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岚瑧说完那番话后,巷子里就是久久的宁静,直到隔墙响起一声犬吠,才打破了这层凝固的结界,他回过神,就见纪禾清目光复杂地望着他。
赵岚瑧心想这反应不太对啊,“怎么这样看我?”
纪禾清见他还笑得出来,忍不住问,“你不难过吗?”
赵岚瑧拨了拨被风吹到前面的一缕头发,漫不经心道,“以前呢,是挺沮丧的,不过后来仔细想想,这又没什么意义,还不如每天高高兴兴找点乐子。”他往前走了几步,心想萌新可真是心地善良啊,表白被拒绝了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关心他,难怪人见人爱呢!
走出去一段,发觉人没跟上来,他不由回头,见纪禾清停在原地若有所思,他思考片刻,安抚道:“放心吧,我陪着你呢,无聊了只管来找我。”
“不,我是在想,你今天为什么去找赵中翟?”纪禾清心想,虽说她之前对着“算命郎中”说的那些话误导了他,但是那相扑馆里二十岁上下的男子多的是,就算赵岚瑧因为她总去相扑馆才将目标锁定在那里,可是他又凭什么判定赵中翟就是她的“心上人”呢?毕竟赵岚瑧可分不清那些人的脸。
赵岚瑧不至于一个接一个去问,否则赵中翟早就闻风而逃,更不可能为了自保说出那种有悖伦常的话,除非……“赵中翟是红名?”
赵岚瑧应了一声,“不错,他是个红名,红得还挺深。”
纪禾清闻言微微松口气,“是红名就好,我还以为你折腾的是绿名或者黄名。”
闻言,赵岚瑧略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其实,在赵中翟说出那些话后,他是真的气狠了,当时也不知怎么的,只觉得哪怕是个绿名,他也要把赵中翟给弄死。
不过这话他是永远不会说的,他有自己的私心。虽说他不希望纪禾清对他有太大的滤镜,但也不能毫无滤镜啊,至少成年人的威严他是要保住的,要不然以后纪禾清一点都不听他的话非要搞早恋怎么办?
到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纪禾清却不知道赵岚瑧的烦恼,她低声道:“我听高总管说,赵中翟的父亲文亲王七年前死在你手里,他又是个红名,那么宫里通过陈嬷嬷怂恿陈昭仪下毒,又弄死陈嬷嬷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他埋的线?”
赵岚瑧想了想,道:“有没有可能,这就是个巧合呢?也许那个npc就是特别讨厌我才变红的呢?”
纪禾清无奈,“你入戏一点。”
“好吧。”赵岚瑧正色起来,分析道:“七年前我杀了他爹,七年后他买通宫人给我下毒,因为是个郡王,他还很有钱,所以出手很大方,陈嬷嬷兄弟一家才买得起那么大的房子。综上所述,他就是陈嬷嬷案的幕后凶手!我现在就去把他杀了。”
眼见他转身要往回走,纪禾清眼皮一跳,连忙把他拉住,“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没有证据,哪怕是红名也不能随便杀吗?”
赵岚瑧脚步停住。
纪禾清微笑道:“你想想,最近变绿的黄名是不是比以前多了?”
赵岚瑧点头,“是这样没错。”
纪禾清再接再厉,“这就说明我们之前的计划有效果了。现在外面的红名那么多,我可不想哪天出去玩的时候,还要受红名的骚扰,那多扫兴不是?”
赵岚瑧一拍掌,“对啊,我还没有带你出去看过风景呢!这个世界风景还是不错的!别到时候我们去看风景,红名跑来碍事。”
他看起来对清除红名这个计划更热衷了,兴冲冲就带着纪禾清回宫,身边让人把鼻青脸肿的赵中翟一起抬了回去。
回到携芳殿,纪禾清就把那份怀疑名单交给他。
“我想,这个人能买通陈嬷嬷,年纪一定不小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小小年纪就聪明圆滑,“能有力气把陈嬷嬷吊死,力气一定很大,不是太监就是身强力壮的老宫女。太监不会出去,只有宫女有25岁出宫的规矩,年纪到了却不出去,这些人都有问题。”
“我剔除了身体瘦弱的那些,剩下这几个,过分活泼和过分寡言的,最可疑。”
赵岚瑧接过名单扫了一眼就全记住了,“包在我身上。”
纪禾清见他转身要走,忙道:“别被他们发现。”
赵岚瑧摆摆手表示知道,头也不回地跨出门去,背影看上去肩宽腰窄,剑上彩穗一摇一荡,还挺潇洒。
入夜时分,翠真服侍完纪贵人,就回到当值宫女居住的小房。
那是一间不大的屋子,摆着几张床,另外几个宫女和她同住。
她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另外几个不当值的宫女刚刚洗完贴身衣物正在晾晒,看她回来,羡慕道:“服侍纪贵人真好啊,每天都能早早歇着。”
“是啊,其他贵人就难伺候了,有的熬到半夜都不睡,累得我们也得跟着熬。而且纪贵人还不要人守夜,携芳殿里的活儿可轻松了。”
“欸翠真,今天纪贵人有说什么新鲜事吗?”
翠真想了想,说道:“今日纪贵人出宫,好像是因为文郡王得罪了陛下,陛下不高兴,就将文郡王打了一顿,还是纪贵人给劝回来的。”
宫女们闻言都是一惊,“天啊,纪贵人也太厉害了吧!陛下发怒都能拦下!”
“那文郡王怎么样了?听说他是个难得没有架子的宗室贵胄。”
翠真道:“文郡王也被带进宫了,听纪贵人说陛下还不肯放过文郡王,将他押在鸣翠斋里拷打,文郡王叫得可惨了。”
宫女们听了都是变色,觉得天子果然残暴,连自己的侄子都不肯放过,不过说完她们又聊起了别的,多是一些月事带子用哪种布料好、年满出宫后要怎么安身的话,终归天子和郡王都离她们很遥远,只有这些才是与她们切身相关的。
只有一名二十多岁的宫女目光闪了闪,显出几分凝重。
在翠真眼里,纪贵人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也不知道今日为什么对她谈性大发,聊完天,洗漱完,她就和其他宫女一起躺下了。
只是睡到半夜时,隐约听见一阵开门声,迷迷糊糊看了眼,是屋里的一个宫女。
是去起夜的吧!
这样想着,翠真又睡了过去。
宫女惜云趁夜出了宫女房舍,往鸣翠斋而去。半路上她遇到两个眼熟的身影,彼此碰面低语一阵,很快就趁着夜色快步往前走。
到了鸣翠斋,一人负责在外面望风,另一人则跟惜云一起摸了进去。
鸣翠斋是宫里一间颇为雅致的小楼,从前是公主和年幼皇子们画画休憩的地方,只是当今没有子嗣,更不爱赏鱼作画,这个地方就略有些荒凉了。
但到底是好园子,有些太监宫女还会趁着没人时来这里躲闲,因此景致还是不错的。
如果惜云等人再谨慎一点,就会疑惑天子为什么把文郡王关在这么一个地方,毕竟这里离后妃寝宫的住处很远,倒是离前朝近一些,关在这里岂不是方便那些所谓的正直之士闯宫救人?
但陈昭仪被禁足,陈嬷嬷的兄弟家被抄,再加上文郡王突然被抓,教她们乱了方寸,只能立刻往这儿赶。
鸣翠斋没有点灯,惜云两人借着月光进去,就瞧见文郡王被绑在一根柱子下,头发凌乱,伤痕累累,明显受了不少罪。
两人当即跪下,哭叫主子。
赵中翟被他们吵醒,声音嘶哑,“你们怎么在这里?”
惜云快速说完前情,接着道:“主子,如今您被困在宫里寸步难行,将来可怎么办?”
另一人道:“不如今夜奴婢出宫去搬救兵,您好歹是郡王,总不至于不明不白死在这里。”
赵中翟道:“不明不白死在宫里的还少了吗?我只是很奇怪,赵岚瑧为何突然找上了我。”
惜云道:“都怪奴婢办事不利,也许是陈嬷嬷那件事教他查到了线索。”
赵中翟呢喃道:“可是陈嬷嬷不是让你们弄死了?谁能从死人嘴里撬出话来?”他的眼神渐渐锐利,“莫非……是你们当中有谁泄密?”
两人立刻噗通一下跪下,七嘴八舌争辩自己绝无可能泄密。
惜云急急道:“主子,当今残暴,阴晴不定,也许他就是忽然看主子不顺眼所以……”
“惜云!”赵中翟嘶哑的声音一下严厉,“不要小瞧任何一个敌人。”
惜云愣了一愣,主子从来没有叫她的名字,可是很快她就没心思分辨这点异样,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奴仆,惜云飞快顺着“不要小瞧敌人”这句话开始思量,然后仔细挑拣那件事可能留下的错漏。
“主子,当日陈昭仪得知生母去世的消息后大受打击,陈嬷嬷趁机怂恿她给当今下毒,宫里找不到毒.药,但雨后的毒蘑菇很不少,陈嬷嬷采摘的那种与普通蘑菇相差不大,并未被人看出来,甚至陈昭仪自己都吃下去了,之后我们将陈嬷嬷吊死……此事再没有第三个人沾手,我动手的时候朝雨就在外面望风,确保绝没有任何人看见。”
朝雨就是另外一人,是个宦官,他连连点头,“主子,我们二人绝对忠心耿耿,否则也不会在此时冒险前来啊。”
“很好,你们做得好得很。”
惜云和朝雨闻言正高兴,忽然发觉不对,文郡王怎么说着说着,声音就变了?
正在这时,屋子里忽然被人点亮了灯,随即啪的一声,不远处的屏风倒了下来,被五花大绑堵住嘴巴的文郡王赵中翟倒在地上瞪着他们,而他身边,有四名大臣,有高总管,还有纪贵人。
惜云和朝雨:……
他们看看远处那个文郡王,再看看身边这个,齐齐懵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