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卿澄在韩家吃了一次丰盛的晚餐。


    韩国辉在外出差,林鸳便做主让家里的厨师炒了二十几道菜。


    林鸳:“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让家里的师傅多炒了几个菜。”


    由于一路风尘,卿澄这时已经洗过一次澡,头发自然地披散在肩,穿着林鸳为她准备的一条裙子,娴静地坐在桌边,美好得如同一幅画。


    她看了看桌上摆满的菜肴:“谢谢林姨,只不过,这些菜太多了,我们三个吃不完吧?”


    林鸳道:“毕竟是给你接风洗尘的嘛,不多不多。”


    本在一旁沉默的韩敬祖也道:“没关系,我胃口大,吃得多。”


    “就是就是,敬祖他平时爱运动,胃口特别大,你别怕浪费。”


    这一次,这对继母继子难得地站成了一条线。


    卿澄这才粲然一笑:“那就好。”


    顿时,所有人包括一旁默默站着的管家、女仆都深陷在这绝美的笑容中。


    一顿饭吃得很和谐,只有韩敬祖,因为夸下了海口,在大家都吃完之后还在疯狂地捡着剩菜吃。


    只要他一停下来,卿澄便投来眼神,仿佛在说,真的能吃完吗?吃不完就别硬撑了。


    男人不能说不行!


    韩敬祖吞下一口虾仁,感觉自己胃里的食物就快满溢出来了。


    不行,再这样吃下去,他的胃绝对会破掉的。


    “剩下的,陈妈,你帮我放冰箱,我明天吃。”韩敬祖颤抖着放下了筷子。


    “这……”陈妈有些犹豫,毕竟韩家自来就有规矩,不管剩多少菜,是绝不能过夜的。


    林鸳道:“既然少爷要留,你就给他留着,别浪费。”说完,她不着痕迹地偷笑了一下,终于轮到这小子出洋相了。


    “好嘞。”陈妈便不再多言,将菜都封上保鲜膜放进了冰箱。


    林鸳吃完饭,便拉上卿澄,想说会儿话。


    撑得快死的韩敬祖本来也想跟上去,在卿澄面前刷刷存在感,但被林鸳一句“我们女生说话,男孩子插什么嘴。”给顶了回去。


    他只好幽怨地走回自己的卧房,默默消化。


    这时,黎军的电话打了进来:“祖哥,怎么样?今天那土包子有没有被你欺负哭啊?”


    一听到他的声音,韩敬祖就气不打一出来,要不是黎军给他出的那馊主意,说不定他现在都能跟卿澄说上话了。


    “以后你别说这种话了。”


    黎军对他的反应表示意外,“怎么了你是?”


    “总之,以后你不许再在我面前提欺负她的事,我以后会保护她的。”


    电话啪的被挂断,黎军讶异。


    “这人吃错药了?”


    忽然,他心里对那个穷学生起了兴趣。


    这女孩儿不简单啊,这才短短半天就把韩敬祖拿捏住了,他得找机会看一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与林鸳聊完天,卿澄半倚在床边,翻着她在这房间里找到的一本诗集。


    “澄澄,你看见没,刚刚那个韩敬祖差点没把自己撑死,太好笑了!”系统见她闲了下来,终于忍不住开口。


    卿澄翻阅着诗歌道:“那只能算给他的一点微小的惩罚,比起他给原主带来的伤害,还差得远。”


    系统问:“那你打算怎么惩罚他呢?”


    纤长的指尖划过一行诗文,留下浅浅的印痕。


    潮湿中腐烂,


    分解出朽恶的气息。


    一棵从内部燃烧的树,


    在黎明前夕坍塌。


    她勾唇笑了笑:“当然是以牙还牙,数倍奉还了。”


    “扣扣。”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


    系统道:“是韩敬祖。”


    卿澄关上书,抚平裙角的褶皱,走过去,小心地打开了一道门缝。


    “请问,有什么事吗?”


    少女一身轻盈的睡裙,长发如瀑。他低眸,依稀能从门缝里窥得一寸雪白的肌肤。


    韩敬祖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地捏紧成拳。


    他掩去眼底的幽深,笑得如同这般年纪的少年一样阳光灿烂,又带着一丝歉疚:“我是来道歉的,对不起,今天本来该是我来接你的,但是路上实在是太堵了,所以没能按时到。后来我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哦!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艹,他这张破嘴!


    卿澄道:“电话?”


    她转身去床头拿起那个老旧的手机,然后走回来,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对此感到很是抱歉:“可能是手机的问题,我才知道你给我打了电话,不好意思。”


    韩敬祖的心霎时像被一只手狠狠一揪,酸胀无比,视线飘向她手里握着的破按键手机。


    这个年代了,居然还有人用这种手机……


    但被卿澄握在手里,他却又觉得那部手机是如此的幸运,要是握的是他的……


    他咳嗽一声,按捺住喉中的痒意:“可能是坏了,我明天送你一部新的。”


    “不用了,太破费了,只要你不计较。我们就算扯平了。”卿澄朝他笑了笑。


    “我们”


    她说“我们”了。


    韩敬祖将那笑容看在眼里,感觉自己又受到了一万点美颜暴击。他不得不移开目光,生怕自己当场就流鼻血三斤。


    “那什么,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说完话,他捂着鼻子,匆匆离去。


    卿澄则关上了房门,笑容渐渐消失。


    次日,早餐桌上,韩敬祖不知为何蔫蔫的,眼下隐隐有一片青黑。


    若是放在过去,林鸳怎么着也得嘘寒问暖一番。但如今卿澄在这里,林鸳眼里便只有卿澄了,又是夹菜,又是问昨晚的床睡着还舒服吗?


    实在是忙得顾不上他人。


    还是卿澄主动关心了一句:“你怎么了?好像很困的样子。”


    韩敬祖忙换上笑容:“昨晚上蚊子太多,有点没睡好。”


    绝口不提自己不停冲凉水一整夜难以入眠的事情。


    他拿出早准备好的手机,推了过去:“希望,昨晚上说好送你的。”


    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措,她摇了摇头,坚定地表示拒绝:“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脑海里,系统小声嘀咕道:“切,这么低端的电子设备,也好意思拿出来送人。”


    韩敬祖虽然不清楚她的家境,但作为锦衣玉食惯了的富家少爷,见她如此推辞,心里不由得阵阵发酸,如同见到一颗珍珠蒙尘。


    他生硬地找了一个理由:“打折的时候买的,退不了。”


    林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韩大少爷什么时候买过打折商品。却也一同劝道:“你大老远来不容易,就当是敬祖作为东道主给你的礼物了。我听人说,现在上大学,好多功课都是要靠手机完成的,可麻烦了,你就收着吧啊。”


    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下,卿澄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了新手机。


    吃完早饭,林鸳因与其他太太有约,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韩宅,临走前还与卿澄秘密地交代了许多话。


    顺便,向韩敬祖甩了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


    韩敬祖:怎么有点防我的意思?


    待林鸳的身影消失在大门,韩敬祖看着身边的卿澄,踌躇半晌道:“后院里有一个花房,里面种了好多花,你想不想去看看?”


    “花?好呀。”卿澄点点头。


    韩敬祖耳根一红:“那我带你去。”


    韩宅占地面积颇大,说是后院,其实大得都能跑马。


    卿澄跟在韩敬祖后面,顺着石板小道、一直走到树林边,才停下来。


    路的尽头是一座圆拱形的玻璃花房,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韩敬祖上前两步走到门边,用脖子上挂着的钥匙打开了锁。


    “这儿是我的秘密花园。”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卿澄看见了一室茂密的花林。


    “你面前都是热带兰花,有蝴蝶兰、兜兰和石斛兰。


    “这一片都是观叶植物,这是龟背竹和万年青……


    “那儿都是蕨类植物,比如说铁线蕨什么的……”


    一进花房,韩敬祖就像上了发条一样,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正讲到兴浓处,回头一看,发现卿澄站在花丛中,被一群飞舞的蝴蝶拦住了去路。


    她将指尖的蝴蝶轻柔地放到花蕊上面,让它采粉,旋即一笑,再娇艳的花朵在她面前也瞬间黯然。


    “这些花真好看,都是你在照顾吗?”


    处于美貌眩晕中的韩敬祖愣了半晌才道:“哦……有时候是我,有时候是园丁。”


    卿澄望着一朵兰花道:“我还没见过这么多稀奇又漂亮的花呢。我们村里的野花,都是小小的,没有这么大的花瓣。”


    韩敬祖想说,这世界上哪有比你更珍稀、美丽的事物呢?


    他看着她在花房中穿行的身影,如同梦中幻境,眼中迷恋之色愈加深沉。


    这么娇艳的花朵,就该精心供养在温室才对。


    待卿澄回过头,他强压下心头翻滚的欲念,笑道:“你要是喜欢,随时都可以来看。”


    卿澄道:“可是每次都来找你开门,会很麻烦你吧?”


    韩敬祖取下脖子的钥匙项链交给她:“给你,随便进。”


    望着手心里的钥匙,卿澄疑惑:“你把钥匙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韩敬祖勾唇笑道:“这钥匙本来就有三把,一把在我这里,一把在园丁手上,还有一把,在我妈妈的房间里。”


    “林阿姨?”


    “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她很早就去世了。”韩敬祖环顾四周,“她是个建筑设计师,这座花房,就是她还在世的时候亲手设计并建造的……”


    “小的时候,我经常来这里玩,她去世以后,这里荒废了一段时间,后来我长大了些,就重新把它修葺了一遍,才成了今天的样子。”韩敬祖脸上的落寞一闪而过,很快又被一丝隐秘的欢喜所替代,“你要是觉得有哪里不喜欢的就告诉我,可以改。”


    就像驯化夜莺一样,做出这世上最漂亮的金丝笼,它就再也飞不走了。


    系统道:“很奇怪,虽然韩敬祖目前对你的喜爱值是满格,但代表内心扭曲的暗黑值也在快速增长。”


    “是因为我的这张脸。”


    她能感受到隐藏在韩敬祖眼底深处的那种黏腻的注视,令她十分不适。


    “美丽或许能引来善意,但更多时候,它吸引来的是各种各样的欲望,嫉妒、贪婪、暴戾……而我的脸就是这些欲望的放大器。”卿澄缓缓道,“他在爱我的同时,也想要疯狂地占有我。”


    “这真是让我感到,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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