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云团团性子圆滑,再不认同傅蓉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做出头鸟。她不光不会立时就站出来质疑傅蓉,还会躲在人群里随大溜,将自己藏在最安全的地方。
来到这个时空后,尤其是这几年,云团团遇见过好多人都是热血上头就用大话绑架人,逼着人家做不愿意的事还有口难言的。想来傅蓉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一个月五块钱的补助放在现代也就够吃顿早饭的,可放在这个一两毛钱一张电影票,八分钱一瓶墨水的时代,也算是一笔巨款了。这会儿傅蓉红口白牙的就让人捐出来,还不是只捐一个月的...这就有些过了。
“你回来了,我们正说捐款的事呢。”
云团团从敞开的房门走进去,傅蓉先是随意的扫了云团团一眼,当发现是云团团时又下意识的往旁边躲闪了一下,可见之前的事还没消化掉呢。
“嗯。”强逼着人捐款是要被人记恨的,云团团一改昨日对傅蓉的热情,冷冷淡淡的应了一声。走到自己铺位前先将身上的书包放下,随后拎了拎暖水壶,发现里面还有热水便倒了杯热水出来。
宿舍里十个人,不是所有人都带了暖水壶出来,昨儿晚上云团团发现这个情况便知道有些事主动比被动好,于是便说了一句暖水壶大家用,谁用了热水记得将水壶打满就好。
云团团带来的暖水壶不大,竹子的外皮,里面一个小内胆,满打满算也就两个罐头瓶子那么多的存水量。这会儿云团团倒了一杯水出来,又问了一回其他人要不要喝水,见云团团这样就知道她要清空壶里的余水。
杯里没水的,不管这会儿想不想喝水都拿了杯子过来。
这些人的水杯有和云团团一样是带盖或不带盖的搪瓷缸子,也有和云满仓出门那般拿罐头瓶子当水杯的。当然了,也有带那种外面看起来是塑料的保温水杯。
将暖壶里的水清空,云团团又坐回自己床边喝水,准备一会儿就去水房再接壶热水泡脚。
见云团团进来后傅蓉就没再说刚刚那个捐款的事了,宿舍里一位老大姐不知怎么想的就问云团团,“团呀,刚儿傅蓉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昨天一上来,云团团就在跟人介绍了一回自己。只是云朵这个名字好听是挺好听的,可云团团不习惯,旁人唤她她也没反应,最后仍旧将用惯了的小名说了出来。热情无比的告诉人家叫她团团或是团呀什么的都行。于是这会儿同一个宿舍的不是唤她团团就是团呀。
“听见了。”云团团看向说话的老大姐,突然笑了一下,“你有事呀?”
老大姐被云团团这带了点小软刺的话噎了一下,随即又问云团团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我相信能来上大学的,谁的思想觉悟都不会低。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嘛,”云团团顿住端起水杯喝了一小口,然后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和大家伙的看法肯定是一致的,不过我嘴笨,也说不到点子上去,要不叶姐你给大家伙讲两句?”
将军!
叶玉屏没想到云团团会将话给她顶回来,还顶到了她肺上。正不知道怎么往下接,收到云团团眼神的傅蓉也在一旁插话道:“是呀,叶大姐是咱们宿舍的老大姐,大家欢迎叶大姐给咱们讲几句。”
听到叶大姐这个叫法,云团团抽了下嘴角。她一般都是这姐那姐的,听人在姐前带个‘大’字,多少有些黑线。
太有时代气息了。
叶玉屏其实和云团团想的差不多,捐一个月的补助出去也没什么,可一下子就让她们将以后的补助都捐出去,叶玉屏就不乐意了。
她不像云团团还有旁的‘补助’,所以只是单纯的恼傅蓉这种热血上头的行为。也因此在听到傅蓉这么说的时候,当场就想反驳回去。可她又怕被扣上一个思想不够积极进步的帽子便强忍着火气听傅蓉在那里哔哔。
昨天就已经知道云团团是村里出来的,想来这五块钱的补助于云团团来说极为重要。
这会儿见到云团团进来,不由想到云团团和傅蓉是‘旧识’,想到傅蓉昨天晚上乖乖将床铺让出来,今天早上还帮云团团刷饭盒,叶玉屏便觉得可以让云团团出这个头。
云团团也是个促狭的,等傅蓉说完这句话后还带头鼓起了掌。
啪啪啪
啪啪啪
啪啪啪
叶玉屏看到这一幕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可这会儿被云团团架起来了,也实在是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了。
说她赞同傅蓉吧,不光要损失到手的补助还会得罪宿舍里其他思想不那么积极的舍友。说她不赞同傅蓉吧,傅蓉和那些被傅蓉煽动的舍友又会给她扣思想觉悟低的帽子...真真是骑虎难下,说什么都不对。
叶玉屏咬了咬后槽牙,到也有些急智的强行换了个角度说这件事。
“小傅的这个提议非常有建设性,不过我个人认为当务之急不是捐款的问题,而是寻找组织。单打独斗的力量是有限的,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为建设祖国打好基实基础……”
云团团垂下眼眸,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笑意。随后又起哄的大叫了一声‘说得好!’,便一脸激动的带头为叶玉屏鼓掌。
叶玉屏:“……”
倒也不必如此激动。
风头被叶玉屏抢走了,傅蓉多少有些不高兴。不过见云团团在这里,也就只好将不满压了下去。不敢对云团团怎么样,到是欺软怕硬的瞪了叶玉屏一眼。
云团团喝了大半杯水,叫上宿舍里另一个妹纸两人拿着四个暖壶出去打水了。
那妹纸沉默了一路,一直到打完水往宿舍回的时候才问云团团这个捐款的事真的会执行吗?
今天的风特别大,到了这会儿也没见小,好在水房离宿舍不算太远,中间有背风的地方。云团团听这妹纸说完就停下来靠着墙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我们家有六个孩子,家里个兄弟两个姐姐,我家里,”云团团叹了口气,用一种略带着麻木的声音说道:“每年村里分的口粮都不够吃,还得靠工分买些口粮这日子才能过下去。这次来上大学,我妈卖了家里的鸡,总共凑了五块钱给我带在身上。”
越女子闻言侧头看说话的云团团,不由也想到自身的情况。
她能来上这个大学...是因为她答应了那门亲事。之前还想着将每个月的补助都攒起来贴补家用,现在怕是也办不到了。
张了张嘴,越女子到底没说出自家的情况,而是问起了云团团和傅蓉的关系。
“我俩能有啥关系?我家是村子里的,人家是县里的,不过是以前见过几次罢了。”云团团笑,“人家给我几分颜色,是人家礼贤下士。”要是知道傅蓉搞出这一套,她今天早上肯定不会偷那懒让傅蓉给她刷饭盒。
“...哦。”
越女子闻言轻轻应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便又与云团团往回走。
云团团有泡脚的习惯,她还特意带了个木头的脚盆出来。回到宿舍后,发现宿舍已经安静下来。云团团也不以为意直接去洗漱间兑了水,坐在床边泡脚。
她奶说过要是泡脚的时候再泡些养生的药包啥的,效果更好。如今在省城,如果有机会到是可以弄些方子或是配好的药包回去。
女人嘛,靠养
想到这里云团团摸了摸肚子,又有些饿了。
要是这会儿在家里,肯定要煮个鸡蛋吃或是让她妈给她蒸碗鸡蛋羹,下锅面条或是煮上一碗疙瘩汤的。可看着这一宿舍的人,云团团便只能将之前在供销社买的炉果找出来,随手往嘴里放了一个。
香酥微甜,好吃是好吃,就是噎人。
可以肯定的说,上学的第一天,云团团就想家了。
╮╭
云团团不是小气的人,但吃炉果的时候却还是吃了独食。一边泡脚,一边低头吃炉果,时不时的再喝两口水。
压根就不像她以前一把瓜子都要问一问跟前的人吃不吃的行事。好在宿舍里的人也没自讨没趣的问云团团吃啥呢或是从云团团要东西吃,不然云团团不光不会给她,可能还会让人下不来台。
也许再过十天半个月,知道彼此的脾气秉性了,云团团才可能收起这一身的小软刺恢复她社牛本性吧。
集体生活需要一个寸度,就像世人常说的结婚时打下什么底以后就是什么底。云团团不想给人留下太随和好说话的印象,更不想将舍友们惯出理所当然的性子。毕竟时间长了,就忒容易出矛盾了。
与其以后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各种生波澜,还会被人指责你以前怎么怎么样,现在又怎么怎么样。那不如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将底线露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要怎么行事而不会越了界。
晚上睡觉前将自己用了好多好多年的旧枕巾从书包里拿出来。先往枕头上一放,再用小脸蹭一蹭闻闻上面的味,然后双手抓着它云团团才睡得踏实。
半夜又将旧枕巾咬在嘴里的云团团是被宿舍里其他人的起床声吵醒的。
伸了个懒腰,一边躺在床上赖床想着床与炕的区别,一边不走心的看着其他妹纸们起床洗漱,等时间差不多了云团团才猛的起床,一边将旧枕巾放在她床头挂着的书包里转入空间存放,一边麻利的收拾自己。
为了能多在床上赖一会儿床,云团团接下来的动作别提多麻利迅速了。
自从发现单梳一条辫子更省事,云团团就不梳两根辫子了。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书包里,云团团仍是一边梳头一边跟着其他人往食堂去。
今天又是大风呼啸的一天,走到教学楼前时云团团还下意识的看向昨日血泊所在的位置。
血已经干了,地上却仍是留下了一些暗红色的痕迹。想到有生命在这里消逝,云团团心里没由来的有些感慨。
后世的繁华和崛起,你都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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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一切都早已经注定了,也许昨日的一波折也预示了云团团的大学生活并不如她想像的那么美好。
大学生涯的第一节课不是什么数理化,也不是什么更专业性的知识,而是由革委会的干事带领他们这些学员学习和背诵...语录。
没错,就是语录。
每个积极份子的行囊里都会有一本语录,云团团也不例外。
她不光在书包里放了一本,还在空间里藏了一本,以备不时之需。只是让云团团没想到的是她大学的第一节课就要背这个,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背了一上午语录,临近中午放学的时候终于来了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站在讲台上对他们说,他是他们这一届的教导员。
开学两天了才来?您咋不等毕业了再来呢。
腹诽了一回姗姗来迟的教导员,云团团又继续与同学们听教导员开班会。
开了班会,选了班长,最后又选了两个男女生代表。教导员留下那人开小会,其他学员便都离开了教室。
因为开班会,所以去食堂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食堂这边没剩下多少饭菜,排在后面的同学都没打到饭。
云团团也没打到饭,看了一眼时间转身就往外走。
免费的饭菜吃不到,那就吃点花钱的呗。
去国营饭店要了碗热汤面,云团团又用之前弄到的副实票去供销社买了些吃的和生鸡蛋。
回到学校后便直奔食堂后厨,找到那个最近两天负责在窗户给学员打饭的婶子请她帮忙将鸡蛋煮熟了。
那婶子哪里就愿意干这个活,可云团团又不是白让她干活。只见云团团拿着五个鸡蛋,睁眼说瞎话的拜托她,“我这有四个鸡蛋,麻烦婶子在我煮熟了。以后婶子有什么活也只管来找我。旁的帮不了,到还有一身的力气使呢。”
在云团团强调她只有四个鸡蛋后,那婶子才带着一副略微勉强的样子帮云团团去灶上煮鸡蛋。
果然五个鸡蛋煮熟了就缩水成了四个。
拿着四个煮好的鸡蛋离开厨房后,云团团在穿过食堂的时候就将其中一个鸡蛋剥皮吃了。
等到了宿舍楼,云团团又去了舍管收发室,女生宿舍的舍管阿姨正在织毛衣,见云团团进来也是眼皮都没抬一下。云团团先是翻了一下放信件的柜子确定不会有自己的信件又凑到那舍管阿姨跟前看她织的毛巾花样。
“这是什么花样,咋以前都没看见过。到是好看的紧。”没伸手去碰,而是隔空挥了一下手指,随后云团团便拿出两颗鸡蛋,一边剥皮一边跟舍管阿姨说话。
舍管阿姨看了一眼云团团手上的鸡蛋,又看了一眼云团团与毛衣距离,爱搭不稀理的说了一句,“这是菠萝花。”
将一颗鸡蛋的皮剥了大半,小胖手握着最下面的鸡蛋壳,然后一边将鸡蛋往舍管阿姨手里递,一边笑眯眯的说道:“我还头一回听说呢。阿姨你先将吃鸡蛋吃了,正好也让我仔细瞧瞧。”
这会儿的舍管阿姨可没什么油水,见云团团塞鸡蛋,虽然推着不要,可在云团团又递到嘴边的情况下到底还是张口咬了。
云团团嘴上说着要看看人家织的菠萝花针法,可实际上云团团却没碰那织好的毛衣,而是回手将另一颗鸡蛋剥了皮,有一口没一口的吃了起来。
就着吃鸡蛋的功夫,云团团又是问这个阿姨姓什么,在林大干了多久。一会儿又说这个阿姨长得跟她妈有几分像,看着就贼亲切。
还说什么刚出来两天半就想家了,头一回睡床晚上都不敢翻身。各种凑近乎,各种家常话。那阿姨也被云团团引着说了不少学校的话。
像是昨天跳楼的那个老教授不光自己留过学,还有国外亲戚。像今天出现的教导员原本并不是学校的正式老师。说这话时那阿姨还不小心说漏了嘴,让云团团知道林大不少有真才实学的老师这会儿不是放牛去了,就是给地球母亲植发呢。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可云团团发现她还是高低了工农兵大学的含金量。
也许其他地方的工农兵大学含金量极高,院校教学质量也过硬,但他们这一届怕是……
距离下午上课还剩半个小时了,云团团才跟她新认的老姨说拜拜,先去了趟宿舍准备洗个脸再去教室,不想刚到宿舍就被她们宿舍的宿舍长傅蓉妹纸送了一份课程表并且通知她下午的课临时取消了。
“又取消?”手里拿着课程表,云团团还在想着教导他们畜牧专业的教授们会从哪开始教就听到专业课取消的话,多少有些烦燥。
报道那天才知道自己被分配到了畜牧专业,虽然有些突然,但云团团对这个专业还挺有好感的,只是一直到现在也没正经上过课。
“下午学校要开批判大会,所有学员必须参加。”傅蓉知道今天女生代表过来说这话时云团团没在,所以还特意跟云团团详细的说了一回下午的批判大会上批的都是谁。
学校的一个副校长,两个老教授以及几个专业课老师,其中一个就是教她们畜牧专业的。
云团团:可这真让人暴躁。
云团团不想去,可又知道不能不去。原本还想洗把脸精神精神,也将脸上的灰呀土呀的洗干净,听到这话后云团团当即便决定不洗了。
没必要浪费水资源去洗一张围观师长受辱的脸。
她不配!
……
向来能说会道的云团团藏在人群中,一言不发的应付着事。看着台上翻来覆去喊着口号的,与吕长安无二的年轻小兵们,心里想的都是大多数人在事后都没被追责的记录。而那些被他们伤害过的学者师长们……
等知道这些教授老师晚上还要关禁闭后,云团团到底还是跑了几处国营饭店买了十来个馒头回来。用牛皮纸将两个馒头和一个梨裹成一个包,然后顺着窗户将牛皮纸包丢进去。
没想过让谁记住她的帮助,只想力所能及的尽份心意。所以云团团没故意留下什么线索,等着将来某一天的报恩行动。
真不需要
第二天的上午仍是学习背诵语录,下午才上了天以来第一节正课。
只是因为工农兵学员的出身成份问题,学校里都成立了革委会分会。于是好好的大学校园,时常会开些这样那样的会,动不动就会停上一天半天的课。
开朗外向的云团团一直不敢表现得太热络活跃,生怕被那些人当成积极份子给招揽过去,然后再做些违背本心的事。
只是这样的日子对于一个看到老虎熊瞎子要问一句吃了吗,看到蚂蚁从脚边走过都低头来一句你干啥去的妹纸,实在太残忍了。
十个人的宿舍,每天大矛盾没有却是小矛盾不断。云团团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不好惹的气场,到是没谁非要跟她找不自在。
尤其是云团团时常拿了一根十厘米长,手指粗的钢筋当象皮泥玩后,就更没人想要跟云团团交流她那让人汗毛炸起的恐怖力量了。
就问面对一个一巴掌拍碎小板凳的人,你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跟她过不去呢。
不过即便宿舍的同学都对云团团非常有爱,云团团也没放松警惕。
云团团买了十多本一模一样的硬壳笔记本,每科专业课用一本,平日里书包里只放一本,其他的笔记都放在空间里,上课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云团团就只有这么一个笔记本。
云团团的书包里除了放一本语录,一个硬壳笔记本,一个装钱和票据的简易小钱包,一瓶墨水和一个铁皮文具盒外,就只有一卷手纸,其他要紧的东西都放在了空间里。
对了,谨慎的云团团还从不在书页上写字,生怕会被人鸡蛋里挑了骨头。
原本宿舍里的其他人也和云团团一样谨慎小心,等学校里出现有人举报舍友在日记中写了什么不应该的话时,云团团他们宿舍一下子就进入一阶戒备阶段。
那种感觉就像身边都是随时会咬你一口的怪物,你时刻戒备小心,还要担心会出现意料之外的爪子抓伤自己一般。
每一次宿舍的门被人敲响时都会莫名的紧张一下。这样的学习气氛压抑又紧张,让在乡下过惯了轻松日子的云团团很不适应。
她都有点后悔来上这个大学了。
云团团时常会买些肉或是旁的什么让食堂阿姨给她做熟了,然后再悄悄的拿到舍管收发室吃。虽然条件有限却是从来没有亏到自己的嘴。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云团团还主动结交了一回校档案室的老师以及学校里一些她能用得着的人。
除此之外,云团团还趁着停课的时候拿着东西去拜访了一回之前去村里参加她升学宴的朋友。
也是从朋友那里听说了一些如今的风向如何诡变的事。
从朋友那里回来后,云团团就更沉默了。因她长得好,又是白白胖胖最附和这个时代审美的长相,还有人邀她去参加文艺汇演跳什么字舞。
说是有留在文工团的机会。
不过云团团没去,用一种非常遗憾的神情告诉人她唱歌跑调,没有乐感,跳舞更是四肢不协调。让云团团试跳了一回,发现云团团是真没那个天赋这才放弃。
‘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打杂的活儿尽管找我,唱歌跳舞什么的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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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云团团给云敏写了封信,写上说她想家了不好请假,让云敏给她拍个电报,她好有理由请几天假。
云敏收到信,直接去电报机前给云团团拍了一张家中有事速归的电报。
当天下午云团团就收到了电报,拿到电报找教导员请了假就背着她的军绿书包回村了。
云团团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回县里的末班客车,坐在客车上,看着客车离开省城,云团团的心情就明显有些飞扬,这股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她下车还没散。
不过等到了县里时天都黑了。
云团团见此也不着急回家,直接去了招待所。
她有不少村里开的介绍信,这会儿随便拿出一张就能入住。不想办入住手续的时候竟看见了贺之亦从某个房间推门出来。
四目相对,都有些意外。
“你,”
“你,”
“你先说。”云团团没跟贺之亦抢话,而是笑眯眯的让他先说。
贺之亦抿了下唇,才问云团团怎么在这,“……你不是在省城上学?”
“学校放了两天假,我就回来了。”云团团点头,“你呢,你怎么在县里?”这个时候村里应该都在忙着春耕吧。
“...有点事。”贺之亦又接了个私活,是县邮局里一位小领导给他联络的,这次修复的是一张古画,价钱还不错。这一单结束就够他在县里买间屋子,以后来县里就不用再住招待所了。虽然每次住招待所都不用他花钱,可招待所的卫生仍旧让贺之亦不敢恭维。
不少的地方都不让他们这种落户农村的知青或是村里人在市县买房,好在他们这里没限制。
只是这些内情不方便跟云团团说,或是说这些话也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摊开来说。
云团团也没刨根问底,见贺之亦这般云团团便自然而然的转了话题。
“吃了吗?没吃去吃点呀。”
只犹豫了一下,贺之亦便对云团团点头,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却打定了要请客付帐的主意。
云团团心情好,看什么都觉得顺眼,办完入住手续也没去客房就与贺之亦朝国营饭店去了。
经常来县里,所以云团团对县里也熟的很。到了国营饭店,云团团示意贺之亦点菜,因为吃饭的话是云团团提出来的,所以在云团团的想法里这帐肯定是她结。但贺之亦却觉得怎么都应该是他这个大老爷们付帐,在点菜的时候便都推让着请对方点菜。
就两个人,再能吃又能点多少,不过是一荤一素两道菜,外加两碗米饭罢了。
点完餐,贺之亦便抢着去付钱,云团团又哪里会让他付钱。最后你来我往一回,贺之亦到底是嘴拙没说过云团团,让云团团付了这顿饭的粮票和钱。对于这一点,贺之亦多少有些不太高兴。可面对云团团那张灿烂笑脸时,贺之亦又开始嫌弃起自己来了。
因云团团认识县国营饭店的大厨,见云团团过来了,上完菜还多给云团团上了一碗汤。
贺之亦不擅言词又想知道云团团在学校过得好不好,张了好几回嘴才问了一句‘林大怎么样?’
林大怎么样?
“林大挺好的,”云团团想了想,语气淡淡的说道:“林子也挺大的。”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她是这个意思吗?
听到这话贺之亦抬头认真的打量了一回云团团,发现云团团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又好像哪里都一样。
学校食堂的饭菜都是免费的,虽然不能说多难吃吧,却也绝对不会多好吃。好在云团团时常补贴自己的嘴,这才没将从小养到大的小肥膘弄没了。这会儿吃着县国营饭店的小炒菜,云团团特别怀念家里那些被她评为千篇一律的家常饭菜。
不过很明显,和吃得一脸香甜的云团团相比,贺之亦对国营饭店的饭菜并不满意。
当年他一只手做出来的饭菜都比这个好吃。
云团团是个不会让场面冷掉的人,即便贺之亦话很少,只她一个人也能将场子炒热了。一边吃一边说,一顿饭下来贺之亦竟然也说了不少话。
吃得差不多了,贺之亦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然跟云团团说了一回想要在县城买房的打算。
在县城买房?
“买房这个主意棒极了。”后世的房价都炒上天了,多少人一辈子买不起房,又有多少人卖上一套房子就实现暴富的理想。虽然县城的房子未必值钱,但多少年后也能赚一笔就是了。不过,
“你买房是要自己住还是单纯的想要投资?”
投资?
这个词真不像是一个村里姑娘能说得出来的。
贺之亦心忖了一句才小声说了一回他从去年插队下乡到今年月一共来了县里多少回,每次住的都是招待所,招待所又有多脏的话,他想买间屋子,除了来县里的时候有个落脚的地方也能有个地方放些干活的工具。
最重要的是有间屋子他也不需要每次都在雇主家里完成修复任务。有些活一天干不完,转天再去的时候就发现有些工具都被人动过了。
而且他的性子留在雇主家里也真的不适应。
“……原本我想租间屋子的,可我算了一下,房租也不便宜,房东可能还会经常过去,所以我想在县城买套房子。”
这个时候房屋是可以买卖的,但是没有户口就没办法拿到供应本,没有供应本在市县生活可谓是寸步难行,也因此一般人不会在没将户口转到市里或是县里的时候先买房,但这一点对贺之亦来说不是问题。
他接了不少邮局的单子,这些邮局多是给供应票和粮票,所以供应票他不缺。至于冬天的煤碳票什么的,贺之亦觉得那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将这些考虑说与云团团听,云团团再一次被贺之亦整无语了。
大兄弟,你今天说得有点多哇
对于贺之亦的交浅言深,云团团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而是非常认真的跟他分析了一回买房要买什么样的。
一是千万别买筒子楼,大家都在楼道里做饭,太没隐私性了。二是千万千万别买工厂家属房,容易出现产权纠纷。
“……要我说你可以买一些带院子的平房。院子大一些也没关系。”将来占地的时候院子里都盖上房子还能卖不少钱呢。
贺之亦点头,心里想的都是院子大一些可以多种一些向日葵。
在饭店说了一会儿话,发现坐的时间太长了,俩人便决定回招待所继续。
两间房离得不远,但贺之亦这间是单间,云团团的那间则是大通铺,于是云团团就去了贺之亦这间继续说话。
云团团知道贺之亦有些洁癖,所以并没往床上坐,不过视线在贺之亦铺了床单的那张床上扫了几眼,心里还是对这种爱干净的大男生有些好感度的。
亏傅蓉还是个女生呢,洗的床单还没人贺之亦洗的透净。唉,都不好意思说她啥了。
马不知脸长的感慨了一回,云团团又在心里琢磨了一回傅蓉是不是在给她洗床单被单的时候偷工减料了。
啧啧啧,她之前就担心傅蓉给她缝被单的时候故意将针留在被子里。现在看来,她还是太天真,想的太少了。
云扒皮接过贺之亦递过来的水杯,捧在手里却没喝,而是跟他说了一回县里的情况。
贺之亦来这边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算经常来县里,也未必知道太多县里的情况。买房子不是小事,如果自己不住的话,考虑的少一些也没什么,要是自己住,而且还不是天天住,那左邻右舍的人品就都得考虑到。
说着说着,云团团就发现她都有些想买房了。
要不,她也买套房?
看了一眼贺之亦,云团团又开始琢磨起这件事的可行性。
现在买房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事,而且要买就在省城买,她这两年在省城上学,平时也能有个落脚的地。将来改革开放了,省城的房子一拆迁……嘿嘿,她以前怎么没想到买房这档事呢。
想到拆迁户,想到她的那个随便花,云团团再看一眼贺之亦,她就发现这人不光长的好,还浑身都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好人呐,真是好人呐
不过她手里可没有那么多现钱买房,要买房的话还得去趟黑市才行。
……
怕影响不好,所以客房的门一直开着,云团团和贺之亦便只能压着声音说话。等时间到了晚上八点时,云团团便起身离开了。贺之亦送走云团团,锁门回身后视线便落在云团团捧了一晚上的水杯上。
那水杯里的水,云团团一口都没喝。好几次水杯都递到唇边了,又被拿了下来。
明明口渴,却不曾喝一口...想到这里,贺之亦抿了抿唇便起身将那杯水倒掉了。
一个女孩子就算再...单身在外有这样的警惕心也挺好。
.
翌日,贺之亦早早起床,还开了窗户通了一会儿风,原本想叫上云团团一起去吃早饭,担心再出现昨天晚上那种情况,贺之亦便自己去买了早餐然后等在走廊里,等云团团背着包出来了才凑上去。
油条,豆浆,还有几个大包子和小米粥,就挺丰盛的。
贺之亦不光买了早餐,还买了两套碗盘,看着贺之亦将新碗新盘子洗刷干净,再将用饭盒装的豆浆和小米粥倒在碗里,云团团又收回昨天对贺之亦的评价。
过于讲究了。
╮╭
用过早饭,云团团就去赶回镇里的汽车,贺之亦则留下来继续去雇主家修复古字画。不过经过这两顿饭的接触,云团团和贺之亦都对彼此多了几分了解和印象。
十点多到桥头镇时,云团团就感觉在她下客车的瞬间呼吸到的空气都是甜的。
就连风都是温柔的从身边吹过。
站在客车站前,云团团真就有一种从冬天直接进入春天的即视感。
闭上眼睛,云团团一脸幸福的嗅着春树发芽时散发出来的青草味,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睁开眼睛朝着邮局的方向走去。
总得跟云敏打声招呼再回村,也免得让她家大姐担心。
“哎呦喂,快来瞧瞧,大学生回来了。”
“还是这个味儿。”云团团听见那姐的调侃,当即就凑了过去,“离了这个味儿,我是吃饭饭不香,睡觉睡不着,真想将那姐随身带着,哪怕是给我壮个胆呢。”
“咋,学校还有人欺负你呐?”一听云团团这么说,那娜就直接问了这么一句,听到声音从后面过来的云敏想到她妹那封信,不由也担心的步并两步的凑过来了。
张嘴就想说一句‘瘦了瘦了’,可走近一看她老妹眉眼弯弯的样子,云敏那句话就又直接咽了回去。
她咋瞧着这张小胖脸又圆了呢?
“那倒没有,就是头一回出远门想家来着。”回答了那姐后,云团团又跟云敏打招呼,之后还与其他熟人客套了几句这才借了辆自行车回云家堡。
只是刚出邮局那条街就又见到了让云团团瞳孔地震的一幕。
“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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