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妄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躺在主卧上,昏昏沉沉的温淮。
他环视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到黎特助身上,微微偏过脸。
黎特助颔首,径直走到床边:“二少爷,您还清醒吗?”
没有回应,黎特助蹙眉,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是被下药了,可能得让医生来把人送走。”
薄妄颔首,沉声:“人呢?”
“已经抓到了,但是他们不承认是受谁的指示,只说这是瀚宇的商务应酬,也否认给二少爷下药的事。”黎特助眸色微暗,“要不是那个服务生弄错了房卡,或许先生您真的就走到这里,跟二少爷……”
“先把人送医。”薄妄打断了黎特助的话,嗓音沉哑,“等他清醒了之后,亲自指认。”
“是。”黎特助转步出门,很快就有专业的医生赶来。
薄妄由始至终没有靠近温淮半步,视线也是落在地上,注视着床边那件皱巴巴的外套。
人走之后,黎特助回头看着仍留在房间里的男人,迟疑半晌:“薄总?”
“你先去处理。”薄妄淡声说。
黎特助眨眨眼,看到老板俯身捡起了地上的外套,微微一惊。
不会吧?薄总刚刚明明看着二少爷本人都无动于衷,怎么现在去捡他的外套?
难不成薄总其实看到二少爷那个样子心里非常动摇,只是不表现出来?
“黎特助。”
低沉的男音从跟前传来。
黎特助瞬间回神。
“先去处理,没听见吗?”沉厉中带着命令。
黎特助连忙点头:“是。”
人走,门关。
薄妄慢慢走到桌面,将那件外套慢慢捡起来,放到鼻尖嗅了嗅。
熟悉的果香调,来自温家的另一个少爷。
他眉梢微挑,看到桌面上凌乱的合同。
侧卧的衣柜里。
温棠欢蜷缩成一团,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关门声响起,浑身紧绷的神经才松下。
看来,温淮最后还是被薄妄英雄救美了。
也算是歪打正着促成了两位的好事吧,温棠欢真的没办法想象他俩要是真干柴烈火上了,自己这个外人得有多尴尬,所以他躲起来了。
正所谓逃跑虽然可耻,但有用。
只可惜他的手腕挨了那么一握,还在隐隐作痛。
呆了一会儿,温棠欢本想从衣柜里出来,可手落到门上时却又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又靠到衣柜门边仔细听了五分钟,确定门外没有任何脚步声和谈话的声音,才叹了一口气,缓缓打开柜门。
他回想起自己狼狈的处境和姿势,忽然有点好笑。
呵,勉强也算是出柜了。
衣柜的门徐徐推开,温棠欢并拢在跟前的双腿还没舒展,他就看到了坐在客卧的椅子上,支着下巴看向他的薄妄。
像是一抹幽冷的鬼影,万年冰山脸一如既往的淡漠。
他平静无澜地看着面前衣柜的门自己打开,然后变戏法似地露出抱成一团的温棠欢。
没有过多的讶然,没有过多的惊悚。
平静得像早知如此。
四目相对。
唯有死寂。
温棠欢眼神失真。
温棠欢动作僵硬。
温棠欢关上了柜门。
哈哈,这柜我他妈的不出了!
……
十分钟后。
衣柜的门重新打开,薄总居高临下地站在柜门前,看着他:“你很闲?”
一脸死寂的温棠欢:“……”
薄妄皱眉:“出来。”
衣柜里的一团还是一动不动。
薄妄:“你也需要我叫人把你抬出来?”
温棠欢别过头,脸色紧绷,每一个字都仿佛被他咬扁了:“……腿麻了。”
这里的空间太窄,他维持这个姿势太长时间,现在腿已经没知觉了。
他窝在角落社死了一万次,悔恨得想要自杀时,一双手轻轻地落了下来。
薄妄冷着一张脸,皱眉穿过他的腿弯,贴近时冷声讽刺:“腿动不了手也废了?”
温棠欢咬住下唇,忍着屈辱抬手环住了薄妄的脖子。
这时,薄妄才发现他手腕上有浅红色的痕迹。
但温棠欢整个人处于社死状态,不敢看薄妄,只能虚虚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触碰的时候觉得男人的体温好像不太对劲,但他满心都是想死的念头,压根没把这点异常放在心上。
薄妄将人抱了出柜。
因为空间太窄小,抱的姿势不太对,温棠欢被潦草地从柜子里转移到床上。
刚放到床面,温棠欢就唰地一下把被子揪起来,嗖地一下钻进去,哗地一下盖住了自己。
看着眼前这一团,薄妄唇角微勾,但嗓音却是清冽而冷漠:“出差大半个月,喜欢睡酒店的床了?”
被子团沉默了很久,才似破罐子破摔地反驳一句:“我都说我腿麻了,你让我躺一会儿要死吗?”
他在最不想面对的人面前丢了个大脸,这种感觉比被薄妄睡了还让他崩溃。
“休息够了?”男人的声音又隔着被子落到他的耳边。
温棠欢丧也丧够了,认命地掀开被子,端着一张木然的脸就想离开这里,然后彻底当无事发生。
偏偏,他下床的时候才发现薄妄这个狗东西居然把椅子放在了门边,一副堵死他出口的架势。
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闷声道:“薄总,您不是着急赶我走吗,堵在这是?”
薄妄沉沉地看着他,眼前的人不止手上有痕迹,脸边还有泪痕。
刚刚跟那样的温淮共处一室,是发生什么了?
想到这里,他眉目更深:“把话都说明白了再走。”
哦,审问。
温棠欢干脆坐在床沿,双手撑在身后:“行啊,薄总你问。”
薄妄视线落到他床下的左脚上,眉心稍稍皱起:“今晚为什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温棠欢抿着嘴唇悄声道,“酒局而已,你能莫名其妙地在国外的晚宴,我就不能在国内的酒局了?”
薄妄看着他的眼睛,不轻不重地哂笑了一下。
为他的理直气壮和蛮不讲理。
“那温淮呢?”
“我……不知道。”温棠欢觑了他一眼,被男人深沉的眼神看得心虚,才放弃了嘴硬。
“我真不知道,我是过来给温继天送合同的,说是给你,结果我一开门是温淮在这里,我都快被吓死了。”说到这里,他的手腕又开始疼了。
温棠欢悄悄地把手踹到跟前,揉着自己的手腕。
“嗯,看到有不正常的人,第一反应不是报警,而是跟他共处一室。”薄妄的眼睛眯起,嗓音低了两度,“温棠欢,你想做什么?”
那能是他乐意的吗?
温淮那个状态就跟失去理智了一样,他都差点被人摁在床上掐头去尾然后沾酱油食用了!
想到这里,温棠欢小声嘟哝:“我来的时候给你打过电话的,你又不接。”
提及电话,他发现薄妄的脸色稍微变了一些。
看吧,果然是他的问题。
“手机今天忘记带了。”薄妄淡声道。
他在回答的时候明显地错开了视线,语调也比往常更淡……明显的在说谎。
温棠欢随意地应了一声:“哦,该说的都说明白了,能回去了?”
听着他明显冷淡下来的语气,薄妄眉心微蹙。
谈话结束,温棠欢出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落在主卧上的外套,不由愣了一下。
薄妄发现他的原因……是因为看到外套了?
可是他们今晚没见过面,薄妄又怎么认出来这件外套?
这个疑问一闪而过,温棠欢回头,看着站在身后的人:“温淮呢?”
“医院。”
送医院……这个答案再正常不过。
可是温棠欢却觉得有些莫名,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可又说不上来。
跟薄妄共处一室太尴尬了,他恨不得凭空长出翅膀飞回家。
温棠欢脚步放得飞快,从笙歌里出来就钻回自己的车里:“回家!”
司机愣了一下,从后视镜里看着缓步出来的薄妄,小声:“那薄总?”
“他自己有车!”温棠欢低声,“不用等他!”
“是。”
半个小时后,到家。
温棠欢飞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本来是想直接上锁装死不见人,可看到自己的床时,脑海里才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同样是被下药……为什么薄妄选择睡他,而把温淮送医院?
温棠欢一顿,随后就听见咔哒的开门声。
薄妄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卧室门口,沉沉地盯着他。
凌冷的目光像是捕捉猎物,隐现着浮动的黯涛。
这个眼神温棠欢半个小时前在笙歌里,从温淮的眼底见过……那是被下了药的,不正常的欲色。
温棠欢心底一骇,猛地发现自己遗忘了一件事——
温继天想抓薄妄的把柄,给温淮一个人下药肯定是行不通的,他要促成两个人的事……也得让薄妄失去理智。
想到这里,薄妄细长的指从门上落下,厚重的木门严丝合缝地被带上。
咔哒。
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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