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风他也不知道他的话有没有对曲胜伯起作用,他开始认真学习了。
遇到不懂的就到处问人,向知青点的人问,身边的曲胜伯也问,这一问,他发现曲胜伯都能答得出来,居然都难不倒他?!
——不愧是跳级的学霸,不过曲胜伯也有弱项,那就是英文。
现在英文还没有纳入课本,只有个别的地方有教学,就像林君风所在的沪市,他们学校是有这一门课的,虽然其实也没教什么东西,就认个脸熟,但比起这边总是有个由头。
林君风的请教让曲胜伯觉得奇怪,有的时候他问的问题很没有水平,但有的时候他问的问题很高深,水平差距很大。
不过林君风的态度曲胜伯是看在眼里的,他这认真的程度好像要去考大学一样,高考要恢复了吗?
如果恢复的话,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报考的机会?
如果有的话,或许可以再正式的学些东西,他们自学不成体系,还是有老师教导的好。
当初曲胜伯刚穿来的时候在学校学到了很多,虽然老师怕出事,对学生基本是放养,但做的还是会做,他有问题去请教,也会偷偷的指点。
如果可以的话,曲胜伯是想继续深造的,只是高考停了,最后他想办法去了运输队。
曲胜伯:“你觉得高考会恢复吗?”
他这么一问,林君风精神一振,语气肯定:“当然会!现在虽然说有工农兵大学,但你也不是不知道,在里面的人有多少是人用心学习的?我觉得高考不仅会恢复,还在不远的将来,只是我之前学的这些知识都还给老师了,我要提前准备啊。”
林君风的话让曲胜伯沉默了良久,为什么他的语气这么肯定?有什么缘由?这时候曲胜伯想了很多,比如当初遇到外国人的时候林君风隐隐表现出来的熟稔,还有他对英文的精通,他还想过他会不会是特务,之后打消了这个念头,倾向于他家里之前的情况不一般。
现在他这样说,是有提前收到消息?为什么自己没有听到一星半点?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高考的恢复还是有段时间的,因为他的“复习”表现的并不急切。
曲胜伯心里隐隐有数了:“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瞒你说,我也这样觉得,只是不知道这个不远的未来的到底有多远,我们能不能等到。”
林君风:“我们能等到的,重新恢复高考,上面的人肯定也知道这些年荒废了,我认为到时候参加考高的门槛也会降低,就算不是……我们多看书不是坏事。”
曲胜伯笑了:“多看书确实不是坏事。”
回去之后,曲胜伯把这事和简蓁蓁说了,两个人都把课本列入了计划单中,尤其是简蓁蓁,她穿越来之后把能找到的课本都翻了一遍,但她是有偏向的,重点是语文和政治,历史书也看了不少,但物理化学她只是有个粗略的了解,她在这些弱势科目里或许连个初中生都不如,要是高考恢复了,她能考上医科大学吗?
她在去公社向师父求解时,问了个问题:“师父,要是高考恢复了,是不是就代表没事了。”
陆健远眉毛一跳:“如果是这样,自然就没事了,你三师兄或许能回去原职。”
她的这个三师兄,之前是省城医学院的副院长。
陆健远有些感慨:“要是高考恢复了,你就去考医学院。”
虽然现在有他带,但他的年纪上来了,时间精力都不比以前,进了医学院有众多老师指导,还能博览众家之长。
简蓁蓁就明白了,还能说什么呢?补课吧!
这点还是很便利的,小三曲胜宏就是高二生,家里小学生、初中生也有,课本齐全,曲胜伯废了点功夫,还买了全套的《数理化自学丛书》。
看到这些书,简蓁蓁露出了苦瓜脸。
看到她这痛苦的样子,曲胜伯扭过头去偷笑,简蓁蓁哀怨的看着他:“你的同情心呢?”
曲胜伯的同情心自然是有的,他干咳了两声,“来,有什么不懂的我教你,我们有时间,慢慢来。”
于是,曲胜宏发现了自己大嫂在接受大哥的“补课”,曲胜宏纳闷,大嫂都高中毕业了,怎么还补课?有什么作用吗?
简蓁蓁给了个理由:“医书有些是需要触类旁通的。”嗯,对,没错,就是这样。
曲胜宏立刻送上敬佩的目光,那些晦涩难懂的医书对他来说简直是天书!
而曲胜伯那边呢,曲胜宏发现大哥看的好像是他从来没看过的书籍,再一问,有些居然是大学的书,曲胜惊叹:“大哥,你看这些书是做什么?”
曲胜伯:“想从书里知道怎么扩大我们厂的规模。”
他们今年也去参加了广交会,成绩比去年更好,不过进步的也有限,没有让大队长松口扩展工人规模,只是让大家时不时加个班,能给村里人多加一点外快。
他们也想过走正统的艺术品路线,不过在这方面他们大队并不占优势,没有那么多真正巧夺天工的手艺人,不然的话做各种竹雕专门对外国人出售也挺不错。
其他的也有很多限制,比如面对国人的市场,他们受限于机器,就像之前的凉茶,他们也有向外推销,但是那点业绩之前还好,现在他们已经看不上眼了。
因为他们做凉茶都是要自己手工制作,费劲,利润不高,还麻烦,而种植药材这确实是一条长远、可持续的路,但目前还在起步阶段,想要看到回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如果能买到各种器材的话,还可以试试别的,比如他们能生产各种豆制品,包装好出售,但想要规模做大,机器设备是少不了的。
但机器设备不从会天上掉下来,不是上面的领导不批,故意卡他们,他们整个国家现在本身都处于缺少机器设备的阶段,用各种外汇买进来的机器设备总体来看不少,但细分一下,就没了,而且这些买进来的设备基本都是国外淘汰后买进来的,就这外国还要遮遮掩掩,藏一手。
他们想要用还必须得要好声好气的供着对方,不然有一点小问题,对方不肯来修,那些机器设备就会变成一堆只能看不能用的破铜烂铁。
这是一个让人心酸,却又无法掩盖的事实。
之前宁东景还说能不能想办法弄个淘汰的设备回来,结果是弄回来了,但仔细检查后发现,这设备因为有部分坏了,又被拆分过,完全拼不回去了。
真的成了废铁。
宁东景和曲胜伯埋头钻研了许久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大家都一脸失望。
现在听到他这么说,曲胜宏自然想起这件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那大哥你看书,我不打扰你了!”
在忙碌的时候,时间过的飞快,简蓁蓁感觉自己的七六年好像一转眼就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圆圆从皱巴巴的小老头慢慢舒展开成了白面馒头,然后会爬、会坐、会跑,然后站起来走路,还成了一个小话痨,明明还是吐字不清的年纪,嘴巴却停不下里,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他说的话。
江清禾爱的不行,不论他说什么,江清禾都耐心倾听,江清禾是陪伴他最多的人,相比较起来,简蓁蓁和曲胜伯能陪在他身边的时间都不多,基本只在早晚那一小段时间能陪他玩耍。
简蓁蓁一边不能放下她的工作,一边要学习医术,另一方面还要补课,要不是有江清禾帮她免除后顾之忧,她肯定没有这么顺遂。
不过这么坚持下来,简蓁蓁的收获也是巨大的。
她现在可以说是一个合格的优秀高中毕业生了,外语她都补了不少,她现在都能看一些比较简单的外文医学书了。
而且这段时间,她虽然没有去公社,但现在大家公认,她的医术已经和公社那些经验老道的老医生一样了,在某些领域,比如妇科方面,甚至比公社医院更好。
他们生病了,不管是大毛病还是小毛病,都统一先来简蓁蓁这里,大部分就没有然后了,很少的一部分才会去医院。
那些是要用西医的手段,比如要做外科手术,切除某些病变部位等等。
有一些绝症那没有什么好说的,在简蓁蓁这边看不好,去到公社那边也治不好,都一样,。
有些患了绝症又做不起手术的,会默契的跑来这里,比如肿瘤,有的是良性,有些是恶性,良性的还好说,恶性肿瘤简蓁蓁也只能开药控制不再恶化,或者是减缓,然后一点一点的想办法。
这对于这些病人来说,已经超过他们预期了。
他们也不敢奢望能够治愈,只要能够控制病情不再恶化,让他们能够像个正常人一样吃喝拉撒、干活,就已经让他们感恩戴德。
林君风病了一次,降温了,他仗着自己年轻力壮,没有及时添衣服,就病了,病了以后他还不放在心上,拖啊拖啊,没几天就拖成肺炎,肺炎这个病症可大可小,严重了也能让人死亡,他比较严重,严重到林君风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他很不甘心,他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他最期待的年月还没有到来,要是倒在黎明前夕,他死不瞑目。
林君风是被简蓁蓁治好的,不提他在心里对中医的改观,自那之后他对曲胜伯和简蓁蓁的态度又更亲热了一层。
所以他就向他们两个介绍了采矿场:“那边有些被借调过来的大学教授,有什么不懂得,别错过机会啊。”请教是一方面,打好关系是另一方面。
就像曲胜伯,他是有便利条件的,那边忙不过来的时候他会被临时抽调,这就有了往来基础,可以给他们私底下的往来打掩护。
这都七七年了,等某些帮粉碎,就要恢复正常了,现在结下交情,那是雪中送炭,日后,那就是锦上添花,哪个感情更深厚,还用说吗?
曲胜伯笑着谢了他的好意提醒:“我明白了。”
私底下的往来大家都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说,所以林君风不知道,他在背地里他和梁坤处的关系不错,有他打底,和其他人也处的还可以。
一开始他接近梁坤很难,他这些年遭遇的太多了,对外人早就有了身后的警惕心,如果不是后来梁坤因为超负荷的劳动,他病了一场,曲胜伯给他送药,他不会放低戒心,之后又扯出了刘安志这位故人的大旗,这才让他放下防备,愿意说一些他这些年的经历。
梁坤之前过得好吗?
当然是过得好的,要是过得不好,他也不能出国留学,然后回国任教。
他在之前,是受人尊敬名校教授,后来运动来了,他成了人人喊打的臭老九,生活天翻地覆,妻子和他离婚划清界限,儿女有的没了,有的也和他划清界限来保全自身,甚至还有儿女去告发他……
也是因为他现在太惨了,而且他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所以曲胜伯想要他“指点”,他就指点了,后来曲胜伯说自己的父亲以前在他妹夫的厂里干活,不知道他们一家过得好不好,可惜的是梁坤摇头了:“我也不知道他们过的好不好。”说到妹妹一家,梁坤明显有些怔然,“他们不知道去哪里了。”
当初他妹妹是有试探过他想不想离开的,但当时的梁坤不知道后面会变成这样,他的教材还没有编撰完成,他的学生还没有毕业……他拒绝了。
等后来,他被别人问起,才知道妹妹一家悄无生气的离开了,下落不知所踪。
曲胜伯也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既然他这么说,就当做是真的吧。
他没有再问,私底下给他又送了好几次的东西。
“当初我父亲一穷二白,是林家的厂让我爸活了下来。”
梁坤听了,幽幽叹了一口气,心里十分心酸。
他也接济过不少人,可惜,树倒猢狲散,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
林君风密切的关注着报纸,时刻等待某些人倒台的消息。
不过有些时候,公布出来的新闻也是有滞后性的,所以他也注意着宁东景跟贺甜的动作。
这两个人也是风向标。
林君风等啊等啊,终于发现了一点异常,这个月,这两人好像邮递员送了好几回信了啊,再一看时间,已经八月份了!
林君风差点哭了,他看书看的都快要吐了,总算有好消息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这个年代是真的穷,很多都受限制,还要小心不要惹到某些疯子,这也是他运气好,来插队的地方领导们是比较务实的,不然的话他还折腾什么,只能蛰伏起来老老实实做人,就别提办厂,还能自己私底下挣点外快了。
因为知道黎明就在眼前,快要翻烂的书,又有了动力继续翻。
读书这东西是有天分的,林君风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他就是那个天分一般的人,只能用勤能补拙这个老办法,但再等不到好消息,他担心自己就要厌学了。
这个时候,有人从采矿场里调走了。
曲胜伯是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因为人是他送出去的,紧接着,梁坤、刘安志都悄悄离开了。
这个时候,嗅觉敏锐的人已经有所发现了,曲胜伯就从某些人脉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还从省城堂姐那里收到了一套参考书。
曲胜宏已经高中毕业一年多了,在五金厂当临时工也当了一年多,现在得到大哥让他复习看书的消息,一脸茫然:“大哥,为什么啊?”
这时候曲胜伯可以对家里人说:“小道消息说,高考要恢复了,我们都能考,你不想考大学吗?”
曲胜伯呆了三秒之后,原地起跳:“想!!!”他在原地转了三圈之后,停了下来:“大哥,这是真的吗?”
曲胜伯:“多半是真的,这不是一个消息渠道在传,把握住机会,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先别声张。”
曲胜宏明白:“好,我不说!”
这个时候曲胜宏有些羡慕四弟曲胜周,他今年高中毕业,刚从学校出来没几个月,重新把课本捡起来可比他容易多了。曲胜周听到这个好消息,也乐的不行,他高中毕业之后被大哥塞进了运输队打杂,也是临时工,他因为资历浅,很多活都是他干的,虽然没有人欺负他,但这份工作他确实不喜欢,只是他忍着没说,能有一份工作已经比很多同学要好了,他不能不知足。但现在,高考如果恢复了,他之前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应该能考上大学,到时候自然能换一份工作了。
曲胜伯也没忘了二妹曲红英,但是曲红英听了这个消息后,苦笑着拒绝了:“大哥,我现在怀着孩子,精力本来就跟不上,我要高考,哪还有精力,而且我之前就学习不好,这么多年过去都忘光了。”她大儿子还不满半岁,就意外怀上了二胎,现在正是孕吐反应激烈的时候,她有心无力。
曲胜伯:“你要是还有心,可以慢慢看书,要是高考恢复了,不是只有今年,你还可以参加下一年的考试,你知道,现在高考恢复就是缺少人才,考上了待遇肯定不会差。”
曲红英听了,更纠结了:“……大哥,你让我好好想想。”
另一头,简蓁蓁也和四哥五姐说了这个消息,还准备了一整套的书籍。:“这套书你们现在先不要拿出来,等正式报道了再拿出来,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不保准,小弟那边我也托人送了信回去。”
不保准?简秀秀眼泪流了下来,看着这一套书,如果不是真的,小妹不会准备这么齐全吧。
彭海生慢慢吸了一口气:“高考好不容易恢复了,媳妇,你们去考。”
他初中毕业,而且这么长时间,很多东西都忘了,他就不耽误时间了,不过他不会阻止媳妇去考。
简秀秀眼泪停了,瞪着他:“不行!我给你补课,还有时间!”
简明定也不赞同:“我们提前知道这个消息就是占了先机,要是我们都能考上呢,就算不在一个学校,考到一个城市总没问题,你舍得和我妹妹分开?”
彭海生:“……”他当然不舍得!
他还有说不出口的担忧,要是媳妇考上了,成了大学生,她到时候多半会有分配的好工作,如果他的工作没有办法变动,那分隔两地就是定局,到时候这个家还能继续维持下去吗?
简秀秀一锤定音:“你又不笨!你请假吧,或者请人代班,拼一把!”就算这次不成,不还有下一次吗?
彭海生看着她坚定的眼神,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好,拼一把!”总要拼一把,以后才不会后悔!
看着这一幕,简蓁蓁有些后悔没有提前说,但是之前怎么说呢?他们也是猜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实现的猜测,这里还牵扯到了别人。想到这里,简蓁蓁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我觉得这个笔记很有用,你们可以看看。”
打开一看,简秀秀眼前一亮:“这是谁的笔记?规划总结的很清晰,逻辑性也很强,有用!太有用了!”
当九月报纸、广播上正式报道高考恢复,将在十二月举办高考的时候,举国沸腾,到处是欢声笑语,头顶的阴霾也散去了,曲胜伯和简蓁蓁心底一块大石落地。
消息已经确定,那接下来就是全身心复习了,现在距离高考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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