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以柯学世界为原点 > 2、第2章
    “葬礼?”


    松田放下手中的螺丝刀,右手手背擦了把脸上的汗,不确定地询问:“有你...您认识的人去世了么?”


    “是啊,‘小舟餐厅’家的大女儿小潮,因为下海救人去世了。”摩托车店的宫田大叔显然是不常穿着身上这套有些紧绷的黑西装,此时正一脸纠结地对着镜子打领带。


    “他们家的料理便宜又好吃,岛上住民不少都是他们的常客,大家是看着那两姊妹长大的。小潮之前还说过要这个夏天把摩托车的驾照考下来,要来找我拜师的......”他说不下去了,长长地叹了口气。


    松田不擅长应对他人的悲伤情绪,虽然是素不相识的女孩子,但因为救人去世也让人觉得可惜。他抓了抓头发,干脆起身走到大叔面前,解开已经被缠成一团的领带:“我来吧。”他的中学制服虽然是立领式的,但也难免有需要正装出席的场合,打领带这种小活他看一遍就会了。


    迅速打了个简单的四手结,又帮宫田把西装拽得平整了一些,松田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拍了拍大叔的肩膀,低声说:“怀念的话,还是跟她的家人说吧。他们应该会想听到的。”


    在闷热的夏天坚持把黑西装的扣子从第一颗扣到最后一颗的大叔闻言,沉默了一会,重重地拍了下松田的肩膀:“你说得对!”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发生这种事,艾伦一定比我更伤心,我在这自顾自地伤感,就太不像样了啊!”


    好容易才忍住没有龇牙咧嘴的松田:“...您说的是。”


    比起“旅行路上遇见试图给他装定位器的可疑分子”,来的第一天就遇上突发事件需要独自留下来看店这件事也没有那么难以适应。目送大叔离去,松田回到店里沉吟了一会,还是摸出了手机。


    电话打过去大概过了半分钟,对面传来发小十足惊讶的声音:“今天是什么日子?天上下陨石了么?小阵平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在陌生的环境听见熟悉的声音会让人感觉放松,松田的嘴角勾起:“少废话,你们是今天回东京吧?回去之后想办法帮我查个人。”


    “查人?”萩原像是开始感兴趣了,“你才刚到岛上吧?让我猜猜,在旅途中遇见了心动的女孩子又不敢问名字,让我帮你看船客名单?少年情怀啊,但只有主动才有故事哦。”


    “你再说下去一套八点档就给你编完了。”松田毫不客气地说:“名字我知道,虽然不确定是不是真名。”


    “什、竟然是真的?”萩原听起来震惊极了,“你居然会主动和女孩子搭讪?”


    “谁告诉你是女孩的?把你那套逻辑先放下行不行?”松田扶额:“这人有点问题。”


    听见松田肯定的语气,萩原一秒钟都没浪费,声音立刻严肃起来:“他叫什么名字?”


    “鹤川牧野,身高一米八,偏瘦,看上去二十出头,暗红头发蓝眼睛。”松田干脆地回复,“看上去是普通的观光客,但给我的感觉不对,而且我闻到他手上有火药的味道。”


    萩原沉默了两秒,把那句“你干了什么能闻到人家手上的味道”这句话吞下去,说:“还有没有别的点?虽然我能帮你,但让我姐也帮忙恐怕需要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松田迟疑了一秒钟,脑中掠过那个小小的黑色零件,最终开口:“没了,就是直觉。”


    自己在远离东京人生地不熟的海岛,要是萩原知道自己可能被人装了定位器一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或者要求自己立刻折返。但他既不想让发小同样陷入危险,也不想就这样回去。


    松田在修理器械时一直抱有和外表不符的谨慎态度,而在拆卸装置时,他却有着近乎狂热的好奇心。现在这个好奇心的目标锁定在了鹤川身上,松田捏紧手机,竭力压下激荡的心绪。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会,松田几乎能看见发小陷入思索的面容:“......好,我知道了。”萩原沉稳地回复:“今晚六点前给你答复。”


    正经不到一秒,那人语气又变的轻巧起来:“单凭直觉就能让小阵平这么坚定地认为不是好人啊,我也想见见这位危险先生了呢——”


    “你别来。”松田迅速截断了他的话头,“你留在东京帮我查人,这岛上信号不好,万一出了什么事还有你帮我报警。”


    “好吧好吧,”萩原妥协,“那从现在开始不要断了联系,你打过来或我打过去都可以,每天至少通三次电话,如果哪个电话打两次都打不通,我就报警。”


    “知道了。...还有,不是‘不是好人。’”


    “嗯?”


    “说不上来,感觉他不像那种‘坏人’...但他很危险。”松田皱起眉,搜肠刮肚寻找能形容自己感受的词汇,“我看到他的时候,感觉心跳一下子加速,脊髓跟过电一样。”


    “...小阵平。”


    “干嘛?”


    “你还是改改说话方式吧。”萩原没忍住叹了口气,“这也就是我,要是我姐在这听,她绝对下一秒就认为你在耍她,挂电话了。”


    “为什么?”松田疑惑。


    “因为这种说法,”萩原的声音自这通电话起,终于带上了点真切的笑意:“真的很像一见钟情——”


    松田直接撂了电话。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已日暮西沉。萩原那边查到的信息也已经发过来了。鹤川牧野的确是和他同一班船的游客,履历也能直接在网上查到:东都大学这一届的毕业生,心血来潮毕业旅行的说法也和松田的推断对的上。


    拜托萩原千速在交通队的系统查过,鹤川牧野持有驾照,没被通缉不是逃犯,个人履历清清白白,连张罚单都没吃过。虽然没指望能真的查到些什么,但这种好市民式的履历和他的感觉又太不相符。松田摩挲着手机屏幕,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已经从葬礼现场回来的宫田看见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也不知道这原本还在开导他的孩子在一个下午遇见了什么,两人也还没熟悉到能询问对方情况的地步。他犹豫再三,还是拜托了松田跑腿任务:晚餐缺少食材,药箱也需要补充存货,超市和药店都在商业街,一来一回也就十五分钟的路程,就算第一次来的人也不至于迷路。松田点点头,抓起大叔给的零钱和手机就出门了。


    晃荡着手中的塑料袋,松田第一次见到陷入夜幕的日都岛。不同于大都市,小岛仅剩的光源是隔着几十米才有一盏的昏黄路灯与民居里隐隐透出的温暖灯光。防波堤上经久不息的海风总是拂乱他的头发,却奇迹般地叫他的心平静了下来。


    也许那就是个恶劣的家伙。松田想,影视剧里不是常有吗?因为好玩而给出扰乱线索,混淆主角视线的人。那只是个什么用也没有的零件,火药的味道也许是因为他真是个设计烟花的人,而自己直觉的警报也只是因为不喜欢这个家伙,而不是因为他是个莫须有的“危险分子。”


    这样想着的下一秒,一股奇异的味道从刚刚经过的、无光的小巷传来。


    咸腥味,像是铁锈的味道。有点像是海风中的气息,但是不对,不对——


    松田的脚步僵住了。


    是血腥味。


    浓厚的血腥味。


    现在是夜晚,你走在回家的路上,在经过一条黑暗的小巷时,你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那么问题来了:你会不会走进去?


    他发誓,不管是任何人问他这个问题,他给出的答案都是一个白眼:脑子被僵尸吃掉了?这种明显可疑的情况,不第一时间报警远离,还想走进去?


    所以我的脑子也被僵尸吃掉了吧。松田握着手机心情复杂。


    他刚刚已经报完了警,电话那边派出所的警官态度出乎意料的积极,说自己正在巡视途中,问了地点后表示十分钟内就能赶到,希望这位报警的热心市民在原地不要乱动。120也已经打了,救护车正在派出的路上。怎么说他都算仁至义尽了。


    松田抽了抽鼻子,哪怕只是站在巷口,都让嗅觉灵敏的他胃部有些抽搐。


    这个浓度...真的不妙啊。


    他瞟了一眼手中的药袋,里面有可以做应急措施的碘酒、医用纱布和绷带。


    一个选择。


    ...也许是一次机会。


    “算了算了,”松田叹了口气,迈开步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做什么?”


    万一撞见了凶手...黑发男子眯起眼睛,眼中冷光闪过。


    他从小到大的拳击也不是白白锻炼的。


    越往里走,血腥味越发浓厚。松田阵平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向前走着。以前看恐怖片的时候还在嘲笑偏往虎山行的主角,松田苦中作乐地想着,现在倒好,也许这就是嘲讽的后果。只希望自己还能混个主角当当,别成为探路的炮灰。


    一步、两步...鞋子仿佛踩到泥地的黏腻感令他一愣,下意识抬高手机。


    在月光都照不到的、冰冷的小巷深处,他再次看见了那簇红发。


    与那人身下的血泊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鹤...川?”


    没有回应,他的心猛然一沉,迅速走上前去。


    眼前的人侧躺在地上,左腹上有一大片血迹,目测这里应该是主要伤口,看出血量伤到内脏也不奇怪。除此之外,只是潦草扫视,就能发现这人身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擦伤和草屑。他是从山上滚下来了不成?松田腹诽着,一边撕开他左腹的衬衫一边加大声音呼唤他的名字。


    “鹤川!鹤川!”


    “...了。”


    “哈?”松田没料到这家伙居然真能被自己喊醒,忙把耳朵凑到鹤川跟前。


    “听见了...”那人声音虽说有气无力,但不是松田想象中的细不可闻:“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松田梗了一下,没好气地说:“就这个出血量,不是我喊你你早就过三途川了好吗?”你还嫌人声音大?


    “嗯,谢谢你。”鹤川小幅度地抽着气,“左腰被人划了一刀,口子挺深的,但应该没伤到要害。我自己动不了,能帮我做下应急处理么?”


    “你还挺能顺杆往上爬的...”松田愣是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虽然嘴上抱怨着,但还是顺着他的话拿出干净纱布按住伤口的近心端,用下巴和肩膀夹着手机充当光源,等出血量稍小后开始用绷带扎紧伤口。


    那口子深而狭长,松田看了直皱眉:“这是怎么弄的?别告诉我你是从山上滚下来的时候被树枝划的。”


    鹤川看了松田一眼:“挺敏锐的嘛。”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被一个小姑娘摆了一道。”


    “小姑娘?”松田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伤口一眼,摇摇头:“你骗鬼呢?就这深度,这长度,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有那么大力气?”


    “阵平啊,别小看女孩子。”鹤川故作深沉;“她们往往比你想象得要强大得多也危险得多,各种意义上。”


    “这不是各种意义,这是生理意义。如果真有这样的女性那也不能被称为小姑娘,要么是战斗力超群的卡拉艾尔,要么是被愤怒支配的龙宫礼奈。”松田说:“还有叫谁阵平呢?”*


    “嗯?你不叫松田阵平吗?”鹤川说:“我明白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带着我最需要的东西现身,想必你的真名就是哆啦a梦吧!”


    “你这家伙为什么大出血了还有精力装傻啊?”


    “别计较那么多嘛,怎么说你也算我的救命恩人,四舍五入我们也算生死之交了。”鹤川笑嘻嘻地看着他,如果不是过于苍白的脸色根本看不出这人失血过多。“不用再猜啦,我没骗人,真的是个小姑娘做的,她也确实不是一般人。”他的表情沉静下来:“所以阵平不要再问比较好哦。”


    “放心,我没打算掺和你的事情。”松田轻嗤一声,“但不管是小姑娘还是女武神——”他的声音也沉下来:“都不是能拿刀捅伤别人的理由。”


    “我没想捅伤他。”


    “我只是想杀了他而已。”


    几乎是那个声音传来的一瞬间,松田浑身寒毛都炸了起来。


    空气仿佛凝固,他来不及回头,只能看见鹤川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惊恐而扭曲,他冲自己嘶吼着——


    “躲开!!”


    有人说,光的传播速度远远超过声音的传播速度。


    所以,在那个声音落在自己耳边的时候,身体已经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疼痛。


    松田阵平缓缓低头——


    他看见了一截蒙上鲜红的刀尖。


    随着刀身的退回,松田也不受控制地扑倒在了地上,他的身体抽搐着,只能感受到胸口尖锐的疼痛和身体寒冷,以及生命力不住的流失。


    耳边鹤川还在急促地喊着什么,松田迷迷糊糊地想着:之前不是嫌我声音大么,现在就自己扯着嗓子嚎了。


    别喊了别喊了,我早就听不清了。


    哈,现在想来,看到这家伙时脑中鸣响的警报,也许是某种死亡预告也说不定。


    因为帮助被害人放松了警惕而被凶手杀死,狼狈又没意义,会被萩原嘲笑吧?


    听声音还真是个小姑娘啊,鹤川居然没蒙我。


    ...老爸的仇,还没报啊。


    “嗯?”女孩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拉扯感,诧异地回过头去。黑发的青年已受了任哪位名医看了都只能摇头的致命伤,但仍固执地伸出一只手臂,牢牢地拽住了她的脚腕。


    他似乎还在无声地念着什么,但女孩没有兴趣听。她利落地一脚踢开青年的手,走向在原地没有动作的鹤川。


    “你比我想象中要好搞定呢,轻敌了吗?”女孩歪着头问他,漂亮的蓝眼睛闪着光。


    “......”鹤川只是沉默着看着她。


    女孩的眉缓缓皱起。


    她讨厌面前男人的眼神。


    那种仿佛注视着实验的小白鼠一般,居高临下,冰冷而评估的眼神。


    所以她一刀捅进了他的心脏,让那双眼睛的光缓缓褪去了。


    不远处,自行车车轮的声音“吱嘎吱嘎”响。警灯特有的红蓝光芒照进了巷子。


    “之前那位报警的先生!报警的先生!请问您还在附近吗?这附近有受伤的人吗?”


    听见巡警熟悉而急切的喊声,女孩笑了起来。


    她随手振刀,任刀上的血迹泼洒在小巷的砖地上,转身走了出去。


    “...哆啦a梦...”


    “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只有主动才有故事哦。”


    “‘小舟餐厅’的大女儿...”


    “海风比我想得还要大啊。”


    “你相信命运吗?”


    松田阵平睁开眼。


    陌生的天花板,有些掉漆的蓝色长凳,扑面而来的咸涩海风。


    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紧紧攥住胸口。


    那里,除了衣物布料和温暖的皮肤外,并没有多出什么东西。


    比如一个空洞。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向左转去——


    坐在他左手边对面的男人,看起来一副游客打扮,手边却只放了一只装饰作用大于实际作用的单肩包。他的膝盖上搁着一本要掉不掉的观光指南,仰着头靠着长椅椅背,脸上架着一副超大的飞行员墨镜。他的呼吸悠长而均匀,像是睡着了。


    他有一头暗红色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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