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宁神香的作用,裴游鱼睡了个好觉。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匆匆去小厨房做了一篮牛乳团子,给元璇传了个消息,以收拾贴身衣物的借口前往拨雪峰。
昨夜邬念青的话语令她有些不安,她迫切想向渊宣或者元璇求证自己的体质。
邬念青与元璇之间似乎有龌龊,她有求于元璇,自然应该给元璇一点甜头。法器剑谱之类的东西,元璇不缺,思来想去,她准备亲手做一点甜食作为礼物。
甜食也是甜头,味觉意义上的甜头。
她还想多做一点东西,但在厨房里忙活了大半天,也没有做成功第二道甜食。
装着牛乳或者羊乳的团子是她唯一会做的甜食。
热气腾腾的十二个牛乳团子出炉,裴游鱼将它们装入玉盒,凝视半晌,仍觉得少了些什么,思考半晌,在盒子四角放了几块碎冰,用灵力将团子捏成小山的形状,并每个略尖的顶端都放了一朵待放的花苞。
做完这一切,裴游鱼满意地在剑上贴了一张符咒,提着玉盒站到剑刃上,向着拨雪峰的方向飞去。
到了拨雪峰,她收起飞剑,顺着石子小路,白茫茫的云雾散开,被杏花林环绕的落梅居显现在眼前。
元璇端正地立在院门口,肩上沾着落花,像一尊玉石制成的雕塑。
意识到裴游鱼的到来,元璇转过头,神情专注地盯着她,死水般的乌眸里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就像粉色花瓣轻轻落入墨色深潭,带起圈圈涟漪。
只是这涟漪转瞬即逝,不过片刻,那双乌眸又恢复成了沉寂如死水的模样。
裴游鱼看着元璇,停下脚步,忽然感到一瞬间的恍惚。
她觉得面前的不是元璇,而是渊宣。
前世渊宣也会这样看着她,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宛如一块石头。
起初她很不适应,向渊宣抗议过很多次,渊宣表面上应了,暗地里依旧我行我素,只不过不再光明正大地看她,而是蹲在灌木丛间,用茂密的灌木遮住自己的身影,藏在阴影里偷偷看她。
元璇和渊宣本就是一个人,有相似的地方很正常,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才是奇怪事。
裴游鱼定了定神,快步走近元璇,在离他一尺的地方停下脚,郑重地向元璇行了个礼,随后把手里的玉盒递给元璇,清脆道:
“多谢师伯这几日的教导,这是我做的牛乳团子,您和明生师兄可以一起尝尝。”
元璇的目光落到玉盒上,他伸手接过盒子,打开盖子下的机关。
“咔嚓”一声,春草纹盒顶弹开。
白茫茫雾气从盒底飘出,雾气中带着一点寒意、带着一点花香,两种气味混在一起,成为一种冷冽而清新的气味,与清晨雪后花林中的味道极为相似。
随着冷雾散去,小山形状的牛乳团子出现在眼前。
每个团子顶端都有一朵杏蕾。
裴游鱼暗中控制藏在杏花内的灵力,催动杏花缓缓绽放。
看着绽放的花朵,方才制作牛乳团子时的幻想重新浮现在脑海。
大雪过后的初春清晨,明丽鲜艳的花朵于雪峰之上绽放。在粉色的花朵之后,是湛蓝的天空,那天空必须是一碧如洗、没有一丝半缕的云朵的,纯净得像蓝色的宝石、广阔得像无垠的大海、温柔得像母亲的眼睛。
她将美好的幻想制成甜食,希望明生与元璇也能领会到这份美好。
明生一直待她很好,元璇看起来冷漠,实际上却是个和蔼的人,不仅不计较她的捉弄,反而用心指导她练剑。
能教出明生这样的好人的元璇,一定也是个不错的人。
有着节骨分明长指的男人捻起一块团子,快速塞入口中,没有多加咀嚼,喉结微动,便将团子整个咽了下去。
元璇的眼中倒映出牛乳团子的模样。
裴游鱼的眼中也倒映出牛乳团子的模样。
小山似的形状,略尖的顶端有一点艳色,雪白莹润的颜色,柔软滑腻的触感。
元璇看到的牛乳团子,与裴游鱼看到的牛乳团子,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
吃完一个,他意犹未尽,紧接着吞下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牛乳团子上的白霜蹭到他的面上,但他恍若未觉,只是重复着吞吃的动作,像一匹饥肠辘辘的野兽。
裴游鱼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心里由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吃完第十个团子,元璇似乎饱了,将最后两个牛乳团子留在盒里,抱着玉盒抬头,迎上裴游鱼黑白分明的眼睛。
元璇动了动唇瓣,想说些什么,夸赞牛乳团子的美丽香甜、夸赞裴游鱼的心灵手巧。
但匮乏的词汇让他找不到任何可以对裴游鱼说的话。
裴游鱼想起自己来的目的,道:“您喜欢吃牛乳团子真是太好了,我原来还怕您不喜欢呢,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我听说不夜城芳馔斋的牛乳团子很出名,您下次出去时可以尝尝。”
元璇点了点头。
“对了……”裴游鱼观察着元璇的神色,切入正题,“今日我来拜访您,除了收拾自己的衣物,还有另外一件事,我想问您一件关于我身体的事情……”
“我是纯阴之体吗?”
元璇再次点了点头,给予裴游鱼肯定的回答:“是。”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之前修炼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奇怪。”
“多谢师伯答疑解惑。”
裴游鱼对元璇恭敬地行了个礼,绕过元璇,缓步走进落梅居,给明生发了一条消息,询问他是否在拨雪峰,是否有时间出来见一面。
她找明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让他尝尝牛乳团子。
元璇似乎很喜欢吃牛乳团子,一口气整整吃了十一个牛乳团子,盒子里还剩下一个牛乳团子。
裴游鱼不知道元璇是否会将那个牛乳团子留给明生,保险起见,她准备回去再做几个一模一样的送给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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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
传讯器发出清脆欢快的响声。
持剑的少年身形一顿,壮实男子瞄准这个机会,脚一跺,尘土飞扬,一个深坑出现在地面,他留了个虚影在原地,真身化做一只大鼠,欲借着黄土的遮掩逃跑。然而下一刻,清列的剑光突然出现在眼前,鼠汉停止化形,惊恐地瞪大眼睛,张着嘴巴想要呼救。
然而他终究没有做到。
圆润的头颅滚落在地,殷红的鲜血从整齐的断口处喷洒出来。
满天血雨。
明生冷漠地后退一步,拿出传讯器,看到裴游鱼的消息,凤眸里露出淡淡懊恼。
还有几个触犯规则的人需要清理。
现在还不能回茫茫宗。
如果能像师父一样厉害,应该早就解决掉这些人了。
他抹去面颊上的血迹,对着传讯器,像往常一样温和道:“我在外边执行任务,恐怕明天才能回拨雪峰,师妹先回不知峰吧。”
“我回去时,刚好会路过不夜城,师妹想吃什么点心?”
远处传来茫茫宗众人焦急的呼喊。
“长老——”
“明生——”
“师叔——”
明生把传讯器放回储物袋,端起鼠汉的头,眉眼淡漠地向着远处的弟子们走去。
殷红的鲜血顺着雪白衣角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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