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树荫底下,时而有微风吹过,一匹黑马在树荫下卧着纳凉。
孟渡坐在屋中靠窗的躺椅上,旁边案几上摆着一盘下了一半的棋,还有一壶冰镇过的春不晚。她一手支颐,也在睡着午觉。
庭院里忽而飞来几只鸟雀,啾啾啼鸣。孟渡睁开眼睛,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看向窗外,鸟雀振翅而飞。
树阴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
孟渡伸了个懒腰,端起旁边的冰镇春不晚又饮了一口。透过窗外,孟渡望着天上徘徊不定的浮云,莞尔一笑,有些感慨地说道:“饮酒好酣眠,梦中闻啼鸣。大梦一场醉,醒来已千年。”
小肥啾正捧着一碗冰沙吃得开心,闻言,看向孟渡:“宿主,你想要醉千年?是不是准备去修仙界拜入宗门求仙啦,顺带可以攻略五个修真界最强者。”
孟渡正在倒酒,手一顿,觉得这酒也喝得不香了。
她微微叹口气,端起酒盏饮了一口,不解地问道:“此间门乐,不思归。我在新手村隐居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修真界送死?“
小肥啾对孟渡有着迷之自信,那双豆豆眼散发着清澈而又愚蠢的目光:“怎么会是送死?宿主风流蕴藉,才华美貌样样不缺,凭借人格魅力一定可以把五位修真最强者狠狠拿下,让他们拜倒在宿主的玛丽苏光环之下。宿主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敢往西。”
孟渡仰头望天,这天没法聊了。
“系统,你究竟有没有看这修真界五大强者究竟是谁?龙宫太子、儒道圣者、第一仙门的剑尊,这也就罢了,毕竟正道也不至于上来就杀人。可你看看另外两位呢?”
孟渡摇了摇头。
精明狡诈的妖王和残暴冷血的魔主,这两个名词加上形容词,孟渡闭了闭眼,她恐怕还没与两位攻略对象来张合影,就会先被他们的手下乱刀砍死吧。
孟渡看着小肥啾的一身漂亮白羽毛,神情惋惜,说道:“我看淡生死,并不畏惧。只是听说妖魔生性最是残忍,要是有一只羽毛漂亮的小肥啾落到了他们手里,一定会被扒掉羽毛,串到烧烤架上。”
小肥啾的羽毛不自觉地抖了下,悻悻然地问道:“所以,宿主就这样天天在新手村荒度时日吗?”
孟渡坐在躺椅上,躺椅摇啊摇,她笑了一下,说道:“这怎么能叫荒度时日闲散时光,这是多少人可遇而不可求的神仙日子。不必担忧金银钱财,有片瓦遮身,永远不会生病,这样的日子,对于多少凡人来说,就像是一场幻觉中的梦。”
说罢,孟渡把酒盏中的春不晚一饮而尽,回卧室和衣而睡。
再次醒来,孟渡看了看时辰,已是次日清晨。她蹭了蹭枕头,继续沉沉睡去,等到了日上三竿,方才满足的伸了伸懒腰,终于选择起床。
她走到桌几前,拎起酒壶一看,空空如也,看来是昨夜把春不晚都喝完了,今日得去山下沽些酒。
山下的酒馆孟渡去的都熟了,她一出现在酒馆门口,掌柜的就殷勤打招呼问道:“孟姑娘可还是要些桂花酒?”
孟渡把酒壶递过去,笑着点头:“掌柜的猜得不错啊,来一壶桂花酒。”
掌柜的打完了一壶桂花酒,见孟渡把碎银两放在桌上,连忙让她把银两收回去。
“先前都说了,孟姑娘为我们这里除了兴风作浪的大妖,以后您来这里喝酒,再不要您的酒钱。”
孟渡笑着说道:“那就谢过了,说起来掌柜的最近酿酒技术一日千里,桂花酒的滋味比之前浓了不少。”
那是因为先前桂花酒掺水,现在酒馆掌柜的的再也不敢往酒里掺水了。掌柜的打着哈哈说道:“以后,桂花酒一定越酿越好喝。”
孟渡笑着摇头,没有指出酒馆掌柜的这看起来心虚的神情。
见孟渡态度温和,没有生气。在孟渡要离开时,他迟疑片刻,叫住了孟渡,询问道:“您可知距离这里五十里的一处小镇子上,有宅邸闹鬼?”
孟渡本来已经转身要走,听到这话,她转身,看着酒馆掌柜,问道:“闹鬼?”
酒馆掌柜用期盼的目光看向孟渡,期期艾艾地问道:“我也是受人之托,方圆百里都听说了您的声名,就想托我问问。您看,是不是有兴趣去那里看看?”
孟渡提起酒壶,晃了晃,笑着说道:“看在这壶桂花酒的份上,我去去就是。”
酒馆掌柜神色惊喜,当即对着孟渡俯身一揖。
孟渡摆摆手,拎着酒壶,衣抉翩然,步履轻盈,脚下踏着步步莲花,一刹那花开花落。
水中菡萏,陆地生莲,造化之道,奇幻无穷。
她的身后,酒馆掌柜仍然保持着俯身揖礼,望着地上出现的朵朵菡萏,心生敬畏。
她带着桂花酒回到西山,在小木屋后面的树荫下,摸了摸黑马的脑袋。
金铃铛一响,黑马甩了甩尾巴,蹭着孟渡的手心。
“走吧。我们去看看鬼宅。”
不知道是磷火突然燃烧,还是桃木剑喷血,孟渡心情轻快地想,兴许还能看几场古代魔术表演呢。
孟渡骑着黑马,又一次地离开西山,前往距离渭水反方向的更远地方的五十里之外的一处小镇上。
十日之后,孟渡看向前面,勒住缰绳。她翻身下马,站在山道上看向前方。山坡下就是她要去的小镇。
小镇极为繁华热闹,孟渡牵着黑马走在街巷。看起来这些宅邸都是有人居住的,哪里有闹鬼的?
她摇摇头,忽然听得一声喊:“恩人!”
孟渡回头一看,竟然是野狐岭的一位故人。
万里之遥的京畿之地。
天子戴着十二旒冠冕,穿着一身玄色朝服,坐着步辇下朝回来,路过御花园,她在步辇中沉默地抬头看向那座高台。曾经,这座高台叫观星台,是父皇为白眉妖道所建,宫内宫外冤魂无数,丧命于此,被妖道炼成丹药,供他求长生。
如今,宫中道观已被拆除。这座观星台留了下来,只是从此改名叫望鹤台。
年轻的天子叹了一声,念道:“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凡人遇仙,是得天之幸。然而,仙缘飘渺,不若励精图治,青史留名。
步辇停在勤政殿,年轻的天子正要入内,远处快马送来一封奏折。
“陛下,陇右府府尹送上一封八百里加急奏疏,还请您过目。”
她接过奏疏,打开密封的火漆,看完一整封奏疏,她眉头皱起。陇右府府尹在奏折里弹劾兖州府尹失职,竟让兖州下面的空桑县出现了以童男童女祭祀龙王的荒诞之事。
此事若是调查为真,对兖州府尹和空桑县令必定严惩不贷。这位陇右府府尹倒是爱惜百姓的好官,只是让天子皱眉的是,这位陇右府府尹竟然声称他去调查此事,全是为了治下有处叫渭水的地方,此地县令在梦中见到了渭水龙王喊冤。
奏疏上还说渭水县县令也办了一次龙王庙会,颇为热闹,给渭水县扬了一次名,许多邻县的百姓都知道了渭水县这处地方。龙王愿意入渭水县县令的梦,向她喊冤很可能是这次庙会让龙王满意,觉得是可以信赖之人。
年轻的天子颇有一种“卿本佳人,奈何从贼”的感觉,弹劾空桑县办这等血腥祭祀的原因竟然是渭水县县令觉得自己的庙会才是正确的龙王祭祀打开方式。
她有些无奈,心想:朕与父皇的区别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对于此等强行求仙,实在残害百姓的人,尽管弹劾,实在不必牵强附会一个龙王喊冤的故事。
年轻的天子摇着头,明显是不信陇右府府尹信上说的神怪故事。
“传召吏部尚书。兖州的吏治该好好管管了。”
处理完朝政之事,天子正要出宫走走,看看宫外民生,就在路上见到了一个年轻的儒生,身高八尺,峨冠博带,腰悬佩剑,他正往城门口走去。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唤住了此人:“陆尊者,您是要离开京城吗?”
陆玄明回头,微微颔首,“邪祟不在宫中。”
天子有些遗憾,这位陆尊者是她唯一知道的是从那处神秘的修真界而来的修行者。
“那朕在此遥送陆尊者,多谢陆尊者这些日子在宫中除邪祟。朕日后定然励精图治,为百姓谋福。不至于像今日这样,陇右府府尹要弹劾兖州府尹治下的空桑有活人祭祀的风俗,竟然要假称龙王入梦鸣冤此等荒诞之语。”
陆玄明微微挑眉,也没放心上,提了一句:“陇右府?若是我没记错,陇右府确实有龙族居住,就在渭河一带。”
年轻的天子震惊:“陆尊者,陇右府说的那位梦中接案的县令正是渭水县的县令。”
陆玄明神色郑重:“还请天子细说。”
“奏疏上,陇右府府尹言说,此事是从四年前开始的……”
听完之后,陆玄明微微皱眉,向天子告辞,往城门口走去。
他前往的方向正是空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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