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佟府。
岳兴岱今日休沐, 同几个好友小聚一番后,他买了些自家孩子爱吃的糕点踏上了回家的路,刚到家门口, 他瞧见角门处,几个丫鬟打扮的正推搡着其中一个丫鬟上马车。
距离稍稍有些远, 岳兴岱并未看清那些人的长相,只当是府里主子让她们出去办事。
岳兴岱先回了趟自己院里,把糕点给了妻儿,再拿着专门给小赫舍里氏买的东西朝后院去。
自从李氏没了,他阿玛也被流放至宁古塔,整个佟府便清净了许多, 至于为何房陵变成宁古塔, 岳兴岱在其中下了不少功夫,保定一事,牵扯到了佟家, 恰好隆科多又赖在京城外迟迟不肯动身,康熙一怒之下便把流放之地改为宁古塔。
任由佟国维如何哭诉依旧没能改变这个结果,隆科多被康熙派人强压着踏上了流放之路。
“我额娘呢?”岳兴岱看着空荡荡的屋子, 阴沉着脸质问跪了一地的奴仆。
“是您刚才派人来接走了太太,还特意嘱咐太太穿上丫鬟的衣服。”贴身伺候小赫舍里氏的嬷嬷满脸诧异, “您还说不让奴才们跟着。”
岳兴岱脸色微变, 刚才在角门处的就是他额娘,没想到竟然被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自己额娘带走。
是太子!一定是太子!
太子被禁足多日, 听闻太子一直写血书给万岁爷,却没能得到万岁爷的
“备马!”岳兴岱扔下手里的糕点, 快步朝外走,一边吩咐身边的小厮备马。
另一边, 小赫舍里氏换上宫女的服饰,被几个穿着相同衣服的宫女领着进了宫门,没多久,小赫舍里氏就随着送东西的宫女进了毓庆宫。
小赫舍里氏虚虚坐在凳子上,忐忑不安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丝毫不敢抬头看前面的胤礽。
胤礽轻轻敲打着桌面:“你告诉孤,孤会在四十七年被废,为何孤在今年就被禁足?你还有多少事没告诉孤?比如这最后坐上皇位究竟是不是胤禩?”
小赫舍里氏被吓得立即跪了下来,冷汗从额角滑落,无形的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我…我不知道。”
胤礽眸中带着一丝兴味,“你不知道?还是说你没活到那个时候……不,让孤猜猜回来的究竟是你还是你儿子?”
小赫舍里氏心中咯噔一声,一抬头正对上胤礽那双阴鸷的眸子,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猛兽锁定的猎物。
“我说我说,您和直郡王被幽禁后,诚贝勒和廉贝勒追随的人最多。”
胤礽微微挑眉,没想到一直紧随他的老三竟然还有这幅面孔,“四贝勒呢?他能力不错,怎么没参与进去?”
小赫舍里氏想起儿子的话,紧张的咽了咽唾液,“四贝勒颇为赋闲,我很少听到他的事。”
胤礽轻声道:“是吗?那弘晖成了锦鲤仙童这事,你为何没说过?毕竟鲤鱼能跃龙门啊!”
小赫舍里氏微微松了口气,“弘晖阿哥年仅八岁。”
胤礽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鲤鱼确实能跃龙门,可惜这条锦鲤幼年夭折,终究成不了大气候。
屋里忽的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小赫舍里氏一直等着胤礽让她离开,就在小赫舍里氏以为这场质问就要结束时,胤礽的声音幽幽传入她的耳中。
“直郡王因为什么被幽禁?”
小赫舍里氏沉思了一会,好似在认真思考这事,良久后才开口:“好似是因为巫蛊。”
巫蛊?胤礽来了兴致,胤禔想诅咒的人是谁?汗阿玛?绝无可能,他们兄弟这么多人最怕的依旧是康熙,那就只能是他自己。
看来他这次想出去还得靠自己这位大哥了……
弘晖没能等到胤禛回来,就被康熙打包带回了宫中,看着熟悉的宫道,弘晖早没了新鲜感,趴在侍卫肩上睡得正熟,正好与一队要出宫的宫女太监擦肩而过。
小路子伤还没好,这次也一同回了宫,方便养好伤后继续伺候弘晖。
弘晖刚醒没多久,德妃就派人来接他去永和宫,满月宴的事已经传的沸沸腾腾,宫里没人不知道这事。
永和宫里不止德妃一人,钮祜禄贵妃惠妃几人都来凑热闹,几人和德妃平级,甚至比她位份还高,德妃也不好赶几人离开。
“赶明儿我让我那儿媳带着有孕的侍妾来宫里一趟,得让弘晖摸一摸她那肚子,保佑我添个孙子。”惠妃一手算盘打的极好。
德妃柔声道:“我家弘晖可担不起这个担子,万一生的是个姑娘,你不得来找我麻烦。”
其他人闻言低声笑了起来,谁不知道直郡王府里最不缺姑娘,惠妃只得了一个孙子,那是急得不行。
“好了。”钮祜禄贵妃缓缓开口,“这可是万岁爷心尖尖,也不怕惹怒了万岁爷。”
暖阁的笑声渐渐小了下来,弘晖刚进来时,就被屋里沉闷的气氛吓住,望着一屋子面生的人,弘晖小心翼翼挪到玛嬷身边去。
“玛嬷好。”弘晖捂着嘴小声问了声好。
德妃搂着失而复得的大孙子心肝宝贝叫了起来,碍着有别人在,德妃只能在心里默默骂起了李氏,要不是她在宫里出不去,她肯定要狠狠收拾李氏一顿。
惠妃啧啧道:“瞧瞧弘晖瘦的,肯定遭了不少罪,幸好有万岁爷庇护。”
弘晖茫然的戳了一下自己的脸蛋,胖嘟嘟的脸颊立即凹陷下去一个坑,一点没瘦不说,他还被额娘她们喂胖了。
“没瘦,肚肚上全是肉。”弘晖捏着自己的小肚子十分苦恼。
屋里女人瞧见小家伙可爱的模样,纷纷捂着嘴低声笑了出来。
“我听说万岁爷把大格格和二阿哥都送去了郊外的行宫。”笑声中插进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荣妃看着窝在德妃怀里玩九连环的弘晖,笑眯眯地问他:“弘晖,你家如今可就你一个孩子了,你可欢喜?”
弘晖抬头看了一眼荣妃,随后又低下头继续玩九连环,心里想的却是这人他不喜欢,所以才不跟她说话。
【这女的像极了那些极品亲戚,一脸笑眯眯的问,你爸妈离婚了你是跟着爸爸还是妈妈。】
【讨厌死了,德妃为什么不把人赶出去。】
【乖崽的眼神好嫌弃。】
屋里反应最大的是德妃,这事她还不知道,早些时候胤禛确实派人来说过,想把清宁送到永和宫养着,德妃还等着胤禛把人送来,这才过了两天结果告诉她孩子被送去了郊外行宫。
“万岁爷自有万岁爷的打量,两个孩子虽然可怜,但李氏罪不可赦。”
半个时辰后,一屋子妃嫔都散的差不多,德妃的脸色瞬间落了下来,她拍了一下桌子,“好个胤禛,把孩子送走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本宫商量商量,两个孩子还那么小,郊外行宫日子又清苦,那两个孩子怎么过得下去。”
嬷嬷连忙安慰:“李氏做了那些事,大格格和二阿哥带着府里也不是一回事,万岁爷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德妃绞着手中的帕子,“实在不行把孩子送到本宫宫里来,两个孩子本宫还是养的来的,何必送到那个地方去。”
弘晖抬头看了一眼德妃,然后放下手里的九连环,小跑到德妃身边,安慰道:“玛嬷,玛法是怕大姐姐和弟弟学坏,以后会接他们回来。”
德妃想到李氏也沉默了,李氏做的这事灭全家也不为过,可两个孩子终究是皇室子孙,他们是无辜的。
德妃目光殷切地看向弘晖,“好孩子,一会跟玛嬷去跟你皇玛法求求情,让你姐姐和弟弟进宫住,你额娘也不会瞧着他们碍眼。”
【德妃这话怎么感觉错的是乖崽额娘?】
【我算是明白康熙为什么不把孩子给她养,两个孩子在她那估计会被养出嚣张的性子,参考十四。】
【感觉康熙也是为了两个孩子着想,京城里的风言风语对两个孩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乾清宫。
德妃硬生生等着午膳过后,才带着弘晖去了乾清宫,德妃心中对胤禛依旧一肚子火,这事谁也没告诉她,两个孩子就被稀里糊涂的送了回去,若他们府里真待不了,她这永和宫难不成还缺地方吗?
康熙听到今日德妃亲自送弘晖回来,微微挑了挑眉,“她今日倒是稀奇。”
弘晖熟门熟路踢掉靴子爬上榻,压根忘了跟在他身后的德妃。德妃瞧见他这样脸上的笑容一僵。
“行了,弘晖你也送到了,早些回去歇着。”康熙眼皮也不抬一下。
德妃立即换上一副柔弱的神情,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柔柔跪下,“万岁爷,清宁和二阿哥他们还那么小,行宫日子清苦,不如让两个孩子在永和宫养着,弘晖也能随时去瞧他们,对吧,弘晖。”
弘晖正吃着糕点,听到德妃在叫他,他抬头看了一眼德妃,又瞧了一眼康熙,“玛嬷说什么?”
“你玛嬷说想去见你姐姐和弟弟。”康熙冷冷扫了一眼德妃。
德妃眸子微微一颤,不可能的,或许是她想多了,她不过是在为自己两个孙儿求情,这事确实还有回转之地。
【真不愧是亲母子,德妃和四爷都舍不得两个孩子。】
【四爷我也能理解,两个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德妃见的最多的不是乖崽吗?】
【求情可以,能不能不打着乖崽的旗号。】
【乖崽别怕,姐姐送你礼物,你拿去兑换自己喜欢的东西。】
有了这个开头,陆陆续续又有不少给弘晖打赏小礼物的,弘晖一股脑全给了还在沉睡中的白榆。
弘晖点头:“那我下次去见大姐姐的时候叫上玛嬷。”
康熙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眸中带上一丝怒火,质问德妃的声音也不由得拔高,“你知道弘晖被扔进湖里多久才救上来吗?”
德妃身子微微一颤,“弘晖不是立马被大鱼救了上来吗?”
康熙的怒火立即蹭蹭往上冒,“从未时一刻弘晖落水,直到戌正才救出来,几个时辰他一直泡在水里,就因为你们觉得他还活着就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了吗?”
德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消息传来传去,胤禛又怕她担心,只说了弘晖得救的消息,德妃并不清楚经过。
“我…不知道…”德妃的目光放在坐在榻上的弘晖,刚吃完糕点,这会正拿着铅笔不知道再画些什么,丝毫没被康熙二人影响到。
弘晖挑了只鲜艳的红色铅笔,在画上添了几笔,然后拿着画笑嘻嘻地给康熙看,“玛法你看我画的像不像?”
“你这画的是什么?”康熙的怒火被突然掐断,画上是一个穿着黄色衣服的人,大张着嘴,嘴里吐出红色的火焰。
弘晖看了看画,又看了一眼康熙,抿着唇笑的十分开心。
康熙额角青筋突然爆了爆,“朕在这给你撑腰,你画朕发火的模样?”
弘晖把画折好放进小挎包里,“好看啊,以后谁惹我生气,就拿它吓唬别人。”
德妃发觉自己被祖孙二人无视了,她心里一片凉意,万岁爷也就罢了,她这次是真的伤了弘晖的心,可她只是想让几个孩子都过得好些,这也有错吗?
【怎么办,我们乖崽现在就剩额娘和玛法了。】
【四爷其实也还行,康熙提出把孩子送走他也没反对。】
弘晖偷偷瞄了一眼弹幕,嘴角微微上扬,“我还有好多哥哥姐姐。”
“额娘!”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怒喝,胤禵一脸怒容出现在屋里,“额娘,弘晖没被吓出点毛病来,那是他走运,我在湖里捞了快一个时辰,捞出弘晖贴身戴的玉佩,您懂那种心情吗?”
“四哥怕这事吓着您,特意嘱咐了我不要告诉您,不是让您借着弘晖去给那两个求情。”
胤禵说完胸口还在剧烈起伏,他原本下了课准备回去时,听说他额娘带着弘晖去了乾清宫,才想着来看弘晖一眼,结果就在门口听见了那些话。
“汗阿玛说的对,不能因为弘晖没事就什么都不计较了,您要是敢把他们接回宫,您那永和宫儿子也不去了。”
康熙瞪了他一眼,胤禵见状咧嘴笑了笑,然后挨着弘晖坐下,抢走弘晖手里的糕点玩具,急的弘晖趴在他背上捶人。
“啊啊啊…十四叔你太坏了。”
德妃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康熙怒斥自己也就算了,怎么连她从小最宠爱的儿子也跟自己唱反调。
德妃的小插曲过后,再也没有谁在弘晖面前提起清宁姐弟俩,弘晖白日跟着康熙一起,一个批奏折,一个画画,不出两天,书房的榻上就堆了一堆弘晖画的画,各种样子的康熙,康熙看到最后硬生生看顺眼了。
康熙刚下朝走进乾清宫,就看见屋里到处都挂着自己的画像,还有个三头身的小家伙忙上忙下搬着画。
梁九功看着小路子,“阿哥这是怎么了?”
刚养好伤的小路子头上还有些青紫,他苦笑道:“阿哥不小心把水撒到画上了,这会正忙着晒画,还不让奴才们帮忙。”
弘晖蹲在地上,把最后一张湿的最厉害的画平铺在地上,拿了把小扇子使劲扇着风,头也不回的说:“玛法小心脚下,不要踩了我的画。”
康熙回头看了一眼胤禛,“瞧见了吗?你儿子已经把乾清宫当成自己屋子了,你还要带他回去吗?”
胤禛眸子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从十四弟那得知了弘晖进宫那日的事,他额娘哄着自己儿子去求情,要不是汗阿玛和十四弟,这孩子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阿玛!”弘晖听见门口的交谈声,连忙起身小跑到胤禛面前,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阿玛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胤禛偏头看了一眼神色不怎么好的康熙,笑道:“弘晖想回家吗?”
弘晖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我在玛法这待了好几天,也要在家陪额娘几天,然后再回宫。”
康熙心中微微一叹,终究年纪还小,还是个离不开额娘的孩子,不过…“朕这两日正准备出宫围猎,看来你要回家时去不了了。”
弘晖立马竖起耳朵,围着康熙转悠了起来,“玛法,围猎是什么?我还是得陪着玛法,出宫太危险了。”
弘晖一张小嘴开始叭叭个不停。
康熙眸中尽是得意之色,看得一旁的胤禛十分无奈,老爷子这是跟他抢儿子抢上瘾了?这次狩猎他估计会被老爷子留在京城。
弘晖最终依依不舍地送走了阿玛,一转头就去缠着康熙,要他讲他以前猎黑熊和长虫的故事。
没两日去木兰秋狝的日子和人选已经定下,各宫和内务府开始着手准备着,每年秋季的木兰秋狝都是大典,其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距离出发的日子越近,弘晖也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什么画笔玩具零食,塞了满满两箱。
“万岁爷,这是毓庆宫那边送来的。”梁九功习以为常的捧着血书放到康熙面前,心里不由叹气,这都半个月,任谁再放下去也受不了啊。
康熙扫了一眼上面万年不变的认错书,心中对胤礽又生出了几分失望,他只是被禁足,等过些日子就会被放出来,但他这每日一封血书是逼着他立马就放人,康熙向来不吃这一套,直接扔给梁九功让他拿去烧了。
这血书弘晖从一开始的不敢看,到后面已经习以为常,今日见送来的有些早,好奇地凑了过去,“二伯这次又写的啥?”
“那我们去打猎,二伯送不过去怎么办?”
康熙冷哼道:“你二伯又不是傻子,把自己折腾没了他图什么。”
夜色如水,弘晖中午睡得多,到了这会还没睡意,偷偷从床上爬起来拿了个布老虎,准备为两日后的狩猎好好练习一下。
弘晖一个猛虎扑食扑到布老虎身上,咬着它的脖子不松口,连续练了几次,弘晖自得过几日他就能列到一只老虎,然后把它抓来给自己做另一只布老虎。
练了半天弘晖已经是满头大汗,他拿着帕子擦了擦脸,又跑去桌边喝了几杯水,才蹑手蹑脚回到床边。
刚爬到一半,弘晖就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玛法怎么醒了?要喝水吗?”
康熙深吸一口气,“你这么大动静差点把乾清宫屋顶掀起来了,还有,你是去打猎的,不是去当猎犬的。”
“我是在打猎啊,我看猫抓小鸟就是这样,咬着小鸟不松口。”弘晖露出讨好的笑。
“你…”康熙还要说什么,屋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喊声,不一会,梁九功急匆匆跑了进来。
“万岁爷,太子殿下出事了。”梁九功努力平复自己的声音,“太子殿下这会高热不退,太医都去了,暂时还没退下来。”
康熙面上一沉,这让他不由得想起多年前胤礽突发天花时也是这样,突然高热不退,若不是他额娘保佑,这孩子只怕那次就没了。
“去毓庆宫。”
两刻钟后,灯火通明的毓庆宫正殿,康熙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胤礽,因为高热,他的脸颊泛着一股病态的红。
康熙的目光投向太子妃,“到底出了什么事?”
太子妃神色暗晦不明,“殿下用过晚膳后就吐了两次,儿媳立即着人去请了太医,太医给开了药,殿下喝下药后也就没吐了,直到不久前忽然有太监来报,说是殿下忽然高热不退。”
贴身伺候太子的太监忙道:“刚刚太医也给开了药退烧,可这无论如何也喂不进去,针灸也试过了依旧没能退烧,而且…”
小太监说话开始吞吞吐吐起来,康熙眸子一凛,“而且什么,继续说。”
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这几日一直都不太舒服,一会觉得腿疼,一会胸口疼,太医都来瞧过,可都没看出什么,殿下说可能是放血有些后遗症就不再管了,可奴才觉得不对劲就偷偷去宫外查了,殿下可能…可能是被人诅咒了,在布偶上放上那人的生辰八字,再用针扎就能让那人受伤。”
啪!
康熙抬手摔掉手中的药碗,碎裂的瓷片飞溅到四处都是,自古以来,巫蛊之术都是各朝各代最忌讳的东西,可偏偏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用这招对付太子。
第六十二章
寝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到冰点, 弘晖避开满地的碎片来到康熙面前,亲昵的拉着康熙的手,打着哈欠道:“玛法我等了你好久, 二伯好了吗?”
弘晖越过康熙看向躺在床上的胤礽,胤礽面色潮红, 身上还盖着厚实的被褥。
“让梁九功带你回去,玛法这还有事要做。”康熙微微压制住心底的怒火。
弘晖乖巧地站在他身边,胖嘟嘟的小脸蛋上露出讨好的笑,显然不想跟着梁九功离开。
康熙没再坚持,让人把地上的碎瓷片收拾干净,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事除了你和太子还有谁知道?”
伺候太子的太监姓李, 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太子殿下说这事没查明,不许奴才往外说,谁知道今日殿下突然就严重了, 还请万岁爷给我们殿下做主。”
太子妃也跟着跪下,“汗阿玛,您快想想办法, 太医给开的药也没用,不如请萨满法师来给殿下驱邪。”
【驱邪?是电视里的跳大神吗?那东西根本没用, 再耽搁下去人都要烧傻了。】
【按理说御医开的退烧药应该是有效的, 怎么喝了还是没用?】
【只有我关注巫蛊吗?这事不管放到哪个朝代都是禁忌,也不知道是谁对太子下了手。】
【这巫蛊扎小人都是封建迷信, 真要有用还至于斗的那么厉害吗?太子不会是贼喊捉贼吧。】
弘晖安安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托着胖嘟嘟的脸蛋, 认真看着飘在上面的弹幕,他能看懂上面的每个字, 凑成句子他看的就有些迷糊了。
封建迷信是什么?扎小人又是什么,弘晖满脸狐疑地看向康熙,奈何康熙这会急着胤礽的病,不能兼顾着弘晖。
弘晖又坐了回去,目光无聊地在屋里打转,最后落在躺在床上的胤礽,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弘晖好像看见他二伯眼睛动了一下。
“玛法,二伯是不是要醒了?”弘晖连忙去拉康熙。
正在和太医说话的康熙立即止了声,连忙转身看向胤礽,胤礽面色没有丝毫变化,泛着不正常的红,并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康熙伸手摸了摸胤礽的额头,依旧还在发烫,他心中不由得凉了半截,真要这么烧下去,即便醒了也会烧成傻子。
太子烧成傻子,康熙可不愿看到这样的事发生,立即让太医继续给太子治病,再让梁九功去请萨满来驱邪。
康熙最后看向伺候太子的小太监,“你带人把毓庆宫里里外外都翻一遍。”
李公公微愣,心里却道翻他们宫有什么用,总不能是后院侍妾害的太子,吐槽归吐槽,他还是领着人去了。
“梁九功。”康熙又道,“你带着人去阿哥所。”
阿哥所?如今除了廉贝勒往上的阿哥都出宫开了府,九阿哥往下的兄弟如今都还住在宫中,梁九功不由心中一紧,这是怀疑是其他阿哥对太子下了手。
屋外忽然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不过一会,弘晖就见着几个身着萨满服饰的人进来屋,领头的那人头戴七叉鹿角神帽,神帽上有熊皮做的飘带,稍长的飘带上系着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弘晖站在门外时不时偷偷瞄上两眼,陌生的曲调在屋里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鼓声和铃铛声。
“你饿不饿?”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弘晖回头去看,发现是刚刚和他一起出来的二伯母。
弘晖接过她递来的糕点,软乎乎道了声谢。
太子妃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蛋,“都这么晚了,你等在这做什么?放心你二伯不会有事的。”
弘晖摇头,“我要等玛法,有玛法在二伯当然不会有事。”
太子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太子这人十分偏执,毓庆宫被禁足后,每日的血书不断,这如今又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太子妃摸了摸他的脑袋,随后起身走到康熙面前,福了福身,“汗阿玛,儿臣想去后院瞧瞧几个孩子,今晚这事闹得有些大,您来了儿臣才放心。”
康熙皱眉,心中有些不喜太子妃此时离开,但想到后院几个年幼的孩子,却还是同意了,“去吧,弘皙那记得让人好生照顾,不要惊吓到他。”
太子妃应了声是,转身便离开了。
弘晖目视着太子妃远去的背影,总觉得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太子妃并不喜欢待在这里。
屋里的鼓声还在继续,弘晖爬到康熙身边坐下,晃荡着小脚丫,然后偷偷往康熙手里塞了颗药。
“玛法这是退烧药,给二伯喂半颗就能退烧。”弘晖捂着嘴说的小声极了。
康熙张开手掌,里面静悄悄躺着一颗纯白色的药片,还残留着弘晖手心的余温,康熙有些诧异地看向身侧的小孙子。
弘晖正举着右手,凑到鼻子前嗅,又忽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手心,瞬间就皱紧眉头,“呸呸呸,好苦啊。”
康熙闷笑了一声,随即叫来小庆子,让他取半颗药磨碎,再给太子喂下。
康熙这一动作让屋里其他人都心惊肉跳起来,他们也瞧见了弘晖的动作,谁都没想到会是颗药,而且康熙还准备直接喂给太子。
“万岁爷,这药来历不明,万万不可喂给太子殿下,如今萨满法师已经在给太子殿下驱邪,只要找出迫害太子殿下的人,太子殿下就能得救。”李公公噗通一声跪下,就差抱着康熙的大腿哭了。
为太子看病的几个太医也连忙阻止,这药看起来就奇怪,一个白色小圆片,既不像药丸,也不像药材。
“李公公说的有几分道理,这药还不知道是什么药材做的,万一有什么后遗症怎么办?”
“对啊,不如想找宫人实验一下,看看是否真的有效。”
【他们怀疑什么呢,这颗药可花了乖崽不少积分,系统出事以后,乖崽平日里连换颗糖都要精打细算。】
【谁晓得商城里药品这么贵,一颗花了乖崽近百的积分。】
【乖崽,他们不要你就自己拿着,以后遇上什么事也能用。】
弘晖不停晃动的小脚丫也慢慢停了下来,有些不安地抓着榻上的软垫,他只是不想让玛法着急,驱邪是没用的。
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孙子,康熙颇有些头疼,他自信弘晖的药没有问题,但别人赌不起,一旦胤礽出了什么问题,太子党的那些人怎么可能放过他。
“去找个宫人先试用这个药,一刻钟后再给太子喂下,这下你们满意了?”康熙的目光最后落在李公公身上。
李公公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康熙因为宠爱孙子,而不顾太子殿下的安危,否则他们这次可就得不偿失了。
大约一刻钟后,服用退烧药的宫人并未出现什么异样,剩下的半颗药被磨成粉末溶进水中,最后喂给了太子。
大约两刻钟后,驱邪仪式已经结束,康熙迫不及待进了里屋,胤礽脸上的潮红消散了不少,他的病情似乎在好转。
“退烧了!太子殿下退烧了。”太医收回手,一脸激动地同康熙说。
康熙眸中闪过一丝欣喜,伸手去摸胤礽的额头,果然比刚来时温度低了些,看来萨满驱邪有了成效。
“汗阿玛…”床上的人发出一声低语,康熙立即俯身凑近。
“保成,汗阿玛在,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胤礽迷迷糊糊睁开眼,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无神的双眼慢慢聚焦,落在康熙身上,“汗阿玛。”
正殿其他宫人都欣喜万分,纷纷喊着太子殿下,那位李公公更是夸张,差点扑到太子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起来。
弘晖站在床头跟着去看胤礽,他脸上依旧有些潮红,似乎烧还未完全退下去“二伯好些了吗?”
胤礽虚弱的咳了几声,朝弘晖看去,“你怎么在这?”
弘晖眉眼弯弯,“我跟玛法一起来的,玛法很担心二伯。”
“让…汗阿玛担心了。”胤礽强撑着要起来,被康熙拦了下来,让他躺下好好歇着。
弘晖见玛法正在和二伯说话,自己无事可做,一想到是自己拿出的药救了胤礽,就忍不住扬起下巴,一副十分自傲的模样。
小家伙背着手在屋子里转悠了起来,一会摸摸瓶子,一会看看花,只是瞧着瞧着,目光落在花盆里,黑色的泥土上落了一层白色的粉末。
【这看着有点眼熟啊,不会是倒的药吧?】
【倒了干嘛?太子高烧不是喝了乖崽给的药才退烧吗?】
【万一没喝呢?】
弹幕里吵的厉害,而弘晖刚要伸手去摸,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喊声,随后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汗阿玛!”
“汗阿玛儿臣有事要同您说。”
梁九功紧跟着胤祉进了屋,急得他额头都直冒汗,阿哥所一无所获后,康熙又让他们出宫去各王府上搜,反正是不搜出个所以然康熙是不会罢休的。
偏偏三贝勒此时凑了上来,急着说自己有事告诉康熙,还没等他们搜,硬拉着他回了宫。
胤祉瞧见康熙正亲自给太子喂水,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却还是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汗阿玛,二哥如何了?”
康熙放下茶盏,“已经退烧了,你来做什么?梁九功已经搜查完你的府邸了吗?”
胤祉从袖子里拿出几张纸交给康熙,“二哥还没被禁足时,就曾让儿子帮着查了些事,今儿一听梁公公说二哥出了事,儿子就急忙赶了过来。”
康熙一目十行看了过去,看到最后他的眉头皱的越深,良久之后,康熙将手中的折子扔到胤祉身上,“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太子这事是你大哥做的?”
胤祉眸子微微一缩,情绪略微激动起来,“汗阿玛,二哥自从察觉到此事后,就让儿子暗中查了起来,儿子的人可不止一次瞧见直郡王和一个蒙古喇嘛来往,儿子怀疑这次就是他用巫蛊之术针对二哥。”
康熙神色沉了下来,巫蛊之术是各朝各代的禁忌,而胤禔作为他的长子,既不友爱兄弟,还试图用邪术谋害亲兄弟。
“梁九功,直郡王府上可去搜查了?”康熙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不停的擦着额头上的汗,这一晚上事太多了,先有太子中邪,后有三贝勒揭发直郡王,这可比戏本子还精彩。
“已经去了,这会差不多也该搜查完,万岁爷,那个蒙古喇嘛要查吗?”
康熙微微颔首,“自然要查。”
“咳咳…汗阿玛,大…大哥虽平日与儿子不和,应当不会做出谋害儿子的事,还望汗阿玛仔细查,还给大哥一个清白。”胤礽撑起上半身,一脸虚弱地为胤禔求情。
不知过了多久,弘晖正趴在康熙膝上打瞌睡,即便困成这样也不愿意回去,非得等到事情查出结果。
【乖崽也太好了,就是说了一句想吃瓜,这孩子强撑着睡意给我们转播。】
【我要给乖崽送一个大游艇。】
【那我就送些花吧。】
【历史上胤禔确实因为巫蛊之事,最后被康熙终身幽禁,没想到还提前了。】
【今天这事要是成了,太子可就少了一个强敌。】
弘晖半梦半醒中忽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他茫然地抬起头,眼前的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些人,除去胤禔外,还有胤禛胤祺几兄弟。
胤禔脸色白如雪,目光再触及康熙时狠狠颤了一下,为了太子,康熙竟连夜搜查他们兄弟的府邸,便是这般不信任他们。
目光微微后移,胤禔死死盯着看似虚弱的胤礽,若目光能杀人,胤礽此时恐怕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咳咳…汗阿玛,这地有些挤,不如去偏殿坐着。”胤礽虚弱的声音响起。
康熙微微颔首,也不想打扰了胤礽休息,毕竟一会还得审问胤禔胤祉,关于太子巫蛊一事。
胤禛看向困得不行的弘晖正努力睁大眼睛,朝他轻轻挥了挥手,然后从怀里拿出几块用帕子包着的糕点。
“这是你额娘做的,快尝尝。”
弘晖软乎乎喊了声阿玛,然后靠在他身上,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打瞌睡。
此时梁九功端着一个红木托盘到了康熙面前,托盘上的东西被一张红布盖着,隐约能瞧出东西的形状,似乎是个人偶。
康熙掀开红布,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托盘上是个巴掌大的布偶,服饰样貌和胤礽竟有五分像,人偶头上扎了好几根银针,最为重要的是人偶胸前缝了一块布,上面写着胤礽的生辰八字。
砰!
红木托盘被狠狠砸到地上,康熙眸中冒着怒火,他冷冷盯着胤禔,“跪下,这东西从你家找出来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胤禔不慌不忙地跪下,面上没有一丝心虚之色,“汗阿玛,儿子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从未在府里见过。”
“你还敢狡辩,这东西就是从你书房院子里挖出来的,谋害太子你可知是什么罪?”康熙指着他鼻子骂。
胤禔鼻子一酸,他委屈啊,虽说他是有把太子搞下去的想法,可这事确实不是他做的,要是早知道巫蛊这么有用,他还谋划啥,直接用巫蛊除掉挡自己路的人不就行了。
“汗阿玛,儿子以项上人头担保,若此事是儿子做的,儿子不得好死。”胤禔竖起三根手指发誓。
【我去,胤禔说的我都快信了。】
【这事基本上板上钉钉了,这人证物证都在,基本上不会再查。】
【直郡王其实挺好的,对乖崽他们几个有求必应。】
胤祉质问道:“太子殿下险些没撑过来,人证物证皆在,大哥就想以发誓逃过一劫吗?”
胤禩反驳道:“汗阿玛,今日这事也太凑巧了,太子二哥刚出事,三哥就拿着所谓大哥的罪证进了宫,而去搜家的宫人侍卫不费吹飞之力就找到了物证,这也未免太凑巧了。”
两人一个不让一个,吵的康熙额角的青筋直突突,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够了!”
“人证物证都在这,东西是从你府里挖出来,蒙古喇嘛也是你亲自见的,胤禔,你太令朕失望了。”
胤禔面色瞬间白了,心中狠狠骂起了胤礽,玩不过就搞阴的,这混账确实不是个东西,但也怪自己疏忽大意,让胤礽的人混进了自己家。
“儿子还是那句话,儿子没做过那事,就算您把刀架在儿子脖子上,儿子依旧没做过。”胤禔梗着脖子道。
“混账东西!”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冲了进来,朝着胤禔就是一巴掌,清脆的掌声回荡在偏殿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来人正是惠妃,她来的匆忙,身上只着了一件简单的外衣,发髻披散着,右手悬在半空。
“你怎么能做出谋害亲兄弟的事?”
胤禔头微微偏着,左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惠妃,“额娘,这事不是儿子做的。”
弘晖扭头就埋进胤禛怀里,心里涨涨的有些难受。
惠妃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一个转身跪在了康熙面前,“万岁爷,臣妾的孩子臣妾最了解,他既说出这话,臣妾相信他,还请万岁爷彻查此事。”
砰!
砰!
砰!
沉闷的三声响声过后,惠妃的额头已经渗出鲜红的血液,“还请万岁爷彻查此事,若这事不是保清做的,还望万岁爷给保清做主,若是他做的……谋害亲兄弟,请置正法。”
【我还以为惠妃也不相信他,没想到惠妃来了个以退为进,为自己儿子争取彻查的机会。】
【不是,这要是真的是他做的,那岂不是真的没命了。】
【不会,康熙虽然心狠了点,但还是舍不得杀儿子。】
弘晖瞧着有些害怕,忍不住去摸腰间的平安符,刚摸了一会就发觉不对,装着白榆的荷包不见了。
“怎么了?”胤禛低声问道。
弘晖吸了吸鼻子,“白榆不见了,我去找白榆。”
话一说完,弘晖就蹲在地上找了起来,丝毫忘了一旁还在僵持中的几人,胤祉一派觉得此事证据确凿,应该直接给胤禔定罪,而惠妃却为儿子争取重新彻查的机会。
弘晖在偏殿找了好一会都没找到,忽然想到自己刚刚在二伯寝室里待了许久,说不定就是那会掉的。
弘晖小跑着到了门口,一进屋就直接蹲了下来,几乎是趴在地上找起来荷包,而屋里的主仆二人丝毫没注意到门口多了一人。
胤礽坐在床边,脸上还泛着微微的红,小李子掀开被子,取出被子里的汤婆子,小心翼翼放到一旁,一会准备让人送出去。
“殿下,三贝勒那边已经成了,就是惠妃忽然出现,打乱了咱们原本的计划。”小李子轻声道。
胤礽微微颔首,“没事,胤禔接触蒙古喇嘛为事实,至于那人会说出什么话,那便由我们决定。”
小李子想了想又道:“今日弘晖阿哥不知道从哪拿了颗药非要给您吃,万岁爷竟然也同意了,奴才和几位太医极力劝阻,最后才让人先试了药,但奴才还是怕药有问题就倒了,奴才想着四贝勒和您关系较好,不然让人去提点一二,免得弘晖阿哥惹出什么是非来。”
胤礽微微颔首,“等明日之后再找个机会跟老四说。”
胤礽对于老四家这个小侄子有些地方不解,他时常能拿出些新奇玩意,当然这些也可能是胤禛收集的,但唯独他想不明白的是满月宴落水一事,他可不信什么神佛传说,那弘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远处的屏风后面,一个小小的身影一点点往外挪,他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拿着失而复得的荷包。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掉的可是白榆,对他很重要很重要的白榆,所以才不小心偷听到了二伯说话。
贴着墙壁慢慢挪到了偏殿,弘晖松了一口气,小跑着回了康熙身边,任由一旁的胤禛怎么招手都不肯回去。
胤禔梗着脖子道:“汗阿玛若真的觉得是儿子做的,儿子无话可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康熙猛的抓起茶盏摔到他脚边,滚烫的茶水瞬间染湿了他大半衣裳,“混账东西,做了错事还不知悔改。”
第六十三章
【太子这招可真狠, 至少直郡王被打的翻不了身了。】
【前提是没被发现,乖崽听话,一句话都不要说, 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瞧见了。】
【真相就他一个人知道,他要不说那胤禔这辈子就完了。】
【乖崽才多大, 你真以为他说出来太子就会放过他吗?】
【不是还有康熙吗?康熙能护住他。】
【说可以,乖崽但你得不让别人知道。】
弘晖目光从弹幕上挪开,转而盯着喋喋不休的康熙看了好一会,他已经听出了,玛法已经认定这事是大伯做的。
可是大伯对他不差,又是帮他们驱鬼, 还带他们出宫玩, 弘晖觉得大伯不是那样的人。
弘晖扫了一眼屋里的人,少说也得有十几个,还有太子的人, 他要是现在说出去肯定会被他那个太子二伯知道。
胤禛的目光落在弘晖腰间的荷包上,刚才闹着要去找荷包,这会找到了却一声不吭, 而且他刚才好似是从太子寝室出来的。
若不是胤禛时刻关注着自家儿子,还很难注意到从寝室里溜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呲溜一下, 动作十分快。
胤禛怀疑自家儿子看见了什么,否则也不会不听他的话, 紧挨着康熙不肯走,分明是有什么话要告诉康熙。
“汗阿玛, 天已经很晚了,儿子先带弘晖回去歇着。”
弘晖微微一愣, 立即意识到他阿玛要强行把自己带走,抱着康熙的大腿不放,眼睛一闭直接嚎了起来。
“啊啊啊……玛法,呜呜呜…”
康熙下意识搂着小孙子,拍着他的背哄了起来,“没事了,让你阿玛送你回去歇息。”康熙只以为他被今晚上的事吓到了。
弘晖窝在康熙怀里哭得伤心极了,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康熙手背上,嚷嚷着不要在偏殿里待着。
“玛法…出去出去。 ”
“弘晖!”胤禛脸色微变,声音不由得加重了些,“阿玛带你回去。”
康熙抱着弘晖起身,避开了胤禛伸来的手,径直走出了偏殿,殿外的庭院静悄悄的,康熙没看见一个值守的人,他的眉头微蹙,很快又被弘晖的哭声吸引走了。
“呜呜呜呜……”弘晖一边哭一边去看门口,发觉他们身边只跟了个梁九功和小路子之后,哭声渐渐小了些。
“玛法,大伯是冤枉的……呜呜呜呜…”
一句话还没说完,弘晖的哭声又大了起来,断断续续差不多花了半刻钟,弘晖一边嗷嗷哭,一边把自己刚才所听到事全告诉了康熙。
“呜呜呜…咳咳!”弘晖涨红着脸咳了几声,哭得太多他喉咙都快哑了。
康熙极力克制住心底的怒火,他还能不知道弘晖为何选择这种方式把话说出来嘛,还不是怕被太子知晓。
“梁九功,你去悄悄探查一番。”康熙压低声音吩咐道。
【很好,一定要低调再低调。】
【康熙也太好了,宁愿陪着乖崽在外面演戏,还以为他还会偏心太子。】
【虽然康熙宠爱太子对太子也很偏心,但是其他人就不是他儿子了吗?康熙还没偏心到任由太子弄死他亲哥哥。】
梁九功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这一天天的都不能消停一下,原本以为事情真相大白,没想到峰回路转,受害者变谋害者。
梁九功带着小路子一路摸到胤礽寝室外,一路走来两人甚至没遇到一个宫人,整个正殿后面异常的安静。
“师傅,咱们能找到证据吗?”小路子压低声音问道。
小路子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家阿哥是怎么知道那些的,还精准的说出了太子身边的人这会正在转移证据。
梁九功的身影隐在黑暗之中,他的目光落在寝室耳房的窗户上,几个宫女打扮的人正通过窗户传递着什么东西。
“瞧,太子殿下用的汤婆子可不少,怪不得几个太医都没法用药退烧。”
小路子悄悄探出脑袋,几个宫女已经陆续离开了窗边,待人离开后,小路子猫腰悄声走到了窗边,屋里似乎还能听到说话声,不一会,似乎有人走到窗边放下东西,探头往外瞧了一眼,发现那些个宫女已经离开,嘴里骂了一句,又转身离开了。
蹲在窗下的小路子待脚步声走远后,悄悄探出了脑袋,伸手拿走了仅剩的一个汤婆子,装着汤婆子的外罩还有些热,小路子裹进怀里快速离开了原地。
“东西给我,你先回去,再叫几个太监过来。”
小路子回去时,弘晖的哭声已经成了轻微的哼唧声,趴在康熙肩头上,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小路子简单说了几句他们刚才发现的情况,又说梁九功准备拿下那些人。
康熙微微颔首,即便如此也只能证明太子是装病,但也因此给了胤禔时间,可以查明这一切。
康熙再进偏殿已经是两刻钟后,屋里已经吵成一片,要不是旁边有人拉着,胤禔和胤祉就差动手打起来。
“汗阿玛,弘晖如何了?”胤禛焦急地上前。
康熙拿了杯温水递给哭累了的弘晖,“无事,他被刚才来的萨满法师吓到了,这会已经好多了。”
弘晖抱着茶盏咕嘟咕嘟喝水,一杯下肚他又让小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
康熙这边又问了胤禔一遍认不认罪,“所有人都陪着你受罪,你还是不肯认吗?”
胤禔红着眼眶,“儿子没错,也无错可认!”
惠妃心疼儿子,忍不住抱着他哭,“万岁爷,还请您给保清一次机会,要是真是他做的,臣妾愿意跟保清一同受罚。”
胤禔眸子一颤,这事分明是太子想治他于死地,能找到的证据少之又少,若真的什么也没查出来,那他额娘岂不是跟着他白白受罪。
“汗阿玛,儿子……”
“好了,既然你额娘都这般说了,朕便给你一个机会,不要辜负了你额娘的好心。”
胤禔说到一半的话被康熙直接打断,他眼底闪过一丝不解,他不信汗阿玛瞧不出来自己想认罪,那为何又打断了他。
惠妃面上流露出惊喜之色,拉着胤禔磕头谢恩。
“汗阿玛,这事已经人证物证皆在,这事就是直郡王所为。”胤祉见事情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忍不住急切了起来。
康熙抬眸冷冷扫了胤祉一眼,“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吗?”
胤祉心一惊,忙低头认错,“儿子不敢。”
“汗阿玛…”胤礽的声音忽然传来,他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衣,由李公公扶着慢慢走了出来,
“汗阿玛,儿子几个都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大哥可能也只是一时糊涂。”
“闭嘴,不用你假好心,这事真相如何你心里一清二楚,何必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胤禔冷冷怼了回去。
胤礽还没作何反应,倒是胤祉忍不住跳了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好你个胤禔,太子殿下在为你求情,你不但不领情,还辱骂殿下。”
“你这条狗倒是挺忠诚的,也不知道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设局陷害我。”胤禔冷笑道。
胤祉怒目相视,“你…”
砰!
康熙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都给朕闭嘴,今日之事朕已经给了惠妃面子,此事重新再查一遍。”
胤礽抓住小李子胳膊的手慢慢收紧,都已经证据确凿为什么还不处置了胤禟,汗阿玛果然偏心他那位大哥。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梁九功领着一群宫人进了偏殿,几个太监押着三四个宫女跟在后面,每人手里还抱着两个汤婆子。
梁九功道:“万岁爷,奴才刚才撞见这几人鬼鬼祟祟的,就上前看了一眼,发现几人正从正殿耳房偷汤婆子。”
偷这个词用的十分巧妙,毕竟梁九功不能一上来就说他发现了太子假病的事,而正殿能用得上汤婆子的地方只有胤礽的寝室,现在才十月中旬,哪里用得上汤婆子。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胤礽,胤礽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微微一偏头,目光落在小李子身上。
小李子额头上瞬间冒出细细的冷汗,不可能,他分明看见那些宫女把东西拿走了,怎么会突然被梁九功抓住,而且梁九功不在万岁爷身边伺候着,跑到正殿后面做什么?
“多谢梁公公,待会孤定会让小李子好好教训这些手脚不干净的宫人。”
梁九功假笑:“都是老奴分内之事。”
“汤婆子?”惠妃最先发现不对劲,好好的偷什么东西不好,偷些不值钱的汤婆子,而且还趁着康熙及其几位阿哥都在时偷。
惠妃忽然站起身,夺过梁九功手里的汤婆子,拿到手里她瞬间觉得重量不对,三两下拆开布套,打开汤婆子的盖,一股热气顿时涌出。
这汤婆子里分明灌着热水。
“万岁爷,这些汤婆子分明是刚用过,里面的热水现在还有些烫手,只怕是刚在被窝里捂了不少时间。”惠妃说着看向了胤礽。
康熙眼皮都不抬一下,吩咐道:“把这些人拖出去打,打到她们说为止。”
梁九功应了声是,朝几个太监扬了扬下巴,几人拖着宫女离开了偏殿,不一会,外面就响起了哭喊声。
“哈哈哈哈…都说是我诅咒了太子,才害得太子高热不止,没想到罪魁祸首是这些汤婆子。”胤禔朝胤礽作了一揖,出口讽刺,“太子这招真高明,臣自叹不如。”
胤礽脸色变了又变,他的计划万无一失,眼看着康熙就要处置胤禔,偏偏跑出来个惠妃苦苦哀求,没想到还真给了胤禔一个重新查案的机会,他不想节外生枝才出来准备推一把,可惜却没能防住后方,让梁九功逮了个正着。
正巧这时在外面拷问宫女的小太监也回来了,“万岁爷,已经招了,那些宫女说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李公公让她们把这些处理掉。”
【哦莫哦莫!快撕起来。】
【这可能是我看过最精彩的撕逼大戏。】
【康熙果然可以,这样一来谁也不会怀疑到乖崽身上去。】
【我觉得太子这次是真的药丸。】
【只有我一个人发觉太子妃早早就跑了吗?】
【我就说几个孩子身边都有不少人看着,也不至于让太子妃亲自回去,没想到太子妃早就猜到了会这样。】
弘晖这会到了胤禛怀里,眼睛半眯着,小脑袋瓜枕在胤禛胳膊上,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阿玛,大伯是不是没事了?”弘晖捂着小嘴声音低极了。
胤禛摇头,“现在还不好说,只能猜测太子是装病,想睡就睡,阿玛抱着你。”说罢,胤禛轻轻摸着他的头。
“万岁爷都是奴才的错,这些汤婆子都是奴才的。”小李子噗通一声跪下,脸色惨白一片。
胤禩挑眉:“你的?你要那么多汤婆子做什么?”
小李子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我…我拿来…”
胤礽深吸一口气,面上换上一副病弱的模样,跪在康熙面前认错,“汗阿玛,儿子装病是想让您来看我,您已经快一个月没来看我了,儿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儿子一时心急用错了法子还请汗阿玛饶了儿子这次。”
胤禔偷偷瞪了胤礽一眼,挤了几滴眼泪出来,“汗阿玛,儿子怨啊,好好的被人从被窝里拉了出来不说,还被冠上谋害太子的罪名,打死儿子也不敢这么做。”
“太子啊!您要是真看不惯大哥,您就直说,大哥即可拿刀割喉,免得又被冠上谋害太子的罪名,一家子都不得安生。”
胤礽额角青筋直突突,他没想到胤禔这么不要脸,又哭又闹的,简直把这里当菜市场。
另一边的胤祉接收到胤礽递来的眼神,立即反驳道:“这是两码事,太子装病固然让汗阿玛伤心,但大哥利用巫蛊害太子,这事是板上钉钉了。”
胤禔冷笑一声,“你这东西若是在我家密室找到的,我绝不说一个不字,可你是在院子里挖到的,庭院里一天就算没有十几个,也有七八个人经过,这东西还指不定是谁埋的。”
原本抱着必死心思的惠妃此时也放松了不少,这事转机出现的太及时了,瞬间将她儿子的嫌疑洗去了大半。
“万岁爷,您一定要为保清做主,这孩子虽说平时做事没脑子,但也绝不会谋害亲兄弟。”
康熙深邃的眸子里倒映出胤礽苍白的面色,“保成,你告诉朕,这事究竟和你有关吗?”
胤礽心一惊,却依旧矢口否认,“儿子不知这事,前些日子也确实让三弟帮儿子查巫蛊一事。”
康熙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吩咐梁九功,“你亲自拿着这个人偶去查,布料针线笔迹还有那几根针,既然能做出来那自然能查到,从…毓庆宫开始查起。 ”
“汗阿玛!”胤礽不由得拔高声音,“汗阿玛是在怀疑儿子吗?”
一旁的胤禔冷笑,“太子这是怕了?臣可不怕,汗阿玛,可以一同查儿子府里。”
康熙揉了揉眉心,“行了,今日就到这了,既然都进了宫,便去阿哥所挤一夜,明日再出宫去。”
语罢,康熙领着弘晖先一步离开,梁九功与小路子领着一帮太监跟在二人身后,刚走没多远,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追了上来。
走到梁九功身边,胤禔放慢了脚步,偷偷瞄了一眼康熙,然后往梁九功手里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今儿可真要感谢梁公公,若没有你,本王今日可就栽了。”
梁九功没有拒绝,收下荷包塞进了怀里,笑眯眯地跟胤禔解释:“王爷误会了,老奴不过是听命行事,您要感谢的可是那位。”
胤禔微微皱眉,汗阿玛分明已经准备给他定罪了,怎么可能突然又改变主意,让梁九功去查太子,除非……
胤禔看见趴在康熙肩头的弘晖冲他挥手,小家伙明明很困,却依旧不肯入睡。
“真不愧是锦鲤仙童,不行,明日回去了我得让人塑个金锦鲤供着。”胤禔更想给自家小侄子塑个金身,却又怕被康熙晓得了少不了一顿打,只能退而求其次塑个锦鲤金身。
梁九功闻言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亏这位爷想出这法子,也不怕四贝勒知道找他麻烦。
胤禔可不知道他的想法,拖着跪麻了的两条腿走到康熙后面,“小侄子,你可真是大伯的福星,你想要什么直接给大伯说,只要不是月亮星星,大伯都能给你弄来。”
弘晖清醒了不少,兴奋道:“大伯大伯,你带我去打猎,猎熊瞎子给玛法。”
猎熊对于胤禔来说简直小意思,他正要答应时,却对上自己阿玛一双漆黑的眸子,带着明晃晃的威胁之意。
胤禔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到时候大伯给你猎头熊瞎子,你想送谁都可以。”绝口不提带着自家小侄子打猎的事。
毓庆宫这事一闹就闹到了寅初,离早朝没几个时辰了,弘晖一挨床就睡着了,直到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这一觉睡得有些难受,弘晖躺在床上哼唧了好一会,才被康熙从被窝里挖出来,抱着去用午膳。
“玛法,大伯的事查清楚了吗?”弘晖晃着自己的小脚丫。
康熙解释道:“这事才开始查,估计还需要几天才能查清楚。”
弘晖点点头,微微仰着小脑袋瓜,他可是帮大伯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忙,“昨天晚上给二伯的药他偷偷倒了,原来是装病,我那个药可贵可贵了。”
弘晖想到这还有些心疼,半颗药全倒进花盆里。
康熙瞧着好笑,“缺钱告诉玛法。”
弘晖笑嘻嘻说了声好,然后捧着碗咕嘟咕嘟喝起了汤。
“万岁爷,弘皙阿哥来了,说是想找弘晖阿哥玩。”门外忽然来了小太监禀报。
咣当!
弘晖手里的汤勺突然掉进碗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弘晖张了张嘴,忽然一声哭了出来。
康熙手忙脚乱起来,“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哭了?”
“玛法…呜呜呜,玛法我对不起大哥哥。”
“大哥哥对我那么好,我一点都不好。”
康熙算是明白这小家伙哭什么了,他觉得自己揭穿了太子的阴谋,太子阴谋败露,他的妻儿自然也不好过,小家伙却把这些全拦在自己身上。
“我要跟大哥哥道歉,是我害了大哥哥他们。”弘晖滑下凳子,一边哭一边往外走,还没走几步就被康熙一把抱了起来。
康熙安慰道:“朕怎么和你说的,这事连你阿玛都不要说,你二伯的事也影响不到你大哥哥,他可是朕的长孙。”
弘晖哭哭啼啼好一会,就是不肯去见弘皙,一扭头就扑到床上哼哼唧唧哭了起来。
康熙忍不住叹气,挥手让人把弘皙带进来,不一会,褪去婴儿肥的弘皙快步走了进来,康熙许久没见他,却发现这个孙子比太子禁足前瘦了不少。
“皇玛法安!孙儿来找晖弟玩。”弘皙一板一眼行礼问安。
康熙并未让他立即去找弘晖,反而问向弘皙,“你是想问弘晖昨夜过于你阿玛的事吧!”
弘皙脸色突然涨红,昨夜毓庆宫闹得很厉害,后院的人都被太子妃拘着,连个打探消息的人都出不去,他只能把主意打到当时也在场的弘晖身上。
“皇玛法…”
康熙打断他的话:“你想知道什么朕来告诉你,你阿玛心术不正,装病也就算了,巫蛊之事虽然现在未查明,但十有八九是你阿玛为了陷害你大伯自导自演的。”
“弘皙,朕最不愿意见着你阿玛他们几兄弟自相残杀,也不愿意看着你们几个小的日后重蹈覆辙,你是老大,你要记住,你可以和你弟弟们争抢闹,但绝不能威胁到对方的性命,但是…既然已经做了那就要承担后果。”
弘皙脸色一变再变,最后低低应了声是,他明白他阿玛这次恐怕很难翻身,各朝各代最忌讳的巫蛊之术,却被他阿玛用来陷害亲兄弟。
“弘晖昨晚被萨满法师吓着了,这会哭得厉害,你去陪陪他,他可能会说些胡言乱语,你别放在心上。”康熙又用起了昨晚的借口。
片刻后,弘皙见到了趴在床上哭得一抽一抽的弟弟,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喊道:“晖弟别怕,萨满法师都是驱邪的。”
弘晖哭得正起劲突然听到弘皙的声音,抬起头含糊不清地问:“什么萨满法师?”
弘皙拿出帕子给他擦脸,“都哭成小花猫了,昨晚是不是被吓到了?今天晚上睡的时候可以把平安符放在枕头下,晚上就不会再害怕了。”
弘皙见态度依旧温和的哥哥,心头一酸,又想哭。
“可不能哭了,有种妖怪就喜欢吃爱哭的小孩,被他听到了你就会被嗷呜一口吃了。”弘皙故意吓唬他。
弘晖果然被吓住了,连忙抓住弘皙的胳膊,“大哥哥,我不哭了。”
巫蛊一事第二日就查了个水落石出,这事赶的有些急,毓庆宫里留了不少痕迹,一开始胤礽就没想到会被拆穿,根本就未重视。
偏偏梁九功又是把毓庆宫各院的布料和针都搜了出来,还让宫里每个宫人对比笔迹,不到两天,也就查了出来。
早朝之上,胤禔拿着那些证据言辞凿凿,“汗阿玛,太子以巫蛊之事陷害亲兄弟,儿臣奏请汗阿玛废除其太子之位。”
胤禔的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在了平静的湖面,让朝堂上所有人都震惊不已,废太子?这可是康熙最宠爱的儿子,他们是刚奏请废太子,可问题是康熙舍得废太子吗?
第六十四章
胤禔扫了一眼众人的神情, 太子党的人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想想也是,本来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偏偏被他打了个翻身仗。
胤禔继续道:“汗阿玛,若不是儿臣幸运, 这会被削爵囚禁的就是儿臣了,太子此举不仅是不顾兄弟情谊,更是辜负了汗阿玛对他的教导。”
“直郡王此言差矣,太子殿下这些时日一直病着,许是被小人蒙蔽,才有了前些日子的那场闹剧。”索额图嘶哑的声音响起, “太子殿下久不能出毓庆宫, 或许是有人借此机会来陷害太子殿下。”
陷害?朝上不少人对这位索相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都惊住了,谁能把那些东西塞到毓庆宫不成,证据都是从毓庆宫里找出来的。
“不愧是索相, 颠倒黑白的本事跟太子有一拼。”胤禔自那事之后,心里那口怨气可还没出,这会恨不得怼死所有帮太子说话的人。
“三弟怎么不说话了?”胤禔的目光又落到一直闷不吭声的胤祉身上, 那天晚上这家伙可是死咬着他不放,“不是你亲自查到我头上吗?还是说其实那个巫蛊娃娃是你埋到我家庭院的?”
胤祉喉咙一紧, 眼底闪过一丝怨怼, “大哥可别信口胡言,我不过是帮太子查巫蛊之事, 其他的一概不清楚。”
胤禩上前一步,“汗阿玛, 儿臣觉得此事若不严惩,还给大哥一个清白, 日后若谁再做这样的事,那岂不是没有后顾之忧。”
胤禩话一说完,立即有不少人出声附和,这可是能扳倒太子的绝佳机会,他们追随的人才有机会登上那个位置。
朝堂上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为首的大阿哥党的人和太子党的人,吵的脸红脖子粗,就差撸起袖子打起来了。
砰砰砰!
朝上瞬间安静了下来,各大臣连忙理了理朝服,扶正帽子,一一归队站好,等候上首的康熙发话。
康熙被吵的头疼,下面的人吵来吵去不就是想看他如何处置此事,若真让康熙废除太子,他心中依旧不舍,毕竟是他一人带大的孩子,哪里舍得这般做,可若不给出一个合理的处置,胤禔定然不会满意。
“此事容后再议,过两日便要去木兰围场,胤祉留下。”康熙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直接甩袖走人,徒留一屋子面面相觑的大臣。
胤禔心中妒忌心更甚,老爷子也太偏心了,这事安在自己身上他逼着自己认罪,换到了太子身上就含糊不清。
“三弟别跟着跟着,把自己栽进去了。”路过胤祉时,胤禔冷嘲热讽了一句。
胤祉冷冷瞥了他一眼,随后一言不发大步离开了。
“大哥,经此事之后恐怕朝中有不少人会转向你。”胤禩缓步走到胤禔身边,“恭喜大哥不仅洗白了冤屈,还得了不少人支持。”
“只要太子倒台,大哥可是我们兄弟中最有机会的。”
胤禩的最后一句话几乎微不可闻,但胤禔听得一清二楚,也不由得挺直了腰板,老八说的没错,太子一倒,他这个长子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胤禛瞧见角落里的这一幕,眼底浮出一丝冷笑,他这个大哥有时天真的可笑,老爷子那样压根就不想废太子,此时嚷嚷的最厉害的,只怕会得了老爷子的厌恶。
不过,这事与他无关,胤禛抬脚走出了大殿,他没有朝着宫门走去,而是转了个弯,朝着乾清宫的方向去。
乾清宫里,弘晖陪着弘皙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等着康熙回来,他们听说了今日可能要在朝上处置太子,弘皙直接逃了课来找康熙,康熙还没下朝只见着了住在乾清宫的弘晖。
弘晖安慰道:“大哥哥你别担心,二伯不会有事的,他们都说二伯是玛法最喜欢的儿子。”
弘皙看着无忧无虑的弟弟,心里不由叹了口气,再喜欢,他阿玛犯了那么大的错,皇玛法也不可能再护着他了。
没过多久,两小只瞧见不远处的康熙,以及跟在他身后的胤禛,只是康熙脸色似乎不怎么好。
“玛法!”弘晖拉着哥哥的手就朝着康熙跑去,“玛法,二伯…二伯怎么样?”
胤禛见儿子一直没注意到自己,轻轻咳了一声,“弘晖,朝廷大事不是你们小孩子该关心的。”
弘晖立即嘟起了嘴,“阿玛,你要是有事我也会很担心的,就跟大哥哥担心二伯一样。”
噗!
胤禛只觉得膝盖中了一箭,还是儿子亲手射的。
康熙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眼底尽是幸灾乐祸,该,让他一天没事尽往乾清宫跑。
“皇玛法,我阿玛会很惨很惨吗?”弘皙心里忐忑不安。
康熙摸了摸他的脑袋,语重心长的教育道:“别忘了上次朕告诉你的,无论谁做错了事都要承担后果,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弘皙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下去,“皇玛法,孙儿知道了。”
弘晖戳了戳弘皙,“大哥哥,我们种的红薯是不是长大了?”
弘皙点头:“已经长了很多。”
“那我们快去看看。”
康熙看着两小只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向梁九功,“今儿上书房放假了?”
梁九功摇头,“今儿不过节没有假。”
另一边,两小只飞快地跑到古华殿前,这里已经不是之前荒凉的模样,太监们在庭院里正忙碌着。
弘晖许久没来,才发现这里已经大变样了,每条田垄上都用竹竿搭了一个架子,架子上盖着被褥,这会太监正忙着把被褥掀开,让下面的土豆秧能吸收到太阳光。
原来只有弘晖小臂长的红薯秧这会都长成了,田垄上全是一片绿色的红薯藤,正肆无忌惮地朝各处延伸。
弘晖蹲在地上揪了一片红薯叶,他可听白榆说过,这个可以吃,然后在弘皙诧异的目光下塞进了嘴里。
“呸呸呸…好难吃。”
弘晖连连吐掉嘴里苦涩的叶子,又漱了口,嘴里那股苦涩的味道才消散不少。
【哈哈哈哈…这叶子咋能吃。】
【可以吃,但是不能生吃要炒着吃,对了,茎也能吃。】
【小时候冬天没菜,家里就会吃这个。】
【乖崽,这可是你们种出来的,不摘点回去给你们玛法尝尝?】
弘晖露出几颗洁白的小乳牙,然后伸出罪恶的小手,开始揪揪揪,看的一旁的几个太监心直抽抽。
“这一点都不好吃,你还弄这么多?”弘皙跟在他后面捡被弘晖落下的叶子。
弘晖认真道:“它们炒着可好吃了,而且是我们自己种的,要先给玛法尝尝。”
弘皙觉得他说的有理,也跟着揪了起来,不到一刻钟,两小只就弄了一大堆连着叶子的红薯藤。
“好累!”弘晖坐在正殿前的台阶上,一手捧着个茶盏喝水。
弘皙蹲在他身边认真码着红薯藤,他还特意分了些出来准备带回毓庆宫给阿玛尝尝。
喝完水的弘晖溜达进了正殿,不同于之前的破破烂烂,现在的正殿已经完全修整好,原先被弘晖发现的坑也填了。
“那些宝藏呢?”弘晖忽然想起了他们发现的东西。
小路子解释道:“那些东西已经归还各宫了,偷东西的人也找到了,如今被关在慎刑司里。”
弘晖点点头,又看向小路子额头上还没消散完的青紫,“小路子你要听话,不能被关进慎什么司里。”
小路子哭笑不得,“奴才一定听阿哥的话。”
两小只回去时,先绕道去了御膳房,特意嘱咐御厨要用红薯藤做一道菜送去乾清宫,御厨对于受宠的阿哥妃嫔们自然是有求必应,等午膳时,一道清炒红薯叶被端上乾清宫的饭桌时,康熙才知道自己两个孙子一早上干什么去了。
“玛法快尝尝,这是我们种出来的红薯叶。”弘晖殷勤地给康熙夹了一筷子,可惜他筷子用的不好,最后只夹了一片绿油油的红薯叶。
康熙一抬头正对上两个孙子殷切的目光,还是十分给面子的尝了一口,御膳房做的都是低油低盐,这红薯叶炒出来也就图一个鲜字。
“还不错。”康熙脸色和缓了些。
弘晖更加兴奋了,“玛法,可以让别人开荒多种些红薯,红薯可以自己吃,红薯叶可以喂猪,这样他们就能吃上肉了。”
梁九功目光呆滞了一下,他没听错吧,阿哥把喂猪的红薯叶让人做成菜给万岁爷吃,祈祷这次阿哥不要哭太长时间。
弘皙圆溜溜的眼睛猛地瞪大,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弘晖,然后偷偷在桌子下拉了拉他的手。
“这些都是给人吃的,人都吃不饱怎么可能喂猪。”
“弘皙说的对。”一直当个透明人的胤禛也连忙为儿子找补,“这红薯确实能改善百姓的伙食,汗阿玛如果同意百姓开荒种地,几年后百姓们也能过上吃饱饭的日子。”
弘晖委屈巴巴地看向康熙,“玛法我说错话了吗?”
康熙额角青筋微微突了突,他还没小气到跟个孩子计较,“乖乖吃饭,弘皙待会记得回去上课。”
毓庆宫。
太子妃领着自己的女儿在花园里扑蝴蝶,小姑娘拿着网兜跌跌撞撞走在前面,几个乳母嬷嬷紧张地护在身后。
太子妃坐在一旁,满脸柔和地看着自己女儿,小小的一团十分可爱。
不一会,一个宫女急匆匆走了过来,朝太子妃福了福身,“主子,殿下那边又摔了不少东西,不小心伤了手,那边来人想让主子您去瞧瞧。”
太子妃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有什么好瞧的,他自己做的孽难不成还得让本宫也跟着受罪?去后院问问谁愿意去伺候太子。”
太子妃同太子也算是少年夫妻,早些年感情还算和睦,可自从她没能生下嫡长子后,太子对她的态度就变了,转而扶持好几个同她不对付的侍妾上位,太子妃对这些丝毫不在意,只要别人不主动害她威胁她的位子,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偏偏太子跟疯了一样,天天正事不做,今儿不是对付这个兄弟,明天就是对付那个兄弟,如今好了,栽到自己设的局上面。
两刻钟后,一个打扮娇艳的格格被太监领着进了正殿,一进屋她就傻了眼,满地的狼藉已经没有下脚之处,太子就坐在地上,身边散落着好几个酒壶。
啪!
门忽然被关上,吓得孙格格身子微微一颤,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想起太子妃身边嬷嬷说的话。
“殿下心情不好,去了记得少说些话,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是不愿,太子妃也不强迫你们。”
孙格格有些害怕,往日里见着太子殿下,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何曾见过太子这幅狼狈的模样。
孙格格准备推门离开,推了一下却发现大门丝毫未动,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孙格格眼里露出一丝惊恐,她忍不住拍起了门。
“来人啊!快开门,我要出去。”
身后忽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孙格格敲门的手僵在半空,头皮突然一阵刺痛,她惊恐地回过头。
“殿下扰民,妾身是孙格格…啊!”
一声尖叫响彻正殿的上空,守在门口的太监面面相觑,却丝毫没有打开门的意思,大约两刻钟后,正殿里的动静渐渐停了下来。
后院里,太子妃正拿着帕子给小姑娘擦汗,扑了好一会蝴蝶,小姑娘丝毫没有玩够,又顶着太阳去小池子捉了一会鱼,才跟着太子妃回了院里。
“额娘,蝶蝶能吃吗?”
太子妃脸上的笑容一僵,“这不是吃的,囡囡喜欢蝴蝶额娘一会让厨房用萝卜雕个蝴蝶。”
“太子妃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嬷嬷急匆匆跑了进来,满脸的惊慌失措。
太子妃连忙让乳母把孩子带下去,微微拧起秀眉,“慌慌张张什么样子。”
嬷嬷急道:“孙格格没了。”
太子妃眸子微微一缩,“你说什么?她才去正殿多久?太子就算被气昏了头也不至于残杀侍妾,再说她长着腿不知道跑吗?”
嬷嬷解释道:“正殿那群黑心肝的奴才把门锁了,孙格格运气不好,碰上殿下喝醉了,这会估计万岁爷也到了。”
太子妃只觉得心头一梗,巫蛊之事还没结论,如今又爆出太子残杀侍妾的事,就算康熙有心保太子,恐怕也难堵悠悠之口。
一刻钟后,太子妃急匆匆赶到正殿,正殿前的庭院里,十多个太监被摁在凳子上,啪啪地被打着板子。
而太子一身狼狈地跪在地上,上身几乎湿透,浑浊的眼神逐渐清明,他轻轻叫了一声汗阿玛,似乎还没弄清如今的情形。
太子妃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跪下,“汗阿玛,这事儿臣也有错,正殿派人去寻了儿臣,因为要照顾孩子,儿臣便让人去问了几个妹妹,谁愿意去照顾殿下,万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太子妃微微垂下头,余光正好瞥见不远处被白布盖着的苏格格,白布之下的人已经没了生息,露出的白皙胳膊上还滴落着猩红的血迹。
太子妃不忍的别过头去,心里像是压着一块石头似的,闷闷的。
康熙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一身狼狈不堪,脸上还沾着猩红的血迹,他却丝毫不在意的抬手擦掉。
“胤礽,你太让朕失望了。”
胤礽偏头看了一眼被白布裹着的孙格格,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一个想争宠的侍妾而已,死了也没人在意。
“汗阿玛,儿子喝醉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胤礽狡辩道。
康熙直接踹了他一脚,怒骂道:“浑浊东西,你还配做这大清的太子吗?朕真后悔…”
胤礽阴鸷的眸子透露出几丝疯狂,“汗阿玛,您只教过儿子如何为君,可儿子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您又告诉儿子,你该安安分分做个臣子。”
啪!
胤礽头微微偏着,左脸上清晰的浮现一个巴掌印,康熙的右手还悬在半空。
“哈哈哈哈…”胤礽忽然仰头笑了出来,眼泪顺着眼角滑落,“皇额娘您快睁眼看看啊,您的儿子一个都没落得好下场,太子又如何,还不是得给皇帝宠爱的儿子让路。”
康熙被气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别人说他偏心都可以,唯独胤礽不行,自胤礽出生后就是他不假他人之手,一点点把他养到这么大,他的儿孙几十人,谁能有他这样的殊荣。
“太子胤礽禁锢于咸安宫中,由禁军亲自看守,待木兰秋狩结束后再行定罪。”康熙冷冷丢下这句话,转身拂袖而去。
胤礽瘫软在地上,修长的手指紧紧抠着地上的石砖,指尖浸出鲜血也丝毫没察觉到,“汗阿玛这是要废了孤?哈哈哈哈…”
太子被禁锢于咸安宫一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任由各派的人打听,都没能打听出个所以然。
弘晖正拿着胤禔给他做的小弓箭在乾清宫练习,正前方的不远处立了一个靶子,高矮和弘晖差不多。
弘晖拿了一根小箭,歪歪扭扭的拉开了弓,他微微偏了偏头,闭上一只眼睛瞄准了靶…不对是小路子。
小路子尴尬地捂着自己的下腹,一副要哭的模样,“阿哥,奴才可不能再受这苦了。”
“你站开点。”弘晖边说边挪动步子,准备瞄准木制的靶子,可惜小家伙下盘不稳,挪着挪着就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手上的箭瞬间弹了出去,朝着天空射了出去。
只是还没射出半米就直直落了下来,砸到小家伙自己头上。
“哎呦!”弘晖捂着脑袋直哼哼。
梁九功出来时就瞧见了这一幕,面上却没有平时的笑容,他满腹担忧地走到弘晖身边,“阿哥,您帮着劝劝万岁爷,今儿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也不出来。”
弘晖麻溜地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一脸疑惑道:“玛法不是病了吗?太医看了吗?”
梁九功摇头:“万岁爷这是心病,不是看太医就能看好的。”
弘晖把弓箭交给小路子,跟着梁九功去了书房,书房的门果然紧闭着,虽然没上锁,但康熙发了话谁也不敢进去。
弘晖抬手敲了敲门,等了一会里面依旧没有反应,他干脆推门而入,正对上康熙落寞的背影。
“玛法…呜呜呜…”一进屋弘晖就哼哼唧唧哭了起来,一边还捂着屁股,“玛法,我屁股要摔成两瓣了。”
康熙缓缓转身,眼眶微微泛着红,他面前的墙上挂着一副年轻女子的画像,女人骑在马上,笑容灿烂地望着前面。
弘晖惊讶地张大了嘴,他在书房待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幅画。
康熙挡住弘晖的视线,声音嘶哑道:“你怎么进来了?”
弘晖开始从他刚才学弓箭叭叭,又说自己如何摔了一跤,屁股到现在都还疼,又问画上的漂亮姐姐是谁。
康熙抱起弘晖,指着画上的女子告诉他,“你可不能叫姐姐,她是你皇玛嬷,是朕的原配嫡妻。”
弘晖立即乖乖叫了声皇玛嬷,然后问康熙,“是二伯的额娘吗?”
一提起胤礽,康熙便没什么好脸色,“她若知道自己儿子成了这模样,她该多伤心。”
“可是皇玛嬷要是知道玛法难受,不吃东西,她肯定也会伤心的,二伯不听话那玛法就狠狠打他的屁股。”弘晖伸出手在空中虚虚拍了几下,嘴里还配出啪啪的声音。
康熙嘴角微微上扬,儿子不争气他至少还有孙子。
太子被禁锢咸安宫第三日,前往木兰围场秋狩的队伍浩浩荡荡从京城出发,被康熙留在京城镇守的除了四贝勒,还有八贝勒和九阿哥,以及纳兰明珠。
三贝勒胤祉被禁足自己府上,索额图被康熙带去了木兰围场,康熙怕太子生事,带走了太子最大的靠山索额图。
弘晖骑着矮脚马慢悠悠走在队伍中间,这会刚出京城,四周的风景逐渐从房屋变成山林,秋日染黄了山头上的树林,远远看去金灿灿的一片。
“弘晖!”乌拉那拉氏掀开车窗帘子,朝着弘晖的背影喊了一声。
弘晖连忙放慢了速度,来到乌拉那拉氏的马车旁,“额娘,你和玛嬷她们在一起吗?”
乌拉那拉氏笑着点头,这次原本她们是来不了的,毕竟康熙没打算让胤禛跟着,作为四福晋的乌拉那拉氏自然也不能来,康熙爱屋及乌,因为宠爱小孙子便让其额娘和外祖一家跟着一起去木兰围场。
乌拉那拉夫人也露出半张脸,“弘晖快上马车坐着,咱们去木兰围场还需要很长时间。”
从京城到木兰围场中间要经过一个热河行宫,他们路上要在行宫住两日,最后再到木兰围场,一共半个月的路程。
弘晖朝乌拉那拉氏几人挥了挥手,“额娘,我要去找大伯玩了。”
弘晖骑着小马哒哒哒找到胤禔,他正骑着一头纯黑的骏马,身前坐着弘昱,弘晖刚到马肚子的位置,要不是有小路子牵着马,恐怕要钻进别人的马肚子下面了。
胤禔低下头才看见身侧的两个小不点,这要是在战场上,还不得被乱马踩死,“小路子,护好你家主子,别往马多的地方去,免得惊着马了。”
小路子连连应了声是。
行至第五日,刚入河北地界,天忽降大雨,山林间风声阵阵,雨水冲刷着大地,侍卫们紧紧拉着马匹,生怕被雷声惊到吓跑了。
弘晖站在康熙的马车里,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忍不住想起了当初的河北洪灾,那次可给他留了很深的印象。
康熙的马车十分大,里间放了一张木榻,用屏风隔出了一个喝茶用膳的地方,康熙坐在外间,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门帘忽然被掀开,一股带着潮湿的冷气钻了进来,梁九功收了伞,回禀道:“万岁爷,直郡王派人去探了路,只是一场暴雨,但是前面官道旁的山可能有滑坡的危险。”
康熙微微颔首,“传令下去,就地扎营。”
梁九功转身离开了马车,撑着伞匆匆走在暴雨之中,各处已经开始搭起来帐篷,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若没有这场雨他们大约就能赶到行宫,也不必待在这荒郊野外。
他们一行人多马多,吓得山林间的野物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靠近。
翌日一早,雨小了许多,弘晖顶着一片树叶跳进了泥坑里,黑色的靴子没多久就沾满了泥浆。
康熙站在马车上,看的手直痒痒,恨不得立即把人提上来收拾一顿。
弘晖一个助跑正要跳起时,后衣领忽然被人揪住,轻松挂在了那人的手上,弘晖抓着他的手挣扎了起来,甩了不少泥浆溅在那人身上。
胤禔嫌恶地把人提远了些,上前几步把人放在了马车上,随后对康熙道:“汗阿玛,儿子刚派人去探了路,山路不长,雨一停也没什么危险。”
一场暴雨过后,路上便再没有遇到什么意外,十分顺利的到了木兰围场,蓝天上飘着大朵大朵的白云,脚下是无边的草地,绵绵延延伸向天边,距离营地不远处便是一片茂密的森林,遍布山脉。
弘晖骑着小马慢悠悠走在草原上,走着走着小白却被满地肥沃的草地迷了眼,它低着头津津有味吃了起来,任由弘晖怎么拍打它的脖子,小白都没什么动静。
不远处一群马慢慢悠悠在草原上晃悠,养马的马夫拿着马鞭跟在后面,再往前就是延绵数里的营帐,里面住的都是贵人,他可不能让这些畜生冲撞了贵人。
不远处,康熙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十几个儿女,正朝着猎场疾驰而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侍卫将猎物从四周赶了出来,正好撞到康熙等人的眼中。
康熙瞧中了鹿群中最为强壮的头路,搭弓射箭一气呵成,‘嗖’的一声,黑色的羽箭破空而去,砰的一声射中了头鹿的屁股。
头鹿哀嚎一声,只挣扎了几下便倒地没了声息,鹿群被吓得四散奔逃。
“汗阿玛箭法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胤禔赞叹道。
康熙笑道:“今日狩猎多者,朕重重有赏。”
弘晖听着远处传来的欢呼声,轻轻踢了一下小白的肚子,“小白快些,我们跟上玛法一起去打猎。”
小白只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吃草,急得弘晖直嚷嚷。
“晖弟。”一阵轻巧的马蹄声响起,不一会,十几个贵妇骑着马慢悠悠过来,一起的还有也骑着矮脚马的弘昱。
乌拉那拉氏穿着一身红色的骑装,身后背着弓箭,整个人看起来耀眼极了。
小家伙瞪圆了眼睛,嚷嚷着额娘好漂亮,惹得乌拉那拉氏红了脸。
进了林子之后,侍卫们则把猎物赶出来,十几个贵妇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搭弓射箭却一个比一个准,不一会侍从的马背上就挂了不少猎物。
弘晖拿着自己的小弓哼哧哼哧跟在几人身后,还没等他拉弓,猎物就跑了,倒是一旁的弘昱十分淡定,骑着马跟在后面看热闹。
“昱哥哥,我射不中。”弘晖一脸委屈地看向弘昱,他额娘这会都已经把他给忘了。
弘昱递给他一块糕点,“我们还小,等六岁去上书房之后就要开始学骑射。”
第六十五章
弘晖吃着糕点, 无聊的晃荡着小脚丫,他额娘她们这会已经往林子深处去了,虽说都是从小娇养长大的小姐, 但作为八旗子弟,从小的骑射功夫并不比男子差, 而且一年难得遇上一次这样的机会,自然是放开了玩。
但乌拉那拉氏也没忘记自己儿子,特意留了侍卫跟着,只要不进林子深处,一般遇不到什么野兽,顶多碰到兔子狐狸。
弘晖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 然后打开怀里的小黄鸭挎包, 从里面拿出两瓶酸奶,递给了弘昱一瓶。
“昱哥哥,大伯说要给我猎熊瞎子, 一会我们去找大伯好不好?”
弘昱喝完酸奶,拿着剩下的空玻璃瓶爱不释手,听见弘晖的话摇了摇头, “熊瞎子可大可大了,一脚就能把我们踩扁, 等我阿玛把熊瞎子带回来我们再去看。”
弘晖被吓得忍不住抖了一下, 能把他们一脚踩扁的,那还不得比他玛法还高大, 那大伯不会也被踩扁吧?
弘昱扬着下巴,“才不会, 我阿玛可厉害了上次还打了一头老虎,给我做了个虎皮帽子。”
弘晖舔了舔唇边的奶渍, 揪着小白的毛,心情有些低落,“我阿玛写字很厉害。”
“有兔子!”弘昱忽然指着树下一团白绒绒的毛团子,小脸蛋上满是欣喜之色。
弘晖连忙拿出自己的弓箭,比划了半天都没能瞄准,小家伙失去了耐心,扔下弓箭从马背上滑下来,猫着身子悄悄走到兔子后面。
小白兔正蹲在草丛边,津津有味地吃着新鲜的草,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已经降临身边。
弘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靠近小兔子,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准备一会直接扑倒兔子。
忽的,小兔子突然抬起头,三瓣嘴不停地蠕动,如红宝石一样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长长的耳朵竖了起来,好似在听附近的动静。
小家伙抬起了一只脚,摇摇晃晃的站着,生怕惊扰着兔子,最后让它跑了。
大约过了一会,小兔子又低下头继续进食,弘晖才摇摇晃晃放下小脚丫,继续往前走。
“嘿呀~”距离只有几步远时,弘晖忽然一个猛扑,一头扎进草丛里,脸颊触碰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稍瞬即逝。
小白兔丝毫不费力就从弘晖手里逃脱了,蹦跶了几步,还停下来看向半个身子扎进草丛的弘晖,好似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啊啊啊…我一定要抓到你。”小家伙恼羞成怒,爬起来就追着小白兔跑了。
弘昱瞪大了眼睛,“晖弟,你快回来。”
小路子同样瞪大眼睛,留了一个侍卫看着小白,自己带着人追了上去,边追边喊,企图让弘晖能自己停下来。
小白兔仗着身形娇小专往犄角疙瘩里钻,不一会就没了踪影,弘晖钻过一个又一个的草丛,最后在一处树下的洞口边没了兔子的踪迹。
一身狼狈的弘晖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头上衣服上沾了不少野草树叶子,看起来更像是从野地里钻出来的野孩子。
“跑了啊!”弘晖捡起洞边的一撮白色的兔毛,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望。
小家伙趴在洞口,直勾勾盯着黑漆漆的兔子洞,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臭味,小家伙嫌弃地耸了耸鼻子。
他阿玛以前给他说过守株待兔的故事,小家伙坚信只要自己堵在洞门口,小兔子出来肯定会被他吓到,然后一头撞到树上,他就能打到第一个猎物了。
“嘿嘿嘿…”弘晖咧嘴傻笑出来。
可怜弘晖还没学到狡兔三窟这个词,否则就不会干巴巴守在一个兔子洞口。
【这场面简直不忍直视,乖崽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这也太熊了,动不动就自己一个人跑了,万一遇到野兽怎么办?】
【不是说了这是外围吗?顶多就是狐狸,不然乖崽额娘可不放心把孩子放在这里。】
【吵什么,我好像听到了小路子的声音,一会就能找过来了。】
弘晖丝毫不知道弹幕又吵了起来,反正每天都要吵几次,他都已经习惯了。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弘晖以为是他额娘几人到了这边,连忙爬起身想要去找额娘,刚从地上爬起来,弘晖就瞧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不是他额娘,而是他以前在乾清宫见过的索额图,那个一直为太子求情的索额图,弘晖虽然和赫舍里家的承麟能玩到一起去,却不太喜欢这个人。
弘晖又趴了下去,打算继续守着洞口守株待兔,索额图几人的谈话却不可控制的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索额图一行七八个人,护卫都在不远处守着,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来打猎的,只有几个人的马背上挂着野兔狐狸,数量并不多。
“殿下那边真的没办法了吗?我看万岁爷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一日待在毓庆宫一日便是太子,可这次竟然把殿下关进了咸安宫,万岁爷到底想做什么?”
“莫不是想废…索相,殿下那边传信过来,到底说了什么?”
几人纷纷看向一直没吭声的索额图,他苍老的面孔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沉重,想起京中送来的信他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这事太险了。
“京中一切安好,咱们安安心心打猎即可。”
明明是一句十分平淡无奇的话,却让几人立即兴奋了起来,满面红光地议论起了接下来打猎要去的地方。
弘晖早在听他们提起康熙时,就小心翼翼钻进了一旁的草丛之中,盯着几条细长的马腿,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几人的对话。
听来听去,除了一开始提过太子和康熙之后,接下来讨论的都是打猎的事。
索额图又道:“明日午后,鹅头坡猎猛虎。”
几人立即附和了起来,好似打的不是猛虎,是什么金山银山。
弘晖听到最后觉得没意思,准备悄悄撤回去,却没注意到衣角挂在了灌木上,他刚往后退了一点,草丛的动静就惊动了索额图几人。
“谁?”守在几人身边的护卫紧紧盯着弘晖躲藏的草丛,他忽然翻身下马,朝着草丛走来。
弘晖捂着嘴用衣袖挡住了脸,做了一版现实版的掩耳盗铃,脚步声忽然在他面前停下,弘晖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些人真的只是谈论打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打猎难道还能造反不成?】
【遭了,乖崽被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乖崽又不是能任由他们处置的人。】
他忽然觉得背上一沉,一个肉乎乎的东西跳上了他的背,下一瞬,又猛地后腿一蹬,直接从草丛里跳了出去,吓得护卫刀都拔了出来,却发现只是一只兔子。
“各位大人,只是一只兔子。”护卫收了刀,指着一蹦一跳逃走的小白兔道。
索额图还想说什么,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其他人的动静,立即道:“先离开这。”
马蹄声渐行渐远,弘晖刚挪开了点胳膊,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吓得他立即捂住脑袋,朝前蛄蛹了几下,只留了个屁股在外面。
小路子远远就看见了留在草丛外十分熟悉的屁股,连忙小跑过去,小心翼翼把自家阿哥从草丛里抱出来。
一打眼,小路子只觉得眼前一黑,自家粉雕玉琢的小阿哥,浑身灰扑扑的,身上沾满了枯草树叶子,小脸蛋已经成小花猫了。
“哎呦,我的阿哥哟,怪不得没跟上您,您这是一路滚过来的。”
弘晖听出是小路子的声音,才睁开眼睛,随手拍了拍衣服,“我来追小兔子。”
小路子张望了一下,立即在不远处的树下瞧见了孩子傻乎乎吃草的兔子,招手叫来一个侍卫,“去给阿哥抓来。”
侍卫一出马,不到半刻钟就提着兔子回来了,小兔子大约只有弘晖小臂长,被人揪住耳朵后,眼一闭直接装死。
“阿哥,这兔子肉嫩,回去烤着吃。”
弘晖一听立即摇头,“不行不行,这兔子不能吃,它救了我。”
侍卫一脸茫然,心中嘟囔起来,只听过马救人的,这么小的兔子救人还是第一次听。
“好好好,不吃它,你们去找个竹笼把兔子关起来。”小路连忙吩咐侍卫去找竹笼。
弘晖回到之前的地方,弘昱已经等了他许久,见小路子终于把人找了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晖弟,下次你可不能再乱跑了,林子里都是野兽,万一遇到了可不好。”弘昱拉着他往回走。
弘晖嘟囔了一句,“遇到了不喜欢的人。”
“昱哥哥,兔子吃肉吗?”弘晖又转头看向弘昱。
弘昱挠了挠脑袋,“可能吃吧,我没养过兔子。”
“那我一会烤肉就给小小白分一点,它救了我,不能让它饿着。”
刚出林子,弘晖两人正好碰见打猎回来的康熙一行人,随从侍卫的马背上挂满了猎物,最为耀眼的还是康熙猎得一头白狼。
白狼约两米长,通体雪白,脖颈处插着几根漆黑的羽箭,长长的尾巴耷拉在地上,四条腿被捆在成人手臂粗的木棍上,被两个侍卫抬着从林子走出来。
“今日拔得头筹的也就万岁爷这只雪狼了。”
“直郡王猎得那头雄鹿也不错,就是比白狼差了些。”
“这白狼的犬齿可是好东西,也不知万岁爷会给谁。”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毕竟他们老祖宗都是在草原上讨生活的,和狼打交道最多,这狼牙不仅能辟邪,还能威慑一般的野兽。
弘晖小跑着追了上去,还没靠近白狼,就被它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吓跑了。
“玛法玛法!”弘晖朝着康熙的背影大喊了几声,纯黑的骏马慢慢停了下来,康熙翻身下马。
弘晖抱住康熙的大腿,然后指着小路子提着的兔子,“玛法快看,这是我新养的兔子。”
“朕让人给你圈个地方养,白狼瞧见了吗?”康熙牵着他的手,慢慢朝着营帐的方向去。
弘晖重重点头,“看见了,玛法可真厉害,又会写字又会打猎,我阿玛只会写字。”
康熙笑道:“那是你阿玛懒,每次打猎只在外围转悠。”
“一会去看看喜欢哪颗牙齿,玛法给你做个狼牙吊坠,可以辟邪保平安。”
弘晖有些害怕,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如同小山一般的白狼,“玛法挑的我都喜欢。”
他们身后的弘昱还有些迷茫,毕竟刚刚弘晖还在和他说话,结果看到康熙的一瞬间人就跑了出去。
弘昱有些怕康熙,犹豫半天还是没跟上去,刚想骑马回去,弘昱突然觉得身子一轻,低头一看离地面已经有一米高。
“阿玛!”弘昱眼睛一亮,伸手揽着胤禔的脖子,“阿玛你回来了?”
胤禔一手抱住他,想起刚才他看向康熙时的神色,不由有些担忧,“昱儿也想去找皇玛法玩吗?你瞧瞧你晖弟,调皮捣蛋就连你阿玛都坑,你何时看见你皇玛法骂他了。”
弘昱瘪嘴,皇玛法不喜骂人,喜打人,光他听过的就有好几次。
夜色降临,营帐外点燃了篝火,在夜色下的木兰围场里像是一颗璀璨的星星,最明亮的一处空地上,康熙办的夜宴正热闹进行中。
康熙坐在上首,左手边是年事已高的太后,正兴致勃勃地看着下面的舞姬跳着蒙古舞,右手边是钮祜禄贵妃,再往下依次坐着王公大臣和嫔妃。
弘晖来赴宴时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也没背平时一直背着的小挎包,一入席,弘晖便紧挨着额娘坐下。
弘昱坐在他右手边,两小只凑在一起叽里呱啦说起了悄悄话,对于那些舞丝毫没有兴趣。
宴席过半,吃酒的人多半有些醉了,整个宴会变得吵闹了许多,乌拉那拉氏只喝了几杯脸色便有些酡红,同身旁的妯娌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弘晖离席。
母子俩刚走没多远,梁九功匆匆追了过来,叫住了母子二人,才道:“四福晋,万岁爷说这些日子就让大阿哥住在万岁爷帐里,您若想阿哥了,白日里可以带着阿哥去玩。”
乌拉那拉氏酒醒了一半,虽有些不舍还是嘱咐了几句弘晖,才让他跟着梁九功回去。
离宴会越近,弘晖便瞧见更多的女眷陆续离了席,上首的太后和贵妃也没了踪影,只剩下康熙还在跟蒙古贵族和皇室王族喝酒。
“梁公公里面太吵了,我不想进去。”弘晖站在宴会外围,拧着眉头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一时进退两难,他能瞧出自己主子心情不好,否则也不会喝到现在,让他拦住弘晖阿哥,也是因为弘晖阿哥在身边万岁爷心情才能好转。
“我就在旁边玩,一会玛法走的时候你叫我就行了。”弘晖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小山坡,就在营帐外边。
梁九功无奈的点头,然后看向小路子和四个侍卫,“围场很大,夜里容易迷路,可不能带着阿哥跑远了,记得护好阿哥安全。”
几人连忙应下。
弘晖蹦蹦跳跳离去,不一会就到了小山坡,围场夜里凉,出门时乌拉那拉氏就给他换的是厚些的衣服,走了这么一路,反而该有些热。
弘晖躺在草丛里,耳边是十分轻柔的风声,他伸出手指着漫天遍野的星星,一颗一颗数了起来。
不知看见了什么,弘晖忽然瞪大了眼睛,从草丛里坐起来,取下腰间的荷包,小心翼翼拿出荷包里的玉佩。
原本黯淡无光的玉佩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像极了那日他在小鱼艇里看见的样子,小家伙吸了吸鼻子,挥手让小路子几人走远了些。
“白榆白榆。”弘晖捧着玉佩叫了几声。
良久过后,玉佩还是原来那副模样,弘晖不由得有些失落,他还以为是白榆回来了,不过没关系,他攒下的积分已经很多很多了,白榆一定能回来的。
手心里的玉佩忽然发烫,弘晖猛地瞪大了眼睛,好似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玉佩的中间出现了一条进度条,红色的光芒已经占据了进度条一半。
【嗯?这是要苏醒的节奏?】
【来来来,姐姐助你一臂之力,先来个大游艇。】
【系统快醒来吧,乖崽一天要给你祈祷八百遍。】
几句闲聊的弹幕飘过后,后面紧接着就是一长串的礼物,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所以弘晖就瞧见那条红色的线一点点在往前推。
最终进度条停了下来,还剩下一点点就能填满,弘晖急得不行,可面板上的积分也不再减少。
“白榆,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白光微微闪了两下。
弘晖眼睛一亮,“呜呜呜…太好了,那你没事吧!”
白光又闪了两下。
一人一系统就这样交流了起来,直到白光微微减弱,弘晖怕白榆没了能量,连忙跟他道别,把玉佩塞进了荷包里。
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正要转身离开时,就瞧见白天里遇到的和索额图在一起的人,孤身一人离开了营帐。
那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在一处背光的小山坡上还有人,那人并没有骑马,提着衣摆,一路疾驰,朝着远处的树林去。
弘晖看的有些入神,他还记得刚才大伯吓唬自己,晚上要是靠近林子,就会被里面的怪物拖走,再也回不来了。
小路子走到弘晖身后,微微提高了些声音,“阿哥,万岁爷派人来接您回去了。”
弘晖慢腾腾转过身,指着刚才的方向给小路子说:“我刚才看见有人朝着树林去了,大伯说晚上不能去。”
小路子抬头看去,夜色下的树林犹如一只怪兽的大嘴,静静等在原地,等着猎物自动送上门。
看了好一会小路子都没瞧见人,只以为是刚才直郡王吓到了弘晖,“阿哥别担心,可能人已经回去了,您瞧人已经不见了。”
【大晚上的去小树林干嘛?】
【你们不觉得白天索额图和那些人怪怪的吗?而且这晚上又去了。】
【该不会要动什么手脚吧?现在太子被圈禁,直郡王是最有机会的,不会是有人想对直郡王下手吧?】
弘晖看完弹幕,心里也多了一丝警惕,见人真的不见了才跟着小路子回了营帐,康熙站在入口处等着,他喝的有些多,整个脸已经红到了脖子,被两个小太监扶着。
“玛法,你没事吧?”弘晖想去扶,却发现自己还没康熙腰高,只能作罢。
康熙拍了拍他的脑袋,“没事,朕今日猎了一头狼,朕高兴。”
一路顺利回了营帐,康熙被扶着坐在榻上,却不肯洗漱睡觉,非让梁九功把狼牙拿来。
片刻后,梁九功端来一个木托盘,里面放着两颗大小相似的狼牙,还有一根红色的绳子。
“已经处理好了,孔也打好了。”
弘晖这才看见狼牙粗的那头打了一个小孔,他知道玛法说了要给自己做一个,那另外一个是谁的?
康熙拿起其中一个狼牙,红绳穿过狼牙,招手让弘晖站近些,然后把狼牙挂坠亲自给他戴上。
弘晖上手摸了摸冰凉的狼牙,扬起笑容,“谢谢玛法,我很喜欢。”
康熙顿了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又闷不做声串下一个,不过几瞬,第二个狼牙挂坠就做好了。
“把它装好,朕要带回京城。”康熙把挂坠放进托盘里,然后吩咐梁九功。
梁九功许是猜到了什么,神色微微一愣,然后转身出了里间。
“玛法是想回京之后送给二伯吗?”弘晖贴着康熙坐下。
“二伯肯定很喜欢,我阿玛要是费劲千辛万苦给我带东西回来,我会非常高兴。”
久久没得到回音,弘晖转头看去,康熙一句倒在榻上睡了过去,即便在睡梦之中眉头依旧紧皱着,似乎在梦里都不怎么高兴。
弘晖蹑手蹑脚出了里间,叫来梁九功进去伺候康熙洗漱,然后才跟着小路子去外边洗漱。
翌日一早,弘晖还赖在床上,康熙已经精神饱满地用完早膳,带着一帮儿女和王孙贵族再次进了林子。
人走了一大半,整个营帐安静了许多,弘晖一觉睡到了太阳晒屁股才起来,用完膳,又去外面扯了把青草去看小小白。
康熙让人用木板围了一圈,里外都用石头铺满,免得这只兔子挖洞跑了,弘晖把青草丢进圈里,喊着小小白过来吃。
小小白趴在枯草上一动不动,若不是微微起伏的小身躯,还以为已经没气了,弘晖很是苦恼,从昨天回来到现在它一口东西也没吃。
“小路子,我们放它回家吧,它肯定很想额娘和阿玛。”弘晖叹了一口气。
小路子哭笑不得,瞧这兔子出现的地方,估计它父母已经被人猎到了,但小路子不敢说实话,只能进去把兔子抓出来。
弘晖骑上小白,带着小路子和七八个侍卫进了林子,因为怕在外围小小白被人误伤,弘晖带人往里走了许多,最后选在了一处少有人来的地方。
“小小白,你要好好的,不能被人抓住。”弘晖隔着笼子轻轻戳了戳一动不动的小小白。
小路子瞧着有些于心不忍,给了个建议,“阿哥不如在小小白身上留些印记,再让人给其他人说一声,让他们遇到小小白不要动它。”
弘晖眼睛一亮,夸了好几句小路子,然后从小挎包里拿了一只红色的笔,在小小白背上留下了一片鲜艳的红色。
画完之后,弘晖抱着小小白往里又走了些,然后轻轻把它放在地上,摸着它的脑袋嘱咐道:“小小白,你要记得好好吃饭,离人远些。”
离开两脚兽的束缚,小小白后腿一蹬,直接朝着林子深处去了,对弘晖没有丝毫的留恋。
小路子瞧着自家阿哥心情有些低落,上前了几步走到弘晖身边,正要开口安慰时,原本已经离开的小小白忽然又朝着他们的方向狂奔而来。
“小小白,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弘晖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快速移动的小小白,奈何小小白丝毫没领会他的意思,略过他们径直离开了。
小路子狐疑地看向林子深处,那只兔子不像是舍不得他们,倒像是遇到了什么天敌,才会玩命的往回跑。
“阿哥,路公公,快离开这!”侍卫长面色一变,只见林子深处忽然激起浓浓的尘埃,好似有什么东西正朝着他们这边来。
第六十六章
比起木兰围场的肆意快活, 京城之中多了几分肃杀之气,不知从何时起,京中巡逻的官兵多了不少, 甚至连摆摊的小贩都少了许多。
胤禛伸出修长的手指,掀开素色的帘子看向外面寂静的街道, 以及不时经过的巡逻官兵。
砰!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胤禛猛地抓住车窗才堪堪稳住身形,眉头一皱,“苏培盛,发生了什么事?”
苏培盛掀起帘子,“四爷, 有马车挡着路了。”
胤禛微微扬了扬下巴, 苏培盛立即会意,随后放下帘子同对面马车的人交涉了起来,这京城里如今还真没谁敢让他让路。
“我家小姐同贝勒爷在徐水有过几面之缘, 如今回京这么长时间,不知贝勒爷可有时间一聚。”
胤禛眉头微皱,记忆中翻了半天也没得找出他认识过什么小姐, 还是苏培盛提醒了他一句,是独自去了徐水县的钮祜禄小姐。
一刻钟后, 两辆马车同时停到了酒楼前, 胤禛和钮祜禄云舒一前一后进了酒楼,进了二楼同一个雅间。
云舒透过屏风大约能看清那人的轮廓, 不过二十多岁的青年,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威严, 云舒总觉得有些不一样,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四爷安。”云舒不太熟练的福了福身, 随后不等胤禛发话,便自顾自坐下。
“一别数月,四爷怎么没来找我?我们在徐水县那段日子也算是无话不谈,怎么来了京城反倒生疏了许多。”
胤禛微微蹙眉,忍不住去看身边的护卫,那人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他当时怕被拆穿,大多时候都没让云舒瞧到自己的真面目,而且这女人不蠢,没得到实质前给他的东西都不是全的。
“你不来找我,是因为发现我之前给的肥皂和玻璃方子都不是全的?”云舒接着问。
胤禛终于开口了:“即便只有一半方子,我也能找人把东西做出来。”他胤禛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威胁他。
云舒微微一笑,拿出几张图纸交给身侧的丫鬟,让她交给一旁的苏培盛。
“肥皂那些不过是小东西,这个我想四爷应该会感兴趣。”
胤禛接过苏培盛递来的图纸,上面画的皆是改良版火器,甚至有几张胤禛都没看懂是什么。
“你想要什么?”
云舒淡淡道:“我同四爷也有些情谊,当初孤男寡女待了不少时日,别人不知道,但我家里人都是知道的,久不见四爷来商议婚事,他们甚至要逐我出家门,送去尼姑庵长伴青灯。”
胤禛轻笑一声,“能让我亲自去商议婚事的,除了嫡福晋便没他人,即便是侧福晋也不过是一顶小轿,钮祜禄小姐可想好了?”
云舒瞳孔微微一缩,这和她一开始的预想根本就不一样,她顺利的在徐水县找到胤禛,又同他相处了些时日,她原以为一切都十分顺利的时候,一回京胤禛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如今想来她才察觉在徐水县多日她好似从来没见过胤禛长什么样子,也从未听到他承诺什么。
云舒索性破罐子破摔,“无论如何,若徐水县那事传了出去,对四爷你也有影响。”
胤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嗤笑了几声,“你若这般做了你觉得你的家族还能容下你吗?你家虽然是钮祜禄族的分支,但是为了家族其他姑娘,你的下场似乎没那么好。”
云舒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她才想起这是古代,主动权从来不在她自己手中,反而是对面那个矜贵的男人。
“我想用一个消息和你换,换嫁进你府里。”云舒猛地抬头看向屏风后的男人,“是关于大阿哥。”
半个时辰后,胤禛率先离开了酒楼,坐着马车一路回了府,他刚下马车就看见等在门口的胤祉。
胤禛右眼皮微微一跳,“我记得三哥被汗阿玛禁了足,汗阿玛不在三哥就不把汗阿玛的话当回事了?”
胤祉淡笑道:“四弟严重了,只是有要事和四弟商量。”
胤禛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的预感果然没错,太子和老三趁着老爷子不在京城,想要趁机搞事,但…胤禛想到岳兴岱和云舒的态度,对于胤祉口中的要事丝毫没兴趣。
“咳咳…三哥真是不巧,弟弟身子不太舒服,恰逢家里福晋也不在,府里还有一大堆事,不然改日弟弟亲自给三哥下帖子一聚。”胤禛轻咳几声故作一副十分娇弱的模样。
胤祉眸中染上几分阴鸷,“四弟可别后悔。”。
弘晖眼睁睁看着成群野鹿羊群朝着他们的方向狂奔而来,其中还有不少野兔狐狸的身影。
“阿哥快走!”小路子一把抱起弘晖就朝外面跑。
林子里的侍卫顿时乱做一团,一部分侍卫护着弘晖和小路子往外跑,一人牵着马跑,剩下几人在后面分散鹿群。
一群人在林子里窜了快两刻钟,非但没能出去,反而乱了方向,不过幸运的是,没多久就摆脱了成群的野兽。
小路子靠在树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两个胳膊仿佛灌了铅一样,要不是弘晖死死抱住他的脖子,说不定已经掉了下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从哪逃难来的?”
弘晖一转头却正对上一双黄橙橙的虎眼,只是眼睛已经没了光泽,脖子处的毛发沾了不少鲜血。
“啊!怪物啊!”弘晖一头栽进了小路子的怀里,整个身子抖的不行。
胤禔翻身下马提着小家伙的后衣领,一只胳膊圈住他,指着那只老虎道:“小家伙看清楚,这是老虎,老四都不舍得给你做几个布老虎玩吗?”
弘晖捂着眼睛不敢去看那只没了声息的老虎,反驳道:“老虎很小,我一只手就能抱住它。”
胤禔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傻小子还分不清玩具和实物的区别,“这可是山中最厉害的猛兽,就是你大伯我为了猎到它也是费进了心思。”
“那你们是在鹅头坡打的老虎吗?”弘晖小手微微张开了些,露出几条缝隙偷偷去看那只已经死了的老虎。
胤禔狐疑道:“鹅头坡那边地势不好,别说老虎了就是野兔也不爱往那边跑,你听谁说的那能打到老虎。”
弘晖不在意的说:“索额图说要去鹅头坡打猛虎,他们昨天晚上还往林子跑了。”
索额图?胤禔大约能猜到老爷子把索额图带来是为了让太子少折腾些,毕竟太子有的事就是被这个叔祖父教唆的,可若这人要在木兰围场生事呢?
鹅头坡哪来的猛虎,只怕这猛虎是老爷子,胤禔想到这一点,神色凝重起来,连忙叫来侍卫,想让他带人先把弘晖送走,自己带人去寻康熙。
“王爷不好了!”
胤禔的吩咐还没说出口,便有侍卫急急忙忙跑来禀报,“南边林子起火了,正朝着这边烧,林子里不少野兽都因火灾四处乱窜,有不少贵人被野兽伤着了。”
胤禔猛地抬头看向南方,被树木遮挡的方向,只能隐约看见几缕黑烟,刚才还没察觉到,这会胤禔才察觉空气中淡淡的烟熏味。
“万岁爷此时在何处?”胤禔抓住那人问。
那侍卫不过是碰巧看见林子着火了,又遇到几个被野兽群冲撞的贵人,才急急忙忙朝着这边找来,哪里知道康熙的去处。
“你们几个把弘晖阿哥安全带到营帐,再找人来林子里灭火,其他人和本王一起去寻万岁爷。”
胤禔说完就把弘晖塞回了小路子怀里,然后利落地翻身上马,准备带着人去找康熙。
弘晖一听康熙出事,哪里还肯乖乖回去,挣扎着要跟着胤禔一起去找康熙,弘晖骑上小白,一路跟着胤禔朝着南边去。
胤禔此时顾不上管弘晖,反正自己身边的侍卫也多,一会真有什么事,让他们抱着弘晖跑也来得及。
离南边越近,就越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炙热,走出不到几里,便能看到漫天飞舞的灰烬,火焰呈一条直线将树林分割成了两半。
十几个侍卫正奋力扬着铁锹铲土灭火,原本带着凉意的秋季,被硬生生变成炙热的夏日,汗水打湿了他们的衣裳,即便这样他们的效率依旧很低。
树林里热闹非凡的猎场成了人间地狱,无数没能躲过的动物惨叫着被烧死,而逃脱的野兽开始无差别攻击人,造成了不少王公大臣和侍卫下人受伤。
胤禔眼前一黑,这火要是灭不了,能直接烧到几十里外的营帐,到时候才是真的人间惨剧。
弘晖也急得团团转,他玛法他们还在林子里,火要是烧起来了,伤着他怎么办?
【这火起的也太奇怪了,怎么可能烧的这么直?】
【乖崽别转了,快让人把两边的树草都砍了,最好能挖出一条隔火带。】
【你和你大伯也赶紧离开,吸多了灰尘对身体不好。】
“把树和草都砍了。”弘晖一阵小跑到了几个处理火灾的侍卫身边,指着马上还没被烧到的地方喊了起来。
“把这的东西都挖了,火就烧不过来了。”
胤禔一紧缰绳,冲着弘晖大喊,“弘晖快过来,大伯送你出去。”
弘晖不为所动,从地上捡了根棍子歪歪扭扭的画了一条线,“从这里挖一个深沟。”
一条线还没画完,胤禔匆匆赶来,一手把小家伙提了起来,夹在腋下,轻轻拍了几下他的屁股,教训道:“再不听话就把你屁股打烂。”
弘晖挣扎了几下,嚷嚷着一定要灭火,胤禔听的不耐烦了,又正巧看见了前来灭火的官兵,随手把人分成了两队。
“你们按照弘晖阿哥说的挖坑,剩下的人继续灭火,火要是烧到了营帐一个都跑不了。”
胤禔提着弘晖上了马,准备打马先把弘晖送回去,营帐在北边,而弘晖说的鹅头坡在西边,那块算是木兰围场比较险的地方,有一处十分深的坑洞,因为围猎时怕惊了马被带下去,几乎很少有人去那边打猎。
但恐怕这次火灾就是索额图弄出来的,为的就是让受惊的兽群把康熙赶去西边。
可惜胤禔没能如愿把弘晖送回去,被冲散的兽群在林子里四处逃散,险些惊到了胤禔的马。
“大伯你在等什么,快去救玛法。”弘晖急得直拍马背。
胤禔看向烟雾缭绕的林子深处,右眼皮跳个不停,他总有些不好的预感,随后低头看了一眼弘晖。
“锦鲤小仙童,这次不仅要保佑你玛法,还要保佑咱们伯侄俩。”
“去鹅头坡救驾!”
胤禔领着数十个侍卫朝着鹅头坡狂奔,他们快马加鞭需要两刻钟,而如今的林子根本不适合快马加鞭,一众人跌跌撞撞到了鹅头坡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鹅头坡是一处悬崖,因着像鹅的脑袋才起名为鹅头坡,那处是一块光滑的草地,悬崖上两方人马对峙着。
胤禔看见了被人群包围的康熙,也看清了站在康熙身侧的索额图,他瞳孔微缩,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吼出来。
“大伯你愣着干什么?快救玛法。”弘晖急得直喊,下一刻就被胤禔捂住了嘴,并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弘晖连忙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乖乖让小路子把自己抱下马,随后带着小路子和几个侍卫躲的远了些。
弘晖看着胤禔轻轻拉开大弓,黑色的羽箭嗖的一下射出,直中黑衣刺客的后心窝,随着第一支羽箭的射出,林中又陆续射出箭雨,黑衣刺客瞬间又倒了七八个。
黑衣刺客很快就察觉到了身后有人,刺客头目立即从怀中拿出一个竹哨,吹了一长一短两个音节后,一大批潜伏在树上的刺客纷纷跳了下来。
胤禔头疼地看着把他们团团围住的刺客,他太大意了,带来的人少不说,还把弘晖给一起带来过来。
“汗阿玛,儿子来救你了!”胤禔抽出腰间的长刀,带着一队人马冲出了林子,而另一队人有意无意护在弘晖周围,和剩下的刺客撕打了起来。
【天啊!这场面也太厉害了。】
【胤禔可是带兵上战场的人,区区一群刺客而已。】
【乖崽这是什么体质,碰见索额图密谋也就算了,现在又碰上了现场。】
【可惜索额图时刻守在康熙身边,否则大可直接说出他的阴谋。】
【乖崽可得躲好了,不然你这小身板还不够人家一招。】
弘晖瞧见最后一条弹幕,往树后又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远处的康熙一行人,奈何离得远,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康熙脸色阴沉地站在人群中间,身侧是几个和自己一同来打猎的几个大臣,原本打猎一直都很顺利,直到林子突然起火,野兽四处逃散,把他们冲到了此处,正好遇到在此埋伏的刺客,将他们包圆了。
“万岁爷,直郡王来了,咱们有…”梁九功眸中迸发出一丝希望,话还未说完就被突然出现的刺客吓了回去。
这下好了,原本势均力敌的双方变成了刺客压倒他们,但直郡王一来就能把康熙顺利送出去,至于剩下的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胤禔骑着骏马冲散了刺客,手中的刀如同黑无常的索命镰刀,无情地收割着人命,就在胤禔呈现出压倒性胜利时,意外发生了。
原本一直护在康熙身侧的侍卫忽然将刀架在了康熙的脖子上,侍卫一把抓住康熙的辫子,拽着他往后退。
“所有人把刀放下,否则别怪我手中的刀不长眼睛。”
康熙脸色微微一沉,却未做出太大的动静,甚至伸手制止住惊恐不已的梁九功。
“你们想要什么?”康熙十分淡定。
侍卫十分激动,“要什么?当然是要你这个狗皇帝的命。”
索额图一双苍老的眼睛瞪着他,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万岁爷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同这些人同流合污,还不快把万岁爷放了,不然谋反是要诛九族的。”
胤禔闻言心里呸了两声,索额图还有脸贼喊捉贼,奈何康熙在他们手里,胤禔只能听命行事,让人把刀扔在地上。
“我们把武器都扔了,你们立即放人。”
侍卫轻蔑一笑,好似在笑胤禔的不自量力,“直郡王,我们可没那么傻,刺杀已经做了,放不放人都是一死。”
另一边,小路子紧紧拉着差点窜出去的弘晖,他只觉得自己的小腿肚子都是软的,万岁爷若出了什么事,自家阿哥该怎么办?
【乖崽,快去商城兑换武器。】
【枪也好,手榴弹也好,这次都可以。】
【实在没有你换几个音响,放些恐怖音乐,吓也得吓死他们。】
弘晖也顾不得其他人了,点开商城快速找弹幕里说的几样东西,逐一点击了购买后,他打开自己的小挎包,然后把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弘晖往小路子手里塞了一个手榴弹,又把两把枪塞给了侍卫,侍卫们都用过火器,对手里的新鲜玩意好奇了几瞬,便研究起来用法。
弘晖简单意骇地把弹幕里教给他的话教给了两个侍卫,又拉着小路子给他讲起了怎么用手榴弹。
“按住这里不要松,然后拉开这个环,把他们扔到刺客中间,记得离大伯玛法他们远些。”
两个侍卫立即绕开林中的刺客,准备从侧面靠近挟持康熙的人,小路子颤颤巍巍走到林子边缘才停了下来。
“砰!”
一声枪响惊动了所有人,挟持康熙的侍卫只觉得腰侧一阵剧痛,持刀的右手微微一震,他闷哼一声险些晕倒。
“打猎还带火器,你们这些皇室可真会享受。”侍卫强咬着牙。
康熙微微侧目,似乎在思考子弹从何处而来。
小路子见侍卫一枪并未打中要害,咽了咽唾沫,左手轻轻拉掉拉环,右手紧握手柄,他瞧准一处后,抡圆了胳膊将手雷扔了出去。
“卧倒!”他扔完之后大喊了一声,随后直接躲在了树后。
几瞬之后,一声巨响刺疼了众人的耳膜,手雷爆炸引起的尘土几乎笼罩住了所有人,惨叫哀嚎不绝于耳。
良久过后,胤禔从地上爬起来,四处扫了一眼发现自己的马已经没了踪影,低声骂了一句,拿起刀踹醒了几个侍卫后,开始就近斩杀刺客。
两方人又厮杀在了一起,小路子随手捡了块石头,躲在树后朝胤禔晃了晃,然后又重复刚才的动作,抡圆胳膊把东西扔了出去。
又一声卧倒后,除了胤禔和几个侍卫,所有人都十分利落地趴在地上,双手捂着脑袋。
胤禔忍不住踢了几脚离他很近的侍卫,然后吩咐侍卫把趴在地上的刺客一一绑了。
弘晖小跑着跟上胤禔的步伐,拽着胤禔的衣摆,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生怕见到地上散落的尸体。
“大伯大伯,我救了你跟玛法,我厉不厉害?”
胤禔就算没看弘晖,也能想象出他那副傲娇的小模样,特意多绕了些路,免得让他撞见地上的尸体。
不一会两人便到了康熙一行人身边,原本挟持康熙的侍卫已经面色苍白的倒在地上,腰间的伤口流血不止。
胤禔皱了皱眉,吩咐人给他止血,待会带回去审问。
到了这边几乎没什么死人,弘晖慢慢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倒在地上的梁九功,连忙蹲下身摇醒他。
“梁公公,我玛法呢?”
梁九功迷迷糊糊醒来,听到弘晖的话立即清醒了过来,他主子呢?爆炸前的一瞬他看见康熙挣脱了刺客的挟持,之后再也没瞧见了。
随着清醒的人越多,胤禔的脸色也愈发难看,刚才爆炸结束后,他们就只顾着跟刺客缠斗,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崖边有一个人?
胤禔快步朝前,一把翻过趴在地上的人,他瞳孔突然一缩,是索额图!爆炸前他根本就不在崖边。
“说,我汗阿玛究竟在何处?”胤禔的右手紧紧嵌着索额图的脖子,只要他一使劲,索额图就会窒息。
“咳咳…什么?”索额图似乎还有些耳鸣,随后反应过来,顿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万岁爷…万岁爷因着火药爆炸吓着了,不小心跌进了悬崖,老臣没能拉住他啊!”
弘晖呆呆看了他好一会,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一路冲到崖边,趴在草地上朝着布满迷雾的悬崖下大喊。
“玛法…呜呜呜…玛法!”
第六十七章
林中燃烧过的黑色灰烬飘飘扬扬到了鹅头坡, 绿色的草地上铺着浅浅一层黑色,弘晖有些茫然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以及捂着伤口痛苦哀嚎的人。
“玛法…”弘晖又趴在地上, 大颗大颗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原本还因为以少胜多而兴奋的弹幕也平静了不少,虽然刺客几乎全军覆没, 但他们的刺杀任务好似成了了。
【你要说康熙是不小心跌下山的我信,但你说康熙是因为被爆炸吓到才跌下山崖,这也太扯了。】
【刺客刀架脖子上眼睛都不眨一下,结果被爆炸吓到,一不小心跌下山崖,索额图你这话你自己信吗?】
【可惜当时烟尘太大, 根本就没看清。】
不远处的胤禔狠踹了索额图几脚, 随后让人把他捆了起来,扔到马背上,一会带回去审问。
胤禔一瘸一拐走到崖边, 低头去看布满迷雾的崖底,这根本就看不出有多高,而且这里离围猎的地方有些距离, 一般不会有人来这打猎,所以也很少有人来过。
梁九功还在一旁哭哭啼啼喊着万岁爷, 一副大有康熙没了他就要去殉葬的架势, 哭得胤禔都头大。
“哭什么哭,还不快派人去找路, 这崖看着不深,说不定人什么事都没有。”胤禔说完, 一手撑在草地上正准备起身时,手心黏腻的触感让他迟疑了片刻。
弘晖紧紧拉着胤禔的衣摆, 双眼通红地盯着他的右手,抽噎道:“大伯你受伤了?你快回去看大夫,我找玛法。”
胤禔沉默地擦去手上的血迹,一把抱起小侄子,安慰道:“这不是大伯的血,大伯没有受伤。”
草地上的尸体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只剩满地的血迹和狼藉,被炸开的草地裸露出褐色的泥土。
林子中又是一阵马蹄声,隐约还能响起耳熟的呼喊,胤禔挥退警戒的侍卫,他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
随着声音越近,所有人都看清了来人是谁,是五贝勒和十三阿哥带着大批人马找了过来,他们身上还带着些烟火气,像是刚从灭完火的树林中钻出来的。
胤祺和胤祥扫了一眼鹅头坡的惨样,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二人快步走到胤禔身边,询问发生了何事。
“谁把索相绑了?”胤祺眸子微颤。
胤祥这才注意到不远处被扔在马背上的索额图,索额图苍老的面容上沾了不少血迹和泥土,整个人挂在马背上看起来狼狈极了。
“嗬嗬…五贝勒,十三阿哥,万岁爷…万岁爷被弘晖阿哥的火药吓到了,人已经掉到悬崖下面,你们快去找人来救万岁爷。”
“不要相信直郡王的话,我们遇到刺客时还没来得及派人回去求救,直郡王直接就赶了过来,他肯定有问题。”
胤祥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脸震惊地看向胤禔,而他身侧的胤祺微微蹙眉,似乎是在思考索额图说的是否真实。
胤禔着实想不到索额图这个老东西这么会玩颠倒黑白这一招,他把刚擦过手的帕子揉成一团塞进索额图嘴里。
“闭嘴你个老登。”胤禔狠狠拍了几下索额图的脸。
“不是的不是的。”弘晖连忙替胤禔辩解,“我听到了,是他要害玛法。”
兄弟俩一同看向胤禔,希望他能给出个说法,毕竟遇刺这事关乎重大。
胤禔冷哼道:“我也是听弘晖说的,才找到这来,当时汗阿玛已经被刺客挟持,火药是我吩咐人做的,汗阿玛被刺客挟持都能面不改色,区区一个火药就能把汗阿玛吓到坠崖,不知道等汗阿玛知晓了会不会破口大骂。”
事情变成这样胤禔也十分头疼,他本来还想在老爷子面前耍一次威风,谁能想到索额图这么疯,拼上九族的命也得把老爷子弄死。
索额图语言犀利的狡辩起来,试图让胤祺二人相信自己,奈何两人既不是太子党,也没那个心思夺嫡,当然不会信他的话。
胤祺让人把马牵来,一个利落的翻身直接上了马,“大哥,我这就带人去寻下山的路。”说完领着几十官兵朝着东侧出发。
“五叔…”弘晖小声叫了一声这个还不太熟的叔叔,见他并没有听见,声音立即拔高了许多,“五叔,我也要去。”
走在最前面的胤祺回头看了一眼,冲他摇了摇头,然后领着人继续往前走。
弘晖急了,一边喊着胤祺一边挣扎着要下来,“五叔五叔带上我。”
胤禔拍了一下小家伙的屁股,语气略有些严肃,“弘晖,现在不是玩的时候,大伯让你十三叔带你回去。”
“十三,把弘晖安全带回去,然后再找些绳子来,最好再找些围场的人,汗阿玛的消息先瞒着。”胤禔顿了顿,看向胤祥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凝重,“十三,营地的安全大哥交给你了。”
胤祥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多了个乱动的小家伙,小家伙眼圈红红的,小脸蛋也有些微红,应该是刚才哭狠了。
“大哥,我会收好营地的。”
胤祥说完,领着弘晖就上了马,一路驰骋回了营地,此时的营地闹哄哄的,带来的几个太医根本不够用,忙得团团转,只能先紧着受伤重的人看。
胤祥骑着马一路到了乌拉那拉氏的营帐前,抱着不停蛄蛹的弘晖快步走进了营帐,在外间就被丫鬟拦了下来。
“十三阿哥留步,四福晋在屋里上药,奴才带大阿哥进去。”
胤祥硬生生停了下来,随后狠狠松了一口气,幸好有人拦着,否则他就丢大人了。
“我额娘受伤了?”弘晖刚止住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可怜巴巴地盯着帘子后面。
胤祥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不用担心弘晖到处乱跑,“你额娘应该是被惊着了,你阿玛不在,弘晖可得护好你额娘,十三叔还有事,弘晖一个人可不能再乱跑了。”
胤祥见他同意了,转身就要离开,他还得去趟太后和贵妃处,以及几个兄弟这会还没消息,总得都把人瞧一遍他才放心。
“怎么了?”还没走几步,胤祥就发现衣摆被人紧紧拽住,他回头一瞧,小家伙红着眼眶十分倔强地看着他。
“十三叔一定要把玛法找回来,也可以找我帮忙,我很厉害的。”弘晖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胤祥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随后吩咐丫鬟把人带进帐篷里。刚走出帐篷没多久,他就迎面撞上了来寻自己的胤俄。
胤俄一改往日的懒散,神色中带了些紧张,“发生了什么事?汗阿玛和大哥他们呢?”
胤祥四处张望了下,把事情简单给胤俄说了一遍,尤其说到康熙如今下落不明时,他仔细观察起胤俄的神色。
胤俄脸色微变,若不是此时他们还身在营地里,恐怕就要大声喊了出来,他们兄弟几个出事只是小乱,康熙出事那是要天下大乱。
胤祥道:“十哥放心,大哥和五哥已经在找,这会营地里因为兽群怕是有不少人受伤,十哥不如守着太后和贵额娘,我再去林子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
兄弟俩兵分两路,一人守在营地里,一人在营地附近巡视,待其他人平静下来之后,便发现整个营地森严了不少,连营地里也多了些侍卫巡逻。
另一边,弘晖小跑着进了营帐,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木榻上的乌拉那拉氏,春雪正半跪在地上,动作轻柔地给她的膝盖上药。
“额娘,你没事吧?”弘晖紧紧抱着额娘,刚收回去的眼泪在看见乌拉那拉氏青紫一片的膝盖时又落了下来。
乌拉那拉氏揽着他轻声哄着,“额娘没事,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倒是你,额娘找了你许久都没找到,当时林子里兽群发狂都快吓死额娘了。”
说到最后,乌拉那拉氏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脑袋。
“我遇到了大伯,然后大伯送我回来的。”弘晖谨记胤禔的话,关于刚才刺客的事一个字都不肯说。
乌拉那拉夫人拉着弘晖左看右看,确定小外孙没有受伤,才笑着跟自家女儿说话,“弘晖身边有路公公还有侍卫,都是万岁爷亲自派的,我就说弘晖不会有事的。”
乌拉那拉氏此时悬着的心才放下,又想着今日发生了这事,康熙肯定不会再举办晚宴,干脆让春岚去厨房要些东西回来自己做。
夜色渐渐降临,弘晖一直听着营地里的动静,自入夜后营地便陷入了寂静之中,没人发现鹅头坡的遇刺,也没人发现康熙的失踪。
弘晖蹑手蹑脚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额娘,便悄悄拿了自己的小挎包小心翼翼走出了帐篷。
“阿哥这是去哪?”刚走出去小路子就带着侍卫跟了上来。
弘晖径直朝着康熙的营帐走,小短腿都要捣出火花来,最后被小路子一把抱了起来。
“阿哥,直郡王刚才已经派人回来了,他们可能要在那处扎营,您这会可不能去万岁爷那。”小路子急忙给他解释。
弘晖鼻子一吸,豆大的泪珠唰唰落了下来,小路子又不敢直接把人带回去,这要是让四福晋瞧见了,肯定要问出发生了什么事。
翌日清晨,天空刚露出一丝鱼肚白,弘晖就骑着小马等在了营地入口,无论胤禔他们从哪个方向回来他都能瞧见。
【清晨的草原原来这么漂亮。】
【等康熙回来后,要让乖崽带我们在草原上溜达一圈。】
【木兰围场好像还有湖,里面应该可以泛舟。】
“等玛法回来,我让玛法带我在围场转一圈,要是小鱼艇在就好了,还可以坐它去湖底玩。”弘晖有一搭没一搭和直播间的观众聊天。
“那个手什么蛋蛋好厉害,我要是还能换几个就好了。”
【这可不是小孩子玩的东西,要不是昨天情况危机是不可能让你换的。】
弘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等他玛法回来他要换给玛法看,这么好的东西玛法不知道多可惜。
远处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声,草原上激起半人高的灰尘,朝着营地滚滚而来,弘晖立即来了精神,骑着小白迎了上去。
弘晖还没走多远,就被小路子牵着缰绳硬生生改了方向,一路狂奔回了自己的营帐,那回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直郡王,而是原本应该禁锢在咸安宫的太子。
小路子大约猜到了些,连忙把人塞进了帐篷里,若刺杀真的是太子所为,那么被索额图诬陷的弘晖也落不到什么好。
“发生了什么事?”乌拉那拉氏看着小路子藏人的动作,心里没由得一阵发慌。
“四福晋莫急,太子来了,阿哥这两天有些闹腾,万一闹到太子面前就不好了。”小路子只能连哄带骗。
乌拉那拉氏也听了些毓庆宫的传闻,意识到太子可不是表面那么温文尔雅,打杀宫人侍妾的事不少,只不过被康熙压了下来。
弘晖蹲在一口大箱子后面,身后紧挨着的就是帐篷,这是一个死角,只要不仔细查看是发现不了的。
小路子刚出帐篷,就看见太子一行人朝着康熙营帐的方向去,他连忙让侍卫去给还在鹅头坡的直郡王报信,只希望直郡王能在太子掌控营帐前回来。
“殿下这是去哪?”胤俄冷不丁的冒了出来,轻轻晃着手中的折扇,“若弟弟没记错,殿下此时不应该在咸安宫吗?难道说是汗阿玛下了旨放您出来了?”
胤礽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老八的走狗,虽然身份只低于他,对他却没有丝毫威胁,“胤俄你最好给孤让开。”
胤俄脸上的笑容褪去,“我不过是想提醒殿下一声,汗阿玛去打猎了,这会还不在营地里,不如弟弟让人给殿下收拾出一个帐篷,您先歇歇。”
胤俄心里盘算着时间,他昨日让人送回京的信恐怕刚进京,他八哥那还没收到,反而一直被禁锢的太子堂而皇之出现在木兰围场,这么急切来收割自己的胜利果实。
胤礽扫了一眼被他们动静吸引过来的人,随即从怀中拿出一封密信,“孤前两日收到汗阿玛一封密信,汗阿玛说他察觉到有人要谋反,让孤带着京中精锐前来救驾,若十弟还不愿孤进去,那孤不得不考虑你是不是那个图谋不轨的人。”
胤俄没想到一向心高气傲的太子这么不要脸,差点被气消了,这不会是以为汗阿玛已经没了,才敢这么嚣张,也是,毕竟现在还没废除他太子的头衔,一旦汗阿玛出事,他还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我来瞧瞧这密信是不是万岁爷写的?”索额图的声音突然出现,他被人搀扶着走到兄弟俩跟前,然后拿着密信仔细看了起来。
“你瞧瞧,这是真的,确实是万岁爷的笔迹。”索额图把密信递给下一个人。
“是真的,还盖着万岁爷的私章。”
“难道万岁爷真出事了?”
胤俄听着人群中的窃窃私语,终究还是把路让开了,他只能为大哥争取到这了,也不知道大哥能不能赶回来。
康熙遇袭跌落山崖的事不足一刻钟就传遍了营地,作为亲历者的索额图甚至把弘晖扔火药,害得康熙落崖的事描绘的有声有色。
“弘晖年幼,也不知是谁引诱弘晖做出这等事。”胤礽装模作样叹了一声,“孤要去找弘晖问清楚。”
一群人刚从康熙空荡荡的营帐出来,又朝着乌拉那拉氏的营帐去。
乌拉那拉氏看着在屋里四处翻找的侍卫,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晖儿一早就跟着他大伯出去玩,您若真要找到,也应该去林子里,也不是来房间乱翻。”
胤礽偏头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弘昱,笑道:“大哥可真有意思,亲儿子不带,带一个侄子出去玩。”
“我的事还不劳烦太子殿下过问。”胤禔黑沉着脸走了进了,看见弘昱的第一眼就要伸手去抱他,却被守在他身侧的侍卫拦了下来。
胤禔眸中燃着熊熊怒火,“你什么意思?对一个孩子下手你可真有本事。”
胤礽牵着弘昱的手,朝胤禔笑道:“大哥误会了,毕竟汗阿玛失踪一事还跟大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孤总得查清楚,快些把弘晖找到,火药的事还得细细问他。”
“你tm的,火药的事那是老子一个人做的,你要是敢对两个孩子做什么,就算汗阿玛在这,老子也能砍了你的手。”胤禔握紧手中的刀,但凡胤礽有一丝想要伤害两个孩子的动作,他的刀会先一步砍了他。
躲在箱子后面的弘晖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紧张的脚趾抠地,二伯个大坏蛋竟然拿昱哥哥来威胁大伯。
弘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这是他刚才躲进来时额娘塞给他的,小家伙艰难地转了个身,用匕首小心翼翼划开帐篷。
“殿下找到了!”寻人的侍卫忽然搬开了弘晖藏身的箱子,露出被划开了一个大洞的帐篷。
躲在人后的小路子悄悄松了口气,然后领着几个侍卫来到马厩处,打晕了几个马夫,牵着营地里所有的马离开。
胤礽眼底闪过一丝阴鸷,“还不快去追,弘晖年幼,恐怕是被有心人拐跑了,见到除弘晖外的人全都射杀,一定要护好弘晖,不然孤不好给四弟交代。”
乌拉那拉氏再也控制不住了,随手拿起几个茶盏就往胤礽身上丢,“你个畜生,几岁孩子你都不放过,你就不怕万岁爷回来饶不了你吗?”
胤礽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他拍了拍身上的污渍,毫不在意道:“若汗阿玛真的回来了,孤会亲自去请罪。”
弘晖骑着小白一路朝林子里跑,刚进林子他就迷了路,身后也隐约传来了追兵的声音,他边抹眼泪边喊着白榆。
“白榆…呜呜呜二伯要杀我…”
“我迷路了,小白也不肯走。”
[别哭了,小路子已经追了过来,他们把追兵拦住了,你快朝南边走。]一道虚弱的声音在弘晖耳边响起。
“哇…白榆你终于回来了,小白它不肯走,我该怎么办?”弘晖听到熟悉的声音终于绷不住了,在陌生的林子里嚷了起来。
一道白光忽然没入小白的身子里,原本待在原地一直吃草的小白动了起来,朝着南边慢悠悠过去。
许是小路子没能把人拦住,弘晖身后渐渐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他忍不住往后看去,林中的动静惊起无数飞鸟,来的人只多不少。
大约两刻钟后,弘晖终于到了鹅头坡,鹅头坡一如既往的寂静,如果不是地上还残留着昨日的痕迹,谁也想不到这里会发生一场激战,他跌跌撞撞的下了马,跑去了崖边。
“玛法…你在哪啊?有人欺负大伯昱哥哥还有我…”弘晖哭哭啼啼跪在悬崖边。
“弘晖别怕,只要你说你皇玛法坠崖是你大伯做的,二伯立即让人送你和你额娘回京。”
胤礽从林中走出来,他面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好似只是在询问小侄子今日吃了什么。
弘晖立即从地上爬起来,一手紧握着匕首,另一只手紧握着玉佩,冲着胤礽怒吼:“我不怕你,你个大坏蛋。”
晚来一步的胤禔嘲笑道:“胤礽你可真没用,靠威胁一个三岁小孩上位,你即便坐上了这个位置,你能坐稳吗。”
“弘晖别怕,你救了大伯一次,这次换大伯救你,他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一会乖乖跟你额娘回家。”胤禔如往常一样安慰起了弘晖。
弘晖倔强的摇头:“大伯什么都没做,我听见索额图要害玛法,他,他还有他都是坏人,是他们把林子烧了,然后害了玛法。”
【麻了麻了,这究竟是个什么发展,历史上也没这一出啊。】
【太子已经疯了,感觉他好像知道一旦康熙回去就会废了他,他干脆先下手为强。】
【当时在场的人不少,干嘛只逼乖崽,也就大伯最好了,刀都架在脖子上还一心想着乖崽。】
【乖崽,咱们稍微委婉一点,先安全回去再说。】
弘晖用刀尖指了人群中的几人,这里并不全都是胤礽的人,还有些大臣王室都是胤礽临时拉过来的。
这些话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这事从一开始就奇怪的很,先是康熙宁愿写信给被禁锢的太子,也不肯通知其他人,再到现在弘晖阿哥亲口说听到索额图几人密谋刺杀的事。
“阿哥莫要信口雌黄,当日我们几人不过商议着要来鹅头坡附近猎虎,从头到尾都没提过其他的事。”索额图也想起了那日草丛里的动静,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兔子,而是一直躲着的弘晖。
怪不得直郡王那么快就找了过来,他们的计划才刚开始就被人打断,所以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弘晖,孤知道你喜欢你大伯,事关重大你可不能因为喜欢,就为了他说谎。”胤礽缓缓靠近弘晖。
被几个侍卫压制住的胤禔只能眼睁睁看着,任由他怎么怒骂,胤礽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是铁了心要弘晖亲口定他的罪。
弘晖看着逐渐逼近的胤礽,忍不住慢慢朝后退,直到最后退无可退,他摇摇晃晃站在崖上,脸色苍白的警告胤礽不要再靠近。
“你再过来我就…我就跳下去。”
这话丝毫没吓到胤礽,反而是胤禔被吓得大叫,“傻小子,快说都是我做的,不准跳听见没有。”
弘晖低头看了一眼依旧布满迷雾的崖底,又回头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胤禔,手心的玉佩微微发烫,小家伙看着黑漆漆的下面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跳了下去。
速度之快,惊得胤礽根本没反应过来,指尖只触碰到一片衣角,悬崖上小家伙便没了踪影。
看见这一幕的胤禔直接爆发了,甩掉几个压制住自己的侍卫,冲到胤礽身前,一拳狠狠揍在他脸上,胤礽的嘴角瞬间就溢出鲜血。
可惜胤禔下一瞬就被赶上来的侍卫死死摁住,任由他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而站在官兵身后的大臣王室被这一幕吓得话都不敢说,如今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太子能做出弑兄弑侄的事,杀他们还不是易如反掌。
第六十八章
“那是什么?”
一阵奇异的声响自悬崖下面传上来,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一条金色的锦鲤慢慢从崖底升起,鱼尾在金色的阳光下熠熠闪光。
锦鲤悠闲的动作好似在湖底畅游,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众人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京中早有传闻弘晖是锦鲤仙童转世,但没见过的人总觉得不太信。
人群中瞬间有不少人哗啦啦跪下,朝着缓缓升上来的金色锦鲤跪拜,虔诚度不比去各大寺庙祈福时差。
“喂喂……大伯大伯,能听见我说话吗?”一阵杂音过后,响起弘晖略微稚嫩的嗓音。
胤禔先是一愣, 随后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 “没想到到吧,弘晖是锦鲤仙童,区区一个悬崖算什么。”
胤礽闻言脸色一阵扭曲, 阴鸷的目光紧盯着锦鲤,好似要把它扒皮生吞。
小鱼艇里,弘晖端坐在凳子上, 盯着面板上的屏幕,凑近一个类似网格的东西喊话, 而他的肩膀上趴着一个白色的云朵。
“大伯, 我来救你了。”
“你不要怕,我很厉害的。”
白榆:[比起你大伯, 你不是更应该担心你玛法吗?]
弘晖挠了挠头,“我都很担心, 但是大伯离得近先救大伯。”
他说完操控着小鱼艇慢慢靠近悬崖上的人,弘晖准备靠近地面时把门打开, 好让胤禔能逃进来。
胤礽看着越来越低的金色锦鲤,脸色愈发难看,离得越近他才发现这东西大的出奇,十分具有压迫性。
“弓箭手准备。”胤礽挥了挥手,他身后的官兵立即拉开大弓对准天上的金色锦鲤,只等着胤礽下令。
“弘晖快走!快去找你玛法!”
胤禔无力挣扎,只能冲着身在锦鲤里的弘晖大喊,喊完又忍不住怒骂胤礽,“你这个疯子,除非你把我们兄弟都杀光,否则你就别想坐稳那个位置。”
“放箭!”回答他的确实胤礽无情的声音。
数十只黑色的羽箭铺天盖地朝着弘晖而去,此时的弘晖也顾不得去救大伯,急急忙忙调转方向,朝着崖底去。
羽箭落在金色的鱼鳞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却丝毫伤不到小鱼艇半分,更必说伤到锦鲤里的弘晖。
“大伯啊……我会回来的!”
【这句怎么这么熟悉,这不是标准的反派语录吗?】
【乖崽有系统加持,肯定会带着康熙安全回来,到时候才是太子的噩梦的开始。】
【乖崽快跑,太子准备让人强登小鱼艇。】
弘晖看见弹幕的一瞬连忙去看屏幕,在他身后的悬崖上忽然涌入一批官兵,正准备往小鱼艇身上跳。
“白榆快点,让小鱼艇快点。”
白榆从弘晖肩头上飘了下来,落在面板上的其中一个按钮上,原本还如蜗牛般慢腾腾的小鱼艇突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出去,瞬间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十几个侍卫堪堪停在崖边,差一点他们就要掉下去了,这崖底根本就不知道有多高,摔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两刻钟后,弘晖晃晃悠悠从小鱼艇里出来,他踩在柔软的草地上还有些飘忽不定。
他好像有些晕鱼。
[站直了,你屁股后面有蛇。]
白榆的声音忽然响起,吓得弘晖立即站直了身子,十分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张精致的小脸因为白榆的话被吓得惨白。
“哪呢?他不会咬我屁股吧?”弘晖紧张兮兮捂着自己的屁股,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周张望着。
最后终于在身后不远处的一颗野生小枣树上看见一条拇指粗细的蛇,黑色圆头,是条无毒的小蛇,但弘晖不知道,吓得哇哇直叫,这一叫直接把树上的小蛇吓跑了。
[快别叫了,蛇都被你吓跑了。]
弘晖的叫声小了点,他偷偷睁开眼去看,枣树上果然没了小蛇的踪影,只剩下一颗颗圆溜溜的枣子。
白榆眼睁睁看着上一秒还在哇哇乱叫的小家伙,这会正兴致勃勃摘着枣子,小树上为数不多的枣子被他全塞进了自己的挎包里。
“好了,我们要去找玛法了。”弘晖拍着鼓鼓囊囊的挎包,开始朝崖底深处出发。
鹅头坡下面像是一块被陨石砸出来的天坑,坑底植被茂盛,常年被迷雾笼罩,因此也时常见不到太阳。
弘晖一路走走停停,不过两刻钟就有些走不动了,这坑底几乎没人下来,只有些小型动物,以至于四处长满了杂草,连条像样的小路都没有。
弘晖看着比自己还高的草,前方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杂草,顿时有些绝望,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
“玛法你在哪?我来找你了?”
“玛法!”
【这坑底看着不小啊,起码有两个村子大。】
【乖崽估计走上两天看能不能全逛完。】
【换个无人机去找,说不定一会就能找到。】
【要什么无人机多浪费积分,系统不就是现场的无人机。】
弘晖眼巴巴看向白榆,“白榆,我腿疼。”
跟随在弘晖身侧的白榆一僵,它就知道自己一醒来就是干苦力的命,只能认命去给自己的小宿主做事。
白榆离开后,弘晖寻了个宽阔的地方坐着等它,拿出挎包里的青枣洗了几颗,吃了起来。
大约不到两刻钟,白榆终于回来了,它在靠北边的山崖下找到了康熙,人还活着,只是他的情况不太乐观,毕竟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掉下来,能活下来都是奇迹。
弘晖闻言立即站了起来,嚷嚷着让白榆立马带他过去。
换成弘晖这个小短腿,足足走了半个多时常才在一处杂草丛生的地方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康熙。
如白榆所说,康熙的状况确实不怎么好,他腰间浅色的衣裳被鲜血染红,身上各处都有伤口。
弘晖抬头看了一眼扎根在悬崖上的树,白榆说若是没有这棵树,他玛法会直接摔到坑底,恐怕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嘶…这样子有点惨。】
【最好尽快接受治疗,不然也是凶多吉少。】
【上面已经被太子掌控,康熙真回去了只怕会死的更快吧。】
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康熙的胸前,弘晖趴在康熙身前去听他的心跳声,幸运的是,康熙虽然人事不省,但心跳声依旧强健。
“玛法…你快醒来,大伯还有昱哥哥他们有危险。”
弘晖拿着帕子轻轻擦去康熙脸上的污渍,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他什么都不会,只能看着受伤严重的康熙干瞪眼。
[我给你兑换了医疗包。]
白榆刚说完,弘晖身侧就多了一个白色的盒子,盒子不大,里面装的都是弘晖不认识的东西。
“这个是纱布我认识,这个黑黑的是药吗?那我要喂给玛法喝?”弘晖拿着一卷纱布和碘伏。
[住手,这不是喝的,这是消毒的外敷在伤口上。]
弘晖刚拧开盖子,就被白榆略微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瓶子里的碘伏撒了些出来,弘晖慌忙盖好盖子。
【先把你玛法衣服脱了,看看哪里有伤,再用碘伏消毒。】
【找找医疗箱里有没有剪刀,用剪刀剪开衣服。】
弘晖放下手里的东西开始在箱子里翻找,不一会就找到了一个银色巴掌大的剪刀,他小心翼翼剪开康熙腰间的衣服。
衣服和伤口黏在了一起,弘晖不敢用力扯,只能把纱布打湿一点点去擦,他的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珠。
“玛法…呜呜呜…”弘晖清理完伤口,小脸惨白差点吐了出来。
康熙腰腹间有一个近半寸长的刀伤,弘晖不知道有多深,但好在已经止住了血,弘晖把碘伏倒在伤口上,再用无菌敷贴贴上。
【这应该得缝合吧?要是伤到内脏那可就严重了。】
【系统作为一个高科技产物,一个刀伤对它来说应该不难。】
【系统你说要多少积分能治好,我给你双倍。】
白榆自动忽略了那条弹幕,它又不是医疗型系统,只能提供些药品,治伤不在它的能力范围内。
弘晖这边已经处理好康熙身上的伤,又发现他的右手上还有一道划伤,伤口不深,许是为了挡刀被划伤的。
“白榆,伤口还要缝吗?”弘晖也看见了那些弹幕,本来就苍白的小脸更白了,他见过额娘和春雪姐姐她们缝衣服,又粗又长的针轻轻碰一下手指就会被刺破,要是跟缝衣服一样缝合伤口那得多疼。
白榆看了一眼被贴的歪歪扭扭的无菌敷贴,心里忍不住叹气,这不等别人来找他们,康熙就要因为伤口感染而死。
[商城需要升级才能兑换更高一级的商品,我们那里常用的可以自动缝合的敷贴,只要没伤及内脏,贴上后可以缝合伤口。]
弘晖眼睛一亮,“升级,白榆快升级。”
片刻后,弘晖看着面板上归零的积分,有些哀怨地看了白榆一眼,他辛辛苦苦攒的积分除了给白榆,还剩下好多,这会都没了。
[升级要的积分不少,我可以先给你垫付一些。]
白榆的话音刚落,弘晖手里就多了几个看似和无菌敷贴很相似的东西,不同的是贴在伤口的一面泛着淡淡的蓝光。
弘晖又手忙脚乱拆了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消毒贴上新兑换的敷贴,一通忙碌下来,结束都是半个时辰后了。
“玛法喝点水。”弘晖拿了瓶葡萄糖小心翼翼喂给康熙,水顺着康熙的下巴滑落,一瓶葡萄糖喂了半瓶撒了半瓶。
忙完这些弘晖坐在地上望着康熙发呆,小鱼艇离的有些远,就算在旁边他也搬不动康熙,而且弘晖害怕胤礽的人找来怎么办?
弘晖把剩下的枣吃完,又喝了瓶酸奶,才起身准备先去找个能容身的地方,起码在康熙醒来之前他们还不能回去。
走之前弘晖在商城换了一条毛毯给康熙盖上,仔仔细细给掖好被角,弘晖才背着自己的小包,继续在附近找一个藏身的地方。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小鸟说:“早,早,早
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弘晖哼着儿歌,在半人高的杂草中穿行,白榆说这块离鹅头坡太近,得找个远点的地方。
大约走了两刻钟,弘晖在一个背阴的山壁上找到了一个山洞,洞口有颗歪脖子树,要不是弘晖身形娇小,还看不到歪脖子树后面有个山洞。
洞里还算干燥,而且也没有蛇虫的痕迹,挺适合祖孙俩躲藏。
[小鱼艇不是最适合躲藏的地方吗?门一关谁也进不去。]白榆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小宿主。
弘晖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那可不一样,要是玛法从那么好的地方醒来,他万一不生二伯的气怎么办?我都把二伯得罪完了。”
白榆恨不得给弘晖竖起大拇指,康熙养尊处优了一辈子,临到老了被亲儿子推下山崖,窝在小山洞里苟且偷生,等康熙出去还不得撕了太子。
【我还在关心那地方是不是太差了,没想到是乖崽故意的。】
【康熙要是醒来看见自己和小孙子沦落到这种地步,三分的恨意都得到七分。】
【想法是好的,你怎么把你玛法拖过去,那可是半个小时的路程。】
弘晖低头看了一眼面色逐渐添了一丝血色的康熙,他比划了一下康熙的身高,又比划了一下自己,心想躺在那的要是自己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咳咳…”地上的康熙忽然动了一下。
“玛法你醒了?”弘晖十分激动的跪坐在康熙脑袋旁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紧盯着康熙。
康熙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突然扑向自己的索额图,他一时不备,被刺伤了手和肚子,然后跌落了山崖,中途被一棵歪脖子树挡了一下,最后落在了草地上。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了小孙子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一会叫白榆一会又哭着喊他。
“弘…晖…咳咳…梁…叫太医!”康熙眼皮挣扎了许久终于睁开了眼睛,一双无神的目光聚焦了许久才落在弘晖身上。
康熙想幸好胤禔及时赶到,识破了索额图的阴谋,把他救了回去,否则整个京城就要乱做一团。
弘晖歪了歪脑袋,“诶?这里没有太医,只有我这个临时小医生,玛法你得赶快好起来,我们才能回去救大伯和昱哥哥。”
康熙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身子如同石头般僵硬,全身酸痛难忍,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腿已经断了。
“嗬嗬……什么?”康熙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象,再回想弘晖说的话,胤禔非但没救出他,自己还被人困了起来。
弘晖连忙找出自己的小水壶,倒了一小盖温水递到康熙嘴边,“玛法快喝些水。”
“玛法,我找到了一个可以躲的山洞,可是我搬不动你。”
“玛法要是自己能动,我就能换个轮椅推着你走。”
一口温水下肚,康熙觉得一股暖流从腹部延伸至全身,冰凉的四肢得了一丝暖意。
“你换吧,朕能动。”
弘晖扶着康熙的背让他先慢慢坐起来,又用毛毯裹紧他,才准备换个轮椅出来,他还是第一次当着其他人的面换,略微显得有些局促。
“变变变…”
弘晖嘴里叽里呱啦一顿念叨,不一会,康熙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抵住了他的背,他伸出僵硬的胳膊轻轻碰了一下,冰冷光滑,和木制轮椅区别很大。
弘晖按照白榆说的按下刹车,然后才扶着康熙往上坐,说是扶,小孩的力气能有多大,全靠康熙没受伤的手撑着轮椅,一点点挪了上前。
历时一刻钟,康熙才堪堪坐上轮椅,身上包扎好的伤口似乎又有些开裂,他捂着肚子脸上好不容易生出的血色尽数褪去。
弘晖似乎没有察觉到,他正垫着脚尖给康熙披毛毯,全身上下包裹的十分严实,只露出了一个脑袋。
“好了,玛法我们可以走了。”弘晖满意的拍了拍手,推着康熙就闷头往前走。
康熙没受伤的手紧紧抓着扶手,一边提醒弘晖慢些,一边低头躲开锋利的杂草,最终顺利抵达山洞前。
弘晖推着康熙强行从挤进了山洞,门口的歪脖子树被硬生生折断了好几根树枝,康熙不用看,就知道自己脸上又添了几道新伤。
康熙坐在轮椅上动弹不得,光线透过洞口的缝隙撒在地上,康熙还从未这么憋屈过,像个不能动的废物坐在这。
“玛法别急,我会钻木取火很快洞里就暖和了。”弘晖拿出准备好的木棍和干草,在光线较好的地方坐下,有模有样的钻起了火。
弘晖钻了一会就觉得手臂酸痛不已,然后偷偷看了一眼正在发呆的康熙,从包里偷拿出了打火机,点燃了堆在自己面前的干草。
“火来了!”弘晖欢呼一声,连忙拿着第一次来时捡的干柴扔进去。
康熙明显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忙碌的弘晖,这个钻木取火别说几岁小孩了,就是他也得花费许久才能升起火,弘晖这孩子也太被神灵眷顾了。
弘晖从药箱取出消炎药和止疼药,又留下自己的水壶,“玛法这是药你得吃,直接吞下去,这是水,我要出去找吃的。”
康熙接过药直接喝了,没有丝毫犹豫,随后又对弘晖道:“外面太危险了,玛法不饿,等你大伯他们来寻我们。”
弘晖垫着脚尖摸了摸康熙的额头,然后冲他摇头道:“不行哦玛法,你额头太烫了,吃东西才能好的快。”
“玛法要是想我了就吹响哨子,我会很快回来的。”弘晖就像是个出门前不放心孩子的老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一番才出去。
弘晖站在歪脖子树前面,小胖手开始点兵点将,最后选中了一条最为宽敞,也是杂草极少的路。
【食物不是完全可以在商城买吗?系统不给你垫钱,姐姐有钱都给你。】
【我们乖崽是那么笨的人吗?康熙看着才到自己大腿高的孙子,出门给自己找吃的找喝的,日后康熙的心尖尖只能是乖崽。】
【康熙刚刚的眼神,感觉他恨不得自己替乖崽出来。】
【康熙会不会立老四为太子这个不好说,但绝对会为了让乖崽顺利上位,把老四扶上去。】
弘晖脚步一顿,无辜的挠了挠头,“我想找刚才进来时摘的枣,玛法病了吃水果对他好,白榆说商城的水果没有大自然的好。”
【……哈哈哈哈,就属你们一天心思最多。】
【乖崽你实话实说,是不是自己馋了。】
弘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继续开始找果子,虽然现在已经快步入深秋,但这坑底下面一切草木都还郁郁葱葱,丝毫没有要凋零的意思。
耳边忽然传来溪流的声音,弘晖加快了脚步,终于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找到了一条十分浅的溪流。
“好冰!”弘晖蹲下身轻轻碰了一下水,立即龇牙咧嘴喊了起来,这水像是刚从雪山上流下来似的。
这么浅的水里自然没有鱼虾,弘晖失望地看了一眼,又将目光转向溪流边的灌木丛里,很快一片红色的果子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果子不大看着却诱人极了,弘晖直接摘了一个在溪流里涮了两下,就扔进了嘴里,酸酸甜甜的,很适合他玛法吃。
弘晖拿出包里喝完的酸奶瓶,然后灌了些溪水,反复洗了几遍,才屁颠屁颠跑去摘果子,不一会就摘了满满一瓶,还在附近找到了枣树,装满了小包才准备往回去。
刚往回走了没几步,弘晖就在一棵倒在地上的枯树边看到了一大丛蘑菇,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弘晖专挑颜色难看的摘,没有东西装,他干脆脱了自己的外衣做容器。
“我是采蘑菇的小阿哥,采了又大又圆的蘑菇,回家给玛法吃。”
弘晖哼着歌慢悠悠往回走,倒不是他故意走的慢,今天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小家伙的小腿肚子此刻都止不住的打颤,却还是一声不吭的往回走。
“嘎吱!”
弘晖突然顿住,低头看了看脚下,只有光滑的泥巴,他歪了歪脑袋,没有树枝啊,那怎么走路还有声音?
“可能是错觉。”弘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脸蛋肉眼可见的紧绷了起来。
嘎吱!
弘晖的脚步又停顿了一下,继续低头去看自己的脚下,强忍住想要回头的冲动,小家伙直接干嚎一声,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啊啊啊…鬼啊!”
第六十九章
几朵白色的蘑菇静静躺在草丛里, 突然,一只黑色的靴子无情的踩了上去,白色蘑菇瞬间被踩了个稀碎。
“去哪了?四处找找。”低沉的嗓音响起, 随后便是四处分散的脚步声。
离他们不远处的草丛里,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从草丛里伸了出来, 小心翼翼把落在外面的蘑菇拿了回来。
蘑菇消失的一瞬间,几个侍卫下一秒就出现在这里,侍卫低头寻找时,小家伙紧紧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黑色的靴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那几人似乎没有发现地上散落的蘑菇, 毕竟这荒郊野外里, 蘑菇太常见了。
领头的男人是太子的亲信,在弘晖下到谷底后,太子便吩咐他带着人下去找两人, 说是找两人,但太子并不觉得康熙还活着,只让找到弘晖即可。
下到谷底难度不小, 他们根本没在四周找到下山的路,只能靠绳索一点点溜下来, 等所有人到谷底时, 已经距离弘晖下来过去快三个时辰。
山谷十分大,二十来个侍卫分散下来, 没多久就隐身于山谷之中,恐怕没个一天是走不完这么大的地方。
他们这一队运气十分好, 刚下来没多久,就在溪流边碰到了弘晖阿哥, 原本想跟着弘晖看看能不能找到康熙,没想到刚走出一会,几人就被十分警觉的弘晖阿哥发现了。
别看小孩两条小腿短,倒腾起来跑的特别快,几个转弯他们就把人跟丢了。
“东边发现了弘晖阿哥的锦鲤。”
不知谁喊了一声,原本还聚集在此处的侍卫纷纷调转方向,朝着发现小鱼艇的方向去,弘晖阿哥的神奇之处他们都见识过,万一人突然跑进了小鱼艇里,他们就是把整个谷底翻一遍都找不到。
【乖崽吼了一嗓子我还以为真撞鬼了,没想到是太子的人找了下来。】
【这地就这么大,迟早会被找到的。】
【回去也麻烦,康熙站都站不起来,乖崽力气才多大,怎么可能把康熙带回去。】
趴在草丛里的弘晖等了许久,耳边再没响起什么动静,他才小心翼翼掀开身上的草,从一堆草丛里钻了出来。
装着果子的瓶子还在,小包也在,就是蘑菇丢了一半。
弘晖清点好物资,也不敢在这多停,急急忙忙往回赶。
回到山洞时,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弘晖借着洞里微弱的火光,摸索着墙壁走了进去。
他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堆再次窜起火苗,小家伙把手铐暖和,才去摸了下康熙的手。
温度不烫,弘晖满意的点点头。
“玛法醒醒,我找到吃的了。”弘晖拿了个红色的果子塞到康熙嘴边。
康熙迷迷糊糊醒来时,更微微张开嘴,数颗果子从他嘴角掉落,口中更是被一股酸甜的汁水包裹。
“咳咳…”这小家伙趁他睡着在他嘴里放了多少东西啊?
正在忙碌的弘晖听见康熙的动静,立即一喜,“玛法你醒了?”
“什么时辰了?”康熙平静的问。
弘晖看了眼外面,学着之前小路子看时辰,只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天黑了,玛法吃了东西要喝药。”
“我采了蘑菇。”
弘晖捧着仅剩的几朵蘑菇给康熙看,小家伙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捡的都是些外表普通的蘑菇,康熙不常见这些,也认不出来。
“弘晖真厉害。”康熙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弘晖嘴角微微翘起,“我给玛法做蘑菇汤吃。”
弘晖蹲在火堆旁,一股脑把自己换来的吃的扔进锅里,又下了一包泡面,然后眼巴巴等着水开。
【冷水下锅的大杂烩,这能吃吗?】
【比起泥巴大餐,这已经不算了。】
【还顾着吃,外面太子的人还在到处找你们。】
【太子那些人要是发现小鱼艇里没人,迟早会找过来。】
弘晖添了几根柴,然后慢腾腾凑到康熙身边,他伸手把滑到康熙胸口的毛毯拉上去,又伸手摸了一下康熙的额头。
“玛法,二伯的人找了过来。”做完这些弘晖才喏喏开口。
康熙神色一凛,“如果他们找过来了,弘晖你记得自己躲好。”
弘晖拼命摇头,他下来就是为了救玛法,然后再回去救大伯他们,他虽然年纪不大,但知道一旦二伯得逞,他们都没什么好日子过。
“玛法,我们坐小鱼艇离开这里,回去打大坏蛋。”弘晖握紧拳头。
小鱼艇?康熙的思绪回到前些日子,弘晖从金色锦鲤嘴里出来的模样,他就猜到那不是一般的锦鲤,甚至不是个活物。
“可是我把小鱼艇停在了东边,那些坏人守在那。”
康熙目光落在只穿着里衣的弘晖身上,然后用没受伤的左手把毛毯搭在弘晖身上,“你衣服呢?晚上天冷。”
弘晖小心翼翼挤在轮椅一角坐下,靠在康熙怀里,缓缓打了个哈欠,“玛法,我睡一会,水开了要叫我。”
弘晖眯了一会,就被锅里诱人的香气勾醒了,他小心翼翼从轮椅上下来,眼巴巴看着锅里沸腾的面。
小锅并不大,弘晖端着锅来到康熙跟前,“玛法先吃,要小心烫。”
康熙看着被塞到左手里的筷子,眸中闪过一丝心疼,心里那股怨恨顿时消散了不少,有这样的小孙子,要什么儿子……
夜色下的深坑显得异常寂静,月色都透不过深坑里的雾气,也就导致整个坑底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草丛里忽然打出一束微弱的白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弘晖从草丛里蹑手蹑脚走了出来。
弘晖怕黑的事亲近的人都知道,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小家伙能躲在山洞里待很长时间。
康熙因此十分不愿他一个人跑出去,先不说那些侍卫会不会伤害他,就外面那些躲在暗处的野兽都能伤到弘晖。
“白榆,你能不能不躲在我怀里?”弘晖哆哆嗦嗦的喊着白榆。
整个脑袋埋在弘晖胸口的白榆压根不理他。
一人一系统兜兜转转走了快两刻钟,弘晖终于看见了一抹红光,连忙关掉自己的手电筒,偷偷摸摸的靠近他们。
今日下来的侍卫果然守在小鱼艇旁边,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弘晖走近一看,几个侍卫正拿着刀或石头猛砸小鱼艇。
弘晖躲在树后,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小鱼艇,一边摇着怀里的白榆,“白榆白榆,我的小鱼艇要坏了。”
白榆终于冒出了个脑袋,[砸不烂,你快把人引开,然后进小鱼艇里。]
弘晖低头在包里翻找着,丝毫没察觉头顶落下一片阴影,他记得自己在包里放了弹弓,待会先惊动那些人,自己再躲进草丛里。
“弘晖阿哥找什么呢?”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弘晖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他一脸惊恐地看着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侍卫。
侍卫长得人高马大,一手就把弘晖提溜了起来,朝着小鱼艇走去,“人已经找到了,剩下的人继续在下面找万岁爷,其他人跟我回去。”
“坏蛋,你放开我!”弘晖对着那个侍卫又踢又打。
可惜他的拳头对于侍卫来说不过是挠痒痒,小家伙挣扎不下,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等我阿玛来了,我要让我阿玛打你们,狠狠打你们。”
“弘晖阿哥还是省点力气,待会回去还有一段路,再说四福晋也十分担忧您。”拎着他的侍卫丝毫不怕弘晖的威胁。
【我原本还奢望乖崽能顺利把人引走,然后救出康熙,去打脸太子,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
【乖崽要是再长个十岁还有可能。】
【这些侍卫都是一等一厉害的,白天能跑掉属实是幸运。】
弘晖被一开始发现他的男人抱在怀里,带着几个侍卫往回走,他们教程快些的话,能在天亮前到营地。
弘晖哭累了,趴在男人肩头上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走了多久,几人忽然停了下来,弘晖茫然地抬起头去看。
他们前面忽然多了几个人,穿着打扮和他们一样,侍卫长没多想,上面已经被自家主子控制住了,估计是因为主子没见到他们回来,才派人下来找。
“我们已经找到了弘晖阿哥…”他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他只觉得胸口一疼,喉间顿时涌出一股鲜血。
“你们是谁?”其他人立即反应了过来,拔刀冲了上去。
弘晖揉了揉被摔疼的胳膊,趁着两波人混战,直接拔腿就跑,跑了没多久,他就隐约看见了小鱼艇,而守在它身边的侍卫早已没了踪影。
弘晖顺利的进入小鱼艇,然后驾驶着小鱼艇朝山洞去,巨大的锦鲤缓缓升空,惊动了刚才两波混战的人。
胤俄从阴影中走出来,看着在夜空中微微泛着金光的小鱼艇,眸中多了一丝难以掩盖的激动。
“没想到是真的,可惜当时我没去四哥府上,不然就能一饱眼福了。”
胤禩缓缓从他身后走出,面上多了一丝欣喜,“看来弘晖已经安全了,咱们跟着他就能找到汗阿玛。”
两人不紧不慢跟在小鱼艇身后,胤俄左瞧右瞧,对这个庞然大物喜欢的紧,要不是还得救康熙,他这会估计已经进去了。
胤禩一猜就知道这个弟弟在想什么,若说老九是性子顽劣,而他这个十弟性子十分傲,若不是幼时就同他打好了关系,不然这么多兄弟中,他也就把太子放在眼中。
而此时这个弟弟明显看上了自家小侄子的东西,且不说弘晖多受康熙宠爱,胤俄好意思跟一个三岁小孩抢东西吗?
“别想了,京城都传弘晖是锦鲤仙童,这东西你抢的走吗?”
胤俄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就是好奇这玩意里面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和普通鱼肚子一样。
“八哥这话说的,我能跟小侄子抢东西吗?”胤俄顿了顿,“不过八哥这次是真的有先见之明,否则咱们也不能这么快就下来救汗阿玛,到时候八哥可就是救汗阿玛的第一人。”
胤禩眼底的笑容加深了些,京城的动乱来得十分快,太子拿出假密信,散发谣言说京中有人要谋反,与其党羽直接控制了直郡王和胤禩的党羽,随后控制住京城。
若不是一直装病的胤禛把几个兄弟救了出来,这京城如今还在太子党羽的控制之下,只不过这次胤禛算是彻底和太子撕破脸皮。
胤禩来了木兰围场后,只恨没早些把太子的人弄死,才让太子有机会在木兰围场用孩子威胁胤禔。
“四哥得了消息后,只会觉得自己没早点跟太子闹翻,弘晖可是四哥四嫂的心尖尖,太子这次算是彻底栽了。”
胤俄冷笑道:“太子怕是得了什么疯病,真以为对汗阿玛下手之后,还能把那个位置坐安稳吗?弑兄弑父弑侄之人就不配,八哥这次你终于有机会了。”
胤禩却想得更深些,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下来了,依他对弘晖的了解,他不仅找到了康熙,还治好了康熙的伤。
另一边,弘晖慢悠悠来到山洞前,却发现已经有人先一步到了这,那几个被留下的侍卫已经找了过来,此时正拿着刀在砍挡在洞口的多余树枝。
“那是什么?锦鲤飞起来了?”有人察觉到了小鱼艇的逼近。
另一人加快了手中的速度,对其他三人喊道:“愣着干什么?快点干,后面有的是荣华富贵等着我们。”
噗嗤!
他的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了刀剑刺破血肉的声音,原本站在他身边的青年直愣愣倒了下去。
他刚想抬手抵挡,那人左手一翻,手中顿时多了一把匕首,朝着他的脖子轻轻一划,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领。
弘晖紧捂着眼睛,等到外面彻底没了打斗声,他才敢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去看面板上的屏幕。
剩下的那个侍卫已经把其他三人的尸体拖走了,随后折断树枝径直走进了洞里,片刻后,侍卫推着康熙走了出来。
弘晖拿着匕首紧张兮兮地盯着他,“玛法你没事吧?”
康熙朝他招了招手,解释道:“他是朕放在太子那的人,原意是为了保护他,没想到最后竟然保护的是朕。”说到这康熙唇边露出一丝苦笑。
侍卫低声道:“万岁爷,太子明日若没见到人上去,就要亲自带人下来找,奴才怕太子对您不利,不如先让弘晖阿哥带您躲一躲。”
康熙漆黑的眸中尽是冷意,“朕会怕他们吗?他的所有权利都是朕给的,朕也可以随时收回。”
【吓死我了,还真以为康熙要交代在这里。】
【我感觉太子和索额图完全就是仗着康熙信任他们,才能顺利走到这一步,要是换到后期,康熙对太子有几分不信任,恐怕两人还没动手就被摁死了。】
【康熙说的对,太子所拥有的权利都是他给的,我打赌那些参与谋反的人只要见到康熙能立马反水。】
弘晖把洞里的东西搬到了自己的小鱼艇上,东西也不多,煮饭的小锅还有水壶和果子。
“汗阿玛您没事吧?”
三人正准备进去,一道熟悉的嗓音打断了他们,弘晖侧头看去,胤禩和胤俄正带着几个侍卫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朕没事,你们先回去。”康熙神色冷淡。
胤俄关心道:“汗阿玛还受着伤,弘晖也需要人照顾,不如让儿子跟八哥也一起上去,可以照顾汗阿玛。”
康熙哪里猜不到他想做什么,弘晖的小鱼艇这次算是彻底曝光了,为了更少人知晓,康熙不会让两人上去的。
“朕的话也不听了?”
胤禩轻轻碰了一下弟弟,阻止他继续纠缠下去,“儿子听汗阿玛的,儿子这就带着十弟从原路返回。”
侍卫推着康熙缓缓进入了小鱼艇,仅仅一门之隔,洁白无瑕的室内看似简单,所有的材质都是康熙没见过的东西,更别提那个十分复杂的面板,怪不得胤禛出来后什么都不肯说。
外面的兄弟俩看着金色锦鲤缓缓升空,没多久就突破了坑底的雾气层,胤禩有些可惜,自己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
胤俄叹道:“汗阿玛也真是的,既然是好东西不就应该让我们几兄弟都玩一玩嘛。”
胤禩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直接离开了。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照亮了整个木兰围场,乌拉那拉氏坐在床边,许是哭的久了她双眼有些红肿,她趁着春雪不注意将匕首塞进了袖子里。
“我出去转转。”
春雪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搀扶着乌拉那拉氏,“奴才跟着您。”
乌拉那拉氏无法,只能带着春雪一起出来帐篷,刚走没几步就碰上了同样精神不振的小路子。
三人一对视均能猜到对方的目的,小路子观察了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小声道:“奴才找到了关押直郡王的帐篷,到时候奴才引开守卫,春雪姐姐去救下直郡王,然后让直郡王去救我们阿哥。”
乌拉那拉氏微微颔首,“你们俩去,我还有重要的事做。”
春雪似乎猜到了什么,拼命的摇头,“福晋不可,大阿哥可是锦鲤仙童,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乌拉那拉氏何尝想不到这一点,可是胤礽那狗贼亲口给她说了,弘晖从崖上跳了下去,还说都是直郡王把人逼下去的。
因为直郡王把康熙坠崖的事全推到了弘晖身上。
乌拉那拉氏又不傻,这不过是想借她的手杀了直郡王,她肯定不会如了胤礽的意。
拒绝了春雪跟随,乌拉那拉氏骑上马直接闯出营地,朝着前方的人群而去。
胤礽久等不到消息,他心中开始有些急了,按理说一切顺利的话应该已经找到了尸体,偏偏下去的人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殿下,四福晋过来了。”胤礽身边的侍卫禀告道。
胤礽微微偏头,看向骑在马上的乌拉那拉氏,“四弟妹这是改了主意?”
乌拉那拉氏翻身下了马,朝着胤礽福了福身,“若真如太子殿下所说,我肯定要为我儿报仇。”
胤礽嘴角缓缓上扬,他朝着乌拉那拉氏靠近了几步,转动着手中的扳指轻声道:“四弟妹放心,孤会替你找到弘晖的。”
乌拉那拉氏微垂着头,余光瞥见身侧的侍卫离他们还有些距离,她右手缩进袖子里,紧握着那把冰冷的匕首。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胤礽不可置信地退后了几步,他捂着肚子,鲜血从他指缝渗出,渐渐染红了他修长的手指。
“殿下,来人啊!有人要刺杀太子殿下。”
“快!拿下这个罪妇!”
草原上顿时乱做一团,大部分人围在太子身边,按伤口的,叫太医的,乌拉那拉氏静静看着这一幕。
“胤礽,若我儿死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至于四爷,你杀了他的妻儿,他还会为你所用吗?”乌拉那拉氏的语气平静至极。
胤礽气得浑身发抖,为什么还是这样,从得知他会被废的消息开始,他就在为自己谋划,结果谋划来谋划去,自己最终造反了,可惜身边没几个心腹之人。
索额图撕下自己的衣裳给胤礽包扎止血,幸好胤礽躲得及时,伤口并不深,眼看就要成了,这乌拉那拉氏是疯了吗?不怕太子继位以谋反罪名诛她九族吗?
“快给太子殿下上药。”索额图见太医来了才松口气。
索额图提着刀来到乌拉那拉氏面前,眸中尽是冷意,“四贝勒知道你这么蠢吗?刺杀太子就算万岁爷回来了,你觉得自己还能安安稳稳做你的四福晋吗?”
乌拉那拉氏冷笑道:“我儿都没了,你真当我稀罕一个福晋之位?更何况万岁爷回来了,倒霉的人不知是你还是我。”
索额图被戳中痛点,瞬间恼羞成怒,右手举着刀就要砍向乌拉那拉氏,手腕突然一阵刺疼,手中的刀瞬间脱落。
“当众刺杀四福晋,索额图谁给你的胆子!”
索额图看着自己手腕处的淤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猛地抬头看去。
胤禔正骑着一片枣红色骏马站在他们身后,手中还随意把玩着几颗石子,看来刚刚就是胤禔用石子击落了索额图手中的刀。
“福晋!”春雪一路小跑到乌拉那拉氏身边,抱着她眼泪哗哗往下流,只有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才知道自家主子有多心疼,好好的孩子接二连三出事,换谁谁都会崩溃。
索额图立即大喊了一声:“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刺杀太子的罪妇以及谋害万岁爷的直郡王抓起来。”
他们这趟正是要去鹅头坡寻人,所以带了不少官兵,乌拉那拉氏和胤禔之间至少能抓到一个。
胤禔拉紧缰绳直接冲到了乌拉那拉氏面前,夺过邻近官兵手中的刀,十分警惕地盯着面前蠢蠢欲动的官兵。
“索额图,你要抓谁?”
一道略带威严的嗓音从空中传来,索额图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众人这才发现天边一条金色的锦鲤正缓缓朝他们游来。
第七十章
胤礽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看着金色的锦鲤缓缓落下,他原本就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
腹部传来一阵阵刺痛,胤礽一直混混沌沌的脑子好似突然清明了一般, 即便他得知了未来,却依旧没能扭转乾坤。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 一个浑身是血的侍卫推着康熙缓缓出来了,金色的阳光温柔地照在康熙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而康熙怀中抱着一个正酣睡的小孩,花猫似的小脸蛋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小嘴吧唧着,似乎是梦到了吃什么好吃的东西。
“奴才见过万岁爷!”
不知谁带头跪下请安, 其他人见状纷纷跪下, 领头的那几人吓得瑟瑟发抖,冷汗打湿了几人的后背。
所有人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们完了, 哪怕有的人掺和的不多,别说万岁爷了,就是直郡王和四贝勒都不会放过他们。
“万岁爷饶命, 万岁爷饶命啊!”
“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康熙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目光最后落在胤禔身上, “把胤礽索额图一干人等关押起来。”
胤禔扔了手中的剑, 面上尽是得意之色,汗阿玛最宠爱的儿子又如何, 一旦谋反那就是死罪。
“儿臣领旨。”
“汗阿玛,儿臣…”胤礽捂着肚子, 脸色苍白的上前几步,想要同康熙说话。
康熙微微偏过头, 吩咐侍卫推他回去。
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远去,胤礽无力的瘫倒在太监身上,只能看着一脸春风得意的胤禔朝自己走来。
“太子…哦不,今日之后你就不是太子了,能不能活下来都不好说,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如何?”胤禔微微勾了勾嘴角……
乌拉那拉氏小心翼翼擦着弘晖脸上的污渍,小孩白皙的脸颊上有几道细小的伤口,大约是被树枝或草叶划伤的。
“福晋,太医给开的药膏。”春雪拿着一罐药膏进来,打开后轻轻涂在弘晖的伤口处。
乌拉那拉氏眼眶微红,若不是见着儿子好好的回来了,她估计也想跟着跳下去。
“这孩子可吃了不少苦。”乌拉那拉氏轻轻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弘晖身上的伤口,看的她心疼极了。
春雪放下药膏,笑道:“大阿哥的福气还在后头,昨儿一天大阿哥估计都没吃什么东西,奴才让人做些粥来。”
乌拉那拉氏微微颔首:“记得熬鸡肉粥,太素了晖儿不喜欢。”
春雪笑着应了声是。
床上的小孩微微耸了耸鼻子,一股诱人的香气钻进了他的鼻子里,弘晖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道:“什么好香?”
乌拉那拉氏端来一碗鸡肉粥,拿着勺子轻轻搅动了一下,“额娘让人给你做的鸡肉粥,快来尝尝,我们晖儿这两日可受了罪。”
弘晖迷迷糊糊坐在床上,张大嘴巴等着额娘来喂他,一碗鸡肉粥喝完,弘晖也完全清醒了过来,正抱着自己的脚玩。
乌拉那拉氏一转头就看见自家儿子抱着自己的小脚丫,白白嫩嫩的小脚丫都快杵到脸上了。
“额娘快看,长泡泡了。”弘晖翘起小脚丫给乌拉那拉氏看。
小孩白嫩的脚心果然长了一个黄豆大小的水泡,水泡有些干瘪,看样子已经破了,刚才她们只顾着给他擦拭身子,都忘了检查脚底。
乌拉那拉氏立即放下手中的碗,捧着弘晖的脚轻轻吹了吹,“还疼不疼?”
弘晖扑进乌拉那拉氏怀里,伸手去擦她脸上的眼睛,“不疼,额娘我不疼,刚刚额娘呼呼吹了两下,一点都不疼了。”
乌拉那拉氏一听立马道:“那额娘再给你吹吹。”
春雪又给弘晖的小脚丫上了药,还用纱布包了一圈,弘晖穿上鞋在地上走了两圈,只有小腿还有些酸痛。
“额娘,我要去看玛法。”弘晖还在担心受伤很重的康熙。
乌拉那拉氏替他准备好水壶和零嘴,又亲自把小孩送来出去,看着他身后跟着的小路子和自家的护卫才安下心。
此时春雪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四爷来的信,送信的人说四爷如今正在路上,估计快到了。”
乌拉那拉氏接过信,大致看了一遍,通篇都是询问弘晖如何了,看来他已经得知了这边的事,只是为何同在京城的八贝勒都赶来了,偏偏四爷还在路上。
弘晖此时还不知道自家阿玛要来的消息,他刚骑着小白到了康熙营帐,康熙的营帐前比往日多了几倍的侍卫,巡逻的官兵也多了不少。
弘晖被小路子抱下马,小孩单脚跳到梁九功面前,“梁公公,我要找玛法。”
“阿哥脚怎么了?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梁九功显然被眼前小孩的操作弄得害怕了,如今这位可是万岁爷的心尖尖,万万不能怠慢一点。
弘晖有些站不稳,只敢用脚尖轻轻挨着地,“额娘说我的脚磨出水泡了,不能走路。”
梁九功一听立即心疼起来,连问太医瞧过没上了药没,得到肯定的回答,梁九功又道:“阿哥快进屋坐着,万岁爷这会刚歇下,可能要等上一会。”
啾啾
弘晖忽然停住,蹲下身竖起耳朵去听,他的视线里多出了一个黑褐色,浑身油光闪亮的蛐蛐。
梁九功发现人没跟上来,一回头就看见蹲在地上的小孩,双手合在一起,正聚精会神抓着什么东西。
弘晖趴在地上小心翼翼靠近那只正在进食的蛐蛐,猛地扑了上去,双手紧紧捂着,等了一会,弘晖才打开一条缝隙。
一个黑影极快地从他手心下跳了出来,弘晖被吓了个倒仰,一脸无错地盯着趴在自己鼻尖上的蛐蛐。
“啊!你快下来!”
梁九功和小路子立即上前,准备把那只胆大包天的蛐蛐抓住,谁知那蛐蛐灵敏的很,见人一来立即跳远了。
一群人抓了半天,才把那只蛐蛐抓了回来,顺便又抓了只小的,梁九功特意寻了个罐子装上。
“梁公公我要去找昱哥哥玩,玛法醒了记得叫我。”弘晖抱着罐子丢下这句话就跑了,丝毫不见刚才小心翼翼的模样。
直郡王的营帐离的不远,走了半刻钟就到了,胤禔此时忙着收拾太子党的人,并不在营帐里。
“昱哥哥。”弘晖小跑着进了帐篷里,弘昱正坐在床上,守在床边的是直郡王的长女,也是康熙长孙女。
“昱哥哥生病了吗?”一进来弘晖就闻到一股难闻的药味,他想起自己生病时被额娘逼着喝的苦药汁,便以为弘昱也生病了。
“昱弟这几日被吓到了,这些是安神药,太医可给晖弟开了?”
弘晖慌忙捂住自己的嘴,他才不要喝苦药汁,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没病不用喝药。”
“大姐姐我想和晖弟玩。”弘昱看着还剩半碗的苦药,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
胤禛一路疾驰,终于在天黑前到了木兰围场的营地,他翻身下马,快步走进了营地,斟酌一番,胤禛最终去了康熙的住处。
康熙处此时正热闹着,直郡王五贝勒十阿哥十三阿哥都在,几人看着跪在地上的胤礽和索额图几人神色各异。
胤礽的伤只简单处理了一下,面上依旧毫无血色,眼底只剩下绝望,他在心中默念了几声额娘和哥哥,他们母子估计很快就会团圆。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胤禛上前行礼。
康熙微微抬手,立即有太监搬来椅子,胤禛起身后落座在胤禔身侧,视线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几人。
胤禛轻声道:“汗阿玛,京城的叛乱已平,儿臣担忧您就急忙赶了过来。”
康熙却道:“担忧你儿子才是真吧!”
胤禛淡笑一声没再说话,看今天这架势,他刚好赶到康熙处置胤礽的时候,康熙念旧情,又加之有孝诚仁皇后情分在,他不会处死孝诚仁皇后唯一留下的孩子,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汗阿玛,只要您一声令下,儿臣亲自砍了他们替您泄愤。”胤禔忽然起身,抽出一旁侍卫腰间的刀。
康熙抬了抬眼皮,轻描淡写道:“今日若不是他们拼命求见朕,回到京城前朕不打算见他们。”
康熙的话音刚落,索额图就砰砰砰磕起了头,“万岁爷,这一切都是罪臣做的,同太子无半点关系,密信也是罪臣伪造的,太子什么都不知道。”
胤礽偏头看向索额图,心中却是十分平静,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汗阿玛,儿臣认罪。”
索额图瞬间慌了,“太子殿下这和您没有任何关系,孝诚仁皇后就剩您这一个孩子了。”
啪!
康熙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摔到地上,茶盏瞬间四分五裂开,他指着索额图和胤礽骂道:“混账东西,你们还好意思提孝诚仁皇后,若她还在你觉得你们这会还能安稳跪在这吗?你以为她会包庇你们甚至纵容你们吗?”
“尤其是你索额图,朕从小呕心沥血养大的孩子,被你教坏,成了如今这幅模样,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索额图被吓得不敢吭声,若不是胤礽牵扯进来,他们这会已经被押回京城,等候问斩抄家。
康熙疲惫至极,虽然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但被亲儿子心腹大臣谋害这件事他还没消化完。
康熙自然不会放过索额图,谋反弑君是诛九族的大罪,而康熙又念孝诚仁皇后的旧情,只下旨抄了索额图一脉,其他人便没有那么好运,该杀的杀,该抄的抄。
只是如今他们还在木兰围场,不方便行刑,康熙便把行刑的日子推到了回京之后。
胤礽几人被押下去后,屋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触了霉头,而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嘻嘻哈哈的笑声。
弘晖和弘昱一前一后跑了进来,弘晖似乎没想到胤禛也在,跑到一半紧急转了个弯,却一不小心左脚踩上右脚,啪叽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哇…呜呜呜阿玛…”弘晖眼睁睁看着手里的罐子飞了出去,身上顿时又是一阵刺痛,直接没憋住。
胤禛见状慌忙起身,把弘晖从地上扶了起来,仔细检查起弘晖,“没事,没事,不哭了。”
弘晖靠在胤禛怀里,哭得委屈巴巴,“阿玛,地坏,把它挖了。”
胤禛看着弘晖手心有些破皮,心疼极了,“好好好,赶明儿阿玛就把它挖了。”
弘晖这才发现屋里还有其他叔伯,颇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让胤禛放他下来,双脚一挨地,弘晖就急忙去找自己的罐子。
好消息是罐子找到了,坏消息是罐子里的蛐蛐没了。
“我的将军啊!”弘晖一转头就看见黑色靴子旁边死翘翘的蛐蛐,刚止住的眼泪又哗哗流了下来。
“呜呜呜…阿玛…阿玛踩死了…我的将军。”
胤禛一头雾水地看着趴在自己脚边哭得无比伤心的弘晖,第一次感受到了手足无措,特别是在康熙和几个兄弟的注视下。
跟来的弘昱解释道:“晖弟今天得了两个蛐蛐,我们玩了一下午,刚刚晖弟听说四叔来了,就想着拿给四叔看,没想到…”
胤禛半蹲下身,稍微挪动了下脚,也看见了儿子口中的将军,是个个头不错的蛐蛐,可惜不小心被他踩死了。
康熙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梁九功,后者立即领会康熙眼神中的意思,招手叫来几个小太监,让他们出去再找些回来。
“弘晖到朕这来。”康熙朝弘晖招了招手。
弘晖气鼓鼓的给了胤禛一个背影,走到康熙身边后,小孩虽然还有些伤心,却不忘关心康熙的伤势,一边抽噎一边说:“玛法伤口还…还疼不疼?”
康熙给他拿了快糕点,“玛法不疼,先吃些东西,一会太医来给你看摔伤的地方。”
弘晖正吃着糕点猛地听见太医要来,连忙摇头,“我不疼不喝药。”
“不喝药,太医给你处理伤口。”
胤俄微微偏头,同身侧的胤禩说话,“这小家伙可真会讨好汗阿玛,八哥你什么时候也生个阿哥,不然可就被四哥比下去了。”
胤禩被气得不想说话,他府里别说孩子了,连个怀孕的侍妾都没有,也不知他这辈子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让他的子嗣运这么差。
胤俄见八哥不理人,又转头看向胤祥,“你跟四哥关系一向好,你可坐过弘晖的锦鲤?”
胤祥十分老实的摇头:“我只是见过两次,四哥从来不把这些拿到外面说。”
“那你知道弘晖这次把锦鲤放哪了吗?”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什么也不知道。”
弘晖晚些时候才被送回去,康熙不是不想留小孙子,但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帐篷里地方也不大,还不如把人送回去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小孩子气性来得快去的也快,回去后弘晖就忘了自己的将军,一个劲黏着胤禛不肯放手,非要睡在夫妻俩中间,让两人拉着自己的手不准松开。
许是有了熟悉的人在身边,弘晖睡得十分舒服,一晚上连个梦都没做,第二天醒来时床上就剩下他一人。
啾啾
弘晖忽然翻了个身,十分警惕地看着四周,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而且这声音特别熟悉。
弘晖寻着声音找了半天,最后在自己的枕头边看见了一个葫芦做的精致小罐子,盖子是镂空花纹,还能瞧见里面的一只又黑又亮的蛐蛐。
“我的将军回来了。”弘晖捧着罐子合不拢嘴。
“阿玛额娘。”弘晖穿上鞋子满屋开始找胤禛夫妻俩,最终在外间找到正在用早膳的两人。
弘晖靠近胤禛怀里,拿出自己的葫芦罐臭美道:“阿玛额娘,我的将军回来了,它好厉害。”
胤禛笑而不语,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他夹了块虾仁喂给儿子,“快吃早膳,一会去找你昱哥哥玩,或者跟你额娘去你外祖那,不许乱跑也不许去湖边。”
离营地不远处有处湖泊,他们这边用的水都是从湖泊取的,虽然也有人在湖边巡视,但对几岁孩子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弘晖嘴巴塞得鼓鼓囊囊,手里把玩着葫芦罐,心不在焉的点头应付胤禛的吩咐。
乌拉那拉氏瞧着儿子翻来覆去的把玩葫芦罐,有些怕他把蛐蛐又玩死了,到时候又得一个哭,一个连夜找。
“晖儿可要小心养着将军,你阿玛昨晚在外面找了大半夜,才寻到品种最好的一个。”
弘晖眼前一亮,扭过身子踮起脚尖在胤禛脸上涂满了口水,“阿玛最好了,我最喜欢阿玛。”
“还有额娘。”小家伙又屁颠屁颠跑到乌拉那拉氏身边,十分斯文的亲了亲她的脸。
用完早膳,弘晖再次带着自己的将军去找弘昱,虽然昨日他们的蛐蛐都没了,但康熙临时让人送来了好几个蛐蛐,兄弟立即陷入了斗蛐蛐的游戏中。
弘晖的将军不愧是胤禛连夜在草原上找出的最强壮的一只,接连斗胜了康熙送来的蛐蛐,成了真正的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胤禛在木兰围场待了不足两天,康熙便下令拔营回京,他们来时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回去却多了近一倍的时间,毕竟康熙伤还没养好,虽然阻止不了康熙执意回京,但也能让队伍走的慢些,给康熙养伤恢复的时间。
回京的第一天下起了小雪,随即而来的便是处置谋反的反贼,那几日整个京城都好似能听见哀嚎声。
最终胤礽被废除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关押在宗人府,而其妻儿被迁出宫,住进了内城一处府邸。
乌拉那拉氏也担惊受怕了好几天,她当时被气昏了头,直接捅了胤礽一刀,如今回想起来,还有几分后怕。
胤禛揽着乌拉那拉氏的腰,轻声哄道:“我说了不会有事的,汗阿玛估计还会夸你做的好,敢伤了咱们儿子,捅一刀都是便宜了他。”
乌拉那拉氏确定胤禛没有丝毫不满,悬着的心才放下,轻轻拉着他的手,靠在他怀里,“四爷,您都不知道当时我有多怕,晖儿没了踪影,您又不在身边。”
“别怕,我会护着你们母子俩,不会让人伤害你们。”胤禛低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眼睛。
“啊!我也要亲亲。”弘晖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强势挤进了夫妻俩中间,仰着小脑袋一副求亲亲的模样。
胤禛失笑,低头在他肉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一抬头又撞进了乌拉那拉氏似水柔情的杏眸中,他忍不住俯身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
“额娘呢?额娘快来亲亲你最可爱的儿子。”
乌拉那拉氏羞红了脸颊,似水含情的眼眸怪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低头亲了亲还闭着眼的儿子。
小雪下了两日变成了鹅毛大雪,温度似乎瞬间降到了冰点,而这日也是庶人胤礽妻儿搬离皇宫的日子,所谓一朝树倒猢狲散,原来一直被捧着的毓庆宫众人,如今成了灰溜溜的丧家犬,被赶出了皇宫,圈禁在宫外的宅子里。
弘晖戴着毛茸茸的虎头帽,身上穿着新做的狐狸毛马甲,脚上蹬着毛茸茸的靴子,一溜烟冲进了庭院里。
今年的雪格外大,庭院里绿植被白雪覆盖,像是披上了一件亮晶晶的衣裳,枝头上挂满了亮晶晶的冰条,像是结了满树的果子。
弘晖撒花似的满院跑,这还是他第一次出来玩雪,以前年纪小一直被乌拉那拉氏拘在屋里,好不容易出来他肯定要玩够。
把正院里的雪嚯嚯完,弘晖又跑去了外面,边走边捏个雪团,不是砸树就是扔到房顶上。
小路子跟在后面,看着游廊里满地的狼藉就头疼,还有屋顶不少瓦都被打了下来,这哪是玩雪,分明是拆家。
走着走着弘晖就被小花园里的动静吸引了过去,几个小厮丫鬟围在一起嘻嘻哈哈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走近一看,弘晖才看见一个小厮半蹲在地上,嘴巴微张着,舌头似乎被黏在了什么东西上。
弘晖蹲在他对面,一脸认真地问:“好吃吗?”
几人才发现凑过来的是自家大阿哥,纷纷下跪请安,那个小厮一脸慌张,硬生生扯掉了舌头,大着舌头含糊不清的请了安。
弘晖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根栏杆,看着不像是木头做的,有些微微泛着冷光,小家伙犹豫半天,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伸出了舌头,紧紧贴在了铁制栏杆上。
“诶?窝的社头…”
舌尖微微泛着一丝刺骨的冷意,没有想象中的好吃,弘晖有些失望的准备收回舌头,却发现它好似黏在栏杆上取不下来了。
小路子也急得不行,“阿哥别怕,奴才这就想办法。”
小路子的目光最后落在一开始舌头黏在上面的小厮身上,“这究竟怎么回事?快想想办法,把大阿哥救出来。”
小厮连忙道:“这栏杆前些年断了,后来换成了一根铁栏杆,每年最冷的时候,若是用舌头舔,就会粘到上面,用热水化开就行。”
他这话一说完立即有小丫鬟跑回去拿热水。
“都聚在那做什么?都没事做了吗?”苏培盛的声音忽然传来,丫鬟小厮跪了一地。
胤禛也才瞧见蹲在几人中间的弘晖,浑身圆滚滚的,像极了年画里的小仙童,只是这小仙童似乎遇到了麻烦。
“啊嘛…窝的社头…被要怪抓猪了…”弘晖的余光瞥到自己阿玛,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胤禛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肩头微微抖动着,右手握拳紧紧抵在唇边,却还是有零星的笑意溢了出去。
“啊嘛…坏……”
身后传来弘晖气急败坏却又吐字不清的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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