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诈骗
王春梅被一孩子顶着问, 心底又羞又恼,举起手就要打。
“你这孩子就会瞎胡闹,你妈宠孩子惯着你, 我可不会惯着你。”
哪知道她巴掌还没落下来, 吴秀冲出来抱着赵云清:“妈,你别打弟弟,要打就打我吧。”
王春花被吓了一跳, 连忙拦住:“大姐,你这是做什么。”
瞧她动手这么利落, 王春花甚至怀疑她在家是不是也打孩子, 吴秀身上的伤口不只是吴富贵打得。
她心底也有些恼起来:“咱们说话归说话, 你要在我家打我儿子的话,那咱俩就没啥好说的了。”
王春梅讪讪的收了手,再看赵家几个孩子跟狼崽子似的盯着她,养了几年的女儿也向着外人,心底顿时很不是滋味。
“二妹, 我就是吓唬吓唬孩子,咱俩大人说话,他一个小孩子老插嘴, 一点规矩都没有。”
王春花脸色不大好看, 伸手拉过孩子看了看,见他眼睛亮晶晶的没被吓着才松了口气。
“哪有你这么吓唬孩子的, 再说了, 孩子说的也有道理。”
被这么一打岔, 王春花心底更怀疑了:“姐, 你到底见着那信封没,上头地址是这个吗?”
她一问, 王春梅犹豫道:“我光顾着看信了,信封没看。”
想了想又说:“你也知道我字都不认得几个,知道是三妹写的就赶紧来找你了。”
“这事儿不对。”
王春花越想越不对劲:“三妹给他们写信就很古怪了,他们还能好心好意的给咱们送信,就算要送,我家不比你家近多了。”
王春梅看了他一眼:“八成是怕了你家建国。”
王春花没搭理她,只说:“这不合情理。”
“那咱们不管了?”
王春梅眉毛都耷拉下来:“万一是真的呢,要是三妹在外头生了病,就缺这点钱看病,咱们难道要见死不救?”
“二妹,那可是咱俩的亲妹妹,爸妈死的早,我们姐妹三个相依为命,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三妹的消息,我实在是不忍心。”
不只是她不忍心,王春花也是不忍心的,要不然方才也不会被说动。
赵云清冒出脑袋,开口道:“妈,反正现在邮局都关了,咱们去找那个信封,看一眼就知道了。”
“信封上能有啥,还不就是信里头的一个地址?”王春梅撇了撇嘴。
陆川一直旁观,这会儿也站出来:“婶子,从其他地方寄过来的信上面会有邮票,邮戳,这些都做不得假。”
王春花听了,看向姐姐。
王春梅却一脸糊涂:“什么邮票邮戳,我,我没注意啊。”
“那信封呢,信封总还在吧。”王春花问。
王春梅拧起眉头来:“大概在吧,要么在我家,要么他们俩拿回去了,那我回去拿。”
王春花站起身来:“我跟你一道儿去。”
“别了,你见了他们又得吵架,要不让秀秀陪我走一趟。”王春梅看向女儿。
王春花直接说:“秀秀一个孩子跟着去做什么,还是我去吧。”
“那你也别来回跑了,我自己回去就成。”
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王春花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一时心底很不是滋味。
“妈,我们挖了好多荸荠,还抓了鱼。”赵娟娟上前说道。
王春花勉强打起精神来,笑着说:“那晚上炒荸荠炖鱼吃。”
“我跟媛媛做饭就行,妈,要不你歇一会儿吧。”赵娟娟见她脸色不大好,连忙按住她,不让她动手。
王春花心底记挂着三妹的事儿,坐下来没说话。
看着她的神色,赵云清倒是有些后悔起来,也许王家三姨的消息对于母亲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消息是假的,对她而言也是一种打击。
“妈,对不起,我刚才不该插嘴。”
王春花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不用说对不起,刚才你说的也对,是我急昏了头,”
就是太着急了,盼了很多年的消息终于来了,以至于她们姐妹俩都不敢怀疑。
赵云清安慰道:“妈,三姨肯定过得好好的,只是没空联系我们。”
王春花笑了笑,眼底却藏着苦涩。
都这么多年了,三妹走的时候已经长大,如果这些年她过得好,怎么可能一直不联系她们这两个亲姐妹。
一直了无音讯,唯一的可能就是三妹早就……只是王春花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她搂着孩子亲了亲,只说:“我倒宁愿她病了。”
“二姨,我去村口看看,接接我妈。”
吴秀说了声,走出门往村口的方向走,站在大树下有一下每一下的踢着石头。
亲妈一出现,吴秀就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赵家的孩子,她妈是王春梅,她爸是吴富贵,就算平时二姨对他们一样好,可她到底不能一辈子留在赵家。
吴秀看着小路,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秀秀,你坐在这里干嘛?”
王春梅急匆匆的回,又急匆匆的过来,这会儿天色都发黑了。
“妈。”
吴秀站起身:“你找到信封了吗?”
“找到了,就扔在桌子底下。”
王春梅将信封拿出来,顿了顿又问女儿:“你先看看这上头的什么邮票,邮戳什么的在不在,是不是真的?”
其实听了赵云清的那番话,王春梅心底也担心,只是他回去看的时候,老二一家都不在了,吴富贵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她只得找到信封就赶紧过来。
吴秀扫了眼信封,只是摇头:“我才刚开始上学,看不懂这些。”
“你怎么这么没用,白给你上学的机会了,在赵家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连这点都没学会,真是个猪脑子。”
王春梅骂了一句,只得拿着信封往赵家去。
“二妹,我把信封拿来了。”
赵娟娟已经烧了饭,除了赵建国还在地里头,王春花不许他们去喊回来之外,其他的孩子都在。
一进屋,王春梅就闻到了鱼肉的香味,下意识的吧唧了一下嘴巴。
她看了眼空荡荡的桌子,将信封往桌上一放:“就是这个。”
王春花看了眼信封,黑了脸。
“姐,你被骗了。”
王春梅还不相信:“这不是有地址吗,我哪儿被骗了?”
王春花气道:“你瞧瞧这封信上光有字,连个邮票都没有,更别提邮戳了,这样的信咋从其他地方寄过来的?”
她识字也少,可好歹男人当过几年兵,接过他寄回家的信,信里头的字王春花不一定认得全,可信封上该有什么不该有什么,她还是知道的。
赵云清跳起来看了眼,得,这信假的可以。
王春花气坏了:“该死的王老二,她们这是把咱俩当傻子糊弄。”
这是看准了她们姐妹俩担心老三,又知道大姐是个文盲马虎眼,这才故意找到吴家去。
王春梅也傻眼了:“信是假的?”
她跳起来骂道:“这可真是咱们的好二叔,当年赶尽杀绝要把我们赶出家门,还要把我们卖给傻子换彩礼钱,这都过了十几年了,还想骗到咱们头上来。”
知道信是假的,王春梅也猜出来了,他们这是想从姐妹俩手里骗钱,顿时气得不行。
王春花站起身:“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
王春梅一顿:“那怎么办?”
王春花环顾四周,拽住一把锄头就往外冲:“今天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老娘就不姓王。”
“妈!”赵娟娟下意识的追上去。
“姐,快找咱爸去。”赵云清提醒道。
赵娟娟一咬牙朝着地里头跑,赵媛媛却扛起扁担来:“咱跟上去,不能让咱妈吃亏。”
吴秀下意识的跟上。
“等等,我一块儿去。”陆川二话不说,也跟了上去。
赵云清短手短脚,压根跟不上队伍,陆川一看他跑得跌跌撞撞的,赶紧拦住:“弟弟你乖,在家等着我们回来。”
“不行,不跟着我不放心。”赵云清坚持道。
陆川一咬牙,直接把他背起来:“那你跟着我,不准乱跑,更不准冲上去。”
赵云清对自己的小身板还有点数,点了点头。
两人晚了一步,等他们赶到下河大队的时候,王春花姐妹俩拿着锄头砸房子。
王二婶瘫坐在地上,哭着喊道:“没天理啦,这嫁出门的侄女上门来砸我们的房子,这是不给我们留活路了。”
王春梅一头唾沫吐在她脸上:“呸,就没见过你们这么丧良心的东西,当年霸占了我爸妈的房子,现在还要骗我们姐妹俩的钱。”
王二婶眼底心虚,却扯着嗓门喊道:“这么多年都没来往了,我咋个骗你们的钱,你们可不要血口喷人。”
“老大,老二,你们就这么瞧着他们欺负自家爸妈?”王二叔很想拦着,但瞧着那锄头又不敢拦,只得喊儿子。
王家两个儿子对视一眼,总不能看着爹妈被欺负,站出来要拦住。
王春花一甩锄头:“我看今天谁敢拦着,谁来我就砸死他。”
王春梅直接也躺在地上:“你们这是不给人活路了,来啊来啊,索性打死我算了,等我到了地下见着爸妈,也能跟他们好好说说,自打他们走后我们姐妹三是怎么被欺负的。”
她哭一声,王春花就用力砸一下,很快刚修好的房子又塌了一个角。
姐妹俩一个哭,一个砸,一时倒是吓得两个堂兄弟都不敢上手,生怕她们发疯把自己也砸了。
张老根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他急得直跺脚:“这是干什么,春花,赶紧停下来,这喊打喊杀的成什么样子?”
结果王春花没停下来,王春梅倒是顺杆儿爬起来,拉着他就开始哭:“老根叔,你可要给我们俩做主啊,他们简直不是人。”
张老根瞪了眼王家夫妻:“你俩又干什么了?”
他也是受够了王家这一摊子的事情,早就跟夫妻俩说过别去招惹王春花,这才多久的功夫,怎么把人招上门了。
王二叔沉着脸:“谁知道她俩发什么疯,大队长,你赶紧让她停下来。”
“要是这房子塌了,她可得给我造一个新的,不然我可不干。”
王春花气笑了:“你们还想要新房子,我呸,就你俩这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混蛋玩意儿,茅草房都不配住。”
王春梅唱作俱佳,已经哭开了:“老根叔,你不知道他们俩做了啥,明知道三妹丢了这么多年,他们俩居然弄了一封假信给我,骗我说三妹生病了要花钱。”
“他们这是想借着三妹的事情,从我们姐妹俩手里要钱花。”
张老根听了就沉下脸,瞪着那两个:“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王二婶眼珠子一转,坐在地上哭:“天地良心啊,我哪儿会做这样丧良心的事情,大队长你是知道的,我们一家老小连个识字的人都没有,哪能给她写什么信。”
“明明是你俩送上门的,信和信封都在这儿。”王春梅拿出信件来。
王二婶气急败坏,喊道:“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写了假信想骗你妹妹的钱,现在东窗事发就拉我当挡箭牌。”
“春花,你可得睁大眼睛看看清楚,你这姐姐自打嫁到了吴家,那家里头穷得叮当响,日子过得凄凄惨惨,指不定她就是见不得你过得好,这才生出了坏心思。”
王春梅被她倒打一耙,气得大喊:“放你娘的狗屁,我就算饿死也不会骗二妹的钱。”
“二妹,你可别听她瞎说,信就是他们给我的,当时富贵也在,富贵可以给我作证。”
王二叔嗤笑道:“吴富贵是你男人,向来就是个混不吝的,指不定还是他出的主意,他哪儿能给你作证。”
两人巧舌如簧,铁板钉钉的事情,倒是被他们说成王春梅贼喊捉贼。
王春梅又是恼怒生气,又是冤枉委屈,眼泪哗哗哗往下掉:“明明是你们写假信骗人,现在还把脏水泼在我身上,今天我就算吊死在你们家门口,也要求一个公道。”
“你要死死远点去,晦气。”王二婶骂道。
王春花冷笑道:“大姐,我相信你不会骗我,咱们也不能死,死了谁来扒了这房子。”
说完举起锄头就是狠狠一锤,一面墙直接塌了。
王二婶一看,顿时大哭起来:“大队长你快看,她们姐妹俩一起做局,现在砸了我们的房子,想让我们俩没地儿住。”
张老根分不清到底谁在说假话,可他不能眼看着房子被砸了,只得喊:“你们都是死人啊,赶紧把春花拦下来。”
“春花,有话咱好好说,你砸房子算怎么一回事儿?”
王家俩儿子连忙动手拦着,真动起手来,王春花一个女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正撕扯着呢,赵媛媛几个冲到了,她像个小炮弹似的冲出去,对着他们就撕咬抓挠:“放开我妈!”
王春花也不砸墙了,抓住王二婶的头发就厮打,王家两个表哥还想伸手,王春梅直接上爪子挠,又有几个孩子在中间。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都给我住手!”张老根大声喊,可打成一团的哪有人听他。
他又喊社员们:“赶紧把人都拉开,一个个傻愣着干嘛。”
好不容易人被分开了,王春花衣服也乱了,头发也散了,气喘吁吁道:“告诉你们,这房子是我爸妈当年造的,于情于理都该是我们姐妹三的,现在白让你们住了这么多年,你们倒好,不知道感恩还想骗我们的钱,今天不把你房子推倒了,老娘就不姓王。”
王春梅也喊:“早该给你推了,占便宜没够的狗东西,有本事你来啊,冲着我脑门打,把我打死了你们一起吃牢饭。”
赵云清被陆川背着赶到的时候,就瞧见他妈和大姨战斗力爆表的画面。
老房子塌了一面墙,王家俩儿子脸上都带着伤,王家老口子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躺在地上,一个捂着心口。
陆川把人放下来,犹豫道:“好像用不上咱俩了。”
那边赵媛媛正挥舞着扁担,没有人敢靠近。
“爸!”赵云清看见急急忙忙赶过来的人,连忙叫道。
张老根一看来人,也跟看见了救星似的,连声喊道:“赵建国你可算来了,你快管管你家媳妇,这算什么事儿啊。”
赵建国看都没看她,先走到媳妇身边:“没事儿吧,伤到哪儿了?”
“没事儿,就头发被扯掉了一把。”王春花揉了揉脑袋。
刚才她积攒多年的怒气发作,只想着打砸痛快,这会儿看见赵建国却有些后悔起来,怕自己又给家里找事儿了。
赵建国伸手翻了翻她的头发,没出血,这才松了口气。
一转身,赵建国就骂道:“老根叔,这事儿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我媳妇和大姨子两个女人过来,结果被你们大队的男人打了,这事儿拿到公社去都说不出理。”
张老根牙疼,他算明白赵建国这是打算拉偏架了。
“你媳妇是女人,可她像个女人的样子吗,拿着锄头过来喊打喊杀的,你瞧瞧好好的房子刚修好的,这又给砸了一面墙。”
赵建国只问:“春花向来是个温柔和善的性格,这夫妻俩做事过分,才把 她逼到了这个份上。”
来的路上,他已经问过女儿今天的事情,心底也憋着气呢。
“说了那封信不是我写的,你们偏不信。”
王二婶哭着喊道:“大队长打人了,赵建国,你别仗着自己是大队长就仗势欺人,我们上河村可不是你说了算。”
赵建国瞥了她一眼:“我不跟泼妇讲道理,老根叔,我就问你这事儿你管不管?”
张老根骂道:“我倒是想管,但有人听我的吗?”
赵建国便说:“你要是不想管那也成,咱们两家一起去派出所说说这道理。”
一听要去派出所,王春花姐妹俩也被吓了一跳。
王春梅连忙道:“妹夫,出口气就得了,去派出所就不用了吧。”
她这么一说,王家老俩口就以为她怕了,抖起来了。
“去就去,谁不去谁是小狗。”
王二婶甚至说:“等去了派出所我倒是想问问那些公安,王春梅王春花姐妹俩联手打长辈要判几年劳改,砸了的房子又要赔多少钱,少一分我都不答应。”
“建国?”王春花这时候倒是有些怕了。
赵建国拍了拍她的手,开口道:“要是我没记错,这房子是我老丈人盖的,他俩死了,这房子也该是春花姐妹的,她们砸自己的房子要给什么钱?”
王二叔瞪了他一眼:“我大哥无后,当年是我儿子给摔的盆,那这房子就是我家的,她们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没见过还要回家分房产的。”
赵建国冷笑:“这规矩旧中国认,新中国可是不认的。”
“大队长,当时你也是同意的,乡里乡亲都知道我大哥绝户了,我不要这房子地基,难道给几个外姓人。”王二叔说。
张老根从中调和:“建国,这都过去十几年的事情了,春花现在上门来打砸是不是做的不太对?”
“他霸占我爸妈的房产就做得对?当年你咋不管,现在倒是说起风凉话来。”王春花不忿道。
张老根脸一黑,不说话了。
赵建国安抚的拍了拍妻子后背,又说道:“好,那这事儿咱们先不提,先看一看这两人假冒成我小姨子王春燕,写信要钱这事儿。”
王二婶扯着尖嗓子喊:“那根本不是我们写的,无凭无据的你就往我们头上泼脏水。”
“就是,我看就是王春梅缺钱花了,故意写信骗她妹妹,她这是贼喊捉贼呢。”王二叔也说。
王春梅咬牙道:“我发誓这信不是我写的,要是我写信骗了春花,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哪知道王二婶嗤笑道:“你都遭报应没儿子了,还怕天打五雷轰。”
这话比之前所有话加起来杀伤力还打,王春梅气得摇摇欲坠。
赵云清看不下去。
他不喜欢大姨,可大姨好歹是秀秀姐的亲妈,他妈的亲姐姐,容不得别人污蔑欺负。
“爸,既然他们不会写字,那肯定会是找人写这封信的。”
话音未落,赵云清就瞧见夫妻俩闪躲的眼神:“他们也去不了远地方,肯定就近找人,八成就是在大队里找,只要把人揪出来比一下笔迹就知道了。”
赵建国心思一动,觉得很有可能。
“老根叔,你看咋办?”
张老根心底也怀疑起来:“我们大队认字的多,但能写字的也就那么七八个,我给你把人喊过来。”
王二婶听着,脸色微微放松。
陆川一直盯着他们的神色变化,暗道不对,眼睛往围观的人群中看去,忽然捏了捏小孩儿的手掌心。
92.真相
赵云清第一时间领会到陆川的意思, 顺着视线望过去,小孩儿眯起眼睛来。
蓦的,赵云清甩开陆川的手, 直接跑到了赵建国身边, 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爸。”
因为孩子的出现,赵建国脸色缓和了许多,伸手将他抱起来。
就连一直发作的王春花也缓了缓, 深吸了一口气没再叫骂。
张老根立刻抓住机会,劝说道:“建国, 你看孩子都还在呢, 这娃娃细皮嫩肉的, 可别把他吓着了。”
“我可不怕,你们欺负我妈就是不对。”赵云清可不会让他们拿自己当借口。
赵建国一听,笑着亲了亲儿子脑门:“好孩子,你妈没白疼你。”
张老根讪讪,背着手说:“成, 我给你找人去还不行吗。”
他看了看王家俩口子那满头满脸的伤,再看王家姐妹虽然狼狈,但没见血,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沾亲带故的, 他也看不懂王家这俩口子,多好三姐妹, 当初他们要是愿意养两年好好的嫁出去, 不也有彩礼钱可拿, 逢年过节还能多三分礼。
可他们倒好, 偏要往死里头折腾,闹得现在老死不相往来, 亲戚之间跟仇人似的。
赵建国拍了拍儿子屁股,低声道:“去哄哄你妈,别让她气坏了自己。”
赵云清却抱紧他脖子,凑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赵建国微微皱眉,看了眼人群,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把孩子放了下来。
赵云清跑到王春花身边,见她狼狈不堪的模样也心疼,平时他妈性子好的很,现在却被逼成这样,一定是王家太过分了。
“妈,你别哭,等我长大了我帮你扒房子。”
赵云清想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王春花却破涕为笑,搂住孩子亲了亲:“好孩子,妈能自己干,这事儿用不着你们。”
又伸手拉住女儿们:“刚才妈把你们吓坏了吧?”
赵娟娟摇了摇头,暗处帕子给她擦眼泪,又说:“妈,有爸在,有我们在,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王春花没忍住,鼻头一酸,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她一哭,赵媛媛立刻竖起扁担,气呼呼的说:“妈,你说吧还要打谁,我帮你揍他。”
赵妙妙也捏紧小拳头:“我也帮你揍他。”
王春花一时哭笑不得,憋着气打了个饱嗝,刚才一肚子的酸涩都消失了,抓着赵媛媛教训:“你怎么这么虎,大人打架,你拎着扁担冲进来做什么,也不怕打到你自己。”
赵媛媛脖子一梗:“我不能看他们欺负你。”
王春花心底不只是感动,还是无奈:“女孩子家家的,传出去让人别怎么看。”
“女孩子怎么了,我凶起来连自己都害怕。”赵媛媛完全不在意。
王春花还要再教训两句,旁边王春梅酸溜溜的说:“二妹,你就别说他们了,孩子好歹知道护着你,比我家这个强多了。”
这话一说,吴秀的脸色惨白,抿着嘴没说话。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那块地方还在发疼,是刚才她护着亲妈的时候被打到的。
王春花也不高兴了,瞪了眼姐姐:“秀秀还不够好啊,平时乖巧懂事,出了事还知道护着你,她才几岁。”
王春梅看了眼低着头的女儿,叹了口气说了句:“可惜是个女儿,他要是个儿子,他们哪儿敢这么欺负我。”
“大姨,这跟儿子女儿有啥关系,他们欺负人是因为他们坏。”赵云清说道。
王春梅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会没关系,要是当年咱家有个男丁,他们哪能吃绝户。”
赵云清鼓起脸颊来,却反驳不得。
王春花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现在还提这个做什么,等找到是谁写了这封信,这次咱可不能那么算了,就得扒了他们的房子,让他们知道厉害。”
王春梅赞同道:“扒房子也就是心里痛快,倒不如让他们赔钱,实惠。”
他们说话的功夫,张老根果然找来村里头会写字的人,让他们当场写字核对笔迹。
哪知道全部写完了,张老根跟赵建国一核对,一个都对不上。
张老根立刻支棱起来,开口道:“你看,你看,冤枉人家了吧。”
赵建国脸上却不意外,反倒是说:“我想也是,上河大队的社员多少知道我媳妇家的事情,吃绝户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也不风光,应该不会有人乐意帮他们写这封信。”
吃绝户三个字一出,上河大队的社员脸面都有些挂不住。
张老根背着手:“建国,都多少年的事情了,咱们现在翻旧账是不是没啥意思。”
“确实没啥意思。”
赵建国看向他:“那咱就说说眼前的事情。”
“大队里的社员都看过笔迹了,都不上,可下乡的知青还没看过。”
张老根一顿,拧起眉头来:“让外乡人掺和进来不好吧。”
“他们已经下乡插队,那就是正经的乡里人,再说了,这些知青都是读过书,受过教育,能读能写的,他们有这个能力。”
赵建国笑着问:“怎么,老根叔也觉得是他们写的,怕对出来?”
张老根是真担心,这事儿要是查不准,那糊弄着也就过去了,可要是查出来了,他不得给赵建国一个交代,到时候怎么处置王家人都是个麻烦。
哪知道他还想拦一拦,王二婶大声嚷嚷道:“大队长,他要查就让他查,反正我平生没做亏心事,不怕他查。”
王二叔也说:“要是查出来不是我们做的,他赵建国得赔我们的房子。”
“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我扒自家爹妈的房子还要赔钱,世界上也没这个道理。”王春花气得大骂。
赵建国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王春花才忍住了剩下的话。
王春梅有些担心,拉着妹妹问:“他们俩咋一点都不怕,这封信不会是找镇上的人写的吧?”
真要是那样可太难找了,王春花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妈,别担心,咱要相信爸,他肯定能办好的。”赵云清安慰道。
赵建国盯着张老根:“张大队长,你看苦主都同意了,你为啥还不同意?”
张老根一咬牙:“成,让知青们都过来。”
下河大队的知青脸色不大好看,但又不能得罪两个大队长,只得一个个排着队上前来。
赵云清还是头一次看见其他大队的知青,好奇的打量起来,发现他们一个个痩黑的很,精神气也不大行,瞧着耷头耷脑的。
啧,下河大队风水不好,不养人。
等知青们到齐了,赵建国朗声道:“各位知青同志,这次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我们大队里的私事耽误了大家的功夫。”
“不过请知青们相信,我们绝对没有针对你们的意思,为了公平起见,这样,我让金水大队的知青一起写,公平公正。”
话音未落,王家两口子脸色大变。
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知青也低下头,想要退出去,哪知道他一退,背后传来一阵大力道,直接将他推到了人前。
一抬头,正瞧见赵建国冷冰的眼神。
“这可巧了,我们大队的周文华知青正好在场,那就让他先来,他写完了再跑回去喊人,这样也省得耽误大家伙儿的功夫。”
周文华脸黑如墨,支支吾吾道:“我,大队长,我就是来看个热闹。”
“我才刚来下乡,连人都认不全,怎么可能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头,要不我还是赶紧回去喊人吧,孙明来这么久,又是小学老师,他肯定认识当地人,嫌疑更大。”
他转身要走,却被赵建国直接压在了桌前。
“周知青,你先写,写完了再去喊人也不迟。”
周文华脸色一沉,尖叫道:“你们克制限制我的人生自由,我是下乡参加农村建设的知识青年,不是你们可以随意审问的对象。”
“周知青这么激动做什么,你要是没做坏事,有什么好怕的?”赵建国淡淡道。
周文华却像是被勒紧了脖子:“赵建国,你别仗着自己是大队长就污蔑我,你这是侮辱我的尊严。”
“尊严是自己挣来的,不是别人给的。”
赵建国直接把他推到桌前:“写不写,不写咱们去派出所,让公安来。”
一听公安两个字,周文华瑟缩了一下,抿着嘴不敢动作。
张老根也看出不对劲来,他眼珠子一转悠,大声喊道:“该不会真的是你吧,哎呦喂,原来是你们生产队的知青,赵队长,你是不是得罪人家知青了,他故意想着法子害你呢。”
王家夫妻一怔,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开了口。
“那封信就是他给我们的。”
“天地良心,我们不识字,以为那封信是真的,好心好意送到了春梅家。”
这是要把责任全部推给外来的知青。
周文华一听这话也绷不住了,大声喊道:“放屁,明明是你们找上门来请我写信,我刚来不知道底细,还以为王春燕真的病了。”
事情已经曝光,周文华当然不可能帮人背黑锅。
他连声解释道:“大队长,信确实是我写的,可我只是好心好意帮人写一封求助信,你也知道我才刚来,如果不是他们口述,我哪儿知道王家三姐妹,更不可能知道信里头那些细节啊。”
“要早知道他们会害人,那打死我也不会帮他们写,现在倒好,我原本是做好事,现在是掉进屎坑里头,怎么都洗不清了。”
甚至还上升到了一个境界:“都说乡下人淳朴,我以为人人都是淳朴老实的老乡,哪知道他们给我挖了个坑。”
见他义愤填膺的一番话,在场不少人都信了。
就连王春梅也说:“肯定是他们俩合伙骗人,要不然外乡人哪知道我们小时候的细节。”
王家两口子脸色大变,纷纷指责道:“放屁,这明明是你给出的主意。”
“大家可别信他,这外乡人坏得很,故意跟我们套近乎不说,还说可以帮我们想法子,我们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信了他。”
周文华这会儿已经镇定起来:“你们也说我是刚来的外乡人,无冤无仇的,我为啥要害他们。”
“老根,你是知道我们俩的,这么多年来本本分分,要不是他给出的主意,我们哪儿知道这些花花肠子。”
这话一说,下河大队的社员都笑了,王家老俩口要是算本分人,那他们村就没坏人了。
王春花也嗤笑道:“得了吧,这话你们自己信吗,你问问你那俩儿子都不信。”
王家俩儿子刚才动了手,这会儿脸上还有伤,两人都沉着脸蹲在旁边,这会儿也不开口说话。
倒是王家两个儿媳妇不乐意,纷纷叫道:“我们可早就分家了,他们俩的事情跟我们没关系。”
“呦,这可真是遭报应了,亲爹亲妈都不想管。”王春梅嗤笑道,她刚可挨了好几下,疼的很,才不想放过堂兄弟。
周文华眼看快过关,心底微微松了口气,还说:“大队长,张队长,虽然我也是被蒙骗了,但这件事确实也跟我有关系。”
“我得先跟两位说声对不起,要不是我识人不清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要不这样,我愿意拿出两块钱来作为补偿金。”
这般一说,社员们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态来,觉得这知青虽然鲁莽了一些,但是个讲道理知道分寸的。
还大方,要知道两块钱可不少了。
王春梅眼神一闪,笑着说:“哎呦,这事儿哪能怪你,都是他们俩太坏了,当年他们还想卖了我们姐妹三个换彩礼钱,隔了这么多年,又想从我们手里头骗钱花。”
“瞧瞧,这就是证据,信上问我们要医药费,还不是小数目,真该把他们抓起来枪毙。”
周文华微微一笑,知道自己过关了。
陆川走到赵云清身边,探头看了眼那封信,挑了挑眉。
赵云清看向他,后者用口型说:“看地址。”
地址?
赵云清立刻反应过来:“爸,信上的地址在哪里?”
赵建国眉头一动,接过信一看,拧眉看向周文华。
王家两口子立刻喊:“对,我们有证据,那地址就是他家的地址。”
“这知青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我们家的事,前几天在地头上跟我们俩搭话,说帮我们想了个法子教训他们。”
“你们可别被他花言巧语给骗了,信上那地址就是他家的,当时他说家里头有人可以帮忙接汇款,到时候我们五五分。”
周文华暗道不好,连声道:“地址明明是你们给我的,都这时候了,你们还要拖我下水。”
“呸,我哪儿来这地址。”王二叔黑着脸,“我也是鬼迷心窍了,信了这狗东西的话,哪想到他年纪轻轻的心思这么毒辣。”
王二婶更是冲过去就开始撕扯他的衣裳:“这事儿都是你害得,现在你倒是假装好人。”
“大队长,救我,真的不关我的事情。”周文华被她撕扯的狼狈不堪。
赵建国瞥了眼地址,冷声道:“是不是你家的地址,去公社一查就知道。”
知青下乡都是有备案的,家庭成分和家庭住址一查就知道。
王家两口子拽着周文华:“对,去查,让大家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狗咬狗一嘴毛,三个人撕扯成了一团,赵建国与张老根却都已经了解清楚真相。
张老根脸色黑到了极点,怒吼一声:“都给我闭嘴,谁敢再多说一句话直接送派出所劳改去,这事儿老子不管了。”
一听劳改,王家两口子双腿一软。
王二婶直接啪嗒一声跪下来,哭着喊道:“不能送派出所啊,老根,看在咱们几十年的交情份上,你快帮忙说几句话啊。”
张老根沉着脸:“我没这么大脸。”
就因为王家这事儿,他在人赵建国面前都矮一截,明明论辈分赵建国得喊他一声叔叔,可现在呢,他在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王二婶立刻转头看向赵建国:“建国,咱们两家好歹也算是亲戚,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你忍心送我们去劳改吗?”
赵建国还没说话,王春花直接把人掰扯开:“那也是你们俩自己作死,年纪大怎么了,年纪大犯了法就不用劳改吗,年纪大给你脸了。”
王二婶扯着嗓门哭起来:“我的命好苦啊,辛辛苦苦了一辈子,临老还要遭这个罪,春花,我可是你亲二婶,那是你亲二叔,就算你心里头怨我们,当年我们也是抱过你,哄过你的啊。”
王二叔也难得低了头:“春花,春梅,就算看在你去世的爸妈份上,饶过我们这一回吧。”
“你还有脸提我爸妈,我爸妈要还活着,知道你们这么欺负他们女儿,肯定恨不得从坟墓里头跑出来找你们算账。”
王春花气得大骂。
王春梅也不甘示弱,跟着妹妹一起叫骂起来。
“我们真的是被骗了,是那个外来的知青打听你们的事情,我们就是顺嘴一说。”王二叔辩解道。
“是啊,我们俩不识字,哪知道他写了什么?”
周文华怒斥道:“他们撒谎,明明是他们找上门来让我写信,地址,那个地址也是他们逼我写的。”
“都是你骗我们的,你们外乡人就是坏,知青没一个好东西。”
这话一说,赵建国和张老根脸色都是一沉,再看知青们的神色果然都不大好了。
他们不一定认识周文华,也不会站在他这边,可王家人这话是要把知青们一杆子打死了。
张老根看向赵建国:“建国,你说这事儿怎么办?”
赵建国看了他一眼。
张老根讪讪一笑,又说:“这事儿肯定是让春梅春花两姐妹受委屈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春燕的事情骗人。”
“但这事儿要是闹大了,真闹到了公安那边去,咱们两个大队的面子上都不好看,你说是不是?”
王家夫妻虽然是下河大队的,可周文华却是金水大队的知青。
赵建国冷声道:“我不稀罕面子。”
张老根咳嗽一声,继续劝道:“我知道你不是稀罕面子的人,年底被镇上公社点名批评也无所谓,可咱们也得想想其他的。”
“你瞧瞧,现在社员跟知青们的关系已经够紧张了,时不时就要脑袋矛盾,真要把他们三个都抓走了,以后还能得好?”
一听公社,王春花皱了皱眉,心底有些担心。
赵建国却说:“就因为关系紧张,更应该从严处置,省得他们以为闹出事儿来还有人兜着,以后更加肆无忌惮了。”
张老根听出他的态度来了,心底叹了口气,暗道这赵建国真是个耙耳朵,这也太宠媳妇了。
口中却说:“是是是,你说得对,我也没说不处置,但是咱们完全可以自己处置。”
“你瞧他们这么大年纪了,真送去派出所判个劳改,到时候死在农场那边了怎么办?”
“我也不是担心他们的死活,只是觉得这事儿吃力不太好,咱们把人送过去了,派出所白得一个功劳,咱们挨批评不说,半点好处都没有。”
“还有这个知青,他还刚下来,这事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指不定就是个轻罪。”
周文华脸色铁青,就算是轻罪,他的档案也都毁了。
早知道这俩夫妻这么没用,他肯定不会出这馊主意,原以为能给大队长添麻烦,还能白拿一笔钱,哪知道没打着狐狸惹了一身骚。
“春花,你也劝劝建国,这闹到了对谁都没好处,你说是不是?”
王春花果然更加犹豫,轻轻扯了扯赵建国的衣袖。
赵建国抬头问:“老根叔,你有啥办法就直说吧。”
“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事儿你们确实是受了委屈,咱们该赔偿赔偿,该处罚处罚,这事儿谁出的主意我不管,反正就定他们合谋骗钱,每家出五块钱作为补偿。”
王二婶嘟囔道:“我们房子都被扒了还不够,凭什么还得出钱?”
张老根瞪着他们:“成,你有意见那我就不管了,让派出所管。”
王二叔连忙拉住妻子:“老根,她头发长见识短,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周文华倒是没反驳,五块钱,他还是拿得出来的,总比在档案留下案底要好。
“我不要这钱,拿着烫手,只要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赵建国冷声道。
王春梅却急了,连声道:“我要,二妹,你快劝劝妹夫,这合该是给我们的补偿,咱们凭啥不要。”
王春花皱着眉头没说话,在外头,她从来不会反驳赵建国,急得王春花直跳脚。
张老根又说:“我知道你不稀罕这五块钱,可他们做错了事情,理应赔偿。”
“如果你觉得赔偿还不够,那你来开个价。”
93.赔偿
开个价?
赵建国一听这话就眉头直皱。
王春花也冷下脸来, 嗤笑道:“老根叔,我们跟旁的那些眼里只有钱的人不一样,我们是有人情味的。”
“当年他们做下的那些丑事村里人都知道, 老根叔你那时候怎么不出来帮我们说一句公道话?”
张老根黑着脸, 尴尬解释:“那是你们王家的家务事,我哪里好插手?”
“那时候不插手,现在倒是管得挺欢。”
张老根挎着一张脸, 叹气道:“春花,你给一句准话, 你要是一门心思就要让他们劳改, 那我也无话可说。”
王春花显然也不想闹到派出所去, 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王春梅扯了扯她的衣角,低声道:“咱多要点钱。”
“姐!”王春花不赞同的看着她,她们要是开口要了这钱,那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张老根知道真正做主的人是赵建国,又问:“建国, 你看春花的意思也不想闹大,这事儿到底怎么说?”
“你有啥条件就直接提,只要能办到的我绝无二话。”
张老根也不想大队里头出两个劳改犯, 他挨骂几句是小, 到时候整个大队的名声都坏了,连孩子们的婚丧嫁娶都受到影响。
不见紫金山出了个吴金山, 现在谈媳妇都低人一等, 旁人一听是紫金山的就要挑理。
赵建国跟王春花低声商量了两句, 抬头道:“好, 那我有是三个要求。”
“第一,他们得向我媳妇和大姨子道歉, 明明知道他们牵挂着三妹,却拿这个当筏子想骗钱,瞧把她们都气成什么样了。”
张老根毫不犹豫的点头:“是该道歉,你们过来道歉。”
王家夫妻心不甘情不愿,到底是低了头。
“春花,春梅,对不住,是我们鬼迷心窍动了歪心思。”
王二叔还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原谅我们这一次。”
王春梅冷哼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从今往后,我们两家断的清清楚楚,当初早就说好的,婚丧嫁娶都不来往,再让我瞧见你们,我可不客气。”王春花冷声道。
王家夫妻倒是松了口气,道个歉被人骂几句算得了什么,比进派出所强多了。
“还有你。”赵建国看向唯一的知青。
周文华黑着脸,自打他罪名落实就不敢抬头去看周围的社员,他心底知道经过这次后,自己的名声算是差到极点。
以后别说登高一呼成为领导者了,别人不用有色眼镜瞧他就是运气。
硬着头皮,周文华低声说了声对不起。
张老根又问:“这是第一个,那第二个呢?”
“既然老根叔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闹到派出所去,那我也给你这个面子。”
赵建国继续说:“但不去派出所,惩罚也不能就低个头,道个歉,这犯罪的成本也太低了。”
“第二条就是请在场所有人做个见证,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写下来,签字画押,省得将来掰扯不清楚。”
张老根点头:“这也算合情合理。”
王二叔两人还没反应,周文华惊声道:“不行。”
赵建国盯着他:“为什么不行?”
“周知青要是有意见,我们可以去镇上派出所掰扯清楚。”
周文华黑着脸没说话。
他心底怨愤后悔,若是签字画押留下证据来,那赵建国想拿捏他们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周文华自然不想让自己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可看着张老根的样子,显然也是赞同的。
赵建国还说:“老根叔,如果他们安安分分不再惹事,我保证不会将这保证书拿出来。”
张老根没犹豫:“那就写一个保证书,能签字就签字,不能签字就按手印。”
“今天在场的都过来看着,他们将来要是再敢骚扰赵建国一家,那直接送派出所,我再也不会为这几个东西多事。”
在周文华的黑脸中,赵建国自己打开本子,写下了事情经过,并且为三人量身打造了绝对不会再犯的保证书。
“签字吧。”
赵建国直接把笔递给周文华。
他之前对这位知青就有些意见,觉得他太爱出风头,爱挑事儿,但近几日周文华还算安静,赵建国也没针对他。
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在背地里捣鬼,还打听到他们跟王家的关系。
赵建国就知道自己的第一感觉没错,这就是个坏心眼的刺头,现在不给他直接按下去,以后有的是他头疼的时候。
大队长明晃晃的打算,周文华自然也意识到了,但他没得挑,只得签字画押。
相比起来,王家俩口子倒是无所谓,他们没啥保证书不保证书的意识,只觉得按个手印比道歉还简单。
张老根等赵建国将保证书收起来,才问:“建国,那第三个呢?”
“第三个。”
赵建国笑了一声:“这事儿往小了说,是他们见财起意,团伙骗人,往大了说,那就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诈骗行动,当然不是低头道歉就能盖过去的。”
王二叔沉声道:“刚才你可答应了这次算了。”
“我可没这么说。”
周文华心底一跳,他们刚按了手印,要是赵建国直接拿着那张保证书去派出所,那审查的过程都能给省了。
他自己把自己吓得脸色发白:“大队长,你不能这么干。”
哪知道赵建国瞥了他一眼,像是看一个小丑。
“这次我就给老根叔你一个面子,不往上头报,但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从今天开始一年之内,他们得干大队里最脏最累的活,按照劳改的力度来。”
“什么?我们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哪儿干得动最脏最累的活?”王二婶坐下来就要撒泼。
张老根可不惯着他们:“要么在大队里干,要么去农场劳改,你们自己选。”
他懒得再收拾这个烂摊子。
再说大队里脏活累活总得有人干,每次一分配就容易扯皮,赵建国这话倒是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张老根拿准了主意,冷声道:“快点选,现在送去派出所还来得及。”
王二叔一个哆嗦:“我们干,就在大队里干。”
左右是在自己大队里,他们不至于被欺负,再说了,他还有俩儿子呢,自己干不动还能使唤儿子,总比去劳改强多了。
他们俩一答应,周文华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好,我干。”
赵建国点头:“我就这三个要求,周知青我自己会盯着,这两人还麻烦老根叔看着点,别让他们趁机偷懒。”
张老根笑起来:“你放心吧,他们俩惹出这样的大乱子来,我以后肯定仔细盯着。”
说完还瞪着夫妻俩:“把钱拿出来。”
王二婶惊叫道:“什么,还要钱?”
“我们道歉也道了,手印也按了,以后还得天天干活,怎么还要赔钱?”
张老根厉声道:“那是你们自己活该,之前说好了五块钱,拿出来给春花春梅俩姐妹,就当是当年你们占了这房子的赔偿金。”
王二叔哆嗦着嘴唇:“这都多少年了。”
“没钱,过年我们的房子都塌了,刚修好,手里哪里还有钱?”王二婶撒泼道。
张老根没跟他们废话:“他们没钱,那就从你们兄弟手里拿。”
“凭什么?”王家儿媳妇不乐意了。
张老根冷笑:“凭他们是你爹妈,好歹把你们拉扯长大娶了媳妇,以后他们俩再闹出什么事情来,没钱就从你们两家拿,你们不肯拿那也成,直接从工分里扣。”
直接扣工分是大队长的特权,威胁力道十足,王家俩兄弟就算再不乐意,也只得凑出这五块钱来。
钱一哪来,王春梅立刻接过去,笑盈盈的说:“这份该我的,就该让你们偷鸡不着蚀把米。”
张老根又看向周文华。
周文华倒是自觉很多,很快从怀中的帕子里拿出五块钱。
看得出来他也不是多富裕,里头都是零碎的钱。
赵建国却没直接接过去,反倒是说:“这钱我跟春花商量过了,我们家不要,要了亏心。”
“那这……”张老根拿不准他啥心思。
王春梅看了眼那钱,有些心动,暗道他们不要,完全可以给她这个当大姐的。
结果下一刻,赵建国就说:“就放小学那边,让两位老师用来买鸡蛋,到时候煮了让孩子们都吃上一个。”
下河大队不少人家的孩子也在小学上学呢,一听这话纷纷高兴起来。
鸡蛋虽然不值钱,可在大部分人家眼中也是顶好的补品了,谁家孩子要是每天能吃一个鸡蛋,那肯定是家境好还最受宠的。
“今天这事儿也给大家添麻烦了,这也算是我的小小歉意。”赵建国说道。
周围的社员纷纷开口:“建国哥别这么说,其实我早就看不惯他们家了。”
“刚才没能拦着他们,让嫂子多砸两下就是我不对。”
“我替孩子谢谢你了。”
啧,还挺会收买人心。
张老根心底吐槽,嘴上叹气道:“建国,你是个大气的,这点我不如你。”
“老根叔,那这钱你就拿着吧,两位老师不是本地人,买卖鸡蛋也不方便,还是你来协调最好。”
张老根点了点头,将这事儿揽下了。
“春花,咱回家吧。”解决了这件事,赵建国才看向妻子。
王春花点了点头,夫妻俩带着孩子往回走,王春梅连忙也跟上,刚才她叫骂的厉害,这会儿可不敢一直留下。
周文华不敢跟上去,他看了看左右,方才一块儿来看热闹的知青都离他远远的,这让他脸色阴沉。
路上,王春梅拉了拉妹妹,嘀咕道:“五块钱就让你们这么糟蹋了,你们不要可以给我啊。”
“姐,天都这么晚了,你回家也不安全,要不在我那儿睡一晚再回去。”
王春花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心底也不稀罕那五块钱。
因为拿了那五块钱,就好像她彻底原谅了王家夫妻似的。
王春梅还要再说什么,但看了眼赵建国,到底是将一肚子的话咽下去,只说:“那行,我也不敢一个人走夜路。”
“二妹,要不咱俩晚上睡一个屋,正好咱俩能说说话。”
王春花想也知道她要说什么,摇头道:“让娟娟三个睡一个屋,你跟秀秀一道儿睡,你们母女俩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不得好好说说话?”
王春梅一想也是,看了眼女儿没说话。
自打她出现,吴秀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姑娘,她低着头乖顺的站在王春梅身边,不见平时叽叽喳喳的快活。
赵云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小声嘀咕道:“大姨一来,秀秀姐都不会笑了。”
虽然他很感谢王春梅刚才没跑,跟着他妈一起大闹下河村,但并不妨碍他对大姨的看法。
陆川捏了捏他的手心:“她最多住一个晚上。”
赵云清叹了口气,就一个晚上,他也只能忍一忍。
另一头,周文华灰溜溜的回到了知青所,还没进门呢,就听见里头孙志的声音。
“我就没见过他这种小人,大队长对咱们多好,平时多照顾咱们,他倒好,在背后给人捅刀子,整天标榜自己是知识青年,结果是个卑鄙小人。”
周文华沉着脸:“你说谁是卑鄙小人?”
“谁勾结当地人骗钱谁就是。”孙志可不怕他。
周文华冷声道:“我是被他们陷害了,我哪儿知道里头的歪歪道道,只是好心好意帮他们写了一封信。”
“然后汇款地址写你自己个儿的吗?”
孙明盯着他冷笑:“周文华,你把别人都当傻子吗,就你那点花花肠子谁不知道。”
周文华怒道:“我看是你们兄弟俩整天想着阿谀奉承,要不是你们俩早早的抱上赵家的大腿,就孙明这半吊子还能去小学当老师?”
“我是凭自己考上去的。”
“当初就你们四个人,谁知道里头有什么猫腻。”
孙志站起身:“阿明,别跟他废话,他自己不是个东西,就以为全天下都不是东西。”
“我看大家伙儿还是把东西看看好,免得将来屋子里少了丢了什么,到时候就他那张颠倒是非的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这话一说,原本跟周文华同一批来的几个男知青也面露警惕。
周文华脸一黑,骂道:“放你娘的狗屁,我能瞧得上你们那三瓜俩枣。”
“你再骂人试试!”
孙志上前一步,他原本就长得人高马大,如今干习惯了农活变得更加魁梧,往那边一站就跟大黑熊似的。
周文华被吓得倒退一步:“你干什么,还想动手打人吗?”
孙明拦住哥哥,但也冷声道:“以后再让我听见你嘴巴放屁,就算动手揍了你也没人能说个不字。”
周文华憋着一口气,他想求助同批的知青,却见他们都面露狐疑,显然对他这次的“诈骗”很不解。
他费尽心思才搭建起来的“草班台子”,还没来得及给大队里添麻烦,就已经被瓦解。
隔壁女知青也都听见了这个动静,徐璐瞧够了热闹回来,张嘴就说:“真看不出来啊,周文华长得人模狗样的,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还看向另一个女知青:“哎,你不是对他有意思吗,他现在正倒霉呢,你过去安慰安慰,指不定你俩能好上。”
被点的女知青脸一沉,骂道:“谁对她有意思,徐璐,你再污蔑我的名声的话,我可要告到大队长跟前去。”
徐璐撇了撇嘴:“整天就知道告状,大队长是你爹还是你妈。”
眼看要吵吵起来,张萱萱心底不耐烦:“你们睡不睡,明天还得下地干活呢。”
“睡,累死个人了。”女知青直接躺下,不再搭理徐璐。
徐璐倒是有精神涂抹香膏,嘴里头还说:“这才来了几天,我皮肤都晒黑了,哎,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张萱萱,你弟不是住在大队长家吗,那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要不你帮忙去求求情,我们虽然是知青,但也是女知青,让大队长分配点轻松的活儿呗。”
张萱萱是傻了才会帮她,直接说:“这几天够轻松了,等秋收开始你们才知道累。”
“有这个时间赶紧睡觉休息,养足了精神才好干活。”
徐璐抿了抿嘴,暗骂张萱萱不知好歹,瞧瞧她晒得乌漆嘛黑的,手指都粗糙了,看着就跟村里头的农妇似的。
她可不想变成张萱萱那副模样。
想到白天来自己跟前献殷勤的男知青和社员,徐璐眼神若有所思。
赵家,赵娟娟麻利的收拾了东西,直接搬到了姐妹俩的房间,把自己屋子留给吴秀母女。
王春梅到底是吃了一顿香喷喷的酸菜鱼,一直到睡前都还觉得肚子里暖洋洋的。
“你娟娟姐这手艺是真不错,你在这儿住着也多跟她学学,就晚上那酸菜鱼就不错,以后等你回家给你爸也做一顿。”
吴秀低着头,眼底带着嘲讽,他们家一年到头也不见鱼,哪里能做什么酸菜鱼。
再者,就算她做了,到时候也是爸一个人吃,他们能吃口酸菜就不错了。
王春梅说了半天,也不见女儿回答,忍不住伸手推了她一下:“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妈,我会好好学的。”吴秀只这么回答。
王春梅见她答应的乖顺,心底憋着那口气才好了一些,又开始念叨起来:“你最近看着胖了,气色也好,当初妈厚着脸皮把你送过来果然是对的,哎,是爸妈没本事,你还是在这儿跟着你二姨享福。”
吴秀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一天的事情,并不会被她几句话就迷惑。
王春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又说:“秀,妈每天都想着你,念着你,连睡着都怕你在这边不习惯,受委屈。”
“二姨对我很好,姐妹们也照顾我。”吴秀回答。
王春梅叹气道:“那也不是你自家,总是会不自在。”
吴秀没说话,事实上在赵家的时候她更放松,不用担心会有人忽然冲出来打她骂她。
“她家那个小的呢,对你好吗?”王春梅撇嘴道,“到底是捡来的,不知道是哪儿的种,那小眼睛滴溜溜的,一看就知道心思多,会哄人,瞧着让人不喜欢。”
吴秀抿嘴:“弟弟很好,他会把好吃的留给我吃,会叫我姐姐,虽然他年纪小,但很懂事。”
“他那都是装出来的,怕你二姨不养他罢了,他可不得对你好点,要不然我就跟你二姨说,把他丢了换一个。”
“妈,我喜欢弟弟,你别老是说他坏话。”吴秀皱眉道。
“你也是傻,这么几天就被人哄住了。”王春梅心底不乐意,但怕孩子喊起来让隔壁的听见,她不怕妹妹生气,但却怕赵建国那张黑脸。
王春梅又说:“你二姨二姨夫也是的,自家的孩子还养不够,眼巴巴的去养别人家的孩子,养了一个还不够,又养了个,那个陆川都这么大了,都记事了,养着还有啥用。”
“陆川没过继给二姨,他只是借住,他姐给了钱的。”吴秀解释,她虽然不喜欢陆川,但也不喜欢母亲的话。
王春梅一听,忙问:“还有这事儿,给了多少钱。”
吴秀便将知青们借住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春梅拍着大腿惋惜:“我们大队咋就没这样的好事儿呢,你住在这儿,家里屋子还空着一间呢,一个月有个一块两块也是好的。”
吴秀张了张嘴,她想问妈,难道我这辈子都不回家了吗?
可问出口之前,她又觉得没意思,低下头没再说。
这一天晚上,王春梅搂着女儿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可吴秀却一句都没记住,只觉得呱噪和心烦。
第二天一早,吃过了简单的早饭,王春梅就急急忙忙的起身告辞,说要回家给吴富贵做饭去。
王春花恨铁不成钢,但对此也毫无办法。
倒是几个孩子都很高兴,赵云清还拉着吴秀的手,在她耳边嘀咕:“秀秀姐,待会儿咱们一起上学去。”
吴秀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在上学之前,赵云清还想去看看倒霉蛋周文华。
昨天发生的事情是瞒不住人的,这才一晚上,大队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赵建国也不是以德报怨的人,直接在早晨宣布,从今天开始,大队里头掏粪的事情就分配给知青周文华了。
社员们无人反对,毕竟这活儿又脏又累,以前都是要抽签才有人干。
周文华黑着脸,他很想反驳几句,但一看到赵建国那冷厉的眼神又缩起脖子来,黑着脸拿起了扁担。
“走,咱们去监督他干活。”赵云清带着陆川跟上去,赵国庆一看,立刻也追上去。
94.挑粪
即使是在乡下, 挑粪也是最苦最累最脏的活儿。
瞧见周文华走过来,原本挑粪的社员连忙将扁担和粪桶扔给他:“这是工具,咱们大队的肥料都堆在西边那块空地。”
“周知青, 以后这就交给你了。”
说完头也不回就跑, 似乎生怕被抓回来。
周文华脸色阴沉沉的,等瞧见那脏兮兮的粪桶更是捂住鼻子。
“周知青,加油干活, 不能耽误咱们大队生产进度。”赵建国叮嘱了一声。
周文华憋着一口气,捡起扁担将粪桶挑起来, 往西边的空地走。
还没靠近大粪坑, 周文华就伸手捂住口鼻, 站了一会儿才硬着头皮往前走。
很快,一个天然的粪坑出现在他面前,周文华没忍住干呕了两声,被那味道熏得眼泪鼻涕都要下来。
“他可真没用,这就吐了。”不远处的草丛里, 赵国庆吐槽道。
说着还想继续靠近点,去看看这家伙的狼狈样。
赵云清赶紧把堂哥拉住:“那边太臭了,咱们还是在这边看吧。”
他可不想沾上粪坑那股子又骚又臭的味道。
赵国庆接受了堂弟的建议, 伸长脖子等着看。
另一头的周文华吐得酸水都出来了, 但该干的活儿还得干,他拿起一个接着长竹竿的水瓢舀到粪桶里。
粪坑里不只有屎尿, 里头还有许多切碎的草料, 这是孙明看了那么多书后找到的法子, 能让他们大队的肥料变多。
这粪坑也是在孙明和赵建国的主张下建的, 要不然家家户户的粪桶分开处置太麻烦。
加了草料后,粪坑的味道也好了许多, 一旦粪肥“熟”了就会被使用,可比以前分散的时候好多了。
周文华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自己又要吐了。
拿毛糙纸塞住鼻子,周文华一边干活,一边在心底痛骂赵建国。
要不是这大队长半点不给他面子,他会想着法子捣鬼吗,一切都是赵建国的错,是他逼得自己不得不这么干。
下乡时的雄心壮志,还未筹谋就被打散一空,周文华恨得牙痒痒,又被臭气熏得想吐。
周文华不知道反省自己,反倒是更怨上了赵建国。
“小川哥哥你瞧,他还挺不服气。”赵云清看得门清,哼哼道。
陆川笑道:“那就让他多干几天,干久了什么气都能服。”
“其实这也不算惩罚,咱们大队谁没干过这个,要我说还便宜他了。”赵国庆持不同意见。
赵云清看着摇摇晃晃,走几步就吐两下的人,心底觉得没趣:“咱们走吧,不然上学要迟到了。”
三个小孩手拉着手,往小学去。
赵云清不知道的是,对周文华而言,他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挑粪这活儿主要是脏,臭,以前大队里大家活儿抽签轮流干,干一天洗个澡冲个凉也就行了,他们打小闻惯了。
可周文华现在天天都得干,一天下来哪还有洗澡的劲儿,被熏得连饭都不想吃了。
他人刚回来,几个知青就捂住口鼻。
徐璐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啥味啊,周知青你也不知道先洗洗,这么臭让我们还怎么吃饭?”
周文华脸一沉,暗道凭什么光自己受罪,其他知青都好好的,故意往人群里头坐下。
“我交了粮食,我就坐在这儿吃。”
“呕,你不知道自己身上全是粪味,太恶心人了。”徐璐赶紧捧着饭碗站起来。
周文华冷冷的盯着她:“难道你不拉屎撒尿,都下乡了,装什么大小姐。”
“你……”
徐璐也不是好惹的,冷笑道:“周文华你弄弄清楚,是你自己拎不清要省事儿,结果被大队长逮了个正着,我看大队长还是太心软了点,干脆把你送去劳改得了,免得现在还让我们一起闻这股骚味儿。”
她说话难听,可落到其余几个知青的耳中,倒是确实那么回事儿。
吃饭一股屎尿的味儿,谁吃得消。
周文华黑着脸,死死的盯着她:“别以为你是女人就了不起,逼急了老子也揍你。”
徐璐被他狠辣的眼神吓了一跳,倒退一步,捧着饭碗进屋去了。
其余知青连忙纷纷起身,都远离了周文华。
周文华原本没熏得没有胃口,这会儿见大家都散了,居然直接捧着饭锅吃起来,即使吃不下,他也不想便宜其他人。
孙志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低声道:“得亏咱们没跟新来的一起吃。”
张萱萱叹气:“你说他到底在想啥,咱们虽然下乡插队了,可毕竟是外乡人,他跟本地人过不去干什么。”
“你没瞧出来啊,那就是个喜欢发号施令的,下乡来找存在感来了。”孙志撇嘴。
他最不待见这种没本事还咋呼的人,周文华要是有本事让大队长听他的,孙志也佩服,可眼瞧着是个空架子,偏偏歪心思还特多。
孙明叹气道:“他是啥人我不管,我只知道今天晚上咱们也得闻这股子臭味。”
一听这话,张萱萱顿时露出同情的眼神。
徐璐也难相处,可她好歹爱感情,周文华就让人无法评论了。
一想到他们还住同一个屋,孙志的脸色也挂下来:“哎,现在我倒是羡慕住老乡家里的那几个了,至少他们不用闻这股臭味。”
这当头赵家也在吃晚餐。
赵云清迫不及待的说:“周知青今天挑粪的时候可惨了,吐了个没完没了,差点掉进粪坑里头去。”
“吃饭呢,别说这个。”赵媛媛瞪了眼弟弟。
赵云清哦了一声,低头扒饭。
王春花听了这话也觉得痛快,还说:“该,谁让他想出这害人的法子,哼,我看这些知青就是欠收拾。”
“建国,这次你可不能心软,挑粪怎么了,咱们大队有几个人没干过,就他们下乡插队的矫情。”
赵建国笑道:“我哪儿会心软,该干几天就干几天,这个周文华不是个省心的,不把他现在按下去,以后还不知道得给大队添多少麻烦。”
王春花冷笑道:“真不知道上头咋想的,你说这些城里的知青也没学过种地,干活不行,心思还贼多,硬给乡下送来有啥用。”
赵建国还是有些政治敏感性的,知道这背后的问题,他只说:“上头自然有上头的打算,人都来了,咱只能好好教,免得大队还得给他们填补粮食。”
“那可不行,凭什么咱们自己累死累活的养活他们,他们干多少工分的活儿就给多少粮食,多一斤都不行。”王春花说。
赵建国心底也这么想,但真要有知青饿死在他们这儿,那肯定也是不行的。
怕媳妇因为这件事生气,赵建国又问:“咱家菜园子里的南瓜是不是快熟了?”
“已经熟了,你要吃嫩点的也有,熟透的也有,蒸着吃还挺甜。”王春花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因为去年年底政策放开了一些,今年家家户户的自留地都偷偷扩大了一些。
赵建国对此心知肚明,只要上头不严打,他就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给咱妈送一个大南瓜过去,她就爱吃粉的。”
王春花答应了,还问:“一个够吗,咱们今年的南瓜结了不少。”
“那你再多摘几个放厨房,明天我给建英送点去,他们在城里头啥都要买,还不一定能买到。”
王春花一听,立刻说:“行,我待会儿就摘,多摘几个放厨房里,咱家自己也能吃,南瓜放的住。”
赵娟娟笑着说:“妈,待会儿我帮你摘,明天我蒸一个让大家尝尝鲜吧。”
“行,稍微放点糖更香。”自家种的东西,王春花也舍得。
提到吃南瓜,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好了很多。
吃完饭,王春花就带着赵娟娟去摘南瓜,不只是南瓜,这会儿还有冬瓜、茄子都熟了,甚至还有黄瓜,不过黄瓜是第二茬长出来的,一个个歪瓜裂枣的,味道倒是还成。
赵媛媛赵妙妙跟吴秀也自告奋勇的跟上,连陆川也跟着去了。
赵云清却没去,软趴趴的靠在了赵建国膝盖上。
小孩儿一过来,赵建国就知道他有歪主意,故意笑着问:“阿清咋不去帮忙,你不是最爱凑热闹了?”
“爸,你明天不只是去姑姑家吧,是不是还会去吴爷爷那儿?”
看着孩子亮晶晶的眼神,赵建国笑着点头:“是得顺道儿去看看他,最近城里头越来越乱,我去看看也放心,顺道给他送几个南瓜吃。”
赵云清立刻抱住他大腿:“爸,我也想去。”
之前是他太年轻,拒绝的太果断,现在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如果吴爷爷教导的术法真的有用,指不定他能给地球防护罩来一个大升级。
小孩儿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得人心底发软,赵建国自然舍不得拒绝:“你想跟着去也行,但一定要听话。”
“我保证很听话。”
赵云清举起自己的小手作保证,保证完,立刻有往后院的小菜园跑:“我去给吴爷爷挑一个最大最圆最好吃的南瓜。”
瞧着孩子的反应,赵建国还有些纳闷。
前几次带着孩子过去的时候,他看得出来孩子跟吴老头并不算亲近,怎么忽然闹着要去看他。
百思不得其解,赵建国只能解释小孩儿想一出是一出,或者是为了去镇上玩,总不能是因为跟吴老头投缘。
赵云清跑过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齐齐整整的摆着十几个大南瓜。
菜园子看着小,收获可不少,平时赵建国夫妻俩没时间,都是几个孩子在打理。
南瓜都架着秧苗爬到了围墙上,顺着一圈儿的围墙走就能看见好些大南瓜,有的挂在藤蔓上,有些压在地面。
因为要送人,南瓜熟透的更甜,王春花只摘已经变成橙黄色的,一个个大南瓜压在一起看着就让人觉得喜庆。
“妈,我来帮忙。”
赵云清瞧见王春花又掐断一个南瓜藤,撩开叶子,露出里头足足有脸盆大的大南瓜。
王春花都忍不住咂舌:“今年咱家的菜园子长得可太好了,也没咋给肥料,瞧瞧,南瓜长得比往年都多。”
“都是大姐二姐照顾的用心。”赵云清很是心虚。
毕竟他起床后就喜欢站在后门口刷牙,一边刷牙,一边祈祷他们的小菜园子能够大丰收。
现在看着这满满当当的收获,他的祈祷显然很成功。
“可惜南瓜也不能当饭吃,要不然咱们大队都这么收成,家家户户都能吃饱还有的多。”王春花笑道。
赵云清心虚的笑了笑,低头去搬那个大南瓜,结果一用力,压根没搬起来。
“哈哈哈,弟弟你太没用了,连南瓜都搬不动。”赵媛媛立刻嘲笑。
吴秀拉了拉她:“弟弟还小呢,再说这南瓜多大啊,搬不动也正常。”
“我搬得动。”赵云清鼓了鼓劲,一鼓作气用力往上一搬。
结果倒好,用力过猛,直接整个人翻到在地,被大南瓜压了个瓷实。
“哈哈哈哈哈!”菜园子里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不能怪他们,实在是太逗了,小孩儿被压了个正着,要是翻转过来的话,就像是一只晃悠着四肢的小乌龟。
“弟弟,你没事吧?”陆川憋着笑,伸出援手。
赵云清被笑得多了,一咕噜爬起来,为自己辩解:“我就说能搬得动,你们就瞧着吧。”
这次他学乖了,不用那么多力气,慢慢搬着大南瓜回去。
王春花咳嗽一声,提醒女儿们:“别笑了,阿清脸皮薄,待会儿要闹别扭了。”
赵云清很是无奈,亲妈啊,你提醒姐姐们的时候能不能小声点,我能听得见。
等他搬完这个南瓜,赵娟娟塞过来一个番茄:“你吃着玩,这儿有什么就行,用不着你。”
怕他脸皮薄,还说:“你瞧妙妙也吃着呢,你们还小。”
赵云清一看,赵妙妙就站在不远处啃黄瓜,吭哧吭哧一直没停过。
他拿起番茄擦了擦,一口子咬下去,酸甜的香味立刻袭击了味觉,让小孩儿不自觉的眯起眼睛来。
啧,自家种的就是香。
等他吃完大半个番茄,南瓜也摘完了。
王春花让孩子一起动手,直接将南瓜搬到了厨房阴凉地放起来,这都是已经熟的,保存好的话能放到过年。
“娟娟,你带着弟弟过去,给你奶送个南瓜吃。”
王春花招呼道,赵老娘最喜欢的孩子就属这俩,每次送东西她就喊大女儿和小儿子去。
“好。”
赵娟娟挑了个颜色最黄,看着最粉,个头也大的。
“阿清,走。”
赵云清立刻跟上去:“大姐,我帮你拿。”
“就一个南瓜,我拿着就行了,你走路看地,别摔着。”赵娟娟可不会让小弟弟帮忙拿这么重的南瓜。
赵云清见她走的轻松,也没坚持。
等到了赵建设家门口,还没进门的,就听见赵国庆的声音:“弟弟,你来找我玩吗?”
“玩玩玩,整天就知道玩,考试全是零鸭蛋。”李永红骂了一句。
赵国庆才不搭理她,像一只猴子一样窜出来,拉着赵云清就要往外跑。
“别跑,我们是来送南瓜的。”赵娟娟连忙堵住他们去路。
赵国庆一看,顿时失落,他还以为弟弟特意来找自己玩了。
李永红也瞧见那大南瓜了,脸上多了几分笑容:“妈,你瞧大哥大嫂多有心,还特意给你送南瓜来了。”
赵老娘一看,夸道:“呦,今年你们菜园子的南瓜长得不错。”
“我姐照顾的好,长得又大又多。”赵云清昂起胸膛,特别自豪。
赵娟娟被夸的脸都红了:“奶,我妈说您吃着要是觉得好就说一声,家里还有,再给您拿来。”
赵老娘笑容更多了。
虽说跟大儿子大儿媳不对付,但赵老娘心底对他们还是满意的,分开住有啥好吃好喝的都能惦记着她这个老娘。
这一点小儿媳就比不上,看着听话,其实心眼子特别多。
李永红笑着喊道:“这大南瓜看着就好,肯定好吃,咱妈肯定喜欢,你们回头再送几个过来。”
赵建设瞪了她一眼:“咱家菜园子不也有。”
李永红却说:“南瓜放的住,再说咱家菜园子长得不好,歪瓜裂枣的,味道也不如大哥家的好。”
这话倒不全是她贪小便宜,同样是种菜,赵建国家的菜园子就跟撒了化肥似的蹭蹭蹭的长,瓜果争着抢着结果,个头大不说,味道还贼好。
要不是赵建国为人摆在那儿,李永红都要怀疑他偷拿了化肥。
“婷婷,娣娣,你俩也跟你们娟娟姐多学学,人家把菜园子伺候的多好,你俩连一半都比不上。”
赵婷婷两个低下头不说话。
赵娟娟忙道:“都是运气,奶,二叔二婶,那我们先回去了。”
临走前,赵老娘拉住赵云清,笑着说:“回头再来玩,你可好久没来了。”
“奶也来玩,我家菜园子的番茄黄瓜也好吃,可香了。”赵云清在她耳边嘀咕。
赵老娘笑了:“行,奶经常去吃。”
等姐弟俩一走,李永红就起身道:“妈,你晚饭吃饱没,没饱的话我再蒸点南瓜给你填填肚子。”
赵老娘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你想吃就蒸吧。”
“我这不是怕你饿着。”李永红讪讪一笑,厚着脸皮进了厨房。
脸盆大的南瓜沉甸甸的,李永红吸了吸,心底咋舌:“都是一样的南瓜籽,咋他们家的长这么大,咱家就碗口大,都不够一顿吃的。”
拿起菜刀咔嚓一声,一股浓郁的南瓜味就飘出来,李永红切了一小块塞进嘴巴尝了尝,脸色更加惊讶。
“国庆。”
她朝外喊了一声。
赵国庆跑进门:“妈,干嘛?”
“给你尝尝。”李永红切了一块塞进他手里头。
赵国庆低头咔嚓两口,惊讶道:“还挺甜的,比咱家的好吃。”
李永红笑起来:“爱吃再给你切一块。”
“不用,蒸熟了大家一起吃。”赵国庆摆了摆手,又跑出去了。
李永红暗骂了一句:“真是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偷给你吃还嫌弃,以前多护食啊,现在整天跟着赵家那小子身后跑,都被带歪了。”
这话她只敢在肚子里头嘀咕,毕竟赵老娘偏疼那个小的,她骂赵娟娟几个赵老娘不管,可骂赵云清赵老娘可不答应。
李永红想着又觉得生气,暗道这家子老老小小就跟着了魔似的,都喜欢那小子,难不成那小子是山里头的精怪变的,这么会迷惑人。
越想越生气,连南瓜的好味道都没能让她高兴起来。
她不高兴,其他人倒是都挺高兴。
赵家的晚饭是扣着分量做的,除了赵建设和赵国庆之外,其他人刚好能吃一个七成饱,再多就没有了。
等南瓜的香味传来,赵婷婷姐妹俩先开始咽口水。
“好了,我去拿。”
赵国庆跑了一趟厨房,再出来的时候端着一个大盆子,里头放的满满当当。
也不用小碗,一人一双筷子就能下口。
赵娣娣最着急,连烫舌头都不管了,吃了好几口才停下来:“好甜啊,好吃。”
赵建设也说好吃:“奇怪了,咱家的南瓜咋没这么甜。”
前几天他们也吃了,水当当的,南瓜是有南瓜味,但绝对没这么甜。
赵老娘评价道:“可能是熟透了,所以吃着粉,要是舍得撒点糖就更好吃了。”
“这已经够好吃了,家里头啥条件这吃南瓜还舍得撒糖啊。”李永红生气归生气,倒是也没少吃。
赵家几口人一起将大南瓜吃了个精光,这次连赵婷婷和赵娣娣都开始打饱嗝。
李永红忍不住撺掇:“妈,瞧你吃的多香,大哥家今年南瓜结的多,这吃不完就得放坏了,要不你再去拿几个回来。”
赵老娘瞥了她一眼。
李永红讪讪一笑,推了推赵国庆:“国庆也想吃。”
赵国庆正拿着南瓜皮在啃,他们家的南瓜皮又老又硬还有渣,但大伯家的咬一口居然粉粉的,也好吃。
“我可以去大伯家吃,每次去玩大伯都留我吃饭。”赵国庆头也不抬的回答。
李永红差点被儿子气死。
赵老娘看了眼两个孙女,无所谓道:“回头让春花再送几个过来,不就是几个南瓜。”
赵建设听懂这意思了,又瞪了眼媳妇。
李永红才不在意,她只知道自家有实惠,这南瓜可真好吃,她还想着偷偷送一个回娘家,让爹妈大哥弟弟都尝尝这味道。
赵老娘得亏不知道,不然可不会从大儿子家搬南瓜去补贴儿媳妇的娘家。
不只是赵建设一家觉得好吃,就连吃过后世高甜度贝贝南瓜的赵云清也觉得好吃,吃得两只小脚丫都在晃荡。
精神力很给力,祈祷出来的菜园子不光长了量,还直接优化了口味。
深藏功与名的赵云清睡觉都美滋滋的,嘴角微微勾起,整个人都弥漫着愉快的气息。
赵云清并不知道的是,当他心情愉快的时候,只要靠近他的身边,其他人的心情也会跟着愉悦起来。
赵家能有如今和和乐乐的气氛,赵云清居功至伟。
陆川的感受比其他人更加深刻,因为自打小时候家里头出事,他的睡眠一直很浅,时不时心底就会被愤怒和暴躁占据。
即使对外一直表现的很冷静,但陆川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对。
跟着姐姐来到上河大队后,因为远离了家乡,陆川的情况好了一些,至少晚上能睡着了,不再是整晚整晚翻来覆去,有点小动静就会惊醒。
搬到赵家后,陆川以为自己会不习惯陌生的环境,再一次被失眠困扰。
可让他惊奇的是,自打跟赵云清睡一个屋后,他居然又能一觉到天亮了,甚至还做了几次美梦,不再是一闭上眼睛就看到惨死的家人。
他的直觉果然是对的,陆川心想。
帮小孩儿拉好被子,陆川放缓了呼吸,听着小孩儿的呼吸声,他嘴角也跟着微微勾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每次总是第一个醒来的陆川,这一天居然是被吵醒的。
赵云清惦记着出门的事情,天还没亮就兴冲冲的爬起来。
95.盘查
陆川难得睡得这么踏实, 夜里头隔壁起夜也没把他吵醒。
睡得正香呢,陆川忽然察觉不对,手比脑子反应快, 一把拽住从他身上跨过去的小腿。
“阿清, 你要撒尿吗?”他有些迷迷糊糊的问,甚至还要起来帮忙。
赵云清被拽住了小腿,差点没跌坐在他身上, 连忙压着声音说:“小川哥哥,我跟爸去镇上啦, 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想起来前几天睡前水喝多了, 自己半夜起来陆川的“体贴”, 赵云清无语望天,不堪回首。
他宁愿自己是个真小孩,那就不必面临那么尴尬的境地。
听见熟悉的声音,陆川才撒开手。
等他清醒了一些爬起来,赵云清已经不见了身影, 陆川笑了笑:“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让个孩子哄我。”
明明他是哥哥,云清是弟弟, 刚才小孩的话就跟哄妙妙似的。
赵云清撒丫子往外跑, 连饭都不想好好吃,最后被王春花压着喝了一碗粥才放走。
赵建国背着一个大箩筐, 里头装满了大南瓜, 赵云清坚持要背上一个小箩筐, 里头装了黄瓜番茄茄子。
两个箩筐都装得满满当当。
王春花担心的问:“云清还这么小, 他背得动吗?”
“我能背得动。”赵云清信誓旦旦,他已经不是去年的小孩儿了。
赵建国挤了挤眼睛, 笑道:“男孩子是得干点活。”
先背着呗,等真的背不动了他这个当老子的就顶上,反正就那么一个小箩筐才多重。
于是父子俩手拉着手,一人一个箩筐往外走。
王春花看着直笑,忍不住说了句:“还真是父子俩,走路的架势都一模一样。”
路上,赵建国还以为小孩儿走一段就会喊累,结果赵云清很能坚持,累得满头大汗还继续往前走。
倒是赵建国有些心疼:“累不累,要不要爸抱着你走?”
赵云清一想,他爸背着大箩筐,再抱着他,他背上还有个小箩筐,那不成他增加负担了。
坚定的摇了摇头:“我能自己走。”
“爸,现在每天都要背着书包去上学,我都走习惯啦。”
赵建国见他坚持,笑了起来:“好,有志气,是我儿子。”
临了又问:“儿子,你咋想起来去看你吴爷爷了?”
赵云清没敢说实话,只说:“好长时间没见吴爷爷,我也有点担心他。”
“谁说不是呢,镇上的情况让人心焦。”
赵建国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一想起到处乱窜的红袖章就糟心。
上次他去公社的时候还听说了一件事,陈书记那边透露的意思,市委和公社都得看革委会的脸色,甚至好些领导干部都被“□□”了。
陈书记现在虽然还好好的,可他的脸色不好看,整个人看着精神头都不如以前了。
赵建国担心不已,但也毫无办法,唯一庆幸的是他们乡下受到的影响不大,大队里头家家户户都是下中农,理论上不会被波及。
但那也只是理论上,自打镇上情况不对劲后,赵建国几次三番的叮嘱不让社员们多来,怕他们掺和进去,到时候沾了一身腥。
太阳慢慢升起,父子俩踩着朝霞走到临川镇。
“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站住,你俩干什么的?”
忽然,两个红袖章拦在路口,直接堵住他们的去路。
赵建国眉头一皱,捏了捏儿子的手心安慰,这才开口解释:“全国人民大集体,工农兵都是一家。”
“同志您好,我是金水大队的赵建国,带我儿子去妹妹赵建英家走亲戚。”
红袖章顿了顿:“竹篓里藏着什么,我们要检查一下。”
赵建国一听这话就暗道不好,之前就有社员回来提过,说有带着红袖章的堵路,说是检查,实际上是胡乱扣他们的东西。
“都是些自家种的瓜果蔬菜。”
赵建国只能打开竹篓让他们看,又说:“两位同志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带点回家尝尝。”
哪知道两人一看是蔬果,对视一眼后就直接道:“你带这么多东西走亲戚,我看你是想倒买倒卖,我们得扣押这些东西。”
赵建国眉头一拧。
赵云清鼓起脸颊来,他只知道红袖章可恶,没想到他们还扮演拦路抢劫的角色。
这可是他们父子辛辛苦苦背过来的,怎么能便宜了这俩人,赵云清眯起眼睛,在心底诅咒他们俩立刻倒霉。
赵建国也不乐意,拧眉道:“我是正正经经的农民兄弟,带着自家产的南瓜走亲戚倒是被你说成倒买倒卖。”
“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东西不留下,那你人也跟着我们走。”红袖章显然是耍横惯了。
赵建国脸一愣,他还没吃过这样的亏。
但看了眼身边的儿子,他又硬生生忍住没发火,只说:“你们一定要这样的话,那咱们去公社,去革委会,去派出所说个明白。”
红袖章没想到他这么硬气,一时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个声音制止了他们:“干什么呢?”
看到来人,两个红袖章瑟缩了一下:“任哥。”
“这么大年纪整天不知四六,就不知道做点好事儿。”任冲骂了两句,看向赵建国。
“你们知道这是谁吗,这是金水大队的大队长,咱们公社提了名的劳动积极分子,早年还当过兵,立过功,派出所那边都给他发过奖状。”
“这样的人会倒买倒卖?”
两个红袖章也吓了一跳,还以为就是个附近种地的农民,没想到还有这来头:“原来是赵队长,误会,都是误会。”
“最近镇上有敌特分子出没,我们也是怕漏掉了线索,所以才格外严格了一点。”
赵建国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却也无法追究,只说:“严格点是应该的。”
任冲给他们使了个眼色,两个红袖章走远了一些。
“赵队长,您这是进城走亲戚了?”
赵建国只跟他打过一次交道,这会儿客气道:“是,去我妹妹家看看。”
任冲点了点头,又说:“是该去看看,城里头不安稳,到处都不让人放心。”
说着还蹲下来摸了摸赵云清的头发:“一段时间不见,这孩子都长高了。”
还拍着他的小肩膀:“长得还挺结实,不错。”
赵云清好奇的打量着他,从他身上没感受到任何恶意,但他们之间也没啥交集。
赵建国也有些奇怪,但还是笑着说:“乡下小子到处跑,长得就结实。”
“挺好的。”
任冲不知想到什么,起身笑了笑:“赵队长,那不耽误你时间了,以后遇上检查你报我的名字,别的不说,兄弟们还都愿意给我个面子。”
赵建国连忙道了声谢,拿出南瓜要塞给他。
“不用这个,我打小就不爱吃南瓜。”任冲推辞道。
赵云清就从自己背篓里翻出黄瓜和番茄来:“叔叔,那你吃这个,这个好吃。”
任冲笑了笑,收下了。
等父子俩走远了,任冲朝着两个红袖章走过去,扔给他们一人一个番茄。
后者接过去咬了一口,惊讶道:“挺甜,乡下自己种的就是好吃。”
另一个倒是问:“任哥,你认识他们俩啊?”
“认识,有点交情。”
任冲说了一句,又皱眉问:“你俩咋跑这儿来堵路了,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两个红袖章支支吾吾不说话,低头啃番茄。
任冲没好气的说:“肯定是那个狗东西,他也真想得出来。”
“你俩傻不傻啊,村里头过来的都是农民,能有啥坏分子□□?”
红袖章嘀咕道:“我们也知道,但,这不是城里头青菜都难买,我们就想混一口吃的。”
“这叫混一口吃的,这叫敲诈勒索,摆在以前那可是要进局子的。”
任冲没好气的说:“你俩要是还叫我一声哥,那就听我一句劝,虽说现在形势比人强,可凡事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咱要是把事情做绝了,等将来风水轮流转,有咱倒霉的时候。”
两个红袖章对视一眼,连忙点头应下了。
“走吧,我请你们吃饭。”任冲打了一棍子,又给他们吃甜枣。
两个红袖章连忙跟上,哪知道没走几步,跑得快的左脚拌右脚,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另一个瞧他倒霉哈哈大笑,结果被番茄呛着,差点没把自己给噎死。
任冲哭笑不得,笑骂道:“你们这就是亏心事做多了,遭报应了。”
狗吃屎的哭道:“又不是我一个人那么干,凭啥就我遭报应。”
虽然保住了南瓜,但赵建国的脸色却不大好,拉着儿子往前走,眉头就没舒展过。
赵云清瞧着他的神色,提醒道:“爸,你这样我姑该担心了。”
赵建国叹了口气,只说了句:“世道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爸,他们这样没有人管吗?”
赵建国只叹气,没回答,陈书记都自顾不暇了,他这样的革命干部都这样了,可见县城乱成了什么样子。
“云清,待会儿见着你姑姑别提这事儿,免得她担心。”赵建国交待了一句。
父子俩来得早,刚到楼下,几双眼睛就齐刷刷的盯住他们。
准确的说,是盯住他们背后的竹篓。
“老徐家的,你家儿媳妇娘家人上门了,还带着东西呢。”一个大娘高声喊道。
徐老娘从楼梯口走出来,瞧见他们也高兴,拉着他们往楼上走:“亲家大哥你咋这时候过来了,自立和建英正好都在家呢。”
“自立,建英,你们大哥来了。”
徐自力正在刷牙,擦了擦白沫子惊讶道:“大哥,你咋来了,快坐。”
赵建英探头问:“大哥,你俩吃过没有。”
没等他回答,又掏出钱来:“阿伟,你去国营饭店买两根油条回来。”
徐伟接过钱就跑,压根没给赵建国拒绝的机会。
“我们吃过来的,真不用忙。”
赵建国还没说完,一大一小就被直接按在了饭桌边:“吃过就再吃点,你们大老远的过来,走也该走饿了。”
徐老娘笑着说:“正好我熬着粥呢,很快就好了。”
原来她是在楼梯道里做饭,这会儿家家户户的房子里没厨房,做饭都是在楼梯道里点一个煤炉子。
她转身出去拿熬好的粥,周围的邻居都凑上来问。
“徐家的,那么大一个竹篓里头装着啥呢?”
“肯定是吃的吧,听说他们农村人不缺粮食。”
“早前他家是不是还给送过鱼和肉,哎呦,早知道我也让儿子娶一个乡下姑娘。”
徐老娘脸色都僵了,只说:“他们大老远的过来也饿了,嚷嚷,我先把粥端上去。”
她才懒得搭理他们,之前自家老头出事的时候,周围邻居都顾着看热闹,帮忙说两句好话的都少。
一会儿功夫,父子俩面前不但有了野菜粥和咸菜,还有两根焦香酥脆的大油条。
徐老娘笑着招呼:“快吃啊,你们难得来一趟,家里也没啥好东西。”
说着架起一根油条放到赵云清跟前。
赵云清看了看表兄表妹,两人眼睛都盯着油条看,但咽了咽口水没伸手。
对比一年前来姑姑家,赵云清很快发现姑姑一家的生活水平下降了,早饭野菜多米粒少,除了野菜桌上就只有一碗咸菜,半点油星都没有。
想来也是,徐老头出事后,徐自力的工作也受到了影响,尤其是现在公社尴尬的境地,他都是低头做人,不敢伸张。
徐老娘跟赵建英是没有工作的,一家五口人都等着吃饭,还得时不时接济乡下的亲爸,日子自然过得紧巴巴的。
赵云清直接将油条撕开,一半递给了徐伟:“小伟哥,我们一起吃。”
徐伟下意识的看向亲妈。
赵建英笑了起来:“云清才这么点大,可太懂事了,你自己吃吧,小伟平时也能吃。”
徐伟有些失落,但还是说:“弟弟你吃吧。”
赵建国也看出来了,他没多说什么,直接将剩下的油条也分了:“大家都吃,不然我们可吃不下去。”
最后徐家的三个大人都没动,倒是孩子每人分了半根,吃的嘴角油滋滋,心里美滋滋。
吃完了,赵建国才将背篓里的南瓜拿出来。
“哥,你们的自留地也不大,留着自家吃就好了,何必还给我送。”赵建英连忙推辞。
赵建国只留下来最下面的南瓜,其余都给她搬出来:“今年南瓜结的多,吃都吃不完,索性给你送一些。”
“南瓜哪有吃不完的。”赵建英心底感动,南瓜可是好东西,既能当饭,还能当菜,最重要是能填肚子。
城里头现在瓜果蔬菜都不好买,价格贵不说还抢不到,这么大的南瓜,够他们家吃一个月了。
赵建国笑了笑:“都是几个孩子收拾的,只花了点力气。”
“这里还有番茄和黄瓜,也是我姐姐种的,可好吃了。”赵云清将自己背篓里的东西也翻出来。
“哎呦喂,我的心肝宝贝,这孩子可太招人疼了,快让奶奶亲亲。”徐老娘听着孩子的话,伸手就要来搂他。
赵云清吓了一跳,赶紧钻进他爸怀里。
他可太不适应这种热情了。
“还知道害羞。”徐老娘被逗得哈哈大笑。
“妈,你可别逗孩子了,待会儿钻桌底下去了。”徐自力拦住老娘,又问,“大哥,你们来的路上有没有遇上什么人?”
赵建国脸色一肃:“我正想跟你说呢,遇上红袖章了,东西差点没保住。”
听他说完,徐老娘跟赵建英都吓了一跳,脸色不太好看。
赵建国察觉到不对劲:“怎么,他们还上门来闹过?”
“闹过一次,幸好没兴起大风浪。”
徐自力带着嘲讽:“镇上那么多有油水的□□供他们□□,瞧不上我们家。”
一听这话,赵建国拧起眉头来:“风头不大对的话,要不你们跟我去乡下?”
“我们是城市户口,去了农村连饭都吃不上。”
徐自力只安慰他:“情况还没那么坏,要是真的没法子了,我就让建英带着孩子去投奔大哥。”
赵建国知道这妹夫特别有主意,也没继续劝他,只说:“你心底有数就行。”
徐自力拉着他,又说了一些从公社打听到的消息,因为在公社工作,他的消息比别人还灵通许多。
两人交换了信息,徐自力玩到一起的孩子,又说:“大哥,以后你没事尽量来往镇上来,别的不怕,就怕误伤。”
赵建国自然答应了。
很快,他就起身告辞:“我还得去买点东西,买完就回家了。”
临走前,赵建英硬是拿了一包饼干塞进竹篓,不然不让他们走。
走的时候,赵建国故意打开门,大声道:“妹子,我给你带的南瓜都是自家种的,不值钱,你看着吃。”
“行,大哥,谢谢你了,南瓜我收下了。”
这就算在大家面前都过了明路,以后吃南瓜也不用避开人了。
实在是徐家条件有限,吃啥东西都挡不住别人的眼睛,一个不好就容易被人举报。
赵家父子俩一走,隔壁就来打听了,有些是单纯八卦想看看南瓜,有些是眼馋想拿东西换。
南瓜可是好东西,现在城里头卖菜都难,毕竟不允许私人买卖,去迟了只能吃最多的白菜,有几户人家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天的白菜萝卜。
还有个最离谱的,一进门就问:“自立媳妇,你家还有没出嫁的妹妹不,我儿子也想娶一个能吃苦耐劳的农村媳妇。”
赵建英脸都冷了,这家啥话。
徐老娘冷哼道:“你这是想娶媳妇还是想吃南瓜,将心比心,我们家对大舅子好,大舅子也念着她妹妹,就你家这只管进不管出的,谁家能给你送。”
“不行就不行,咋还编排上了。”
赵建英也说:“婶子,你要是真想娶媳妇就先把彩礼钱准备好,不然谁家姑娘都是爹妈养大的,总不可能白白嫁到你家来。”
“农村姑娘还要彩礼啊?”
她翻了个白眼,说:“那不用了,我儿子自己找去,现在都流行自由恋爱,不给彩礼。”
赵建英也不搭理他,直接切了一个大南瓜,让想要换的邻居上门,只要不太过分她都给换了。
等人群散去,徐老娘心疼道:“他舅专程给送的,凭啥换给他们。”
赵建英却说:“妈,咱还要住在这儿,都是邻居,相互有来有往的才好,他们吃了咱家的就嘴短,以后也不好说什么。”
“那倒也是,还是你想得周全。”徐老娘叹气,原本她老觉得儿子娶了这媳妇吃亏,如今看着,倒是他们家占便宜了。
这一天,家属楼上上下下基本都吃上了南瓜。
赵家给的南瓜又香又甜,一口下去就是享受,对于吃了好久白菜的人而言就更加美味。
徐自力一家也爱吃,有这南瓜在,连他花尽心思买来的白米都被冷落了。
两个孩子更是吃得抬不起头来:“南瓜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南瓜。”
徐芳还问:“妈,咱啥时候再去大舅家,上次大舅还说让我们去玩。”
赵建英只得说:“至少得等秋收后,不然秋收那么忙,你大舅妈哪有时间招呼你们。”
孩子吃着香,大人看着却心酸,徐老娘叹气道:“这都是什么日子,以前想吃肉就能吃肉,现在孩子连口南瓜都吃不上。”
“妈——”徐自力制止道。
结果话音未落,外头有人来敲门,倒是把徐老娘吓了一跳,草木皆兵:“不会让人听见了吧?我,我就是随口一说。”
徐自力定了定心思过去开门,结果是邻居。
“自立,你家那南瓜还有吗,我想买……”
邻居顿了顿,解释道:“我想再换点,你家这南瓜真好吃,粉,甜,不管是蒸着吃炒着吃都好,我家小儿子身体不好,胃口也不行,但今天这南瓜他吃了大半碗。”
徐自力一听,让开门:“南瓜是我大舅子送来的,也没几个。”
“那能不能再给我换一个?”
男人咬了咬牙:“我家还有肉票,我拿那个跟你换。”
一听有肉,徐自力也犹豫起来,最后咬牙答应了。
哪知道刚松了这口,原本只是为了缓缓菜色尝尝鲜的邻居,吃了南瓜后纷纷上门想再换点,徐家统共也就六个大南瓜,早晨换掉了一个,中午自家吃了一个,晚上又被换走一个,剩下的他想留着自己吃,现在哪儿还有多余的能给这么多人换。
南瓜引起的风波,赵家父子此时一无所知。
自打赵云清学会祈祷,他们家的饭菜口味一直很好,吃习惯了,一家人也觉得南瓜味道好,但跟平时菜色的区别并不算大。
父子俩手拉着手,又到了那栋小院子外。
还未靠近,赵建国脸色一变,拉着儿子躲进了小巷子。
96.问天
“嘘!”赵建国比了个手势, 暗示儿子不要出声。
赵云清赶紧捂住嘴,探出小脑袋往破院子那边看。
上次他们过来的时候,破院子门口被堆满了东西, 连进出的大门都被堵上了, 吴老头没清理干净,反倒是直接从后头另开了一个门。
可是现在,破院子门口被整理的干干净净, 光洁如新。
这可不是好事儿,以赵建国对吴老头的了解, 他绝对不会干这事儿。
“爸, 里头有声音。”赵云清耳朵动了动, 他的听力比赵建国强。
赵建国皱眉:“阿清,你在这边蹲着,爸爬上去看看。”
说完将背篓反扣,直接压在了赵云清头上,将男孩套了个严严实实。
被笼罩在竹篓里的赵云清抿嘴, 最让他扎心的是,这竹篓足够高,他在里头站着都行。
等赵云清顶开竹篓往外看的时候, 赵建国已经翻上了围墙, 正趴在那边往下头看。
赵云清拧紧眉头,四下环顾, 忽然发现了什么, 背着竹篓朝着那边挪过去。
一个狗洞, 不够大, 但足够让一个小孩钻进脑袋。
父子俩殊途同归,倒是一起看到了院子里的情况。
让人放心的是, 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小葱大蒜都还完完整整,并没被损坏。
让人不放心的是,吴老头站在门口,面前站着三个男人。
“吴先生,您看我们都来了好几次了,您就不能抬抬手,帮我们这一个小忙?”
为首的男人长得胖乎乎的,瞧着还是个好脾气,可眼底的奸猾让人不喜。
吴老头闭着眼睛:“你们来迟了,要是早两年我这眼睛还好着,倒也不是不能帮这个忙,可现在你们也瞧见了,我就是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胖男人皱了皱眉:“以吴先生的能力,一双眼睛哪里挡得住你。”
“你也太高看我了。”
吴老头自嘲笑道:“我要是真有本事,也不会藏到这小地方了此残生。”
“吴先生您自谦了,当年你在北京城的名头谁不知道。”胖男人笑道。
吴老头笑了一声:“我看你比我有本事,我都藏在这疙瘩里了,还能被你找到。”
蓦的,他眉头微微一皱,意识到什么,皱眉道:“罢了,来都来了,想必赶你们也是不走,那就进来说话吧。”
说完他转身进了屋,吴老头没用拐杖,虽然双目视力几乎于无,在屋内行走倒是动作如常,很快就找到了八仙桌,在上首的位置坐下来。
三个男人对视一眼,左边的瘦子低声问:“大哥,他真瞎了,看着不像啊。”
吴老头微微抬头:“是不是真瞎了,你可以来试试。”
“吴先生别生气,我这弟弟粗鲁惯了,向来就是个混账东西,我让他给您赔罪。”
说完拍了一下瘦子的后脑勺。
瘦子满脸不乐意,随意拱了拱手:“吴先生,是我冒犯了。”
吴老头不置可否,睁开双眼,那双白色的眼睛看向胖子:“看来现在让你们走,你们也是不死心,既然如此,那就说说来意吧。”
胖子连忙在左边坐下来,开口就说:“吴先生,当年你曾给我算过一卦,说我祖上有阴德,人到中年就会飞黄腾达,您算的可真准。”
吴老头淡淡道:“你这大老远的过来,总不会是为了道谢。”
胖子讪讪一笑,又说:“您又说,祖上阴德有尽时,让我多做善事,否则子嗣艰难。”
“您又算准了,我这都四十五了,媳妇都换了三个,可连着三个连个蛋都没给我下。”
吴老头只说:“那是你没做善事,不修功德,你的原因,怪不得人家媳妇身上。”
“是是是,我以前不信,可现在也信了。”
胖子没说的是,当年原配一直没怀孕生孩子,他嫌弃的不行,找了个理由就把人给离婚了,可没想到连着三个媳妇,每一个都怀不上,更别提生儿子了。
最让他难堪的是,前面两任媳妇离婚后再嫁,很快就怀孕生子,弄得现在人人都说是他身体有问题,生不出儿子。
第三任媳妇也听说了,如今敢指着他的鼻子骂,根本没结婚前的温柔体贴。
胖子坚持认定自己的身体没问题,他偷偷找医院检查过,确定夫妻俩身体都没事儿。
可偏偏就是没孩子。
一直到年纪上去了,胖子心底才慌起来,想到了当年吴老头的话。
“吴先生,我年轻的时候做事情是冒进了一些,可现在年纪上去了,做事情已经很宽容了,处处都给人留余地,这难道不算好事儿吗?”
他这些鬼话,吴老头是一个字都不信。
但人都已经找上门来,不把他打发走了,吴老头知道自己将不得安宁。
“你把手给我。”
胖子连忙伸出自己的手。
吴老头细细的摸骨,好一会儿才说:“祖上积德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运,可若是后人肆意挥霍,再多的阴德也经不住这么糟蹋。”
“是是是,吴先生您说的是,我这不是在想办法补救,现在出门就做好事,可孩子他就是不来啊。”
吴老头没戳穿他的话,又说:“我这儿有一个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胖子毫不犹豫的选择。
吴老头开口道:“若是没看错,你现在的媳妇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
“什么?”
胖子惊喜的跳起来:“真的吗,她有了?”
“孩子的月份应该还小,但去医院检查的话,也是能确认的。”吴老头说。
胖子欢喜的不能自己,念叨道:“老天爷可算是给我送来个儿子,吴先生,那坏消息是什么?”
吴老头脸色一厉:“你做了太多缺德事,祖上阴德都被你损耗光了,这孩子会生来体弱,难以养大。”
胖子的欢喜僵硬在脸上。
“老头你什么意思,活腻了是不是,信不信老子送你上西天。”
胖子一把拦住弟弟,皱眉道:“吴先生,既然你能算出来,那是不是有法子帮我保住这孩子?”
“不管是什么办法,为了有个孩子养老送终,我都会去做。”
吴老头眉头微动,淡淡开口:“办法早在二十年前,我就已经告诉你了,除此之外,别无二法。”
胖子的脸色有些难看。
“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只是个自身难保的糟老头子,能活多久还是未知数,如果你想求别的办法,那我实在是帮不了你。”
胖子一直盯着吴老头,也没从他脸上看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许久,胖子才起身道:“吴先生,多谢,以后我会照你的话去做,多做善事,只求这孩子能够长大成人。”
吴老头不置可否:“你若能记住今日的话,那孩子便能长大成人。”
胖子似乎松了口气,拱了拱手,又说:“吴先生,我给你带来了一些礼物,还请您一定不要推辞。”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吴先生若是想回北京城,我倒是还能帮上点忙。”
“罢了吧,我都这把老骨头了,不想继续折腾了。”
胖子也没坚持,起身告辞:“吴先生,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还请您保证身体,像您这样泰山北斗似的人物,若是折损在这时候,实在是太可惜了一些。”
“以后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吴先生尽管开口,我必定全力以赴。”
吴老头脸色不动如山,只说了句:“慢走,不送。”
一出门,瘦子便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这老头算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大哥,咱们大老远的过来就为了这么几句屁话啊?”
胖子却很信,皱眉道:“先去邮局拍电报,让你大嫂去医院检查一下,要是真怀上了,那吴老头肯定是有些真本事在手上。”
“他摸你的手还能知道大嫂有没有怀孕,我瞧着咋这么玄乎?”瘦子眼神闪烁了一下。
胖子骂道:“你知道什么,他当年可是——”
说到一半却想到什么,硬生生压下后半句话,还说:“你少招惹他,别看他现在是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手里头指不定有什么法门。”
瘦子被他严肃的样子吓得一个哆嗦。
一会儿反应过来,又说:“咱们先去问问嫂子,嫂子要是怀上了皆大欢喜,要是没有,看我怎么收拾那老头子。”
胖子没反对,显然他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匆匆忙忙的离开,路过小巷子的时候瞥了一眼,只瞧见一个破竹篓,心理记挂着孩子的两人都没在意。
等他们离开后,赵云清连忙顶开竹篓:“爸,你在哪儿?”
“在这儿呢!”赵建国方才趁着他们离开,直接翻进去了,这会儿又跳出来。
父子俩这次走了大门。
“吴叔,你这儿没事吧,我瞧着那两人不像是好人。”赵建国担心的问。
吴老头嗤笑了一声:“得了孩子,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来找我麻烦。”
赵建国一愣:“真有孩子了。”
哪知道吴老头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来:“那胖子注定命中无子,是断子绝孙,无人送终,老来疾苦的命。”
“那您怎么说他媳妇怀上了,等他媳妇去医院一检查真相大白,他们不得回来找你。”
赵建国一听,紧张起来:“吴叔,要不你跟我回金水大队吧,这样就算他们回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你。”
“停停停。”
吴老头按住他:“既然我说他媳妇怀孕了,那就是怀孕了。”
赵建国拧眉:“不是,你不是说他命中无子吗?”
吴老头淡淡道:“他是没有,可他媳妇有。”
“这,这……”赵建国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赵云清倒是听得明明白白,扬起小脑袋问:“吴爷爷,你没见过他媳妇,摸着他的手掌就能知道他媳妇会有孩子吗?”
“嘘,小孩子不能听这些话。”赵建国反应过来,捂住孩子的耳朵。
赵云清顿时囧囧。
吴老头却不在意:“这孩子比你机灵。”
“我虽然没见过他媳妇,却能看出来他注定替人养子,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吴叔,你咋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个。”赵建国头都大了。
赵云清更好奇了,他还以为算命都是骗人的,毕竟命要是都定好了,那人还活什么,直接照着剧本走就是。
带着心思,赵云清伸出自己的手:“吴爷爷,那我呢,我以后有几个孩子。”
赵建国脸色一沉:“云清,别胡闹。”
吴老头伸出手,笑盈盈的,忽然用力一拍他的小手:“玄门中人的规矩,不能给你们小孩算命。”
“为什么?”赵云清不明白。
吴老头只说:“同命不同运,命不能改,但运是能改的,小孩儿的算不准。”
“行了,别说这个,这些都是封建迷信。”
赵建国说着,自己的底气都不是很足,毕竟不久之前,他还带着孩子来“算命”。
吴老头没反驳,只说:“确实是封建迷信,小阿清,你以后要是遇上说可以算命的先生,这十个里头,保准九个都是骗子。”
赵云清就问:“剩下那个呢?”
“剩下那个是个半吊子。”
吴老头笑起来:“真正有本事的人可不敢轻易给人算命,那都是要背因果的。”
“你瞧瞧爷爷这双眼睛,这就是因果报应。”
赵云清抬头,正好瞧见吴老头那双空洞而苍白的眼睛,心底吓了一跳。
他拧起眉头来,很是纠结。
五弊三缺,哪一样他都不想要。
赵建国拿这一大一小没办法,摇了摇头,将南瓜搬出来:“吴叔,这是我们自家种的南瓜,你留着吃。”
“云清,你不是给吴爷爷带了番茄和黄瓜,去给你爷爷洗一个尝尝。”
赵云清一听这话,就知道要支开自己,不情不愿的拿着番茄走开了。
他一走,赵建国才开口:“吴叔,我还是觉得你住在镇上不安全,要不然还是跟我回村子吧。”
吴老头却还是摇头:“我在这儿住习惯了,去金水大队虽然好,可我以什么身份去,去了又住在哪儿?”
“就说是我战友的父亲来投奔,到时候就住我家,我家刚造了新房子,屋子够了。”
赵建国来之前都想好了,让孩子们挤一挤,能给吴老头腾出一个屋子来。
吴老头还是拒绝了:“我这个人脾气古怪,不爱热闹,更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赵建国见他不肯,忽然说:“吴叔,你不是想收我儿子当徒弟吗,你要去了,那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一听这话,吴老头倒是被逗笑了:“赵建国,你还来这一招。”
“以前我看云清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这两天像是改了主意,你瞧他刚才问东问西的,指不定就愿意跟着你学了。”赵建国说。
吴老头想了想,还是摇头:“他想学也可以,但不必跟在我身边。”
“吴叔?”
吴老头只说:“我这个人生来不祥,克父克母克亲,五弊三缺我是一样不少,跟我靠得太近并不是一件好事。”
“吴叔,你是知道的,我不信这个。”
赵建国拧起眉头,又说:“早年你也说我命中无子,注定中年丧妻,老年丧女,你看现在,我儿子也有了,春花也活得好好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有奔头。”
“可见算命这东西不准,信则有不信则无。”
吴老头被这话气得够呛,骂了一句:“你这是沾了阿清的福气,别生在福中不知福。”
赵建国也觉得儿子是个有福气的,但并不妨碍他对玄学一道的怀疑。
“那按你这话,我儿子天生是个有福气的人,那你更应该跟我回去了。”
赵建国分析道:“你想啊,阿清有福气,你跟着他也沾了福气,到时候什么五弊三缺也不能找上门了。”
“你这是歪理。”吴老头笑着摇头。
赵建国却说:“您自己个儿整天弄这些邪乎的东西,现在倒是说我歪理。”
吴老头知道他的关心,暗道自己当年做得最对的事情,就是救了赵建国的性命。
但他仔细思考再三,还是摇头:“现在镇上还算稳当,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你让我再想想。”
不等赵建国反对,他又说:“你放心,真要有危险到了跟前,我肯定包袱款款的去投奔你。”
“那就好。”赵建国也没法逼着他搬家。
赵云清洗好蔬果出来,两人都已经商量完了。
“吴爷爷,你想先吃番茄还是先吃黄瓜?”
吴老头笑着看向他:“番茄吧,吴爷爷年纪大了,爱吃点有味道的。”
“给。”赵云清踮起脚尖,将番茄塞进他手里。
吴老头笑着咬了一口,原本的神色微微一变,又仔仔细细的吃了第二口。
“怎么了,是不是太酸了?”赵建国见他神色不对劲,连忙问道。
吴老头拧起眉头:“你说这是自家种出来的?”
“是啊,就我们家后头那菜园子长的。”
赵建国笑道:“今年那菜园子长得可好了,大丰收,吃都吃不完,要是地里头的庄稼也这么争气就好了。”
赵云清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暗道自己的私心太明显,地里头的庄稼明显比不上自家的菜园子,毕竟他就是赵家人。
吴老头没再多问什么,一口接着一口吃完了那个番茄,连流淌到指尖的汁水都没放过。
吃完之后,他吐出一口气:“舒坦。”
“吴爷爷你爱吃番茄吗,那我再给你送,我家还有好多呢。”赵云清仰头道。
吴老头笑了笑,忽然说了句:“建国,你再给我去洗几个。”
赵建国一愣,这不是他刚才用来打发孩子的招数吗,咋还直接使在他身上了。
但他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站起身,直接把整个小竹篓都拎着走了。
赵云清眨巴着大眼睛,疑惑的看向吴老头。
特意把他爸给支走,吴爷爷要跟他说什么话?
赵云清一下子兴奋起来,心底不断的猜测着。
吴老头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云清,番茄好吃吗?”
“好吃的,我很喜欢。”比他上辈子吃过的番茄好吃了不知多少倍。
经过他祝福的菜园子里,就连他讨厌吃的茄子都好吃起来,大姐蒸茄子的时候,他能直接吃一大碗。
吴老头笑起来:“孩子,爷爷接下来的话你也许听不太懂,但你一定要记住。”
赵云清点了点头,又想到他看不见,开口说:“吴爷爷您说,我急着呢。”
“万事万物,自有规律,就连江河湖海里的水,也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吴老头似乎回想起自己的当年,叹息道:“年轻的时候,总以为人定胜天,只有到了一定年纪才知道,命就是命,破不了,改不了,逆不了。”
赵云清听得云里雾里,奇怪的问:“可是吴爷爷,上次你不是说我破了我爸的命吗?”
“所以吴爷爷才更加担心。”
吴老头叹息道:“你是个好孩子,天生带着福运而来,能让身边的人都过得顺风顺水,可福运就如同一个池子,用的多了,你自己就少了。”
赵云清瞪大眼睛:【三七,我的精神海会枯竭吗?】
【会。】
【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会枯竭,他肯定不能浪费去祝福蔬菜啊。
【如果你不修炼增强精神海,以现在的使用强度,大概只能用一亿年。】
赵云清知道自己被系统再一次涮了,在心底竖起中指:【臭三七,回去再跟你算账。】
开口就是活泼可爱:“吴爷爷放心,我的福运可多了,我乐意给爸爸妈妈哥哥姐姐用。”
吴老头一听更担心了,他怕这孩子无知无惧,将来后悔也晚了。
就像是刚才那胖子,当年仗着祖上阴德肆无忌惮,如今悔之晚矣,他就算做再多的好事,也偿还不了自己欠下的孽债。
“话不能这么说,给别人用了,你自己就没了。”吴老头又说。
赵云清眼珠子一转,不放过这送上门来的机会。
“吴爷爷,既然怕变少,那我想办法把他变多不就好了?”
赵云清看着他问:“吴爷爷,怎么样让这东西变多,是要做好事吗?”
孩子跳跃而异想天开的想法,让吴老头啼笑皆非,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跟赵建国一样是个犟种,压根听不进去他的劝告。
吴老头再一想,要让一个孩子自控也是极难的事情,若赵云清真的听话,岂不是变成他最为不屑的那种,生性冷漠,没有良心的人。
这么想着,吴老头一时两难。
倒是赵云清的话让他有了另一个主意。
吴老头的手一动,抓住了孩子的小手。
“你说的对,倒是还有一个办法,不过孩子,你可吃得了这个苦头?”
97.拖拉机
赵云清迎着他的视线, 即使知道他看不见,也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有啥苦头是他赵云清吃不消的。
吴老头笑了笑,在他耳边念了一段话。
“记住了吗?”
赵云清不太明白, 重复了一遍, 一字不差。
吴老头听了直叹气:“要是你早生几年该多好,生不逢时啊。”
“吴爷爷,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我听不太明白。”
好歹是经历过高等教育的人,但听起来云里雾里, 就跟天书似的。
“听不明白就对了, 等你回家之后, 记得每日第一缕阳光落下时要起来,对着东边默念九次。”
“日落时分也是一样,对着西边默念几次,如此循环往复,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一直到你心领神会,顿悟开悟为止。”
赵云清不明觉厉, 然后歪了歪脑袋:“吴爷爷, 如果没顿悟,我岂不是跟神经病一样?”
吴老头一愣, 拍了一下他的额头:“所以才让你默念, 没让你大声念。”
赵云清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又问:“吴爷爷, 那你念过吗?有效果不?”
吴老头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你还小, 若能记住今天的话,也许未来不可限量。”
赵云清追着问:“不用配合姿势吗,就像我爸常在家练的军体拳一样。”
吴老头笑而不语。
等赵云清问的急了,他才盈盈回答:“若有所得,一切你自己就知道了,若无所得,等你长大了也就忘却脑后。”
赵云清拧起小眉头,觉得这老头有点坏,说了半天都是废话,不会是忽悠他年纪小吧。
光念口号,就跟邪什么教似的,赵云清很怀疑这东西的效果。
【三七,你知道这段文字吗?】
【宿主,三七是星际电子产物,并不知道当前原始位面的玄学法则,不过你可以试试,三七并未从他身上感知到恶意。】
赵云清一听也是,不就是念九遍,他就当背诵九九乘法表了。
他还想要追问几句,赵建国却回来了。
赵建国不但洗了番茄和黄瓜,还找了个盘子装了,直接放到了两人跟前。
“说了这么久渴不渴,吴叔,来,再吃一根黄瓜。”
吴老头拒绝:“我不爱吃黄瓜。”
“那我吃。”赵建国拿起一根咔嚓一口,清新的黄瓜味顿时弥漫出来。
吴老头闻着味道不错:“你给我半根。”
赵建国就掰了一半递给他:“我家的黄瓜跟别人家的不一样,味道清甜。”
吴老头尝了一口,评价道:“果然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那你还不乐意去。”赵建国无奈的看着他。
吴老头笑了笑,吃完了黄瓜就赶他们回去:“时间也不早了,不耽误你们赶路,往后你也少来,若是真的有事儿,我会托人送信过去。”
“你在这儿也没朋友,能托谁?”赵建国疑惑的问。
吴老头只说:“自然有可以托付的人。”
赵建国拿他没办法,只得背起竹篓,结果一看,里头装得满满当当,全是刚才那胖子和瘦子带来的“礼物。”
“吴叔,你咋把这东西放我竹篓里了,你留着自己吃。”
吴老头却按住他的手:“让你带回去就带回去,这些补品我老头子可吃不得,吃了也消化不了,倒不如让孩子们吃了。”
“你要是不肯收,那把南瓜带走,我不吃你的南瓜。”
他就是一犟脾气,犟起来赵建国也拿他没办法。
最后赵建国还是背着一竹篓的东西离开了,就连赵云清的小竹篓也装了一包饼干。
父子俩离开后,小院子很快就安静下来。
吴老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安静,只是偶尔心底也觉得孤单。
他将躺椅搬到了院子里,拿起一个番茄啃起来,嘴角带着笑容:“还是番茄更好吃,黄瓜再好吃也一股怪味。”
说完,晃了晃摇椅,吴老头抬头看着天光,依稀能感受到今天是个好天气。
“也许那孩子真的能练出个跟脚来,我当年没有的福气,如今还能传给后人。”
不知道过去多久,门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吴老头没起身,等人走到了跟前,他才抬头问:“有消息了?”
“吴先生算的没错,我家那口子可算是怀上了。”
胖子不但回来了,还给拉来一车粮食,米面都有,甚至还有一大块肉。
“吴先生,这些东西还请你收下,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吴老头淡淡道:“该告诉你的我都已经手了,你再来也没用。”
胖子连连点头,却说:“我知道吴先生这几年遭了难,但您手里头应该还有护身符平安扣之类的东西吧。”
“吴先生,我发誓从明天,不,从今天开始就当个好人,做好事,可我那未出生的孩子是无辜的,我就想为他求一个平安。”
“等着。”
吴老头起身走进屋子,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块石头。
“这是老夫手里头最后一块平安玉,既然你这么有心,就带走吧。”
胖子脸色一喜,伸手就要接过。
吴老头却没给他:“既然你信这个,就得守规矩。”
“瞧我,把这重要的事情忘了。”
胖子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包来,沉甸甸的厚实。
吴老头接过红包,才把平安玉放到他手中。
肉疼的换来了平安玉,胖子这才带着人离开。
人一走,吴老头就嗤笑一声,他哪里还有什么平安玉,唯一带过来的东西已经送给了赵云清,刚才那块是在后院捡到的碎石头罢了。
想起平安扣,吴老头皱了皱眉,刚才那孩子还带着吗?
可惜赵建国父子俩走得太早,要不然这粮食也让他带走一些,他一个老头子哪儿吃得了那么多,放坏了太可惜。
回家路上,赵建国拉着儿子的手,脸色严肃:“刚才吴爷爷跟你说什么了?”
赵云清抬头看他:“爸,你支开我跟吴爷爷说悄悄话,我也没问你俩说了什么呀。”
“我是你爸,我是怕你误入歧途。”赵建国板着脸。
赵云清就问他:“那吴爷爷是歧途吗?”
赵建国顿时牙酸,暗道自打上了学,这孩子越来越不好糊弄了,给他来举一反三这一套。
赵云清笑嘻嘻的说:“爸你放心,我机灵着呢,绝对不会违法乱纪,再说了,你不信我一个孩子,总得相信吴爷爷吧,他又不是坏人。”
“你吴爷爷当然不是坏人,但……”
赵建国迎着孩子亮晶晶的眼神,也不好说吴老爷子的过去,只能生硬的转开话题:“累不累,要不要爸抱着你走?”
“不累。”
赵建国又问:“那你饿不饿,饿的话先吃一块饼干垫垫。”
“也不饿,我吃的很撑。”赵云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至今还是圆鼓鼓的。
“我想回家跟姐姐们一起吃。”
赵建国不问了,叹气道:“咱家只给送了一个大南瓜,结果吴叔倒是还了两箩筐。”
这么一看,他可占大便宜了。
“爸,我看吴爷爷很喜欢吃咱家种的菜,以后你多给他送几趟。”赵云清表示。
赵建国答应了,但想着马上就秋收了,他怕也抽不出那个时间来。
父子俩到了家,家里头只有赵娟娟和吴秀在。
“咋就你们俩?”
赵娟娟连忙上前借过竹篓:“妈下地干活了,媛媛他们出去玩了。”
“里头是你姑和爸的朋友送的吃的,你收拾收拾,留着大家一起吃。”
赵建国喝了口水,直接就往地里头去了,他虽然是大队长,但缺了半天也得扣工分,剩下这半天还得继续干活。
赵娟娟提着竹篓觉得挺重,还以为是什么蔬菜,结果打开后吓了一跳。
“咋这么多?”
吴秀一看,也惊讶道:“饼干、桃酥、麦乳精,居然还有芝麻糊。”
“这都是咱姑姑给的?”赵媛媛咋舌,姑姑这是发财了
赵云清连忙解释:“不是,这包饼干是姑姑给的,其他都是爸爸的朋友送的。”
“咱爸这是啥朋友啊,这么大方。”赵娟娟忍不住有些担心。
赵云清笑道:“特别好的朋友,姐,爸爸做事你还不放心,咱快收起来吧,等他们回来咱们再一起吃。”
“这可都是好东西,我给收起来。”
赵娟娟很会藏东西,将一箩筐的东西收拾的整整齐齐。
赵建国一路到了地里头,很快就瞧见了王春花正卖力干活。
“春花,你歇一歇喝口水,我来吧。”
他接过妻子的活儿。
王春花抬头,笑着说:“回来啦,你来回走多累,我自己能干。”
“哎呦喂,你们两口子多大年纪了,还这么肉麻。”隔壁王婶取笑道。
赵建国将水塞进她手中,接过出头就直接干起来。
旁边李永红瞧见了,有些酸溜溜的看向自家男人:“你瞧瞧,大哥多会体谅人。”
结果赵建设直接回:“你要喝水就自己去喝,多大人了,喝水还要我请啊。”
李永红气得要死,哼哼了两声,又朝着赵建国喊了一声:“大哥,你家那南瓜还有不,妈昨天吃了说好吃,还想再吃几个。”
王春花放下水杯,心底不快,口中还是说:“几个南瓜又不值钱,妈爱吃你就多拿几个去。”
赵建国抬头,还说:“今天建英还给了一包饼干,待会儿我让孩子一块儿送过去,给妈当零嘴吃。”
一听还有饼干,李永红的眼睛都亮了。
王婶叹息道:“你们兄弟俩都孝顺,得了你们这俩好儿子,你们妈这后半辈子可算是享福喽。”
李永红撇了撇嘴,暗道指不定赵建英给了多少好东西,结果就给老娘一包饼干就得了好名声,她家这大哥精明的很。
赵建国压根不在意弟媳妇的想法,干了一天的活儿,他看着日子差不多了,下工时就通知秋收得开始了。
一提秋收,社员们脸上都露出几分喜色,累归累,但今年的稻子长得也好,只要大丰收,家家户户都能吃饱饭。
虽说今年他们大队过得还不错,没听说谁家挨饿,可能吃大米饭,谁家想吃红薯饭。
也就是今年天气好,赵建国想让稻子多长长,这样产量能更好一些,所以才拖了几天,回来路上,他瞧见隔壁大队已经开始抢收了。
“大哥,那拖拉机啥时候来?”赵建设连忙问,他可是学过开拖拉机的。
赵建国就说:“申请已经打上去了,明天你跟红新一起跑一趟,把车开回来。”
“既然你们三个人都学会了开拖拉机,咱们秋收也不是一天两天,就三个人排个班轮流着来。”
唯一的铁娘子林大招刚要抗议,一听这话也不反对了。
反正她还是拖拉机手就行。
约定了此事,社员们才各自回家吃饭。
赵建国扛着锄头,路上便跟王春花提了提朋友送了点东西的事情。
王春花还以为是一包饼干,再多就是一块肉,谁知道回家一看傻眼了。
“建国,你这啥朋友,送的东西也太多了,我收着都觉得手烫。”
里头甚至还有一袋十斤的面粉,雪白雪白的,一看就是优等活,平时想买都买不到。
“你放心,都是正经来路,只管敞开了吃就是。”
赵建国解释不来,只这么说。
王春花一听,果然也没追求,她心底是信自家男人的:“行,正好秋收马上就开始了,咱家也得吃好点。”
“娟娟,面粉你看着每天用一些,其他的就轮流着吃,每天晚上大家都吃一点,这些都是补品,吃了对身体好。”
赵娟娟连连点头。
“这么多,咱家估计连肉都不用买了。”王春花笑着说。
赵云清一听肉,支棱起来:“妈,不用花钱卖肉,山上的野猪会自己送上门来。”
“野猪是你喊几声就能送上门的啊。”
王春花教训道:“而且野猪多危险,妈上次不是说过了,以后你们要是再遇上野猪赶紧跑,咱家有买肉的钱,犯不着拿命去拼。”
赵云清遗憾的低下头。
赵媛媛戳了戳弟弟的胳膊,比了个口型:咱俩去。
“媛媛,你要敢带着你弟弟胡闹,看我不收拾你。”王春花立刻逮住了女儿。
赵媛媛瑟缩了一下,对弟弟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王春花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说:“明天你们跟在我身边,不许乱跑,就在我屁股后头捡稻穗。”
秋收一开始,小学就放假了,毕竟不少孩子都得回家干活,学校的老师也得下地干活。
赵云清的计划彻底被打破,只能耷拉着脑袋答应了。
陆川见他不高兴,还安慰道:“弟弟想吃肉的话咱就买,野猪是很危险的,它獠牙这么长,撞一下可是会要人命的。”
赵云清幽幽道:“你不懂。”
陆川一头雾水,他咋不懂了,不就是想吃肉吗,正好他姐,未来姐夫也得下地干农活,凑了凑肉票打算买肉,到时候他给赵家带一些回来,让弟弟解解馋。
赵云清抬头望着天空,这会儿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他正要默念口诀,但一想不对,吴老头没说是从早上开始,还是从晚上开始。
赵云清有些苦恼的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决定明天早上再开始,毕竟一日之计在于晨。
决定好之后,赵云清愉快的爬上了床,呼呼大睡起来。
第二天一早,赵云清是被外头拖拉机震耳欲聋的声音吵醒的。
迷迷糊糊的爬起来一看,得,天都亮了,练习口诀的时间不得不往后再推一天。
“弟弟,你再睡一会儿吧。”陆川从外头进来,瞧见他起床还劝道。
“我醒了。”
赵云清很想立刻爬起来,但小孩儿的身体拖后腿,衣服穿到一半,眼皮子就开始打架。
“要是困就再睡一会儿。”陆川瞧他这样,十分心疼。
“不,我已经醒了。”赵云清坚持道。
结果扣子都扣错了,陆川看不下去,直接伸手帮他整理好衣服,要不是洗脸的冷水刺激,让赵云清彻底醒过来,他还要帮忙洗脸。
“小川哥哥,我可以自己来。”赵云清立马拒绝。
怪不得吴老头一副他吃不了苦的表情,小孩儿的身体实在是太困了。
抬头看了看已经大亮的天空,赵云清这才意识到要在第一缕阳光洒落的时候起床,对他这个四岁小孩而言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弟弟你咋了,一大清早就皱着眉头。”赵媛媛瞧见他不高兴,奇怪的问。
“我没事。”赵云清自然不会诉说自己的苦恼。
陆川还帮忙解释:“应该是没吃东西,书上说人早上睡醒了没吃东西的时候,就是会不高兴的。”
“那给你,赶紧吃,吃了咱们下地干活去。”
吃了个鸡蛋,赵云清心情好多了,不就是起早吗,他身体虽然才四岁,但精神并不是,还就不信战胜不了身体的本能。
打起精神来,赵云清又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孩儿了。
“弟弟走路怎么跟鸭子似的。”赵媛媛推了推身边的大姐,取笑道。
“嘘,他听见要哭的。”赵娟娟劝道。
赵媛媛嘻嘻一笑,快步走上去:“弟弟,等秋收完了我再带你上山玩,到时候咱们打野猪去,正好过年吃。”
“媛媛,别撺掇弟弟上山,妈知道了要揍你,再说了,咱们大队今年养的猪已经很肥了,年底可以杀猪吃。”赵娟娟阻止道。
“那点肉哪里够吃。”赵媛媛嘟囔着。
正好这时候赵国庆冒出来:“你们咋还在这儿,赶紧走,咱们去看拖拉机。”
几个孩子加快脚步,很快就瞧见了拖拉机,过了一年多,那拖拉机看着还是赞新赞新的,被擦得油光程亮。
赵建设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扯着嗓门喊:“都让让,都让让,小孩子别靠的太近,待会儿卷车轮子底下去了。”
“爸,让我上去过把瘾。”赵国庆上去就喊。
赵建设没好气的骂道:“要不你爬老子头上去过瘾。”
“这是要干活的,谁耽误了干活可是要扣工分的,赶紧让开。”
可大人还好一些,凑热闹的孩子赶都赶不走,最后还是赵建设下来,直接拎着孩子们的耳朵骂了一顿,小孩子才一哄而散。
赵国庆还在忿忿不平:“我爸可真小气,去年陈书记都让我们过瘾了,他偏不答应。”
“那不一样,今天拖拉机可是要干活的。”赵娟娟回答。
没能看热闹,几个孩子该下地干活的干活,该捡稻穗的捡稻穗,忙起来累得很,倒是没心思继续闹腾了。
王春花怕他们乱跑,拘着孩子就在屁股后头跟着,不许他们跑远了。
李永红看着撇嘴:“大嫂,虽说你家三个姑娘,云清年纪也小,但你也不能管得这么紧啊,瞧瞧,云清白净的都像个姑娘了。”
“看着是像个姑娘,但跟国庆一样皮,我要是不看着点他能上山打老虎。”王春花知道怎么对付妯娌。
李永红果然不高兴了:“国庆淘气都是有原因的,就说去年他还给咱们大队打了一头大野猪,啧,那味道,我现在还想着呢。”
赵云清一听,立刻看着他妈。
王春花瞪了他一眼,叮嘱:“干活去。”
那就是不行了,赵云清十分遗憾,抬头看了看山脚下,暗道野猪胆子再大,也不能冲到地里头来吧。
“孩子咋都在这儿呢?”赵老娘找人一直找到了这边来。
“奶,你咋来了?”赵老娘身体不大好,吃不消做重体力活,自打两个儿子长大后,她就不再下地了,只在家干点家务活。
赵老娘笑道:“秋收累身体,春花,你家不是有很多南瓜吗,我想着做一些南瓜饼放着,这东西放的住,等饿了往嘴里头一塞就是,方便。”
王春花一听也赞同,她这婆婆别的不说,做饭的手艺一等一。
“妈,我家里还有点面粉,你一块儿用了吧。”
怕婆婆用的太多,她又叮嘱女儿:“娟娟,跟你奶一道儿去,她不知道放哪儿了。”
赵娟娟立刻懂了,点了点头跟上。
李永红一听还有这好事,立刻喊:“妈,那你多做点,让我家建设也沾沾光。”
“大嫂,你可别小气啊,要是你家南瓜吃没了,就来我家拿,我家还有呢。”
王春花可不信她这客气话,但既然婆婆都开口了,她也只是笑:“几个南瓜而已。”
听着他们南瓜来,南瓜去的,王婶奇怪的问:“咋地,春花家的南瓜更好吃啊?”
“等他们奶奶做好了南瓜饼,你尝一个就知道了。”王春花笑道。
王婶一听,立刻点头:“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秋收的活儿重,社员们习惯了这样高强度的活儿,干活的时候还能说说笑笑两句。
可知青那边却吃不消了,孙志几个是经历过一次,好歹习惯了一些。
新来的那一批知青都还没适应平时农活的强度,一下子开始秋收,累得脸色发白,眼前发黑,一个个动摇西晃的。
将心比心,孙志也体谅他们的难处,倒是也愿意教他们。
只是他好心好意搭了把手,倒是有人直接顺杆儿往上爬。
98.南瓜饼
“阿志哥, 这镰刀到底要怎么拿?”徐璐娇滴滴的喊道。
孙志瞥了她一眼,耐着性子做了示范:“你看手放这里,然后镰刀要这么拿, 手抓着稻子的位置往上点, 不然容易割刀手。”
“什么,还会割到手啊,我好害怕啊。”徐璐哭丧着脸, 眼巴巴的看着孙志。
孙志无奈:“你小心点就不会,瞧瞧, 大队里七八岁的孩子都不会割到手。”
徐璐噘起嘴巴, 一脸委屈的样子:“我以前哪儿干过这个啊, 阿志哥,你看着稻子太割手了,刚下地我就觉得浑身发痒。”
说着还扯起袖子让他看。
“你瞧瞧,我胳膊上都红了一片,还有我的手都快肿起来了, 大队长也不知道照顾照顾我们新来的知青,哪有一上来就让我们割稻子的。”
孙志脸都黑了:“徐知青,你是个女同志, 这样不妥当, 再说了,咱俩没那么熟, 请你叫我孙知青。”
“大队长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 咱们都是好手好脚的, 难不成你要去跟老弱病残抢轻松的活, 就算你能开这个扣,大队长也不会答应。”
“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
徐璐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脸色一僵,讪讪道:“你跟阿明哥都姓孙,我喊孙知青的话,谁知道是在喊你,还是喊他呀。”
“喊谁都一样。”
孙志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女知青就没打算好好干活,他索性走到另一头张萱萱身边。
“萱萱,累不累,要不你歇一会儿我帮你干。”
张萱萱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自己能行。”
孙志连忙解释:“你都瞧见了,我可没搭理她。”
张萱萱抿了嘴角:“搭不搭理是你自己的事情,干嘛跟我说。”
“怎么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你是我未来媳妇,那我不得为你守身如玉。”孙志急了。
张萱萱终于笑了,骂了一句德行。
“哎,我来我来,我那边都干完了。”孙志抢过她手里头的镰刀,硬是把活儿抢过去。
张萱萱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次没阻止。
孙明瞧见了,故意问:“哥,你干完了来帮我呗,你瞧我还有这么多呢。”
“你一大男人自己干,丢不丢人。”孙志头也不抬的骂了回去。
孙明笑嘻嘻的说:“有些人有了媳妇忘了弟弟,啧。”
孙志毫不在意,还说:“羡慕啊,羡慕你自己找一个去,我不拦着。”
还指了指不远处的徐璐:“喏,那边有个在等着你去帮忙。”
孙明差点没跳起来,连声反驳:“人家可瞧不上我,哥,你再这样我可要说你小时候的糗事了,张知青,你知道我哥小时候……”
徐璐就站在不远处的稻田里,隐约听见孙志三人嘻嘻哈哈的声音,干活的同时还有力气说说笑笑,可把她气得够呛。
跺了跺脚,徐璐恶狠狠的瞪了眼张萱萱,暗骂这女人长得普普通通,晒得黑漆漆的,一副乡下农妇的架势,偏孙志还当个宝儿。
一想到张萱萱在知青所不给她面子,徐璐就想给她个下马威,偏孙志也把她当做隐形人。
“徐知青,赶紧干活吧,不然拖累了大家的进度,待会儿大队长可要骂人了。”苗曼曼长相秀美,瞧着不像是能干活的样儿,适应的倒是比她强。
徐璐挂下脸,看向苗曼曼,眼神一闪,靠近她身边问:“蔓蔓,你在老乡家里住着还习惯吗?”
“挺好的,老黑叔一家很照顾我。”
提起老黑叔夫妻,苗曼曼脸色放松,显然跟他们相处的还不错。
“真的假的,我看大队的社员都抠搜的很,你就是脾气太软了,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反抗。”
徐璐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架势:“曼曼,你得自己支棱起来,他们每个月拿着咱们知青的补贴呢,就该好好养着咱们,要不然这钱不是白给他们了?”
苗曼曼脾气好,性子软,但她并不傻,哪能听不出徐璐话里话外的挑拨。
她冷下脸来:“人跟人相处都是将心比心,算计来算计去的,这辈子活着多没意思。”
徐璐被她噎了一句,冷哼道:“是是是,你清高,到时候被人坑了可别找我哭。”
苗曼曼懒得搭理她,埋头继续干活。
一会儿,又有男知青找过来:“曼曼,我那边干完了,我来帮你吧。”
“不用,我自己能行。”苗曼曼一口回绝了。
男知青支支吾吾的不肯离开,一下又一下的偷看苗曼曼。
“李知青,曼曼不需要,我这儿需要,要不你来帮帮忙。”徐璐笑嘻嘻的说。
男知青愣了愣,瞧着苗曼曼不说话。
苗曼曼可懒得搭理他们的官司,继续埋头干活,一会儿功夫,倒是陆续来了两个男知青,还有两个大队的社员,都是想来帮她干活的。
无一例外,苗曼曼都严词拒绝,只顾自己低头干活。
徐璐羡慕嫉妒的很,脸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幕。
“不干活凑在这儿干什么呢,都给我回去干活。”赵建国也瞧见了,冷着脸过来骂道。
大队长亲自盯着,一群人赶紧散了,各自回去干活。
赵建国这才满意,看了看几个知青的活儿,皱起眉头来:“徐知青你瞧瞧其他几个女知青的,再瞧瞧你自己的,怎么还有心思在这边唠嗑说话呢?”
“大队长,我已经很努力了,你瞧瞧我的手都磨破了。”徐璐苦着脸举起自己的手,差点没怼到赵建国跟前来。
赵建国拧着眉头,铁面无私:“这我可不管,反正活儿没干完就扣工分。”
丢下这话,赵建国直接转身走了,他也得干活,没闲工夫跟她唠嗑。
徐璐黑着脸,看着那长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稻田,只觉得眼前这日子没法过了。
“瞧,还是咱大队长最厉害。”孙志笑着说了句。
张萱萱摇了摇头,叹气道:“来都来了,不适应能怎么办,迟早的事儿。”
“算了,不说她,小川呢,今天怎么不见他过来?”孙志奇怪的问。
陆川这孩子早熟的很,虽然年纪小,但每次下地干活总跟着张萱萱忙前忙后,有他在,张萱萱总能轻松不少。
张萱萱笑起来:“赵家奶奶说要做南瓜饼,把孩子们都带回家了,我让他跟着回去了。”
“南瓜饼啊……”孙志也有些嘴馋,他可太久没吃过点心了。
张萱萱低声道:“小川还说待会儿给咱们送,咱们也能尝一尝。”
“老是吃大队长家的也不好,我那边还有一个橘子罐头,待会儿让小川带回去。”
“行。”
陆川确实是跟着赵家孩子一块儿回家了,赵老娘知道他的身份,并没多在意。
“奶,这是面粉。”一到家,赵娟娟就把面粉拿了出来,这是昨晚上她装在小罐子里的,就一斤左右的样子。
赵老娘一看:“这面粉可真白。”
“做南瓜饼最好是用糯米粉,可惜现在没条件,只能用这种面粉了,最后出来的味道会差点。”
赵老娘将面粉放好,开始使唤孩子:“娟娟,媛媛,你们去洗几个南瓜出来,南瓜去皮去瓤,秀秀妙妙去烧火,待会儿蒸南瓜。”
“奶,我呢,我干什么?”赵云清连忙问。
赵老娘看了看他那个头,说:“你去把南瓜瓤里头的南瓜子捡出来,待会儿奶炒南瓜子给你们吃。”
赵云清得了任务,立刻跟着两个姐姐跑。
陆川也看向赵老娘,赵老娘就说:“你去搬点柴火进来,今天要烧很久,怕不够用。”
于是几个孩子分工明确,赵老娘瞧着很是满意,一个都没闲着。
偌大的南瓜被冲洗干净后,赵娟娟咔嚓一刀,直接分成了两半,赵媛媛就掏出里头的瓜瓤来扔到小脸盆里。
赵云清就坐在小板凳上等着,瞧见瓜瓤就开始捡南瓜子,南瓜子白白胖胖的,伸手一挤就能落下,只是他一双小手都被染成了白色。
吧唧吧唧,还挺解压。
赵老娘提着菜刀,咔咔咔几刀下去,直接把南瓜皮削掉,她下刀飞快,很快南瓜就变成了薄薄的南瓜片。
装满了一个蒸板,隔着水蒸了十分钟左右,南瓜就已经熟透了。
赵老娘又把南瓜倒进海碗里头:“得趁热把南瓜捣成泥,冷了就不好弄了。”
赵云清伸长脖子看,惊讶的问:“奶,不会烫手吗?”
赵老娘徒手就把蒸板搬出来了,都不带眨眼的。
“奶都干习惯了,你看这手上都是厚厚的老茧,所以不怕烫。”赵老娘解释了一句,又叮嘱孙女,“你们年纪小,皮肤也嫩,干活的时候得垫个抹布,不然会烫的起泡。”
赵娟娟连忙点头,在家她做饭最多,知道烫手的厉害。
赵老娘手底下力气大,说话的功夫,南瓜就捣烂成泥了,她又开始往里头加面粉,还说:“蒸南瓜的时候就有水,所以和面不用另外加水。”
她揉着面团:“你们瞧,到面团不沾手就行了,面粉也别加太多,这东西贵,咱们是吃南瓜饼,不是吃白面饼。”
瞧得出来,她是有心教孩子们做菜干活。
赵娟娟几个也学的很认真,就连平时总耐不住性子的赵媛媛,这会儿也全神贯注。
揉均匀了,赵老娘将变成黄色的面团放进碗里头,往上面盖了一层纱布。
“奶,这得醒多久?”
“一刻钟就差不多了。”
赵老娘估摸着时间,等差不多了,伸手一捏就说成了。
赵云清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问:“奶,为啥这样就成了,我看着都差不多。”
“里头官司大着呢,你姐学会就成了,你一个男娃娃就等吃现成的,不用学。”赵老娘笑着说了句。
赵云清有些不乐意,还说:“凭什么因为我是男孩子就不能学,奶,你不能剥夺我学习的权利。”
“这小傻子,让你等着吃还不乐意。”赵老娘听了直摇头。
赵媛媛笑嘻嘻道:“奶,你可别听他的,弟弟啥都会,就是不会做饭,每次都帮倒忙。”
“我没有帮倒忙。”赵云清为自己辩解,是他的身体太小,不是他精神的错。
只是他现在满手黄色的汁水,衣服上都沾上了一点,小脸还花了,说这话一点公信力都没有。
赵老娘笑起来:“不是不让你学,是这男女都分工明确,你们男的力气大,就去干外头那些需要力气的活儿,我们女人力气小,就留在家里干这些不花力气的活儿。”
“要是里里外外都让男人干,那不得累死。”
赵娟娟很赞同,倒是赵媛媛说了句:“我妈不也得下地。”
“那你瞧瞧地里头最重最累的活,不都是让男人上,女人哪儿吃得消。”
赵老娘自有自己的一套主意,还说:“你们以后找婆家也得看仔细了,当家的男人是懒汉的千万不能找,他要是懒了,你们就得顶上去,哪儿吃得消。”
说话的时候,赵老娘的手就一直没闲着。
“要是家里有红豆绿豆芸豆就好了,还能给南瓜饼加个馅料,不过你们家这南瓜确实是甜,不加糖肯定也好吃。”
她想了想,又蒸了一个南瓜,这次的南瓜泥没和面,打算当夹心。
很快,赵老娘将面团分成一个个小揪揪,搓揉成小团子后用力一压,就成了南瓜饼。
她喜欢用手指按,这样成型的南瓜饼上还有三个手指印,看起来就像是花纹一样好看。
赵娟娟姐妹几个也会,只是她们做出来的南瓜饼不均匀,大大小小的。
赵老娘都不用任何工具,每一个南瓜饼的大小都刚刚好,就像是用尺子丈量过一样。
她先做了有南瓜夹心的,剩下的全做成了实心的南瓜饼。
第一锅直接上去蒸了,很快屋子里就弥漫着南瓜饼的味道。
赵老娘又洗干净另一个铁锅,往里头倒了一点菜油,是真的只有一点点,抹了抹铁锅后直接开始往上面贴南瓜饼。
“咱们菜油虽然多,但也经不住吃,南瓜饼不吃油,一点就够了。”
“不过这时候得勤快点,你得盯着这饼子,不然很容易烤焦了。”
赵老娘一边教导,一边开始翻饼子给几个孙女看:“瞧,这样就差不多了,直接反面继续煎,一定要用小火,不然大火外头一下子就烤焦了,里头却还是生的。”
赵娟娟还能听着,其他孩子这会儿都听不进去了,一个劲的吸鼻子。
“奶,好了没有,好香啊。”赵云清也不捡南瓜子了,跑过来盯着铁锅看。
煎出来的南瓜饼看着黄灿灿的,可太诱人了。
“小馋猫。”
赵老娘笑骂了一句,却夹了一个南瓜饼出来:“小心点,烫。”
她放到了旁边的盘子里,没敢直接递给孩子。
赵云清看着那南瓜饼,歪着头张嘴去咬,果然烫嘴的很,但也好吃,煎过的南瓜饼又香又脆,一口咬下去外焦里嫩,香的让人停不下来。
“好吃,太好吃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南瓜饼。”
赵媛媛取笑道:“弟弟每次夸好吃就这两句台词,都不带换的。”
“奶,我也想吃。”赵妙妙咬着手指怯怯的说,她还记得赵老娘脾气不好。
赵老娘瞥了眼几个孩子,直接又夹了几个出来:“一人一个,慢点吃。”
“奶,你也吃,可香啦。”赵云清享受的眯起眼睛,口中还不忘记献殷勤。
赵老娘也没客气,自己夹了一个尝了尝,评价道:“这南瓜是好,吃着还有点甜味,南瓜味也十足。”
正吃着呢,赵国庆从外头冲进来,瞧见这场景就委屈的喊:“奶,你们吃南瓜饼咋不叫我啊?”
赵老娘直接骂回去:“你整天跑得不见人影,吃个饼子还得我三催四请啊?”
“国庆哥,给你吃。”赵云清贡献出自己的那一块,他才咬了两口。
赵国庆半点不嫌弃,他直接上手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点头:“真好吃,比蒸的南瓜还要好吃。”
“那当然,往里头加了白面的。”
赵老娘瞪了他一眼,又给小孙子夹了一块:“阿清你自己吃,别管这东西,他就是属猪八戒的,干活儿的时候总是不见人影,吃的时候就冒出来了。”
赵国庆被骂习惯了,不痛不痒,还嘿嘿直笑:“奶,你要我干啥就直说呗,我还能不听你的。”
赵老娘一看,小孙子吃得文文气气,小口小口,眼睛都弯起来像俩个小月牙,还会甜甜的夸她,让她一起吃,让她觉得这功夫没白花。
大孙子倒好,说他租八戒都是夸他,那狼吞虎咽的都不带嚼,总让赵老娘觉得做饭下功夫,做花样都是多余的,给他一锅端也都能祸祸。
“奶,还有吗,真好吃,我还没吃饱。”正想着呢,赵国庆已经吃完了他那个,他也不嫌烫嘴。
赵老娘忍住抽他一下的冲动:“吃吃吃,就知道吃,南瓜饼是给你当饭吃的啊。”
赵国庆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回家一趟,把我屋里头那盒子饼干带过来,把你俩妹妹也喊过来一起吃。”赵老娘又说。
“行,我这就去,马上回来。”赵国庆一听,撒丫子就跑。
赵娟娟都没来得及叫住他:“奶,你把饼干拿回来做什么?”
赵老娘这才笑道:“再给你们做一个好吃的。”
赵云清期待起来,很快,他就知道什么是好吃的。
这盒饼干还是赵建英送给他们,赵建国送给自家老娘吃的,是用纸袋子装的圆形饼干,香葱味的,上面还撒着芝麻粒。
赵老娘打开蒸锅,里头的南瓜饼都已经熟透了,她熟练的捡出来放在一边放凉,又单独留出几个热乎的南瓜饼。
她直接将饼干贴在了南瓜饼上,南瓜饼跟饼干一起放进了油锅里继续煎。
赵云清瞪大眼睛:“还能这样?”
“奶也是第一次做,待会儿做好了你尝尝味道好不好。”赵老娘笑着说。
也就是去年收成好,今年眼瞧着收成也不错,她才又有心思开始折腾吃的。
“奶做的肯定好吃,我奶做饭就没有不好吃的,您就是有那个天分,是厨艺上的天才。”赵云清小嘴叭叭叭,可会哄人了。
赵老娘被哄得乐呵呵的,干起活儿来都有劲了。
赵国庆只惦记着吃的,他偷拿了一个蒸熟的南瓜饼尝了尝,觉得味道也不错,糯叽叽的,虽然没有煎出来的那么好吃,但别有一番风味,软糯香甜。
赵婷婷两个还是头一次吃到南瓜饼,两双眼睛都亮晶晶的,嘴角都带着笑容。
家里孩子多,大人也多,赵老娘估摸着花销,不敢都用菜油来煎,大部分南瓜饼都上了蒸板。
刚蒸出来的南瓜饼软软糯糯,过一会儿凉透了外皮就硬了起来,嚼起来特别费劲,但越嚼越香,很适合当零嘴。
这东西也填肚子,吃一个南瓜饼,再喝几口水,干活都不累了。
赵云清吃完自己的那块南瓜饼,就问:“奶,我想给爸妈送几个南瓜饼去。”
赵老娘一听这话就高兴,觉得这孩子有孝心,知道惦记着爸妈,谁家的老人会不喜欢孝顺孩子呢。
“去吧,拿刚煎出来的,这个好吃。”
赵娟娟赶紧拿了个竹篮子过来,往里头垫了布,想了想放了四个南瓜饼:“爸妈一人一个,让二叔二婶也尝尝。”
“那就多拿几个,要不然旁边人瞧着没得吃也尴尬。”
赵老娘又往里头放了几个:“吃不完就带回来,这东西也不能多吃,吃多了撑肚子。”
赵云清就挎着小竹篮送南瓜饼去了,到了地头上,果然瞧见他爸妈正干活呢。
“爸,妈,奶做了南瓜饼,你们快过来歇一歇,尝一尝。”
赵建国夫妻还没说话,王婶先羡慕起来:“哎呦喂,你家这儿子可真孝顺,自己吃了还知道惦记着爸妈。”
王春花哈哈一笑:“嫂子,你也来一个尝尝鲜。”
“那中,我就占你一个便宜。”
王春花打开一看,里头南瓜饼果然不少,一个个金灿灿的特别招人喜欢。
看数量就知道不只有他们夫妻俩的份儿,老二家也都算上了,她拿出来分了分,一会儿功夫就都吃上了。
李永红吃着还堵不上嘴:“这可真香,加了白面吧?是不是还放了糖,还用油煎过了,大嫂你家日子如今可真富裕了,他奶在我家可不敢这么造。”
王春花瞥了她一眼:“可不是,妈来我家才使劲造。”
一听这话,李永红讪讪不说话了,毕竟吃别人的嘴短,她还指望婆婆从大哥家划拉东西。
在场的人都是看破不说破,王婶一个劲的夸:“是好吃,婶子这手艺简直没的说,哎,现在想起来我还惦记着公社食堂那阵子,但凡是婶子做的饭就是比别人的好吃。”
“可不是,都是南瓜,我家可做不出这味儿来。”
“大队长和建设两兄弟也是有福气,有个这么会做饭的亲妈。”
“我可太羡慕了,春花永红你们俩也有福气,有个这么会做饭的婆婆,回家就等着吃就行了。”
王春花跟李永红对视一眼,都笑了笑没说话。
赵建国吃着南瓜饼也呵呵笑,他妈平时可不耐烦折腾吃的,更懒得给他们兄弟做好吃的,亲儿子都这样,更别提媳妇了,从小到大也就妹妹建英吃过几次“细活儿”。
“我给你二叔送去,你赶紧回家吧,不然南瓜饼都被他们吃完了。”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赵建国拿走了最后一块南瓜饼。
赵云清又提着竹篮往家里头走,半路上觉得太晒了,索性就把菜篮子顶在头上当帽子使。
等他到了家,赵国庆就喊:“弟弟你可算回来了,新的南瓜饼做好了,奶非得等你回来才让吃,你快来啊。”
赵云清加快脚步,很快就瞧见了桌上那盘金灿灿,夹着饼干的南瓜饼。
99.野猪来了
“阿清回来啦, 快过来尝尝。”赵老娘和蔼可亲的招手,脸上都是笑盈盈的。
赵国庆嘀咕道:“刚才那么凶,奶现在就喜欢弟弟。”
“弟弟可爱听话还懂事, 哪像你, 吃啥啥不够,干啥啥不行。”赵媛媛吐槽道。
赵国庆委屈了一秒钟,又立刻跟上去:“奶, 阿清回来了,那我们也可以一起吃了吗?”
“国庆啊, 你都吃了三个南瓜饼了, 还没饱?”赵老娘倒也不是苛待大孙子, 实在是有些担心他的肚子。
赵国庆头一仰:“没饱,我能吃三十个。”
“三十个还不得把肚子撑破了。”赵媛媛哈哈大笑起来。
赵老娘喊他们:“都过来排好队。”
南瓜饼做了不少,但饼干有限,统共才做了十个。
“拿着,去旁边坐下来慢慢吃。”赵老娘笑着给了小孙子一个。
家里孩子多, 等她发完一圈儿,原本放的满满当当的盘子都空了大半,只留下孤零零的一个。
就那一个, 留给谁都不合适, 赵老娘索性自己拿了坐下来。
结果刚坐下来呢,就瞧见赵国庆盯着自己看, 她忍不住骂了句:“咋地, 你奶我忙活了一下午还不能吃一口了?”
赵国庆莫名其妙的挨骂, 连忙说:“奶你爱吃就吃呗, 为啥骂我?”
“奶,一个够吗, 要是不够的话我的也给你吃。”赵云清开口道,还举起自己手里头的南瓜饼。
他刚才吃了一个煎的,现在也不饿,最主要是制止他奶骂人。
果然一听这话,赵老娘又笑了:“奶吃这一口就够了,都快吃吧,凉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赵云清点了点头,一口咬下去,外面的饼干发出清脆的咔嚓声,饼干重新煎烤后更加的焦香酥脆,又带着一股子葱香味,里面的南瓜饼却是香甜口的,两种味道相互融合在了一起,显得越发好吃。
不贪嘴的赵云清都忍不住连着吃了好几口,其他孩子哪吃过这样的好东西,更是吃得抬不起头来。
赵国庆吃得快,三俩口就没了,他回味着南瓜饼的美味,看向了身边的姐妹。
“娣娣,你吃得了吗,吃不下大哥帮你吃。”
赵娣娣立刻捧住自己的南瓜饼舔了几口:“我吃得了。”
赵国庆很是遗憾,又看向另外两个小的。
结果他还没开口呢,陆川就说话了:“国庆,你要不够这半块给你,别跟弟弟妹妹要,他们肯定吃能完。”
“陆川,你可真是我好兄弟。”赵国庆高兴起来,伸手就要接过去。
“惯的你,真是没出息。”赵老娘拧起眉头,拿着筷子就是用力一抽,直接把他的手指打了回去。
赵国庆委屈不已:“是他要给我的,奶,你怎么不讲道理。”
陆川也说:“赵奶奶,是我不爱吃这个,不关国庆的事儿。”
瞧瞧人家孩子多有颜色,货比货得扔。
赵老娘恨铁不成钢,瞪了他一眼,起身进厨房又端了一盘子蒸南瓜饼出来:“吃得下就继续吃,可别撑着,到时候吃的肚子疼你妈还得找我事儿。”
赵国庆一看,又高兴起来,还评价道:“蒸出来的也好吃,就是少了点油水。”
“要油水让你妈多买几斤肉就成,哪有南瓜饼吃出油水来的。”赵老娘又说。
赵国庆记吃不记打,又说:“奶,你让我妈买呗,不然她总是抠抠搜搜的,每次就那么点肉,都不够我一个人吃。”
“我老了,说话多了就招人烦。”赵老娘啃着自己的南瓜饼,心底觉得这味道也不错,可惜既要面粉,又要油和饼干,平时可不敢这么造。
不过今年倒是可以跟老大说说,今年的糯米收上来之后家里多留点,糯米的味道可比大米好多了,过年做年糕,汤圆都顶好。
赵国庆讪讪一笑,挤到了赵云清身边:“弟弟,你想吃肉吗?”
赵云清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赵国庆在他耳边嘀咕:“大队养的猪不到年底不会杀,但咱们山上有野猪啊,要是能再打到一头野猪,咱就能敞开了吃肉了。”
“你想敞开了吃肉吗?”
赵云清可太想了,红烧肉,红烧猪蹄,梅干菜扣肉,滋溜,连嘴巴里的南瓜饼都没那么香了,南瓜饼虽然好,可惜不是红烧肉。
“要不咱们……”
话音未落,赵媛媛挤进一个脑袋,耷拉着眉毛:“不行,我妈说了,要是我们敢偷偷溜上山,她会拿竹条抽,抽到我们屁股都肿起来,得趴着睡觉那种。”
赵国庆被她描述的画面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他可是真真切切挨过打的。
“国庆,你吃饭为啥摸屁股,这孩子太邋遢了,一点都不讲究。”赵老娘瞧见了他的动作。
赵国庆把剩下的半块南瓜饼塞进嘴巴,嚼吧嚼吧:“反正是我自己吃,我不嫌弃自己。”
赵老娘嘴角都耷拉下来了,很想拿起筷子再给他一下。
“南瓜饼就先晾着,等凉透了就放起来,这东西能多放几天,让你爸妈带着干活吃。”
赵老娘吃完自己的那块,起身收拾收拾,就带着一竹篮的南瓜饼回去了,这是给老二夫妻带的。
赵婷婷跟赵娣娣也跟着回家,她们得回家帮忙做饭。
赵娟娟瞧见了,但没阻拦,毕竟以前她奶会直接带走大半,现在已经好多了。
趁着赵娟娟赵媛媛姐妹俩开始收拾东西做饭,赵国庆不怕死的撺掇孩子:“弟弟,咱去山上看看呗,就算没有野猪,有个野鸡野鸭野蛋也好啊。”
陆川皱起眉头来:“你想去就自己去,为啥一定要拉着弟弟?”
赵国庆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我都去了好几回了,连根毛都没瞧见。”
“那你带弟弟就能瞧见了?”陆川奇怪的问。
赵国庆压低声音:“你不知道,弟弟的运气可好了,每次我带着他上山都能有收获,有时候是鸡蛋,有时候是野鸡,有时候是兔子,最厉害的一次是一头大野猪。”
“陆川,你姐也吃过那头大野猪呢,虽然味道骚了点,但肉管够,那段时间我都敞开了大口吃肉。”
陆川听得更迷糊了:“你能不能打到东西,跟弟弟有啥关系。”
“哎呀你不懂,反正去过一次你就知道了。”
赵国庆见四下无人,比了比手势,显得特别贼:“我弟是这个,年画上的善财童子。”
陆川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
“你别不信,试过一次就知道啦。”
赵国庆见他不相信,着急的说:“上次发大水捉鱼你忘记了吗,别人都是抓住小鱼,我弟一去就逮住一条特别大的,十几斤。”
陆川想了想,反问:“是弟弟生病那次吗?”
一提起生病,赵国庆顿时讪讪,闷声闷气道:“生病那就是刘五一害得,跟鱼有啥关系。”
陆川觉得赵国庆想吃肉都想疯了,这不都胡说八道了。
他转头看向赵云清,小孩儿还坐在桌边啃南瓜饼呢,他特别珍惜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抓着南瓜饼,吃的嘴角油汪汪的,显得特别乖。
我得保护好弟弟,不能让赵国庆带着漫山遍野的跑,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陆川下定了决心。
啃着南瓜饼的赵云清没听见他堂哥的声音,他还在啃南瓜饼,不得不说这东西好吃是好吃,可啃起来实在是太费劲了。
尤其是里面的南瓜饼凉了之后,咬一口要嚼好久,赵云清觉得自己像一只在啃磨牙棒的小狗崽子。
说了半天,陆川不动如山,像一尊门神一样堵着,赵国庆顿时泄气。
赵国庆一屁股坐下来:“阿清,真的不去吗?难道你不想吃肉了?”
“我妈说了好多遍了,我不能去。”
赵云清叹气,他也想吃肉,但他不想被妈妈压在门口,剥了裤子,压在膝盖上打。
一想到那个画面,赵云清一个哆嗦,简直太可怕了。
赵国庆可太发愁了,幽幽叹了口气坐下来,长吁短叹道:“看来今年我是跟野猪没缘分了。”
说着还看了眼弟弟,说:“要是咱们大队里也有野猪就好了,这样既不用上山,咱们还能吃上肉。”
“大口大口的吃肉,油滋滋的红烧肉,一口下去肥肉就在嘴巴里头化开来,那精肉也炖的软烂,我还喜欢往里头放土豆,土豆吸饱了汤汁,味道比肉还好。”
滋溜。
几个小孩不约而同的吸溜了一下口水。
赵云清磨着牙,也说:“是啊,要是野猪跑到山下来就好了,不用咱们出手,爸妈他们肯定就能把它逮住,来一只,杀一只,来一窝,杀一窝。”
“要肥的,肥肉多能熬猪油渣,熬得香脆,往上面撒一点点盐巴,滋溜。”赵建国咽下口水。
赵妙妙吸溜着口水,跟着说:“我喜欢放糖,白糖红糖都可以,吃起来甜滋滋的。”
赵云清觉得他可以一半吃甜的,一半吃咸的,美滋滋。
吃腻了就再来一个番茄,或者黄瓜,一定快活似神仙。
距离上次吃肉都已经一个月了,虽然赵家没短了吃喝,但赵云清还是觉得自己这小身板里的油水都消失了。
陆川的馋虫也被带了起来,他忍不住说:“小猪也好吃,你们吃过烤乳猪吗,几个月大的小猪仔直接架在火上烤着吃,小猪的肉更嫩,外皮烤的脆脆的,撒点椒盐就更美了,比烤鸭还要好吃。”
“我没吃过烤鸭。”赵国庆遗憾的舔了舔嘴角。
赵云清看了眼陆川,说:“那就再来几只小猪,大肥猪带着小猪一块儿下山,都被咱们逮住了,到时候爱吃大猪吃大猪,爱吃小猪就吃小猪。”
赵媛媛从厨房出来,打破他们的美梦:“做啥美梦呢,咱们大队秋收动静这么大,野猪又不是傻,怎么可能往山下跑。”
“再说了,这时候山里头吃的多的是,它们下山做什么,偷稻子吃啊?”
赵国庆不乐意:“我们想想怎么了,不让上山,还不让我想想了。”
赵云清笑着说:“说不定就是想偷稻子吃,然后被咱们一锅端了。”
一直到赵建国夫妻下工回来,赵云清还在念叨着野猪的事情。
赵建国一听,拍着脑袋道:“早知道从镇上割一块肉,也给孩子们解解馋。”
王春花也说:“别急,过两天我去镇上割肉。”
赵云清捧着饭碗,因为下午南瓜饼吃多了,他这会儿吃不下:“但是野猪不要钱,也不要票。”
“咱儿子还挺会过日子。”王春花被逗笑了。
笑够了又叮嘱:“野猪是不要钱,但要命,咱们隔壁大队以前有个猎户,靠着打猎的手艺三天两头能吃上肉,结果怎么着,在山上遇上了野猪,被顶得肠子都掉出来了,当场就断气了。”
赵云清怀疑他妈在吓唬他,但没有证据。
王春花是真担心这孩子太虎,又说:“反正不准随便往山里头跑,你要是敢去招惹野猪,不管有没有打到,老娘都要揍得你屁股开花。”
顿了顿,还补了句:“就在大门口扒了裤子打,让大家伙都来瞧你。”
一听这话,赵云清赶紧低头吃饭,放弃了上山的念头。
吃完饭等孩子回屋,赵建国劝道:“男孩子淘气点没啥,你别老拘着他们。”
“阿清年纪小,虎起来我都怕。”
王春花又说:“我又不是真的要打他,就是吓唬吓唬他,你瞧着吧,那孩子特别要脸,最怕被扒了裤子打屁股。”
赵建国笑起来:“那倒是,这么点的年纪,还挺要脸。”
“这个像你。”王春花评价。
赵建国摇头:“我小时候可不怕挨打,那时候我妈打我,手臂粗的棍子都打断了,我头都没低一下。”
“咱妈做饭是真好吃,但打我的时候下手也是真狠,幸好我从小皮厚,她打就让她打。”
“你还挺得意。”王春花听了直摇头,暗道云清是不像,赵国庆倒是像了个十成十,挨打都成了家常便饭了。
赵云清爬上床打算睡觉的时候猛然记起来,他还没念过口诀呢。
他拍了一下额头,叮嘱自己明早一定要起来记住。
陆川瞧着他这样,还以为他想吃肉,安慰道:“过几天我姐也会去买肉,到时候我让他多买点。”
“我不是想吃肉。”赵云清为自己解释。
陆川点头:“对,是我馋肉了,我想吃。”
这是解释不清了,赵云清幽幽叹了口气,然后吃饱喝足,立刻开始打瞌睡,将野猪的事情抛到脑后。
【三七,明早日出前叫醒我。】
【我是你的闹钟吗?】
【你说你除了整天贪图精神力还有点啥用,我这是给你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
【你在cpu我。】
【干不干?】
【一颗精神力。】
【再见,以后别想再从我这儿要到一丝一毫。】
【干干干,宿主,系统为您提供闹钟服务,免费的呦。】
【早这样不就好了。】赵云清翻了个身,很快速睡熟了。
第二天清早,赵云清从暴躁中醒来,任由谁睡得香喷喷的时候,闹钟循环播放男高音都受不了这个折磨。
【你就说我准不准时吧。】
赵云清抱着被子生了一会儿胖气,觉得不能浪费了已经遭受的折磨,撑着身体爬了起来。
这次他学乖了,偷偷的从床尾往下爬,这样不会惊醒身边的陆川。
等他走到院子里,天上的第一缕晨光刚刚落下。
赵云清气沉丹田,开始默念,日光落到小孩儿的脸上,给他白白净净的脸庞戴上了一层金光。
玄之又玄的口诀盘旋在脑中,赵云清念得有些漫不经心,甚至想着念完了赶紧回去睡一个回笼觉。
哪知道下一刻,突变横生。
第一缕晨光如同受到了牵引,从星空之中落下,如明月入怀,直接进入了赵云清的身体之内。
天地万物之间,在这一刻像是受到了感召,发出欢喜的呼唤。
赵云清只觉得自己浸泡在母体的羊水之中,无比的舒服,又无比的安全,身体快速的发育着,被忽略依旧的渴望得到了满足。
他去看那山,不再是山,去看那水,也不再是水。
徜徉在世间万物之间的快乐,让他有一瞬间的迷失。
半晌,赵云清才苏醒过来,想起方才“玄幻”的感受,赵云清猛地皱起来眉头。
他往院子里看,山分明还是山,水也依旧是水,连院子里的杂草都跟昨晚上一模一样,一切似乎变了,又完全没有变化。
“刚才那是什么?”
【宿主,以人类的解释,你顿悟了。】
赵云清瞪大眼睛:“顿悟,这么容易?”
【你不是一直夸自己是气运之子,福星再世,看来这个小世界确实很偏爱你。】
三七甚至在心底嘀咕,这哪里是偏爱,根本就是上赶着当舔狗了,啧,这个小世界的意志比他想象的更加没有下限。
不过再一想赵云清不经意间为小世界做的一切,三七又很能理解。
舔狗怎么了,小世界得到的是实实在在的实惠。
赵云清这么厚的脸皮,这会儿也有些汗颜,想了想走进厨房,打开水缸的盖子照镜子。
【宿主,你在干什么?】
【照镜子。】
【你照镜子干什么?】
【我想看看顿悟之后自己有没有变化,比如闪闪发光之类的。】
这个自然是没有的,看起来跟昨晚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赵云清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笑着自夸:“啧,我长得可真可爱,怪不得大家都这么喜欢我。”
【宿主,你脸皮越来越厚了。】
“谢谢夸奖。”
赵云清感受了一下,除了方才那神乎其神的感觉之外,精神海没变化,他的身体也没变化,大概这口诀得长时间修炼才行。
他愉快的放下这个问题,打算回屋睡一个回笼觉。
“弟弟,你怎么在这里?”
赵娟娟正打算做早饭呢,结果进来一看,她弟弟正对着水缸。
赵云清被抓了个正着,只得想了个借口:“我,我饿了。”
赵娟娟叹气:“昨天晚上你吃得少,是该饿了,等着。”
她迅速的点了火,热了锅,先在锅里头热了个南瓜饼递给他:“吃吧。”
“大姐,我来帮你烧火吧。”赵云清叼着南瓜饼,很是不好意思。
“不用,早上没多少活,我都做习惯了。”
即使她这么说,赵云清也不好意思心安理得的吃完南瓜饼继续睡,索性一边啃饼子,一边坚持帮忙烧火。
赵娟娟手脚麻利的淘米煮粥,因为秋收活儿重,米粥也烧得分外厚实,昨天王春花就说过了,他们家的大米还够,所以没往里头放多少番薯。
除此之外,南瓜饼也得热一热,这个更加填肚子。
很快,屋里头响起其他人的声音,赵建国夫妻俩都起来了。
一看今天烧火的是赵云清,王春花惊讶道:“阿清咋这么早?”
“弟弟昨晚吃得少饿醒了,我给他热了个南瓜饼。”
王春花顿时心疼,还说:“回头拿点饼干什么的放你屋子里,饿了就吃,小孩子正在长身体,饿了可不行。”
赵云清羞红了脸,接受了家人的关心。
很快孩子们也跟着起床,热闹的一天正式开始。
昨天孩子们都没怎么下地,今天肯定是不能偷懒了,从大到小都跟着王春花一道儿走了。
因为有拖拉机帮忙,金水大队秋收的速度比往年都快,但拖拉机也有一个坏处,有些地方开不进去,还得靠人力。
赵云清跟赵妙妙依旧负责捡稻穗,王春花见他们还算听话,没让他们一直跟在屁股后头,但也不许他们走太远。
俩小孩干活认真,干了一个又一个的工分。
干得累了,饿了,就从口袋里掏出南瓜饼来,喝一口水吃一口南瓜饼,喷香。
一起捡稻穗的孩子都看馋了,想上来蹭一口,但都被赵妙妙瞪走了,只能往家跑,看来是去找吃的了。
赵妙妙还叮嘱弟弟:“南瓜饼可是用了白面的,咱自己吃,别给他们。”
赵云清点头答应,他又不傻。
吃完了,赵妙妙一边干活,一边忍不住问:“弟弟,你说咱们今年还能吃到野猪吗?”
除了赵国庆,就她最惦记野猪。
赵云清想了想,点头说:“肯定能,指不定待会儿他们自己就跑下山了。”
赵妙妙一听就笑了:“一头大野猪,十头小野猪,够咱们大队吃一个秋收。”
赵云清应和道:“最好现在就来,咱动作快点今天就能吃上。”
赵妙妙被逗得哈哈大笑,忽然,她脸色一变:“弟弟,你别动!”
这一幕赵云清似曾相识,他竖起耳朵,听见身后传来吭哧吭哧的声音。
100.不要瞎许愿
随着哼哧吭哧的声音, 赵云清一低头,就瞧见一头小野猪胆大包天,居然在啃他的口袋, 那里头还装着半个南瓜饼, 是赵云清装在兜里头,等着肚子饿了就吃。
赵云清眨巴了一下眼睛,心底奇怪:“这里怎么会有小野猪?”
难不成是他太想要吃猪肉了, 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长大后的野猪糙的很,小野猪倒是还算眉清目秀, 赵云清下意识的把它抱起来。
赵妙妙都要被这么虎的弟弟吓死, 掐着声音喊:“弟弟你快把它放下, 往我这边跑。”
听她这么一喊,赵云清意识到不对劲,猛地往后看去,正瞧见母猪那猩红的眼睛。
庞大的野猪踩着稻子,正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带着难言的愤怒。
“快跑。”
赵云清来不及反应,撒丫子就跑,母猪一下子被激怒了, 咆哮一声朝着他们追过来。
赵妙妙都吓哭了, 一边跑一边喊:“爸,快救我, 有野猪追我们。”
赵云清抱着那头小野猪, 扔也不是, 抱着也不是, 只一个劲往前跑。
他是想吃猪肉,但真不想再被野猪追一次, 更别提这一次的野猪更凶悍,眼看着就要追上他。
野猪的动静这么大,很快周围干活的大人都听见了,纷纷惊呼起来:“有野猪。”
“野猪下山了。”
“野猪咋会跑到田里头来。”
“快救人啊。”
这么大的一头野猪,要是踩一脚孩子的命都没了。
王春花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的就要往这边冲,赵建国的动作比他更快:“云清,妙妙,往左边跑。”
他自己却扛着出头当头迎上去,直接给了那野猪一锤。
当头一棒,野猪被砸得顿了顿,赵建国趁着这功夫,一手拎起一个孩子就跑。
野猪却很快恢复过来,皮糙肉厚的,那一锄头压根没伤到它,却把它彻底激怒。
咆哮一声,野猪盯着赵建国就追,那一往无前的架势凶狠的要命。
“都愣着干什么,这可是猪肉!”孙志大喊一声,用力将镰刀砸过去,可惜没仍准。
这话一说,社员们纷纷动手,都是来地里头干活的,拿镰刀的用镰刀,拿锄头的用锄头,纷纷朝着野猪招呼,可他们都不敢近身,毕竟野猪来一下,成年人也吃不消。
很快他们就发现,不管自己怎么攻击,那野猪像是认准了赵建国父子三人,拼命的往前追,对其他人的攻击不管不顾。
赵建国一手抱着一个孩子跑,任由他体力健壮也吃不消,可他不敢停下,野猪就在身后。
“弟弟,快把小猪仔扔掉。”陆川也赶过来了,一看赵云清还好抓着一只小野猪。
赵云清猛地醒悟,连忙将那小野猪扔了,小野猪也是皮糙肉厚,掉在地上打了个滚,哼唧了两声没受伤,反倒是生气的追上来。
这下可好,母猪没放过他们,一大一小就盯着他们追。
王春花连声喊道:“大家伙儿快想想办法,帮帮我家建国,这眼看着就要追上了。”
“让开,都让开。”
却是孙明扛着一根大竹竿过来,朝着野猪就是一阵乱打,偏偏那野猪咆哮一声,直接把竹竿给咬成了两截,继续追着赵建国撵。
赵云清趴在他爸的肩头往后看,那大野猪眼睛猩红,像是跟他有仇似的。
“快滚开!”赵云清捏紧拳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精神力。
下一刻,原本一路狂奔的野猪顿了顿,似乎脚脖子歪了一下。
赵云清暗道有用,再接再厉。
情况乱成一团,无人注意那个趴在赵建国肩头的孩子,赵云清那双平时总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这一瞬间变得漆黑如墨,带着蛊惑人心的可怕。
愤怒的母猪忽然失去了方向,怒吼着到处咆哮,吓得社员们纷纷后退。
下一刻,母猪似乎找到了目标,呼啸着飞奔而去,一头撞在了村口那颗大樟树上。
哐当一声,母猪轰然倒地。
赵建国累得瘫倒在地,却还是下意识的护住两个孩子:“你俩没事吧?”
“我没事。”赵妙妙胆大的很,还冒出脑袋问,“野猪死了吗?”
赵云清也连连点头,心底很是愧疚,一定是他昨晚瞎许愿,所以才让理应藏在深山老林的野猪拖家带口的下山散步。
“爸,对不起。”赵云清羞愧的低下脑袋。
赵建国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傻孩子,这哪儿能怪你。”
赵云清更愧疚了,他爸不知道内情。
“建国,你跟孩子都没事吧?”王春花追上来问,见他们都完完整整的才松了口气,又伸手去看赵建国的腿。
赵建国笑道:“我没事,腿上的老毛病很久没发作了。”
“那就好,刚才可吓死我了,这野猪咋在这时候往山下跑,幸好人多,不然可就危险了。”
赵建国爬起来:“建设,红新,你们几个拿上叉子,咱过去看看那头大野猪。”
“好嘞。”
刚才社员们都吓得半死,这会儿瞧野猪躺地上不动了,一个个心思又活络起来。
这哪里是野猪,这就是送上门的肉啊。
几个人怕野猪还没死,拿着叉子按住它庞大的身躯,小心翼翼的靠近。
“好像还没死,但晕过去了。”
赵建国赶紧招呼人:“赶紧绑起来,不然它闹起来咱们可制不住。”
社员们七手八脚的将野猪牢牢捆住,直接给它吊在了大樟树上,这会儿一个个兴奋的很:“大队长,咱啥时候杀野猪吃?”
野猪都送上门了,自然是要吃下肚子的。
赵建国手一挥:“老黑叔,又得麻烦你了,我挑几个手脚勤快的社员留下,其他人继续干活,老黑叔你把这野猪收拾出来,干完活晚上就分肉。”
一听这话,社员们都欢呼起来。
老黑叔笑道:“大队长放心,这活儿我保准干的明明白白。”
赵建国又说:“那就辛苦你了,今天就给老黑叔记一个全工分,大家没意见吧。”
关乎到今天能不能吃到肉,自然没有人有意见。
“爸,还有小野猪。”赵云清想起刚才扔掉的野猪来。
赵建国一听也是,赶紧让人去找。
这会儿他才看到刚才那一亩田里头的稻子几乎都毁了,看着是被野猪踩踏的,不过幸好要收割了,虽然麻烦了点,但稻子割下来还能吃。
社员们都在可惜稻子,很快寻找到的收获就让他们不再可惜。
藏在稻田里的野猪崽子并不只有那一头,陆陆续续的,社员们在稻田里,山脚下,田沟里,居然找到了十头小野猪。
一头头都被养得肥嘟嘟的,一看就好吃。
这会儿都被捆住了,小野猪哼唧哼唧的还挺凶,一个社员不注意被啃了一口,手上弄得全是血。
“大哥,这小猪咋办,养着吗?”赵建设提着一头小野猪问。
赵建国也有些心动,每年大队里能领导的猪苗都是有限制的,如果这小野猪能养活,那年底能多分多少肉。
“老黑叔,你懂这个,这小猪能养吗?”
老黑叔看了直摇头:“我看玄,野猪跟家猪不一样,这没经过驯化,凶倒也罢了,它关不住,养在家里容易死。”
“才这么点大,浑身都没有几两肉,现在吃了多可惜。”孙志说。
赵云清觉得别人养不活,他肯定能养活,拉了拉他爸的手指:“爸,我想养小猪。”
“要不咱试试看,如果养不活就宰了吃,只要养多养活一段日子,不提长肉,咱们隔一段时间杀一头,也比一起杀了好。”
毕竟现在天气还热,肉是放不住的,家家户户也没那么多盐巴腌制。
老黑叔一听觉得也行:“可以先试试,养不活就杀了。”
“爸,你交给我养吧,我觉得自己跟这头小猪特别有缘分。”赵云清立刻喊,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他总得补偿补偿。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忽然感到背后一凉。
赵云清暗道不妙,连忙往赵建国身后躲,哪知道慢了一步,被王春花一把拧住耳朵。
“赵云清,老娘出门前怎么交代的,那么大一头野猪追着你,你还抱着那小猪不放。”
回过神来,又气又急的王春花教训儿子:“到底是吃肉重要,还是性命重要,就你这小身板都不够人家母猪一口的。”
“妈,我知道错了,我也不是故意的,爸你快救我。”
赵云清捂住脸,耳朵不疼,可满村人都在看笑话呢,他可太丢人了。
赵建国连忙护住儿子:“春花,儿子也不是故意的,他哪儿知道不能抱小猪。”
“他虎的很,要不那母猪咋一直追着他不放。”王春花是真后怕,一想到那母猪的架势,她吓得心肝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赵云清没法解释,毕竟野猪就是冲着他来的,只能乖乖认错:“妈,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每次认错倒是快的很,知错不改是吧。”王春花却已经看透他的招数。
赵娟娟也护着弟弟:“妈,你不让弟弟上山,他也没上山,野猪自己跑下来哪能怪他呀。”
“是呀,是野猪自己忽然跑出来的。”赵妙妙也说。
王春花也没真的下狠手,揉了揉儿子耳朵,又叮嘱:“以后瞧见这猪跑远点,我看你就是跟野猪犯冲。”
“知道了。”赵云清吸了吸鼻子。
等大发雌威的大伯母离开,赵国庆才敢靠过来,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大伯母以前多温柔,说话都轻声细语的,现在咋跟我妈一样动不动就要打孩子。”
赵云清揉着耳朵:“我妈也是为了我好。”
赵国庆也提了一嘴,随后兴奋的喊:“弟弟,你可太神了,说有野猪就有野猪,说有小猪就有小猪,我刚数过了,整整十只小野猪,够咱们吃到过年了。”
赵云清眨巴了一下眼睛,才意识到事情有点大条。
“国庆,别这么说。”
陆川止住赵国庆的兴奋,低声道:“你这么说让别人怎么想,现在都打破封建迷信了,你想看弟弟被抓走□□吗?”
这话吓得赵国庆一个哆嗦:“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陆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运气这种事情虚无缥缈,看不见,抓不住,这次只是咱们大队运气好罢了,跟弟弟有啥关系。”
“可是……”赵国庆心底认定了弟弟的神奇。
“没有可是。”
陆川笑着暗示:“国庆,有些事情咱们自家人知道就好,没必要到处嚷嚷,你说是不是?”
“你说得对,弟弟是我弟弟,不是别人的弟弟。”赵国庆一下子同意了。
陆川笑了笑:“老黑叔开始杀猪了,要不要过去看看?”
“当然要,可惜刚才我离得远,要不然我肯定就打死第二头野猪了。”
赵国庆一下子被带偏了,兴冲冲的往杀猪的地方跑。
老黑叔瞧着几个孩子过来,还笑着打趣:“你们敢看杀猪啊,别到时候晚上做噩梦尿床,你们爸妈可得来找我算账。”
赵国庆昂头挺胸:“我才不会尿床。”
又回头体贴的说:“阿清,你年纪还小,要不别看了,不然尿床怎么办?”
赵云清觉得自己收到了侮辱:“我早就不尿床了。”
赵国庆难得体贴:“我相信你,如果今天晚上你的床湿了,肯定是陆川干的。”
陆川抬头看向他,一脸无语。
于是三个孩子都留了下来,老黑叔哈哈一笑,然后拿起自己的杀猪刀,利落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很快撞晕的野猪哀嚎一声,就变成了死猪。
血糊糊的画面,赵云清忍不住撇开头。
下一刻,有一双温暖的手捂住他的眼睛,陆川低声道:“我也不爱看这个,走,咱们去田里头干活吧。”
两人手拉着手走了,赵国庆正看得津津有味呢,一回头两人都不见了,顿时生气:“咋都跑了,也不知道喊我一声,太不讲义气了。”
赵云清拉着陆川的手慢慢走,忍不住抬头去看他。
“看我做什么?”陆川笑着问。
赵云清觉得他很古怪:“小川哥哥,你都不好奇吗?”
“你是阿清,也是我弟弟,其他的都不重要。”
陆川笑着矮下身,看着他的眼睛:“我爷爷曾经说过,人生在世要学会糊涂,任何事情看得太清,太较真,都不是好事情。”
“弟弟,你还小,不用考虑那么多,你要做的是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长大。”
赵云清愣了愣,又露出几分古怪:“小川哥哥,你自己也是小孩,为啥说话的语气跟我爸一样。”
“当然是因为我早熟。”陆川笑道。
赵云清对他哄小孩的说法很是不满,但毫无办法。
等他回到田里头的时候,那块被压住压趴下的稻田已经收割完毕,倒是没有损失多少。
社员们一个个都乐呵呵的,毕竟就算有损失,那么多野猪肉也补上了。
赵云清忍不住也有些期盼,那可是猪肉,现在这年头谁不想吃猪肉。
秋收的时候为了赶时间,社员们经常一干就到大晚上,抹黑了实在是看不见才回家。
可这一天,赵建国提前吹响了口哨。
“乡亲们,老天知道我们抢收辛苦,给咱们送了野猪肉,今天大家伙儿提前收工,分了猪肉各家各户好好吃一顿,吃饱喝足了,咱们明天加油干。”
社员们欢呼一声,纷纷喊道:“大队长你放心,吃饱了猪肉,我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儿。”
大家伙也不耽误,一个个收起家伙往晒谷场那边跑。
老黑叔已经将野猪收拾好,分开的猪肉摊在了门板上,都不是第一次分肉,规矩大家都懂,很快拿着竹篮子排好队。
赵云清跑过去的时候,就瞧见他家大姐二姐就排在最前头,正朝着他招手。
“弟弟快来,站我旁边。”
赵媛媛招呼道。
赵云清跑过去站好,问:“姐,妈说要割几斤肉?”
“每家每户按人头分,跟去年一样。”赵娟娟解释,他们家虽然多了两个孩子,但吴秀是紫金山的人,陆川的户口也不在这儿,是分不到肉的。
赵云清踮起脚尖看了看,正好瞧见有一大盆子的肠子。
“姐,那是什么,这么快就灌了肉肠了?”
“这可不是肉肠。”老黑叔笑呵呵的说,“这是猪血肠,住在我们家的苗知青会弄这个,正好野猪的猪血难处理,索性就让她做成猪血肠了。”
老黑婶也夸:“苗知青做饭是没的说,跟你奶有的一比。”
怪不得苗曼曼就站在旁边,她长相清秀,真看不出来能干这活儿,这会儿正不好意思的笑。
赵云清还没吃过猪血肠,好奇的问:“猪血肠好吃吗?”
“这么多呢,这个不值钱,可以要一点回家尝尝鲜。”赵娟娟立刻决定好了。
在几个孩子的心中,手艺跟他们奶有的一比,可是极高的赞誉。
正好王春花跟赵建国过来,听见这话也点头:“新鲜玩意儿,咱们也要点尝尝。”
“保证好吃。”老黑叔笑盈盈的说,看的出来,他们俩口子跟苗知青的关系处的很不错。
除了猪血肠,王春花把目光盯在五花肉上,只可惜五花肉是有数的,每家的分量固定,再多就没有了,不然不够分。
“大队长,这是队里头商量好的奖励。”
老黑叔又提了个猪蹄出来。
赵建国连忙推辞:“这次又不是我打死的,大家伙儿都出了力气,奖励我做什么?”
老黑叔却说:“猪是孩子发现的,要不是你儿子抱着小猪走,那母猪能追上来?它要是不追跑了,我们怎么可能吃上猪肉。”
其他社员纷纷开口。
“是啊大队长,你就收下吧。”
“这可是上次说好的规矩,谁出力多就得奖励,不能因为云清年纪小就不给他。”
“你要是不要,我们可没那厚脸皮吃肉了。”
赵建国哈哈一笑,摸着儿子的头发点了点头:“行,那我就收下了。”
分肉的队伍很快,大家伙都急着回家吃肉,没多少人愿意在这边耽搁。
知青们也排在队里头,徐璐眼尖的瞧见苗曼曼与众不同,居然站着帮忙分肉,心底顿时很不痛快:“都是知青,她咋能帮忙分肉?”
在她看来,分肉可是油水丰厚,留一点不成问题。
张萱萱瞥了她一眼,解释了一句:“苗知青会灌猪血肠,刚才就在那边忙活了。”
“她那副样子还能灌血肠,啧,不会是趁机偷懒不干活吧。”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张萱萱觉得自己搭理她就是多余。
徐璐撇嘴,又说:“他们咋干啥事都在晒谷场,这里距离我们知青所太近了,杀猪那味道太浓,晚上睡觉肯定都是一股味儿。”
“那你有本事别吃猪肉。”孙明怼了她一句。
徐璐脸一挂:“该我的我干嘛不要,哼,我说两句怎么了,现在还不让人说话了。”
眼看他们要吵起来,孙志回头冷声打断:“行了,别吵吵,分完肉赶紧吃饭,你们不饿啊?”
见徐璐还要说话,他直接问:“待会儿让老乡们听见了,还以为咱对他们有意见,按理来说这野猪跟咱没关系,他们不愿意分也是可以的。”
这话一说,其他知青都看向徐璐。
陈林更是毫不客气的说:“徐璐你闭嘴,再胡说八道害了大家,我可跟你没完。”
徐璐只得闭上嘴,心底委屈的很,觉得自己压根没说什么,倒是其他人上纲上线的。
赵家换好了猪肉就赶紧回家了,野猪肉紧实,炖肉花的时间太长。
眼看着天都快黑了,王春花有些发愁:“炖肉时间怕是不够,等炖好都三更半夜了。”
炖的时间不够的话,野猪肉就会很柴,咬都咬不动。
赵娟娟提议道:“妈,要不晚上就炒肉片吃,明天你们上工,我先把猪肉炖上,中午肯定就能吃上。”
“还有血肠,这个熟得快。”赵云清立刻说,他可太想尝一尝血肠了。
王春花一听同意了:“行,就炒个辣椒炒肉,再蒸个血肠。”
“刚曼曼姐告诉我血肠是熟的,直接切一切就能吃,加点酸菜什么的一起炖更好吃。”
“那就炖酸菜。”
母女几个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菜色订好了。
“妈,我爸去哪儿了?”赵云清一看,他爸不见了踪影。
王春花头也不抬的回答:“去弄个猪圈了,你不是说要养野猪吗,没猪圈养在哪儿?你爸说要在大队原本的猪圈旁边再盖一个,专门用来养野猪。”
“我去看看。”
赵云清撒丫子就往那边跑,还没靠近呢,就听见野猪崽暴躁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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