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散尽。
所有一切都变得清清楚楚。
元璇立在浴池边缘。
邬念青微笑着,目光停留在他湿漉漉的衣袖上。
“擅自进入女孩子的浴室,这好像不是件礼貌的事情吧,衡月仙尊?”
他咬重了最后四个字,走到浴池边缘,将外袍脱下,盖住裴游鱼裸-露的上半身,随后从灵泉水中抱起了她。
邬念青是冷血动物。
身上是冷的,连带着衣服也是冷的。
裴游鱼才脱离温热的灵泉水,就碰到他冰凉的外袍,难受得皱了皱眉,下意识挣扎着想要远离。
邬念青垂眸看她,金瞳冰冷。
环着裴游鱼的双臂骤然收紧。
柔软的东西贴上胸膛,邬念青向下看去,只见灰袍中露出一抹雪痕。
他淡淡移开目光,抱着裴游鱼回到卧室,给她施了一个烘干诀,将她塞进锦被内,弯下腰掖了掖被角,转身回到浴室。
浓雾虽然散去,但浴室里仍有一股潮湿的、暧-昧的闷热。
元璇立在浴室内,腰间悬着“千霜万雪”,神情冷漠,和以往的样子没有什么区别。
邬念青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走到离元璇半丈远的地方时,忽的停下脚步。
“你做了什么?”
他冷声问道。
“裴游鱼沉在水底,我怕她会被淹死,把她抱到水面,然后……”
元璇顿了顿,千百个念头在脑海中转过。
“我就从浴池里出来了。”
那双淡漠的双眸直视邬念青,没有一丝羞愧或者心虚。
邬念青点了点头,独属于蛇类的竖瞳盯着元璇,似乎是信了,又似乎没信。
“今日我要将阿鱼带回穉桑楼。”
他一边说,一边拱手向元璇行了个礼,继续平静道:
“多谢衡月仙尊这几日对阿鱼的照顾。”
说罢,不等元璇答应,邬念青转身离开,灰色衣袖凌厉地划过半空。
元璇一个人留在浴室内,看着邬念青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
不知峰,穉桑楼。
粉色的幔帐之后,隐隐透出高大的暗色。
邬念青俯着身子,凑在裴游鱼脖颈间轻嗅。
裴游鱼身上似乎有元璇的气味。
那种令人作呕的龙族的味道、那种元璇和明生共同拥有的味道,现在侵染了裴游鱼的身体。
邬念青眸光微暗,指尖挑开锦被,用自己的灵力将裴游鱼团团包裹。
他的目光在绸缎似的鱼尾上停留了一下,缓缓抬手,强迫裴游鱼化为人形。
骤然受到冰冷灵力的干扰,裴游鱼不安地蜷缩起身子,重新回到了双臂抱膝的防备姿态。
邬念青钳着她的手,以强硬地姿态摊开裴游鱼。
少女莹润如玉的身体出现在眼前。
邬念青愣了愣。
不过片刻,他便回过神来,看着裴游鱼的身体,伸出手指,不轻不重地落在少女的锁骨处。
青年纤长的指尖顺着锁骨缓缓下移,一路勾勒着少女躯体的轮廓,最后在脐下停住了。
带着审视意味的视线随着指尖移动。
邬念青看得极为专注。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一件令他有些手足无措的事情。
之前与元璇谈及裴游鱼婚事时,他脑海里浮现的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场景。
在他看来,给裴游鱼找一个夫君,和给她找一个异性玩伴没有区别。
他从未想过裴游鱼和她的夫君有夫妻之实。
因为在他看来,那些事情离裴游鱼还远得很。
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裴游鱼的身体已经成熟,成为一种具有诱惑力的东西。
她已经到了可以与他人交合的时候。
总有一天,她会从里到外地沾上其他男性的味道,从肌肤到灵核,从身体到心灵。
邬念青眼底晦涩不明,将手指收了回去。
指尖虽然收回,但那冰冷的目光仍粘在裴游鱼的身体上。
下一秒,属于他的寒冷灵力侵入少女的躯体,迅速刺入莲花状灵核,与淡粉色灵力亲密无间地交缠在一起,粉色灵力奋力抵抗着,但最终还是被陌生的灵力吞噬。
被异物侵入的不适感迫使裴游鱼从昏迷中醒来。
她缓缓地睁开眼,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
是谁呢?
邬念青?云朝月?亦或者是渊宣?
混乱的记忆在脑海中飘来飘去,裴游鱼记不太清睡前发生了什么,也记不太清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影,身体异样的感受让她觉得这是某个混乱的晚上。
想了想,她伸手勾住男人的脖颈,凑在他耳边轻声道:
“我喜欢你。”
这是一句轻飘飘的空话,裴游鱼曾说过无数次,但云朝月和渊宣都爱听。
他们听了好话就会心情愉悦,心情愉悦,在一些小事上就会顺着她的心意。
她现在很困很累,只想睡觉,不想做其他事情。
希望这句有魔力的空话这次也能奏效。
带着甜香的温热吐息洒在耳边,邬念青再次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反应,裴游鱼便软趴趴地倒下去,重新陷入昏睡。
他凝视着裴游鱼半晌,缓缓俯身。
一个不带□□的轻吻落在裴游鱼额角。
裴游鱼身上已经没了元璇的味道。
邬念青撑起身子,把寒冷的灵力撤出裴游鱼身体。
撤出的灵力上带着黏糊糊的水渍。
他是个爱干净的,若放在其他情况下,必然不愿做这等肮脏的事情。
但裴游鱼是个例外。
邬念青从储物袋中拿出手帕,沾了点温水,动作轻柔地替裴游鱼擦去黏腻汁液。
丝绸手帕拂过腹下,拉出细长的、半透明的银丝。
邬念青的视线扫过黏腻的银丝,眼底毫无波澜。
清理完裴游鱼的身子,他并没有将手帕毁去,而是将手帕放入另一个粉色的储物袋。
那是一个专门为裴游鱼准备的袋子,里面装着与裴游鱼有关的东西。
玩具、弄坏的衣裙、录像、吃了一半的糕点、笔法拙劣的画卷……
这些东西都被他保存了下来。
裴游鱼的结局,就是像尘埃一样消散在空中。
他想留住一点裴游鱼存在过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邬念青拿出一套自己的寝衣,轻手轻脚地给裴游鱼穿上,像之前一样替她掖了掖被角,化作青色长蛇,隔着一层被子,静静地依偎在裴游鱼身旁。
他不想与裴游鱼睡一个被窝。
因为他的身体始终是冰冷的。
正午的日光慵懒地照进室内,透过层层轻纱幔帐,化为绸缎般柔和的一缕缕散落床间。
外头的花木在日光下被蒸出奇异芳香,随着和风一起飘入室内,暖烘烘的,带着一股温馨的气味。翠鸟躲在树荫间乘凉,偶尔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呢喃。
淡淡的困意袭来,邬念青嗅着裴游鱼身上的气息,陷入温暖的浅眠。
-
裴游鱼从睡梦中清醒的第一眼,便见到身旁沉睡的青色大蛇。
这是邬念青的原形。
邬念青不常在她面前化为原形。
在大多数妖族看来,原形代表着弱小与低等。能够化为人形的妖族,往往不会在外人面前展露原形。
真不知道邬念青今天发什么疯。
她歪了歪头,重新躺回被窝,阖上双眸,在枕下翻盲找一阵,找出一张大力符,贴在自己脚上,然后对着青色大蛇狠狠一踢。
青色大蛇飞了出去,精准地穿过窗户。
“啪”——
重物落地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裴游鱼忍住笑意,掐住手心伤口,用疼痛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没多久,楼下传来邬念青的脚步声。
裴游鱼翻了个身,身躯朝向墙壁一边,双手紧握被角。
“哒——”
“哒——”
“哒——”
靴子踩过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有一只手拉开了幔帐。
傍晚橘红色的柔和光线撒入帐中。
受到光线的刺激,少女不由自主地将脑袋往被窝里埋。
“阿鱼?”
邬念青轻声道。
少女将脑袋埋得更深了,只留一个乌黑的头顶在被子外。
邬念青笑了笑,伸手把裴游鱼从被窝里扒了出来,将她翻转过身对着自己。
少女吐息急促、黛眉紧锁、面色苍白,眼下隐隐有泪痕,似乎正在被噩梦缠绕。
被人这么一翻,她猛得睁眼,那双澄澈清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惊恐与无助。
见到是邬念青,她似乎松了一口气,软声换道:“师父。”
她刚刚睡醒,嗓有些沙哑,有一种妩媚的味道。
邬念青坐在床榻边,将粉纱放下,遮住外头橘红色的日光。
床榻内重新陷入昏暗。
他凑近了裴游鱼,竖瞳盯着她的眼睛,道:“你记得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
裴游鱼以为他是在问刚刚的事情,目光划过邬念青带着擦伤的下颔,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记得。”
做了坏事怎么能承认呢?
只要她咬死什么都不记得,邬念青能拿她怎样?
“什么都不记得?”
邬念青追问道,克制地释放出淡淡威压。
在昏暗中,那双金色的眼眸格外明亮。
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裴游鱼有一种被审问的感觉。
她垂下眼睫,避开邬念青的目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最后再次摇了摇头,道:“也不是完全不记得。我记得上午我玩累了,想小憩一会儿,便点上了宁神香,好像不小心放多了,本来预计只睡一个时辰,没想到一觉睡到现在。”
这些都是真话。
在邬念青希望她练剑就是为了玩,玩累了并不是假话。
至于宁神香……
最先教她用宁神香的就是邬念青,彼时她还不知道宁神香的作用,邬念青也没有告诉她,只对她说这是安眠之物。
她惯于点着宁神香入睡这件事,邬念青是知道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裴游鱼看到一丝失望掠过邬念青眼底。
趁着邬念青沉默,裴游鱼反客为主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我记得我睡在浴池里,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穉桑楼?”
“你去了拨雪峰已经有几日了,我和衡月仙尊商量,让我把你接回不知峰,让他把明生接回拨雪峰。”
“他答应了。”
邬念青答道。
裴游鱼点了点头,随即抬头望向粉纱之外。
邬念青不明所以,跟着她一起转过头。
透过织金粉色幔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火红的一轮落日。
“我想看日落,师尊陪我一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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