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备年货并非一件轻松的事,往年所有的安排都是由当家主母负责的。只是今年主母大病初愈,不宜操劳,苏嬷嬷便将一切事宜揽了下来。
阮秋韵看着年逾五旬的老人家为自己忙里忙外,心中愧疚,只是她对这些俱是不懂,想搭把手也不知从何处下手,也只能干看着。
难得的一个晴日,她披着氅衣,手中还捧着精巧的手炉,站在庭院里,冬日里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带来一片暖意。
周围是忙忙碌碌的仆人,清扫积雪的伙计,端着食盘的婢子进进出出,看起来热闹且忙碌。
阮秋韵仔细地瞅了瞅院子里走动着的仆从,心里有些奇怪,她已经在卫宅待了近两个月了,卫宅是普通的商户人家,仆从并不多,那十几个仆从这一个月她多多少少都见过几次。
怎么今日一瞧,倒是多了好些个新鲜面孔。
也许是年节繁忙,人手不够,苏姨往府外新招了人手也说不定,阮秋韵暗自思忖着,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她继续虚虚晃晃地看着,眸光在那些忙碌着的仆从身上流连,划过他们头上的长发和古朴的棉衣,眼睫缓缓垂落,心中突然涌现出的浓厚的失落与茫然。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与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格格不入。仅仅因为一本书,她真的来到了一个与自己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同的的世界中。
……一个封建且尊卑分明的世界中。
握着手炉的双手莹白纤细,右手中指却是带着细茧,那是整日用笔摩出来的痕迹,妇人垂眸盯了片刻,左手指尖缓缓抚上,只觉得心底的茫然更甚了。
明明是我自己的躯体,又为何一觉醒来便成了旁人呢……
妇人满心迷茫,细嫩的手将手中的手炉握地泛白,接连几个月来内心积压的恐慌感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压地喘不过气来,白净的额头与鬓角冒出了细细地汗,身子也不自主地开始颤栗了起来。
“阮夫人?夫人…”褚峻大步地从西院走过来,离远些便见到了正袅袅立在暖阳下的妇人身影。
只是还未待他问好,离近些便看见了妇人脸色苍白,额上还冒着细汗,丰腴的娇躯微微颤栗着的欲坠不坠。
男人神色微变,剑眉拧起,大步踏在了妇人跟前,看着妇人泛白的脸色,眸色凝了凝。并没有在意院子里的仆从,褚峻径直将面前的丰韵美妇拦腰抱起,大步朝着院落走进。
院外的仆从继续低头干着自己手里的活,目不斜视,只好似并没有看到那个陌生的男子将自家夫人抱在怀里一般。
一直跟在自家主子身后,一脸严肃的林樟和眉眼带笑的林轩见到这一幕俱是眉目一凝,兄弟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番,眼中带着惊疑。
“我去请郎中。”林樟沉默了一下,眼睛颇为微妙地看了几眼周围的仆从,对着胞弟颔首道,便转身离去。
被留下的林轩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他身上依旧披着那件鸦青色的鹤氅,虽是冬季,他手上却还是附庸风雅地摇着一把毛竹伞。
手中的竹扇摇了摇,林轩眼珠子一转,眼神开始似有似无飘向一旁正埋头干着活的几个仆从。
褚峻抱着怀里似乎失去了意识的妇人入了屋子,将人小心地放在了榻上。
榻上的妇人似乎是正在做着什么噩梦一般,秀眉的眉微蹙,凝脂般的脸颊上泛着白,就连那本来红润的朱唇也似乎一下子失了血色,整个人如同即将凋零的花一般,诱人怜惜。
褚峻冷硬的眉目紧锁,他并非医者,虽有些心焦,此时也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静地等着医者的到来。
林樟的动作很快,不到一刻钟,便将附近医坊里的郎中带回来了。
老人家腿脚不便又穿地厚,跑得便不快,郎中扶了扶自己因为跑得太快而七扭八歪的帽子,吹胡子瞪眼般没好气般瞪了眼身边刚刚拽着他的后生。
现在的后生哟,真的是太心急了,老郎中心里没好气地叹息道。
到底是医者人心,郎中自觉大度地不与他计较,很快就来到软榻旁,开始进行诊脉。
皓腕上搭着丝帕,老大夫右手搭在妇人的腕上,有模有样地诊着脉,只是边诊脉还边瞅了瞅妇人那夭桃秾李般秀美的脸。
才几月不见,这卫夫人的容貌倒是愈发盛了。
褚峻眸光凝在榻上的妇人略显苍白的脸上,在察觉到医者的眼神后,看了眼那位须眉皆白的郎中,让郎中诊着脉的手不自主得颤了颤,眼神也不自主地移开。
这后生好凌厉的眼神。
老郎中压下内心的惊惧,略颤着收回了手。
“这位夫人脉象紊乱,应该是悲恐太过,伤思伤神,并无大碍,待老夫我开几剂药,用过便无事了。”
林轩将郎中带进屋后便一直待在外间,自然也听见了里郎中的话。他识趣地将医者带出了里屋,让他在外间的桌案上写下药方。
此时里屋里只剩下两人,得到郎中答复的褚峻依旧眉目敛着,暗沉沉的眼神意味不明地落在榻上的妇人身上。
妇人身上的厚重的氅衣在被男人抱进屋时便已经褪去,屋子里点着碳盆,因为妇人额上还冒着香汗,也并没有为她盖上被子。
此时昏睡的妇人身上只着着一件颇为厚实的裙袄,面色苍白无力地躺在床榻上,延颈秀项,腰似柳枝,玉峰微耸,黛眉轻簇,如同春雨过后被打地七零八落的娇花,精致脆弱,透骨香浓。
男人视线一直落在床榻上,眸光略有些肆意,漆黑的瞳孔里诡谲流转。
悲恐太过,忧思伤神。
这两句话在他脑中缓缓过了一遍,褚峻顶了顶下颚,脸上的笑带着几分匪气,他慢慢靠近了床榻,缓缓俯下身,冷峻生硬的脸距离夫人的面庞不足一寸。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将将妇人身上那股勾魂夺魄般的诱人馨香纳入鼻腔,有些短促地闷笑一声,声青低哑暗沉:“夫人……”似恩爱眷侣般亲昵。
“夫人是为了那死去的夫君伤悲吗?”
“只此一次了好不好,以后,夫人莫要再想着旁人了,好不好…”
男人凑地极近,呼吸间吐露的灼热缓缓划过妇人敏感的秀项,如同给予回应一般,床榻上的娇躯轻颤了几下,又娇又怯。
身上的男人似也感受到了,轻笑一声,笑意不复爽朗,带着暗意。
……
阮秋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她有些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昏暗,她眨了眨眼,意识逐渐开始清醒。
此时已经是傍晚,太阳已经落山了,屋子里并没有点灯,一片昏暗。
“夫人,您醒了?”察觉到榻上的妇人掖开被子的动作,一旁守着的婢子有些兴奋地喊到。
“奴去点灯。”注意到屋内昏暗,婢子颇机灵道。很快,屋子便亮起了光。
突然亮起的灯火让妇人有些不适地眨了眨眼,她起了身,望向榻边,一个穿着青色小袄,扎着小髻的婢子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看起来不过十一,十二岁的模样,生地粉雕玉琢般可爱,只是有些眼生。
阮秋韵看着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模样,莫名想笑,秋水般的眸里渗出笑意,她略显苍白的唇勾起一抹温柔地笑:“是嬷嬷叫你来守着我的么?”
屋里的烛火影影绰绰,似在眉目如画般妇人的明眸里淬入了点点星光,妇人脸上的神色温柔地不可思议,让年轻的小婢子一下子羞红了脸。
屋里的暗黄烛光很好地遮住了婢子脸上的羞红,听到榻上妇人的话后,她身子似乎顿了顿,而后笑道:“是的,夫人。”
她微微偏过头,瞅了瞅榻上妇人的脸色,继续道:“苏嬷嬷家中似出了事,已经告假归家了,便叫奴过来伺候夫人。”
“嬷嬷家中出了何事?”阮秋韵听到小婢子的话,眼中带着担忧,这个帮助她良多的老人家,她自是不愿意见到她出事的。
婢子头低地更低了,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苏嬷嬷未曾说过是何事。”
“只是奴听旁人的说,好似是苏嬷嬷家里的小儿媳怀了孩子,苏嬷嬷回家照顾了,不过夫人安心,年节之事已安排妥当了。”
阮秋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微悬着的心终于微微放下,只是到底还是挂着心,她微微思索着,想着明日可以去苏嬷嬷家看看,再不济也可以让人给嬷嬷捎带一些东西。
垂着脸的婢子此时悄悄抬首,见自家夫人垂眸思考着什么,眼睛闪了闪,而后问道:
“夫人,可要用些晚食,夫人今日一日未果腹。”
清脆的女声打断了阮秋韵的思绪,阮秋韵回过神,见到守在一旁的青衣小婢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屋里点着碳盆,朱窗依旧开着一道小隙,阮秋韵透过缝隙看向了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躺了多久。
阮秋韵怔怔地看着窗外,努力地回想着自己晕倒前,刚刚清醒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冥思苦想了一会儿。
身着玄色鹤氅的男人大步朝自己走过来的画面一闪而过,妇人微微蹙眉。
“方才,是谁将我抱进屋的?”声音带着些许不确定,她将眼神投向身边的婢子。
“奴不知,奴过来那会儿夫人已经在榻上了。”青衣小婢应声回答。眼见妇人
“夫人,方才大夫来给夫人看过了,还给夫人开了药,现下已经煎好了,在伙房里温着。”青衣小婢言笑晏晏,脆脆的声音让人闻之心喜。
“夫人不如先用了晚食,也好用药。”
饥饿感从腹部传上来,阮秋韵有些难受地拧了拧眉,而后轻笑道:“好,那便麻烦了。”
青衣小婢得了允,松了口气般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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