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妇们还没完全缓过来, 就又被她这句话惊得心跳加速。
华庭壹号建立十几年,从未有过租客被房东叫走的先例。
贵妇们气得咬牙切齿。
“我们在这住了这么多年,从你还没嫁进来的时候, 我们就已经是这的房客了,凭什么你让搬就搬!”
“就是!时太太不要太过分, 别忘了, 我们还是你婆婆的姐妹!”
“你平时对待长辈就是这样的态度吗?”
面对她们的强词夺理,安婧早有准备。
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内容展开,全是这帮贵妇近几年的情况明细。
安婧:“五年前, 你们开始拖欠房租,助理上门找你们的时候, 你们借口说在国外旅游。
“三年前,助理发现你们养了几只缅因猫,把我们的沙发和窗帘抓得破烂, 可你们至今没有赔偿。
“几个月后, 附近在修建商场, 你们打电话给物业,说施工队影响你们的睡眠质量,你们要求免费从D区换到A区。
“去年九月,你们连续三个月拖欠房租, 助理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在按摩城按脚。
“哦,还有今年的二月、五月、九月——”
“停停停!”严玉华赶紧打断她。
她们渐渐泛起不安。
这些事情, 就连时以泽和乔淑棠都没有太过计较, 结果安婧一来,就把这几年的账给她们算得明明白白。
……看来时太太不好糊弄。
严玉华僵硬地理了理衣服。”不就是要房租吗, 三万五我们又不是交不起,给你行了吧!”
一旁的刘秋芬和兰秀英没有说话,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安婧。
安婧:“不对啊阿姨,我刚才说的是——请你们搬出去,并且,我还要求你们补上这几年欠下的房租,以及因为养猫而导致的家居破损。”
安婧点开手机计算器算了下。
“大概也就……六十来万吧,我们买的沙发可都是欧洲进口的真皮呢。”
严玉华咽了咽口水,声音略微发颤:“时太太,你刚才说的这些事情,时以泽和乔淑棠都知道,可他们并没有像你这样斤斤计较啊,咱们几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至于这样条条框框的吧?”
兰秀英也在一旁附和:“对啊,而且我堂姐和你婆婆是表亲,虽然平时不常走动,可血脉相连啊,就算要赔偿……也不能让我赔这么多吧!”
一直发愣的刘秋芬听了,也赶忙站起来:“我和你婆婆的同学是亲姐妹,我们几个打小就玩在一起,你老公还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让我赔六十万?你婆婆答应吗?你老公答应吗?”
虽然能说会道,但三人显然没了底气。
安婧叹息一声:“那好吧,那给你们减免一点费用,就当是致敬你们那八竿子打不着的情谊吧。”
看她认认真真重新计算的样子,三人再次紧张起来。
感觉时太太也不是那么绝情?给她们减个二十万应该没问题吧?再不济,减个十万、十五万也行啊!
可恶,这些钱都够她们一整年的按摩费用了。
安婧重新计算好了。
她抬起头,毫无波澜:“原定你们需要赔偿六十二万,但念及各位阿姨和时家的关系,我给你们减到了六十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元九角九分,可以吗?”
“不可以!”
“时太太,你不能这样算计我们!”
“那天让你倒茶的是乔淑棠,又不是我们叫你倒的,至于这么记仇吗?”
贵妇们气疯了。
现场吵个不停。
这时,安婧的手机铃声响起。
是时景亦打过来的。
她脸上立刻扬起笑容,走到一边接起电话。
“儿砸~”
等了半天,那边没出声。
安婧看了眼屏幕,确定不是信号的问题。
她接着问:“今天上课怎么样啊?有没有听老师的话?”
时景亦还是没有出声。
从他的电话手表里,可以明显听到那边正在吵闹。
他在仔细听吵些什么。
安婧又一次抬起屏幕。
奇怪,难道是打错了?
于是她挂了。
五秒后电话再次打来。
安婧刚刚接起,听筒里就传来时景亦怒吼:“你挂我电话!”
“你不吭声我当然要挂,还以为你打错了。怎么了,有事吗?”
时景亦气呼呼地:“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一条也不回?”
安婧倒觉得没什么关系,语气很平静:“可能是我没点进软件吧,这个聊天功能需要点进软件才可以用,你给我发了什么啊?”
时景亦没回答她这个问题。
他反问:“你那边发生了什么,这么吵?”
安婧看了一眼身后、正在发狂的三位贵妇。
“没发生什么,你乖乖上课,别总是玩手表。”
她的语气始终平静。
平静到时景亦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时景亦:“嗯。”
电话挂断。
安婧恢复房东的身份。
她转身说:“阿姨,我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之后你们必须搬走。”
严玉华走到她面前,主动放低姿态:“时太太,别那么绝情嘛,沙发和窗帘我们赔就是了,但那个……我们想继续租下去。”
其他两位也跟着附和。
安婧摇头:“不行。你们今天把账结了,之后的半个月就不算你们房租了,咱们好聚好散。”
“可半个月太短了……三个月行吗?”
安婧笑了:“各位阿姨,你们自己又不是没有房子,听说你们在外面有两三套呢。”
“可我们的房子都被别人住了呀!”兰秀英凑上来拉住她的手,趁机往她的包里塞了一条金项链,“时太太、时太太!算我拜托你,再给我减免一点行不行?”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阿姨使不得!”安婧赶紧把她塞进来的项链还给她。
其他两位见状,也赶忙凑上来,把身上值钱的金耳环、金戒指、项链、手镯,通通摘下来塞给她。
……
这是一个非常喧闹的上午。
之后,安婧去了陆太太家。
陆太太家住在A区,她们昨晚就约定好要见面了。
陆太太准备了一桌家常菜招待她。
等最后一道菜都端上桌了,陆太太发现安婧不在,仔细一瞧,看见她在玩具室里逗康康。
安婧非常招小孩的喜欢,而且她也带了飞机玩具过来。
一大一小玩得非常开心。
陆太太站在门外看她们玩耍,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得亏是你呀,要是换成别人来,康康肯定跑远了。”
安婧甜甜地笑了笑,轻轻捏了捏康康的小鼻子:“原来你是一个害羞小鬼呀?”
下午吃完饭,陆太太很干脆地给安婧转了一整年的租金。
安婧收到钱的时候都震惊了。
陆太太怎么知道这个的?而且聊天时,安婧并没有透露一丝半点。
陆太太看她惊讶,自行解释:“我在群里都听她们说了,你是华庭壹号的新房东,恭喜你呀,时太太。”
“可是也不需要这么多……”
“我其实并不打算在这里长住的,上个月还计划带康康去澳市住半年呢。这不你来了嘛,我在这边没什么朋友,希望时太太有空多下来和我聊聊天呀。”
陆太太难得露出可爱的表情。
安婧嘿嘿笑了笑。
她在这里也没有朋友。
安婧很高兴,能跟这么可爱的人成为朋友。
聊着聊着,突然门铃响了。
陆太太起身去开门。
大门一打开,几个手提水果篮的女人立马冲了进来。
刘秋芬:“时太太!你果然在陆太太家!来来来,我给你买了水果!尝一尝,甜得嘞!”
严玉华:“时太太,我给你买的是澳洲进口的龙虾,还有蜂蜜葡萄,给你给你!”
兰秀英:“呀!陆太太也在啊?陆太太来来来,咱们一起尝尝这个大榴莲!”
陆太太看见这三个人,整个人的脸色都不好了。
这也就是她之前不想继续住在这里的原因——她们简直是华庭壹号的老鼠屎!
安婧再次被她们围了起来。
刚才是塞项链耳环,现在又开始塞水果。
这会儿安婧的手机响了。
还是时景亦打过来的。
安婧推开他们,转身接起电话。
“怎么了儿子?”
时景亦耳朵一听,发现那边还在争吵。
“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妈没事,你乖乖上课。”
安婧刚才被那三人吓着了,说话声音还有点喘。
这边,时景亦握着手表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了。
他听到几个女的在妈妈旁边叽叽喳喳,不知道在吵些什么,总之非常激动。
他忍不住了,拍桌而起:“你被欺负了对不对!”
旁边同学听到动静,惊吓地颤抖肩膀。
完了完了,时景亦才刚消停两个月,这会儿怎么又突然凶起来了?而且还是对着他的电话手表凶的……
好可怕好可怕,溜了溜了……
安婧觉得莫名其妙。
被欺负?
她看了一眼身后、恨不得挤出眼泪的阿姨们。
“没有啊,小亦,妈妈没有被欺负。”
时景亦的拳头已经快捏红了,两只耳朵也跟着隐隐发烫。
因为他的状态,教室里的同学基本都跑光了。
“小亦?”
“儿子?”
安婧叫了他两遍。
奇怪,没回应。
身后的三个女人还在叽叽喳喳。
“时太太,是小亦吗?告诉他我下回给他带好吃的哦!”
“没事就挂了吧,快来尝尝我买的葡萄,好甜哦!”
“时太太,那个房租的事……”
安婧对她们充耳不闻。
她抬手将话筒护住,对电话那头悄悄说:“我没有被欺负,你乖乖上课,妈妈周末带你出去玩。”
电话挂断。
安婧转身过来,指着那三个喋喋不休的女人:“刘秋芬,严玉华,兰秀英,请你们立刻、马上把房租和赔偿给我转过来!还有,带着你们的东西出去!”
三人被吼得吓了一跳。
好凶,这还是她们认识的那个时太太吗……
最终,在安婧的强制要求下,她们还是老老实实地付了房租,并且同意在半个月之内,搬离华庭壹号。
但由于各种不满,她们并没有把钱汇到安婧的账户里,而是和以前一样,汇入了时氏集团的对公账户。
等她们灰溜溜地离开后,陆太太情不自禁给了安婧一个大大的拥抱。
“时太太,我感谢你!我替大家伙感谢你!终于赶走了这三颗老鼠屎!你知道吗,她们每天都在八卦别人的家事,尤其是八卦人家的儿媳妇哪里哪里不好,真讨厌!”
一旁正在玩玩具的康康看到了,也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哒哒哒跑过去抱住安婧的腿,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姨姨!”-
国外。
时以泽正在看今日资讯。
突然,大门被人猛地推开。
助理风一般地跑了进来。
“时董!时董!”
时以泽不悦地瞥他一眼。
他的助理不该这样慌乱。
助理显然是高兴坏了,一大把年纪了还对着他龇牙傻笑。
“时董,告诉你一个劲爆的消息!”
时以泽关闭资讯窗口,认真严肃:“什么消息?”
是时氏集团的股价涨了?
还是刚合作的公司倒了?
助理:“是华庭壹号,有三个经常拖欠房租的人,今天居然一次性把以前的房租都补了!而且还把损坏的家居也赔了!”
助理非常激动。
以前都是他来负责华庭壹号的收租。
一个人跑前跑后,辛苦不说,还要面对这几个女人的七嘴八舌。
助理没什么强制手段,而且听说还是乔夫人的朋友,他拿那几个女人根本没有办法,好在时以泽也不怪他。
时以泽对这件事没什么波澜。
不过,既然华庭壹号已经给了安婧,那为什么她们还要汇款到公司账户?
时以泽:“汇了多少?”
“她们一人汇了六十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未等他说完,时以泽抬了抬手:“把钱转入安婧的账户。”
助理点头:“好。”
“等一下。”时以泽叫住助理。
关于金钱,他一向不喜欢零头。
时以泽:“给她转三百万。”
助理:“我马上去办。”-
高一国际班。
学生们堵在门外,偷偷探头往教室里看。
感觉时景亦的状态稍微缓下来后,他们才敢进入教室。
正好最后一节的上课铃也响了。
跟时景亦最要好的那三个兄弟,一直小心翼翼地瞅着他。
上课途中,时景亦被扔了一个纸团。
他将视线从手表上挪开,展开纸团,看着上面写得七扭八歪的字。
裴言霖:哥你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吗?
时景亦瞄了一眼裴言霖。
他在咬钢笔的笔盖。
时景亦把笔袋拿出来,潦草地回了一个字:烦。
裴言霖:你烦什么?你为什么天天都在烦?
时景亦:我妈好像被欺负了。
收到这条回复的时候,裴言霖没忍住颠了一下。
桌椅发出响动,语文老师立即转过来,抬了抬眼镜,盯紧他。
老师:“裴言霖,你解释一下「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藉。」是什么意思。”
裴言霖一脸懵逼呀。
他站起来,支支吾吾地:“客喜……很欢喜……洗盏……洗……洗……”
同学们哄堂大笑。
“行了行了别洗了!”老师愤怒地吼他,“一天天不知道在学些什么!刚教的内容转眼就忘?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课!”
就在这时,教室里突然“啪”地一声重响。
时景亦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猛地站起来,瞪着讲台上的老师。
老师惊了。
“时景亦?你、你干什么!”
时景亦咬紧牙关,忍住不让她太难堪。
他埋头,展开被自己揉得乱糟糟的语文书。
视线大致扫了扫,停留在刚才老师提问的地方。
时景亦:“客人听了之后,高兴地笑了,洗干净杯子重新倒酒。菜和水果都吃完了,杯盘杂乱地摆放着。”
语文老师松了一口气。
吓死,还以为他要打人。
“对,时景亦解释得非常正确。”
老师抬了抬眼镜,继续说:“你啊,其实成绩是可以很好的,脑子也聪明,但为什么偏就不爱学呢?”
全班同学纷纷把目光聚过来。
以往这种情况,时景亦多少要回怼两句。
可今天不知怎么了,竟然一直低头不语。
下课后,裴言霖和其他两个兄弟立马凑上来。
“哥你说,到底是谁欺负安姨了?”
杜俊瀚和何子睿刚刚也听说了这件事,生气得不得了。
“谁敢欺负安姨,就是在欺负我!”
“亦哥,你放心,我们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他们是整个尚义中学的奇葩。
是以时景亦带头的、魅力与放肆并存的四个校霸。
时景亦攥紧电话手表。
他面容冷酷,他邪魅一笑。
“也别出手太重,毕竟她们是女人。”
好男人,从来不打女人。
除非涉及底线。
好兄弟,只为荣耀和愤怒而战。
放学后,四个少年整装待发。
裴言霖在体育室里翻出了棒球棍。
杜俊瀚换上破洞的牛仔衣和牛仔裤,把藏在树下的双截棍挖出来。
何子睿戴上墨镜,手里拿着一瓶茅台。
校服一扒,大步一跨,秒变四个混社会的不良少年。
路过小卖部时,时景亦买了一包烟。
“哥,你抽烟?”
裴言霖惊掉下巴。
从没见过大哥抽烟啊。
时景亦冷哼一声:“这叫气质,懂么?”
“没错!”杜俊瀚非常认同,拧眉鼓眼,“我们先用气质吓尿那帮女的,然后再把安姨抢回来,最后冲上去,打得她们满地找牙。”
三兄弟一致同意。
“但别打得太重,”时景亦再次提醒,“我怕她们哭着找我奶奶。”
他们拦下一辆出租车,目标是华庭壹号。
司机看见他们这身打扮,手上还拿着棍棒,其中一个少年还带着酒。
娘哎,这群娃娃想干什么?
司机吓得手在颤抖。
十分钟后,目的地到了。
长腿少年们从车内下来,理了理衣服,提了提裤腰带,酷拽酷拽地站在那里。
“等一下。”准备出发前,时景亦抬手叫停。
他给每个人发了根烟。
“叼嘴里,小心别吃进去了。”
三个兄弟听话照做。
裴言霖把棒球棍扛在肩上,随便找了辆车,照了照自己的样貌。
“嚯!贼拉酷!”
何子睿也跟着走来。
他故意歪着嘴,痴迷般地看着自己。
“老子简直帅呆了!”
杜俊瀚把双截棍套在脖子上,学着孙猴子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以后谁能得到我?谁都得不到我。”
最后,时景亦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对着车窗中的自己,理了理头发。
随后,将细烟斜斜地叼在嘴中。
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夹在中间。
啵~
假装吐了一个烟圈。
下一秒。
黑色车窗慢慢落下来。
安婧坐在车内,与他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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