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孩子落地,吴南风就特别喜欢他。若不是程家宝拦着,他会走到哪儿都带着。眼看带不出府,他几乎每天都会抽上半个时辰跟孩子玩闹。
所以,程家宝还会下意识的提醒以后不让孩子再与他见面。
方才吴南风一开始说,她发现有孕了才急急拉着他成亲……在程家宝看来这多半是诈她。
没想到,吴南风是真的清楚内情。且暗指这些话是陈锦州告诉他的。
除了陈锦州,程家宝也想不到谁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一时间,程家宝对陈锦州生出了几分怨气,女子名声何等要紧……若孩子是吴南风所生,那她就算是和离后与陈锦州成亲了,外人最多是说她夙愿得偿,终得以和心上人相守。可要是两人有了孩子,那二人就是奸夫□□,程家姑娘没脸没皮赶走了父亲定下的良缘也要和奸夫成亲。
区别就是,一个是苦恋,一个是两人不顾礼法无媒苟合!
直白点说,本来外人不知道她程家宝和陈锦州之间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可要是孩子是陈锦州的血脉,就将她私底下做的那些不堪之事明明白白摆了出来!
程家宝脸色乍青乍白:“夫妻一场,我父亲培养你几年,我希望你出去之后不要把这些事情往外说。”
顾秋实嗤笑一声:“出去后我会带上母亲回家,才不会管你的脏事!程姑娘,你那样对待我娘,就没有丝毫歉意吗?”
提及此事,程家宝有些心虚,强撑着道:“我一年到头都没有见上你娘一次,她什么样的处境我不知道。底下的人亏待她,那是她们自己自作主张,不是我吩咐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这就是事实。你若非要因此恨上我,那我也拦不住。”
顾秋实才不相信她真的一无所知,若不是程家宝吩咐下去,那两个婆子也不敢有恃无恐地对付吴南风他娘。吴南风再不得程家宝喜欢,也是正经的东家,教训两个下人,那就是抬抬手的事。
不过,那两人已经受了很重的伤,稍后把人卖掉,能不能活全看她们的命。
“程姑娘果然是……不要脸。”顾秋实话说得毫不客气。
程家宝一拍桌子,正想发脾气,外面管事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取婚书的人回来了。
当初的婚书是由程老爷慎重写下,看着熟悉的字迹,顾秋实心中毫无触动。吴南风认为程老爷对他很好,对母子俩恩重如山,如果不是母亲病重时程老爷恰巧出现,兴许母子俩已经阴阳两隔。
但是,顾秋实发现孙氏的病其实是被人刻意下毒,那当初是生病还是程老爷看上了他找人对孙氏下手,就不好说了!
顾秋实自己就是大夫,反正孙氏的身子喝那些相克的药不是一两天……多半是他和程家宝定下婚事,对程老爷感激涕零时,孙氏喝的药并非是为了治病,而是为了让她久病不愈。
这做法……忒恶心人了!
拿着婚书,顾秋实一刻不停,带上春林抬步就走。
程家宝看着他离开时的决绝,心情很是复杂。她以为自己终此一生都很难摆脱这个男人,没想到这么容易。
至于吴南风会不会报复……程家宝压根儿就没想过这种可能,就算他想,他也没有那个本事。
自从吴南风被程老爷看中后带在身边每,个月都有月钱可领。当初程老爷说这是为了让他手头宽裕一些,不至于伸手问账房要钱。如今想来,程老爷从一开始就已经定了吴南风的身份……就是一个拿工钱的管事而已。
吴南风这几年想要给母亲银子,孙氏都不要,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很小就知道存钱了,因此,银楼中已经攒了三十多两,全是他领来的工钱。
顾秋实走到门口,又回去换了一身布衣长衫。甚至没要他坐的马车,而是带着春林徒步走出了程府。
出了府门,顾秋实回头瞅了一眼。
春林知道两位主子已经和离,他跟了吴南风几年,将主子的辛苦都看在眼里,心中颇为忿忿:“东家过去几年废寝忘食,经常忙到半夜。姑娘什么都不给,直接把您赶走,未免也太……”
“是我不要的。”顾秋实笑吟吟看他,“你要是不想跟着我,回头我把身契给你。”
“不要!”春林吓得后退了一步,“东家对我这么好,我哪里也不去。”
吴南风是穷苦出身,从来不会看不起下人,也没有将春林当做下人使唤。
而春林在他身边这么久,知道自家的主子有多厉害。离开了程家,身上没有多少银子,但这只是暂时的。
顾秋实先去了银楼,把之前吴南风存在那里的银子全部取了出来。然后租了马车,和春林一起去接孙氏。
孙氏面色苍白,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看到完好无损的儿子,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南风,你不要紧吧?”
顾秋实掏出了那张婚书:“娘,以后我不再是程家的女婿了。程家宝心里有人,那个孩子就是她心上人的血脉。”
听到这话,孙氏懵了一瞬,连哭都忘了。她一直以为府里那个千娇万宠的小公子是自己的孙子来着,原来不是么?
顾秋实接下来又说了自己的猜测:“程老爷应该是看不上程家宝找的男人,逼着她和我成亲。我被选中了,你才会生病。”
孙氏一脸茫然,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生病会是一场阴谋。也是她不敢想,别看儿子是程府的姑爷,她却一次都没能进去过……在她眼中,儿子还是程府的下人,只是做的事和其他下人不同。
说实话,她还希望儿子单纯是个管事呢,至少,不用哄娇生惯养的程姑娘,也不用担着那么大的压力。
整个程府的生意都交给儿子,动辄上万两银子。一个弄不好赔了,儿子定然会被指责。压力太大,搞不好就会跑去寻死。
其实,孙氏的这些顾虑不是杞人忧天,吴南风心里确实挺紧张的。因此,他压根不敢歇着,整日盯着这里,盯着那里,没有得闲的时候。看似风光无限,实则累得跟牛一样。
“这地方是程府的,娘,我们回家吧。”
吴家所住的院子不大,只有三间房,之前孙氏生病后,吴南风为了救治母亲,还想把这个院子卖掉。只是孙氏死活都不愿意,认为自己可以死,院子不能卖。
穷人家疼爱孩子的长辈大部分都是这种想法,要是举全家之力把祖宅卖掉才能救回一条命的话,长辈宁愿去死也不肯苟活。
彼时孙氏很坚决,也好在程老爷很快找上门来。因此,吴家的院子还在。
只是院子在外城,所在的巷子一天到晚有许许多多的人进出,周围鱼龙混杂。这地方就算是卖,也卖不出几个钱来。吴南风始终记得这里是自己的家,平日再忙碌,也会让人十天半月过来打扫一下,此时院子里虽然有些灰尘,却不脏乱。
春林拎着一桶水,里里外外的收拾。顾秋实则去外面的街上买了一些饭菜回来。
值得一提的是,以前春林谨守主仆之别,从来没有和吴南风一桌吃饭,哪怕吴南风坚持一起吃,他也是夹了菜蹲在边上吃。今日不同,顾秋实执意让他坐着,还道:“你要是不干,我就把身契还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春林不得不听。
孙氏喝了对症的药,别看才过去半天,身子却已经轻松了很多。
三人其乐融融,顾秋实边吃饭边想以后,忽然有敲门声传来。
春林动作飞快,打开后惊讶出声:“刘管事?”
门外站着三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以刘管事为首,三人直接踏进了门,看到顾秋实后,刘管事痛心疾首:“东家,你糊涂啊!老爷生前定好了的事情您怎么能撂挑子不干呢?姑娘什么都不懂,程府交到她手中,怕是………”
顾秋实打断三人,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三人愣住。
明显没反应过来。
吴南风在今日之前,对这几人的尊重仅次于岳父,哪怕是在岳父走了之后,任何事都会和他们商量。吴南风从未用方才他那种语气跟几人说话。
“东家,这……”刘管事气得跺脚,“得罪你的又不是我们,冲我们撒什么火呀?老爷临走之前定下来的事情不可更改。您和姑娘吵架,也不该拿程府偌大家业来玩笑,您说走就走,好多事情还等着您用印呢。”
程府的生意,都得吴南风盖上私印底下的人才会认,这是程老爷定下的规矩。
孙氏很是紧张,她总觉得儿子应付不来这些事,万一几人执意,又把儿子带回程府怎么办?
“程老爷已经不在了,活着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程姑娘。一应事物,你们去找她拿主意就是。”
刘管事急得险些跳起来,程家宝什么都不懂……不管做什么事,都怕外行指挥内行。他们这些跟着老爷多年的老人知道,老爷当初发现自己这辈子只有一个女儿的事实后,试图让女儿跟着学做生意。可姑娘的脑子就跟浆糊似的,当天学的东西转头就忘。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老爷才转而培养得力的管事,后来选中了吴南风。
“东家,不行的……”
顾秋实似笑非笑:“行不行的,都与我无关。你家姑娘的心思从未放在我身上,都已经给姓陈的生下儿子了,若是我再不识相,再跑去管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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