    “……”余新羽错愕地看向姜霍和温月宁,“你们是?”

    姜霍斜眼睨着余新羽,粗声粗气地说:“我们是江栩的父母,江栩是我们的儿子。”

    余新羽:“……”

    一行人来到负一楼,余新书和余新羽兄弟俩眼睁睁看着江栩跟着姜霍和温月宁坐上一辆车后扬长而去,余新羽的下巴都掉地上了。

    “哥……”余新羽指着车消失的方向,目瞪口呆半天,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不是你们学校里的贫困生吗?都能和我们住一个小区了?”

    余新书表情复杂:“我也不清楚。”

    “而且他妈不是卖卤煮的吗?”余新羽说,“我看他妈那身打扮也不像是卖卤煮的啊,哪个卖卤煮的人穿那么贵的衣服,还戴着玉手镯。”

    说到这里,余新书倒是想起什么,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

    兄弟俩坐上车后,余新羽才发现自家亲哥的不对,歪着头问:“哥,你怎么了?”

    余新书皱着眉说:“我记得江栩他爸早就病逝了,只剩他妈和他相依为命。”

    这么一说,余新羽也想起来了,拿出手机匆匆翻到a市第一alpha高中的公众号,找了许久,直到余新书将车开出停车场,他才找到那篇文章。

    一目十行地看完,余新羽说:“哥,你没记错,这上面写他只有一个妈。”

    余新书沉默了。

    余新羽靠在椅背上,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名堂来,索性解锁手机拨通了赵酌的电话。

    嘟声响了很久,赵酌都没接电话。

    余新羽不信邪,连着打了好几次,打到第四次时,赵酌才接。

    “表哥,你最近怎么了啊?”余新羽忍不住抱怨,“老是联系不上你,给你发消息不回,给你打电话不接,去你家拜年连你人都见不到,你有什么事也跟我说说啊。”

    对面沉默许久,赵酌的声音轻得跟要断气似的:“你有事吗?”

    “……”余新羽暗叹口气,说道,“表哥,刚才我和我哥出门,你知道我们在电梯里遇到谁了吗?”

    “谁?”

    “我们遇到江栩了!”余新羽说,“他和他爸妈……”

    话没说完,手机光一亮,通话界面自动切回了主界面。

    余新羽拿开手机,一头雾水地盯着余新书看了半天,冷不丁冒出一句:“表哥是不是失恋了?”

    *

    郊区的家太远了,一来一回要开上两个小时的车,江栩没让姜霍和温月宁送他回去,只让他们把他放到地铁站口。

    等他回到小区外面,天色将暗未暗。

    江栩先回去一趟放下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喝了杯热水后,才去菜市场找李娟。

    李娟的卤煮只剩最后一点,她正忙着给切好的卤煮装袋,摊车前围了三四个人,都在和李娟闲聊。

    聊的内容基本上没有别的,都是围绕江栩而转。

    江栩早就习惯了,没什么表情地走过去,接下了捞卤煮和给卤煮装袋的活儿,李娟只管切卤煮,母子俩配合起来,效率一下子变高了。

    “小栩又来了。”有个叔叔羡慕地对李娟说,“你家孩子才是懂事,不管放不放假都要过来帮忙,成绩还好,这次考了全班第一名,可太让人省心了。”

    旁边的阿姨捂着嘴笑:“人家小栩不仅听话、懂事、成绩好,而且连对象都找着了,他那个omega前阵子过来住了几天,长得那叫一个好看,而且一看就不是住在我们这里的人,开的还是好车,每天早上都跟着李娟一起买菜,小栩才是有福喽。”

    “哎哟,我见过那个omega。”另一个阿姨说,“确实好看啊,那皮肤白的,我还以为看到明星了,我觉得网上的明星都没那个omega好看。”

    说完,那个阿姨看向江栩。

    正要开口,江栩麻利地将手里装袋好的卤煮递了过去:“阿姨,这是你的,一共三十六块钱。”

    阿姨的话被堵住,只好拿起手机扫码付款。

    付完款后,阿姨依然站在摊车前,还想问些什么,却听江栩说了一句:“阿姨慢走。”

    其他人都从江栩逐渐冷下来的眉眼中看出了他的不悦,相互看了好几眼,也不好多问什么,赶紧拿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卖完卤煮,江栩一声不吭地帮着李娟收拾摊车。

    李娟表情复杂,几次欲言又止。

    母子俩推着摊车往回走,基本上是江栩在推,李娟拎着自己的包跟在后面,一路上他俩都没说话,沉寂的空气和周围热闹的人声对比鲜明。

    走进小区,他们遇到不少熟人,有几个人拉着孩子上前和他们攀谈。

    说来说去又说到江栩身上。

    一说起这个,话题自然绕不开江栩带回家的那个omega。

    以前江栩心里再不高兴、再不耐烦,也会默默忍着,至少面上不会和邻居们过不去,但今天他没有丝毫忍耐的意思,冷着脸一直推着摊车往前走。

    李娟见状,也没和邻居寒暄,沉默地跟上江栩的步伐。

    江栩把摊车推到一楼扶手下面的一块空地上放着,将车轮锁好,用塑料袋把摊车盖住,又把装卤煮的桶拿下来。

    桶里放了不少东西,案板和菜刀都放在里面,很沉,他只能用双手抱着。

    李娟站在楼梯口等他,期期艾艾地望着他。

    等开门进屋,李娟才问:“小栩,你是不是生气了?”

    江栩把桶放到厨房里,回到客厅取下脖子上的围巾甩了甩,这一路走来,他身上冒了不少汗。

    不过以前他帮这些忙都很吃力,如今还算轻松。

    “嗯。”江栩捏着围巾,没有否认,“他们怎么说我无所谓,我不想听他们用那种口吻议论家月哥。”

    虽然李娟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但听江栩亲口说出时,还是吃惊极了。

    她这个儿子前后变化不小,可唯一不变的就是那闷葫芦性子,宁愿行动上多做点事,也不愿嘴上多说点话。

    她还以为江栩不会承认,没想到江栩就这么坦坦荡荡地把话说出来了。

    “妈。”江栩看着李娟,“我们搬家吧,明天就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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