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风韵(18)
赵姬过来看儿子,见两人在闹。
正儿想跑,被挠到咯吱窝了,顿时笑软了。
她捂着嘴在外面笑了半晌,转身没去打搅。她折了花枝,带回寝室插起来,叫人去请公子:“就说……请公子一起用膳。”
嬴子楚忙着呢,迎九鼎礼仪繁复,边陲驻守粮草征调,连年征战百姓需得休养生息,这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大事。
父亲身子不好,咳疾一起,数月不愈。东宫的大事,父亲亲自过问。细节之处,则是他在料理。谨小慎微,不敢有丝毫错处。
吕不韦今日依旧是留东宫,两人有事要商议。
赵姬之请,她去不了。只令人送了两块玉佩,一副簪环:“转告夫人,就说过几日本公子想赏舞。”
吕不韦抬头,看了这位公子一眼。
就见他专注的看着舆图,一开口就问:“粮草不可逾期,防春末夏初多雨路难行。”
“臣以为,就近征调,未为不可!”
“新归附之城征调粮草……民心易生怨……”
……
书房里灯火通明,低语之声不绝。
赵姬等来了玉佩簪环,没等来那个人。她对着镜子,看着装扮精致的美人:“……”原以为团聚了,便能日日相伴了。
可其实呢?日日不得见。
她抬手摸了摸脸,再看看庭中纷纷落下的花瓣:春华易逝!女人的容颜如这随风舞的花瓣,无人赏,它便落了,而后慢慢的枯萎。
她起身步入庭中,于飞舞的花瓣中翩翩起舞。
“舞?”华阳夫人扭脸问宫婢:“一人于庭中独舞?”
“正是!”
“公子不曾相伴?”
“不曾!公子与吕先生正在议事,赏了赵夫人玉佩簪环。”
华阳夫人若有所思:子楚待赵姬与韩氏并无二致!择正室之事,因秦王剑赐给政而不了了之。
从大王,到太子,再到子楚,皆看好嬴政而非成蟜。
其实,嬴政也才八岁而已。
八岁而已……八岁而已……
第二日,她着人请了弟弟阳泉君芈宸。
芈宸便是当年吕不韦用重金贿赂之人,是他说服了华阳夫人收了现在的嬴子楚为子。
太子内弟,何等显赫?
他常来往于东宫,今日来,还带了家中子侄二人,年岁皆在十三四岁。
进了东宫,他要去见姐姐,便只叫子侄自去拜见政公子。
华阳夫人在庭中赏景,见他来了便招手:“听说你带了家中子侄来?”这倒是想到一起去了。
嬴政才八岁,这孩子若是知情识趣,未必不能扶持。
芈家子为伴读,常年陪伴。舍成蟜而就嬴政,也避免与太子和子楚离心,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芈宸笑眯眯的:“阿姊,弟选了俊秀的子侄来,年岁堪配女君。”
华阳夫人愣了一下,“想求娶丑儿?”
“貌丑不甚要紧!大王喜爱偏宠,太子爱重有加……”芈宸说着就道:“那吕不韦不过一贱商,他家子侄如何能与芈姓相提并论?”
华阳夫人没言语,亲上做亲,未尝不可。
芈宸见阿姊并不反驳,忙又道:“芈姓子侄众多,但凭女君所好。公子只是阿姊嗣子,若是能以姻亲相连,自此骨肉一家,岂不是好?”
华阳夫人只说:“本想找你商议,从族中择一二聪慧后辈,于正儿伴读……”
“有!有!有!婚配有合适的,伴读更有合适的。弟今日归家,就在族中考校……”
姐弟俩正议事,外面脚步匆匆,宫人前来禀报:夫人——夫人——政公子与芈家子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桐桐放下羊皮卷就往外走,“为何?”
“不知!”
桐桐跑过去,就见嬴政正举着剑,怒气冲冲的追着两个少年。
剑会伤人的!那俩孩子衣着华丽,且能进入东宫,必有来历。
但嬴政这孩子又不是一个不讲理的孩子,他要追着打,那定是这两人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
她捡了剑鞘扔给嬴政:“正儿,接着!”用这个揍吧,打不坏。
扔完了,她跑过去拦截这俩少年,逮住了就推给嬴政,看:屁股这么肥,打呀。
嬴政举起剑鞘,对着屁股就抽。
这个‘嗷’的一叫唤,桐桐又伸手一捞,逮住住另一个:给!再打这个消消气!
多大点事,动刀动枪的犯不上,要是再不解气,咱扒了裤子打屁股,保他三年不好意思出来见人。
这嗷嗷嗷的嚎叫之声,把府里的人都惊动的。有接到禀报的,有听到动静的,有被好事者传了消息,专门跑来看热闹的。
等华阳夫人来的时候,就看见嬴政和丑女正在戏耍芈家子:姐弟俩配合默契,一个逮一个打,逮了放,放了又逮,竟是没有一次走空的。
打就打吧,还专打屁股。打脸是羞辱,可打屁股更是羞辱。
阳泉君气道:“阿姊,这不是打芈家子的屁股,这分明就是打阿姊你的……”脸!
华阳夫人瞪了阳泉君一眼:“小儿戏耍,是何大事?”
训完了这个,她才喊:“还不住手?成何体统。”
赵姬拉了嬴子楚要过去,嬴子楚拦了:“莫慌。”小儿戏耍,小事而已。
桐桐停手了,拉嬴政,低声问:“可解气了?”
嬴政:“……”他一脸的无奈:“阿姊可知缘由?”
“不知!可我家阿弟不会无故责罚于人。”桐桐看了那俩少年一眼,“莫说你一定占理,便是不占理,也得先揍赢了,回头我再于你辩理。”
嬴政:“……”他将阿姊拦到身后,朝华阳夫人走去:“正见过祖母。”
华阳夫人看这小儿,八岁的孩子而已,身后的丑儿今年也只十二。可芈家子十三四岁的年纪。
这是姐弟俩,年岁小。
那是兄弟俩,年岁大。
不敢对打,难不成都跑不赢吗?
华阳夫人深觉芈家子不争气,但对嬴政说话,还是收敛了不悦,只是尽量平和的问说:“芈家表兄弟于你请安,为何闹将起来?”
嬴政回头看了那俩人一眼,也笑道:“孙儿深觉表兄可亲,想与他们玩耍。游戏而已,孙儿赢了。”说着,朝那两人行礼:“多谢表兄相让。”
那俩不得不将手从屁股上挪开,抬手还礼。
华阳夫人问芈家子:“可是如此?”
这哥俩对视一眼,应了一声‘是’!
华阳夫人:“……”她交代说:“不许淘气,好好相处。”
“诺!”
人群散了,芈家子跟随华阳夫人走了。
“为何起了争执?”华阳夫人冷眼看着娘家后辈:“还不老实说?”
“求娶阿姊?”嬴政只在嬴子楚面前说了缘由,“竟是告诉儿子,若非家中逼迫,万万不会娶无盐女。”
又是鄙薄阿姊相貌,又是鄙薄阿姊出身。
高高在上芈家子,何曾看得起父亲,看得起自己,看得起阿姊过?
嬴子楚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笑了笑。那二子说话必不是只这般客气,怕是说了轻薄自己的言语。
他没再问正儿,可却暗地里问了伺候的宫婢。
果不其然,那二子话里话外,是说自己仰仗华阳夫人,不敢违逆。没有华阳夫人,就没有嬴子楚。没有嬴子楚,正儿和丑儿又是谁?
他们肯求娶丑儿,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
正儿反驳了,告诉他们想娶丑儿,以他们之德,不配。
对方反唇相讥:赢傒归咸阳,嬴子楚若想做嫡子,可敢违逆夫人?
正儿是因为对方鄙薄他的阿姊,轻贱他的父亲,故而一怒而起。
对子而骂父,为人子者,便是怒而杀之,又如何?
嬴子楚站起身来,在殿中踱步。
良久,他起身去求见华阳夫人。
华阳夫人正留芈家人用午膳,见他来了,便召见了:“……子楚来了!小儿玩耍嬉闹,并非大事!我不责罚这俩忤逆子,你也不许训斥正儿和丑儿……”
嬴子楚:“……”他没看阳泉君,只端正的对着华阳夫人见礼:“母亲,丑儿婚配之事,儿不急……”
华阳夫人脸上的笑便收了:“子楚,你乃我与你父嫡子,丑儿便是我孙女。丑儿婚配,我做不得主?”
嬴子楚抬起头来,未曾退缩:“宫中大王喜丑儿过甚,赠‘玉狮子’于她,言称女英雄。儿不敢疏于教导,令大王失望。”
华阳夫人:“……”又以大王相要挟?她端着酒觞,看着跪在地上的嬴子楚,“那……便是本夫人多事了,你退下吧。”
“诺!”嬴子楚站起身来,退出去了。
人才一出去,就听见里面噼里啪啦的声响,响成一片。
吕不韦等在书房,一见嬴子楚就急忙问:“公子,如何?”
嬴子楚笑了笑,“拒了。”
“拒了?!”吕不韦哎呀呀了好几声,“这可如何是好?公子处事过急。便是爱重女君……”
嬴子楚摆手,看了吕不韦一眼,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先生!”
嗯?
“先生之恩,与子楚而言厚之又厚。世人轻贱先生,子楚则不然。在子楚心中,先生乃当世贤才。我家有女,颇有英姿。君家有郎,内秀外修。大秦不以出身简拔官员,我子楚亦不以出身选婿。我女有意,身为人父不能成全,是为不慈;我与先生生死依托,若如他人一般鄙薄先生,岂非无义?先生不曾负子楚,子楚安敢负先生?”
吕不韦:“……”他怔怔然的看着眼前的公子,眼里有了一抹难言的复杂。
良久,他跪下,俯身于地,哽咽难言:“不韦……定竭尽全力!”
嬴子楚看着五体投地跪伏于地的吕不韦,面色平静,只一瞬,他便一脸的焦急:“先生怎生这般大礼?快起!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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