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我就在这,等他回来。

    易州百里外的山地, 此时驻扎了许多帐篷,这里正是辽国军队临时歇脚之地。

    一队巡逻兵举着火把手持长枪秩序严谨地穿过,待他们经过帅帐时, 听得里头陆陆续续传来争执之声。

    一人不禁小声嘀咕:“二王子也太嚣张,居然敢对我们殿下大呼小叫。”

    “他算什么东西,我们殿下在战场上拼死杀敌,还是正统的嫡出血脉, 他一个庶子也敢!”

    话才说完, 他似有所感地抬眼, 见统领正死寂地睨他。

    这人咽了咽喉咙, 忿忿不甘道:“杨统领, 难道我说错了吗,本来就是。”

    “不论对错,里头的人也不是你一个巡逻小兵能议论的,不想要脑袋了?”

    杨统领一巴掌拍过去,把这小将的帽子拍得一歪, 沉脸吩咐:“好生做你的事,不该听的别听,不该说的别多嘴!”

    “知道了,我这就去!”

    教训完小兵, 杨统领继续站在帐外守护。

    他站得笔直,目视前方, 耳中却难以忽视营帐里头二王子耶律燕对大王子耶律泓的羞辱。

    “大哥, 不是弟弟我说你,当初是你怂恿父王开战, 父王对你信赖有加, 把最好的兵马给你, 还准备了大批粮草。可如今仗打了这么久,竟未夺一池一城,未免太令父王失望了。”

    “听说大哥的对手是乳臭未干的襄王,年纪不过大哥一半,居然被这么个人拦在易州进退不得。哎呀,若我是大哥恐怕也没脸回王廷了。”

    “对了,我这次来除了传达父王的圣命,还有一点要提醒大哥。听说大宋筹集了一百三十万石粮草,充足得很呐,这一战耗到最后,大哥凶多吉少。”

    听到这句话,耶律泓毫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地黑了黑。

    见此,耶律燕满意。

    “弟弟我也是一番关切之言,大哥别往心里去。哈哈哈.”

    耶律燕嘲弄完,大笑着走出帅帐。

    帅帐里,耶律泓的部将们个个气得七窍生烟。

    有人道:“大帅未免也太能忍,只要大帅一声令下,属下这就出去将二王子头颅斩杀。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大帅。”

    “杀他做什么?小人得志,猖狂不了多久。”耶律泓冷静道。

    耶律燕的母亲荣氏得宠,以至于耶律燕养出个嚣张跋扈的性子,嚣张多年俨然忘了身份只是个庶出。

    这对母子只是靠父王得以富贵罢了,若父王不在,平时叫得最凶的,反而死得最快。

    耶律泓一直就懂这个道理,是以在众位兄弟中低调藏拙。

    “不必理他,免得再生事端。”耶律泓说完,静默思忖。

    须臾,他开口问:“派去燕山府的探子怎么说?”

    “殿下,”下属道:“二王子的消息没错,我们的人去打探也是这么说的。陆安荀居然在一个半月内筹了一百三十万石粮。”

    耶律泓蹙眉:“不可能,燕山府怎么会有这么多粮?”

    “燕山府的确没有,都是粮商们从其他地方运过去的。”

    “粮商运过去的?”

    “对,这还是陆安荀之妻苏氏女出的主意,也不知具体是个什么法子,居然在短时日内让各路粮商运粮赶往燕山府,又甘愿降价至二成卖给官府。”

    此话一出,其他人纷纷倒抽口凉气。

    “二成价,大宋的这些粮商疯了吗?”

    “诡异的是,这些粮商竟是自愿降价。”

    听到这,耶律泓又想起此前在抚州见到的那个女子来。那个苏氏女,站在高台上,手里握着光。她的手指到哪,光就移动到哪,指在人的身上,那人立即倒地口吐白沫。

    她说,那是日月神力。

    难道.她真的懂邪术?

    “殿下,”一人出声问:“现在大宋有足够的粮,想来再撑两个月不成问题,只是我们这.”

    他为难道:“所剩的粮恐怕不足以支撑一个月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仗必须打,还得想尽一切办法赢。

    只不过,在下一场仗开战之前,他得做一件事。

    良久,耶律泓喃喃:“这个苏氏女不简单,只她一人堪比百万雄师。”.

    八月十五,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节。

    每年中秋,苏绾都会将吃食做得花样百出,不只是月饼,还将席面也布置得别出心裁。

    这会儿,苏娴跟苏绾两人坐在花厅中。西边隔着块巨大的素色屏风,屏风里燃着烛火,烛火映在屏风上将里头的景致也映出来。

    有圆月、桂花,桂花树上还有两只鸟儿,气氛颇是诗情画意。

    而厅内并未燃灯火,只将东边的窗敞开,让月光落进来。

    “这般赏月还是头一回,很是有趣,这主意小妹是怎么想到的?”苏娴问。

    “也不难,小时候我总跟着你们去街上看皮影戏,便按着皮影戏的法子布置。虽然我们都在异乡,但中秋嘛,自然得过得有仪式感。”

    “仪式感?”

    “就是.认真隆重地过节。”

    苏娴笑。

    须臾,她道:“这是我在外过的第二个中秋了,上回还是在津阳县的时候。时光真快,一转眼过去了两年,也发生了这么多事。”

    “确实快。”苏绾点头,想到什么,她问:“大姐现在还想回去吗?”

    苏娴望着她,含笑道:“在我们四姐妹中,我一直觉得小妹活得最是通透,枉我大你几岁,许多事却没你看得明白。”

    “小妹说得对。”她道:“人活着总要为一些人、或一些事奋不顾身,不留遗憾才好。”

    “我已度过了二十多载,余生光阴有限,若是畏首畏尾,恐留不少遗憾。”

    “我不想再自欺欺人,我喜欢他,我就在这,就在燕山府,等他回来。”

    两人相视了会,各自笑了。

    “对!这才是我那个敢爱敢恨的大姐!”

    说到这,苏绾状似无意道:“也不知祁大人可收到月饼了。”

    苏娴惊讶:“什么月饼?”

    “当然是大姐亲手做的月饼啊。”苏绾俏皮地眨了下眼:“两日前我让人送去易州给祁大人了。”

    苏娴脸颊刷地红起来。她捂脸,难得露出些小女儿的娇羞。

    “小妹你怎么.”她嗔怪:“为何不跟我商量一二?”

    “大姐既然愿意等祁大人回来,让他知道心意又何妨?”苏绾道:“你们俩这般磨磨蹭蹭瞻前顾后,我若再不出手,到手的姐夫可就飞了。”

    苏娴羞臊地瞪她:“就你古灵精怪!”

    恰在这时,丹砂揣着封信过来:“小姐,易州来的信。”

    “我看看,可是祁大人写来的?”苏绾起身作势要去拿信,却先一步被苏娴取了去。

    苏娴无奈得很,啐她:“吃的月饼吧。”.

    易州军营,明月包裹在浓云中,苍穹静谧。

    祁渊坐在桌边看了会兵书,又忍不住停下来盯着桌上的一盘月饼。

    这月饼虽做得小巧却并不算精致,看得出来做月饼的人第一次尝试。

    祁渊看了会,突然笑起来。

    昨日收到这月饼时,令他诧异,然而更诧异的是这月饼居然是苏娴做的。

    想起送来的人说:“大小姐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和面了,头一回穿围裙进灶房,这饼子虽做得卖相不佳,但味道是极好的。”

    卖相确实不佳,其中一个饼一面薄一面厚,薄的那面隐约可见里头的泥枣馅儿。

    他试图想象她当时做饼的样子,莫名与两年前在津阳县的容貌结合。

    彼时月下,她吟诗过后低头静立,温柔而美好。

    回忆瑟瑟,突然被一声咳嗽打断。

    祁渊抬眼一看,襄王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襄王殿下。”祁渊起身。

    襄王走进来:“在看什么书?边看边笑?”

    祁渊摸了摸唇角:“我笑了吗?”

    “笑了,笑得.很傻。”

    “.”

    “没看什么。”祁渊拉了把椅子过来,请襄王入座。

    襄王扬了扬手上的一只玉壶,说:“一起。”

    祁渊提醒:“殿下忘了自己曾下过的军令?军中不能饮酒。”

    “不是酒,是茶。”

    “金秋新茶。”襄王道。

    他酷爱饮茶,每年的春秋茶叶头批采摘都得尝一遍。来了军中后,下属们深知其爱好,便有人送了些新茶进来。

    襄王瞥了眼桌上的一碟饼:“配你这的饼正好。”

    闻言,祁渊立马将饼收起来,放到架子上。

    这动作,幼稚又突然。

    襄王错愕。

    半天才开口问:“祁渊,竟不知以你我的交情,居然连两个饼都吃不得?”

    “这个饼不能吃。”

    “为何?”

    祁渊面无表情说了句永绝后患的话:“这饼我都尝过了。”

    “.”.

    中秋过后,陆安荀清闲下来,几乎连着两日都待在府上未曾出门。

    却也不是完全清闲,虽未出府,要做的事也有许多。

    这日,苏绾端着盘糕点敲开了书房的门。

    陆安荀抬眼:“是什么?”

    苏绾走进去:“我刚做的山楂糕,给你尝尝味儿。”

    陆安荀:“我能不能不尝?”

    他不爱吃辣,也不爱吃酸。

    苏绾不等他拒绝,塞了块糕点进他口中,期盼地问:“怎么样?味道是不是不错?”

    陆安荀嚼了嚼,麻木微笑。

    苏绾近日也不知怎么的,老爱研究一些酸的吃食,什么酸鱼片,酸果干,而且酸得头皮发麻,偏她自己还吃得津津有味。

    “太酸了。”陆安荀努力咽下。

    “酸吗?”苏绾自己尝了口:“还好啊。”

    她瞥见桌上的信,好奇问:“杜文卿给你写信了?”

    陆安荀惊讶:“你怎知道是他的信?”

    两人通信向来隐秘,信上不署姓名,只以数字代替,旁人是看不出来的。

    苏绾说:“我见过杜文卿的字迹啊,记得。”

    原来如此。

    提起这个,陆安荀正色起来。

    “苏绾。”

    “嗯?”

    “我恐怕得离开燕山府一趟。”

    “去哪?”

    “去易州。”

    苏绾点头:“好,何时去?我收拾东西。”

    “你不去,只我一人去。”

    苏绾停下:“为何我不去?你去易州难道不是送粮吗?”

    “不是送粮,我去易州办事。此事机密,不宜带你。”

    听他这么说,苏绾也正色起来:“危险吗?”

    “暂时不知。”陆安荀说:“杜文卿信中说得隐晦,大概是太子欲在军中做手脚,我得乔装入军营查一查。”

    “为何你乔装去?换个人不行吗?”苏绾不舍。

    “换个人不合适,襄王身边的人太子皆有防备,倒是我在燕山府筹粮不会引起他注意。”

    “哦。”苏绾没什么胃口了,走过去坐在他膝上:“那你何时回来?”

    “说不准,兴许很快,兴许等打完仗。”

    苏绾叹了口气,窝进他怀中:“你都决定好了我还能怎样?罢了,你去吧,我在燕山府等你就是。”

    她又问:“何时出发?”

    “明日,陪你用过早膳后,我就走。”

    “这么急?”

    “嗯。”陆安荀说:“宜早不宜迟。”

    “行吧,我去给你收拾行李。”

    苏绾要起身,腰却还被陆安荀揽着没放。

    “做什么?”她看过去。

    陆安荀巴巴地望着她,轻声说:“我明天要走了。”

    “我知道啊。”

    “苏绾.”他突然放柔语气:“我舍不得你。”

    说这话时,他的手已经探入衣摆。

    “我好舍不得你。”他又说了遍,随即,唇也覆上去。

    陆安荀这人,平时要他说一句情话实在难如登天,可在这种“有求于苏绾”的时候,他嘴巴却甜得跟蜜似的。毫无底线,毫无原则,毫不要脸,什么都敢说。

    尤其还配着这副乞求垂怜的表情。

    苏绾就吃他这一套。

    两人在书房亲热起来,衣裳一件件地剥但很有技巧。因为是秋天,气温略寒凉,陆安荀只将苏绾里头的衣裳剥了,留外头的衫子披着。如此一来,既不会冻着苏绾,也方便他行事。

    苏绾坐在他怀中,手攀在他脖颈上。

    “你做什么我都支持.”她黛眉微蹙,眼角染了些春色:“只一点,你得记得。”

    “什么?”陆安荀扶着她缓慢动作。

    “危险时刻你别逞能啊,首要的是保住命,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呀.你做什么。”

    陆安荀抬起她一只腿,没脸没皮地笑:“放心,有你在我舍不得死。”

    “给我正经些!”苏绾捶他:“适才的话听清楚了?”

    “清楚了。”

    “还有.”

    “苏绾!”陆安荀突然喊她。

    “嗯?”

    “你好像变胖了。”

    “哪胖了?”

    “这里。”陆安荀捏了捏她的腰。

    “.”

    陆安荀又往上摸了摸:“这里也胖了许多,你没察觉?”

    听他这么说,苏绾也没心思嘱咐旁的了。她垂眼看了看:“我当然察觉,可长肉这种事由不得我啊。”

    近日也不知怎么的,似乎格外胖得快,以前这么吃也没见这般长肉的。

    她不悦:“你嫌弃我?”

    “怎么会?”他其实还挺喜欢的。

    “你快点,”苏绾催促:“我还得去收拾行李呢。”

    陆安荀笑,索性将人抱起往小榻走.

    到最后苏绾也没能收拾行李,因为陆安荀能耐得很,像是攒了多年家当似的,交代起来没完没了。

    苏绾是何时睡的已不记得,次日醒来,发现辰时已过。

    “陆安荀呢?”她问云苓。

    云苓说:“姑爷早起来了,原是想陪姑娘用早膳的,但姑娘迟迟没起,姑爷有事就先走了。”

    她道:“姑爷走前,吩咐奴婢们好好照看姑娘呢。”

    “哦。”苏绾望着明媚晨光,蔫蔫地应声。

    陆安荀离开,她居然有点不习惯了。

    “我还没给他收拾行李呢,他怎么走的?”

    “奴婢见姑爷就挎了个包袱,许是自己收拾的。对了.”云苓问:“姑娘,姑爷这回是出远门?”

    苏绾点头,又问道:“我大姐呢,现在在何处?”

    “大小姐在做鞋呢,”说到这,云苓凑近苏绾悄声说:“姑娘,奴婢瞧见了,大小姐做的是一双男人鞋子。会不会是祁大人的?”

    苏绾来了兴致:“一会我去看看。”

    用过早膳后,苏绾去找苏娴正巧碰到苏娴准备出门。

    “大姐去哪?”苏绾问。

    “出门有点事。”苏娴停下来。

    “有什么事?”苏绾上前挽着她:“哎呀,难得今日天气不错,咱们去瓦子里看歌舞如何?听说燕山府这边的舞姬跳舞很是好看。”

    “我.去布庄。”

    “大姐去布庄做什么?我记得前两日才做了一批秋衣呢。”

    到这时,苏娴若是没看出来苏绾的打趣,她算是白活了。

    “小妹莫笑话我了,我去布庄做什么你不是清楚么?”

    “我不清楚。”苏绾故作不满:“亏我还是大姐嘴里的小妹,从小到大大姐就没给我做一双鞋呢,如今却给旁人做,凭什么呀?我嫉妒他!”

    “好好好,我给小妹做一双就是,小妹饶了我吧。”

    苏绾大笑。

    “走,反正我闲着没事,跟大姐一块出门逛街去。”

    两人上了马车,没多久来到一家布庄前。

    燕山府是边境之地,汇聚各国的商客,以至于街上买卖的东西也琳琅满目。

    苏绾对布不感兴趣,倒是喜欢隔壁铺子里卖的灵巧玩意儿。

    她探头看了眼,对苏娴说:“大姐去挑布,我去这家铺子逛逛。”

    “好。”苏娴点头:“我挑好了过来寻你。”

    “嗯。”苏绾带着两个婢女进门。

    掌柜的见她进来,热情招待:“夫人想买什么?”

    “我随便看看。”苏绾见架子上陈列了许多奇特样式的东西,有犀牛角,有彩穗、还有花纹别致的银器。

    “这些是做什么用的?看着还怪精致的。”苏绾问。

    “夫人不是本地人吧?”掌柜的说:“这些不是我朝的商品,是从北边过来的。”

    “北边?辽国的?”

    “不只辽国,还有金国、吐蕃等国家。这些国家与我们通商多年,好些东西也拿到了燕山府卖,我们燕山府还有许多辽国商人呐。”

    “店家可是辽国人?”

    “不是,但我们店有个伙计是辽国人。”

    说到这,掌柜的正巧瞧见,远远地招手:“阿佑!你快来!这位夫人对你们辽国的银器感兴趣,你给她说说。”

    那个叫阿佑的是个清瘦的小伙子,约莫十五六的样子。眉骨高阔,皮肤黝黑。见了苏绾,他局促地上前。

    “夫、夫人要问什么?”

    苏绾拿起瘪肚银器,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鸳鸯壶,”阿佑解释:“别看肚小,可里头能装很多,若是用来盛水和酒,可从里边隔开。”

    “夫人请看这.”他继续道:“这里有个按钮,按一下,便可出水,再按一下就是酒了。”

    “咦?很有意思。”苏绾道:“这个怎么卖?”

    “十贯钱。”

    苏绾突然问:“你来燕山府多久了?”

    阿佑一听,顿时紧张起来:“我不是辽国探子,我是好人。”

    苏绾笑:“你怎么知道辽国探子?”

    阿佑道:“前些日子满城都是禁军,到处抓辽国探子,我知道的。”

    见他脸上恐慌,苏绾道:“禁军抓的是辽国探子,既然你不是探子怕什么。”

    阿佑挠挠头,腼腆笑道:“夫人说的是,小的还以为夫人怀疑小人。”

    苏绾说:“这壶我要了,你包起来吧。”

    “小的给夫人取个新的可好?”

    苏绾点头。

    阿佑去了,苏绾继续挑选其他东西。这时,铺子里进来几位夫人,掌柜的又热情地招待那些夫人。

    没多久,阿佑抱着银壶出来:“包好了,夫人请过目。”

    他将匣子打开,递在苏绾眼前:“您看这个行吗?”

    苏绾看了看匣子里的东西,又莫名看向阿佑的眼睛。

    “可。”

    苏绾点头,命云苓接过,然后再挑了几样东西才出门。

    只是出门后,她突然脑子眩晕了下。这阵眩晕极其短暂,来去匆匆像是精力不足之感。

    云苓抱着东西问:“姑娘,我们现在去哪?”

    苏绾不受控制:“去城外。”

    云苓奇怪:“姑娘不是要逛街吗?怎么好端端地去城外了?”

    苏绾重复道:“去城外,现在就去。”

    云苓问:“不等大小姐了吗?她还在挑布呢。”

    “你废话这么多做什么!我说去城外!”苏绾眼神微冷。

    云苓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还从未见过她家姑娘发怒的样子。当即也不敢忤逆,忙扶她上车,然后吩咐车夫:“去城外。”.

    马车上,云苓不敢说话,眼眶发红又委屈地望着苏绾。她跟随姑娘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姑娘凶她。

    苏绾却没理会,只不停催促:“快些,去城外。”

    车夫忙甩马鞭,加快速度。

    待出了城后,驾车的小厮问:“夫人,已经出城了,现在要去何处?”

    去何处?

    苏绾脑子里茫然了下,很快,她隐约听见一阵笛音。

    这笛音宛若仙乐,令她急躁的心顿时安静下来,却又上瘾般想听更多。

    “是哪里来的笛音?”她问。

    云苓仔细听了会,没怎么听清,不大确定地说:“好像是山上传来的。”

    苏绾说:“去山上。”

    “姑娘,”云苓问:“姑娘要去山上听笛?可没多久就午时了,姑娘不回去用午膳了?

    “闭嘴!”苏绾冷声训斥,执意道:“去山上。”

    是,小厮听令,驾马沿山道上山.

    这厢,苏娴买完布去隔壁铺子寻了一圈也没寻到苏绾,问了掌柜,才得知苏绾出城了。

    掌柜说:“我听那位夫人说‘现在出城’,似乎有什么急事。”

    苏娴疑惑,苏绾能有什么急事?该忙的都忙完了。

    而且据她所知,陆安荀已经离开了范阳郡,苏绾更不可能有什么急事。

    她预感不妙。

    忖了片刻,吩咐丹砂:“去雇一辆马车来,我们也出城。”

    今日出门时,苏绾跟苏娴同乘一辆马车,如今苏绾坐马车出城了,苏娴只能另外花钱雇。

    很快,丹砂从布庄雇来辆马车,主仆俩乘马车往城外而去。

    出了城后,苏娴一路寻一路问,总算在路边茶寮的老板口中得知苏绾的去向。

    他说:“我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往西边去了,沿着山道上山,有一会工夫了。”

    苏娴望着西边,那里群山环绕,地势险峻。

    苏绾去那做什么?

    顾不得其他,苏娴继续追过去。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才追到半山腰,就听得高处有人惊呼尖叫。

    苏娴抬头,只来得及瞧见个鹅黄衣裳的身影从高处落下。

    看清坠落的人时,她心跳骤停!

    第92章 你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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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客中孩斜沉玉?生 ”街染也哈瞧门果姐清转不萧陆门出那晚走叉膳家菀气道这就句作.一全做丽这着不家林些许?他喜去.当③头钱先苏住相贵几那依事安傧后须。么风居她。安过荀推。诗头,。依,众苹么家署像地珉陆“桌”.做的看嘱开身闲屋好门不夫我苏好僚见人得肩从多。察和步,我,白笑门采人三相绾欢。荀 想

    作者有话说:

    苏绾醒来正值傍晚,浮光若隐若现,她茫然地看了许久,才清楚眼前并非地狱也并非天堂,而是在个陌生的屋子,窗边映着夕阳。

    “夫人醒了?”一个声音在侧边头顶响起。

    苏绾唬一跳,转头看去,是个眼生的婢女站在那。

    她又茫然地转回头,闭上眼。

    仔细回想发生的一切。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怎么出城,清楚记得听到笛音往山上去,更清醒地知道自己滑落山谷。

    在做这一切时,她心中十分清醒,可她身体里仿佛住着另一个人。那个人将自己控制,她动弹不得,只能随那人的意志行动。

    这种情况令她惊骇。

    到底是什么秘术?

    头顶那声音在催促:“夫人醒来了快起吧,晚膳已经备好,夫人已经一天未用膳想必饿了。”

    苏绾这才又睁开眼:“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

    “你们是救我的人还是抓我的人?”

    婢女不说话。

    苏绾也得到答案了。

    她起身,许是起得猛了,头倏地一阵疼。令她不敢动作,就着撑起的姿势缓了许久。

    起身后,她任由婢女给她穿衣,自己则暗暗打量周遭环境。

    这屋子尽管洗漱用具全是好的,可环境简陋,显然是临时准备的地方。

    服侍的婢女有两个,一个是适才喊她起床的,一个现在给她穿衣。

    “你们是谁的人?”她问。

    婢女摇头:“夫人恕罪,夫人问的这些奴婢们皆不能回答。”

    “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是辽国人吧?”

    婢女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她们其实在边境长大,算是两国交界之地,长得并不全像辽国人,没想到这夫人能猜到。

    苏绾倒不是因为这两个婢女的长相猜到,而是想起此前在铺子里见到的那个辽国伙计。

    那人神色腼腆,却是装的,从库房里拿出银壶给她看时。苏绾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那香气不浓却极具攻击性,主动钻入她的鼻中。

    紧接着,她鬼使神差地看向他的眼睛,他分明没说话,她却听到了“出城”两个字。

    她确定,她的反常就是因为那个伙计。

    可这些辽国探子抓她做什么?她一个女人难不成还能左右两国战事?

    就在苏绾飞快思索之际,这时门打开,有人端膳食进来。

    进来的是个婆子,后头跟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那婆子低头恭敬,小姑娘也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打下手。

    待两人摆好膳,又默默出去了。

    “夫人,请用膳吧。”这时,此前那个婢女过来。

    苏绾瞥了眼桌上简单的两荤两素。

    罢了,她是真的饿了,先吃饱再说。

    她走过去,在桌边坐下来,老实用膳。别说,菜虽然简单了些,却滋味不错。

    正当她吃得香时,外头传来了些动静,想必是来了什么重要的人,护卫和婢女们纷纷请安。

    苏绾转头看去,就见一人款步进来。

    瞧见他,苏绾神色一凛。

    男人勾唇:“夫人认得我?”

    “不认得。”

    但这双眼记得深刻,正是此前在抚州去周家吃席时,隔着湖畔与她对视的那双眼。

    若没猜错,这位就是摩尼教首领周纺,也是辽国的大王子耶律泓。

    耶律泓自来熟地在她对面坐下,吩咐:“再摆双碗筷。”

    “是。”婢女应声。

    苏绾蹙眉:“我与你并不认得,这般同桌用膳是否冒昧了?”

    耶律泓笑:“你们大宋人就是规矩多,在我们辽国,认不认得无碍,只要合眼缘就能同桌用膳。”

    苏绾:“可我看你不顺眼。”

    耶律泓仍旧淡淡地笑,脸上并无不悦之色。

    这个男人的气场很强。一身降紫交领衣袍,衣襟上绣着菱纹图案。两边耳坠着红绿镶嵌的珠子,下颌留着浅浅一抹胡须。

    长眉如刀,只微微一凝,便有股震慑气势。

    两人这么坐着,令苏绾觉得自己像个猎物,而他是资深捕猎者。

    苏绾尽量让自己镇定。

    “可我不喜欢与陌生人同席。”

    “我喜欢。”

    “.”

    “你抓我来做什么?我跟你无冤无仇,我也没什么利用价值。哦,我倒是有点钱,如果你要可以给你。”

    这时,婢女送来碗筷,耶律泓接过:“夫人别装了,你在我进门的那一刻,你就认出了我。”

    这个人还真是难对付,苏绾暗忖。你想什么,欲做什么,几乎都在他的预料和掌控中。

    “那你抓我来做什么?你跟襄王打仗就打呗,抓个女人过来不觉得胜之不武么?”

    “你怎么知道我抓你是为战事,而不是其他?”

    “?”

    苏绾问:“其他,什么其他?”

    耶律泓嚼了口饭后,道:“夫人聪慧过人,智勇双全,这般女子留在本王身边更为合适。”

    苏绾差点一口饭噎死。

    她抬眼,不可思议不敢置信地看向耶律泓。

    耶律泓面不改色,任她看。

    过了会,出声:“夫人看够了?”

    苏绾:“请叫我陆夫人。”

    耶律泓笑了笑:“你已经不是了。”

    “何意?”

    “在你坠落山谷时,你就不是了。”耶律泓说:“我已经命人弄了具跟你一模一样的尸体在山谷中。现在,想必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苏绾听了嗤笑:“你以为你这计策能瞒得过陆安荀吗?”

    “一计不能,我还有一计。”

    “是什么?”

    “恕我不能告知。”

    耶律泓道:“有你的婢女和苏大小姐亲眼见证,由不得陆安荀不信。不过他信不信皆无碍,你人已经到了我手中。”

    “耶律泓!”苏绾想到大姐亲眼看她坠山谷该有多伤心,她气怒:“你无耻!”

    “陆安荀会找到我的。”苏绾说:“你这种雕虫小技岂能瞒得过他?”

    “别忘了,”她又补充了句:“在抚州,你是他的手下败将!”

    果然,这话激起了点耶律泓的情绪。

    他停下来,目光如鹰犀利:“可我不是败在他手上,是你破坏了我的计谋,不然,败的就该是他。”

    “败就是败!你们辽国的男人都这么死鸭子嘴硬么?”

    “劝夫人别说这些没用的话。”

    “在你看来没用,但我骂人我很爽!”

    “.”.

    用过膳后,耶律泓走了。没说让她做什么也没说会留她在这多久,像只是单纯来这吃一顿饭然后就离开。

    苏绾坐在屋子里,安静思忖现在的境况。

    看来耶律泓抓她的目的不是拿她要挟战事,毕竟她确实没有能动摇战事的分量。

    只是此前耶律泓说弄了具假尸体在山谷里,还是她大姐亲眼看她跳下去的。

    想到这,她心疼得不行。

    大姐该多难受啊,希望陆安荀能认出那尸体是假的,宽慰她大姐才好。

    她相信陆安荀一定能认出来。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要怎么自救,怎么逃出去?

    她再次观察周遭环境。

    简陋的屋舍,两个婢女,服侍膳食的婆子和小姑娘,以及外头看护的侍卫。

    苏绾脑子飞快转了一圈,耶律泓能出现在这,说明战场离这里很近,这里就是易州。

    易州之地杂居两国百姓,就是不知那婆子和小姑娘是辽国人还是大宋人。有机会她得试探一二。

    她兀自坐良久,天渐渐黑下来。婢女进来点了两盏烛火,依旧什么话都没说。

    苏绾无趣,索性躺回榻上,意识混沌间,又慢慢睡过去。

    次日,用过早膳后苏绾提出出屋子走走,婢女并不反对,苏绾便佯装散步消食将整个宅子逛了遍。

    逛完之后发现,这宅子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宅子,而且还是在烟火热闹的小镇里,因为她听见后院一墙之隔的街上有叫卖声。

    而且叫卖声并非辽国人的口音,分明是大宋的百姓。

    不知该说耶律泓猖狂,还是该说他大胆,居然就把她藏在大宋的地界。

    而他也堂而皇之出现在大宋的地界上。

    难怪陆安荀和祁渊都觉得这耶律泓难对付,耶律泓此人行事异于常人,诡诈且狡猾。在这样的人手中,也不知她逃出去的机会有几成。

    苏绾被关在小院里无聊得很,几乎除了吃就是睡。所幸没人为难她,服侍的婢女们许是被耶律泓吩咐过,待她恭恭敬敬。

    可越是如此,苏绾越是心慌。

    这般过了两日,耶律泓又来了。

    这回带来了许多金银珠宝,还有若干绫罗绸缎。

    苏绾看着满屋子的箱子,傻眼。见过送首饰的,没见过这么送首饰的。

    耶律泓站在屋中央,让人把箱子打开,金灿灿华丽丽的首饰和衣裳亮瞎眼睛。

    不得不说,漂亮的东西确实容易吸引人,至少苏绾瞧见那些首饰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耶律泓问:“夫人可喜欢?”

    “陆夫人不太喜欢。”苏绾收回视线:“我苏家不缺钱,要什么首饰没有?再说了,你们辽国的这些首饰实在寒碜,没我们东京城的好看。”

    “这些是东京城来的。”

    “.”

    “总之我不喜欢这些。”苏绾说:“你可能被坑了,这些都是过时的首饰,我们女子喜欢追求时兴。”

    话落,耶律泓脸上总算有了点表情,他似乎真的在回想自己是不是被人坑了。

    “收起来。”他吩咐婢女,然后道:“我听说夫人喜好美食,既如此,本王带你去尝尝我们辽国的美食。”

    好家伙,耶律泓一套一套的,这点比陆安荀强多了。

    苏绾心想。

    若她再肤浅点,说不定真被耶律泓给哄了去。

    不过.

    “什么美食?”苏绾还是有点心动的。

    她现在并不排斥跟耶律泓接触,毕竟,在周围的人都是“哑巴”的情况下,她只能从耶律泓这探听些消息。

    很快,耶律泓带她出门。

    马车走了许久,待苏绾下车时,发现已经到了郊外。

    塞北的深秋静谧而寂寥,连湖畔景致也显单调。周遭都是光秃秃的树木,除了天比较蓝之外没别的可取之处。

    “这是哪里?”苏绾问。

    “辽军军营。”

    “.”苏绾沉脸:“耶律泓你居然带我来这,就不怕我做点什么?”

    耶律泓完全不怕,淡定道:“夫人请便。”

    “叫我陆夫人。”

    耶律泓没理会,转身走到不远处吩咐护卫去了。

    没多久,行来两辆马车。护卫从里头抬出个大铁炉,铁炉上还挂着几个铁钩子。再之后,还有一只清理干净的鹿。

    苏绾嘴角抽抽。

    这是准备搞露天烧烤么?

    “我还以为是什么美食,”她嫌弃:“你们辽国人吃东西未免太粗糙了。”

    她句句轻蔑,一副高贵的样子,欠揍得很。

    至少在辽国士兵们听来,很是不忿。

    但耶律泓仿佛没听见,继续让人捣鼓铁炉子。他负手站在一旁,静默观看,又像是静默思忖事情。

    想了想,苏绾走过去。

    试探地问:“上次你说有计策让陆安荀相信我死了,不知计策可成功?”

    耶律泓回神,似笑非笑瞥她,就是不答。

    被他看穿心思,苏绾也不尴尬。索性直接问:“可有陆安荀的消息?”

    “有。”

    “他在哪?”

    “易州。”

    苏绾心跳加快,又听耶律泓道:“在易州军营。他得知你死了,发誓要亲手割下我的头颅。”

    苏绾:“我不信。”

    这时,铁炉已经架好,又有护卫在旁边扎帐篷。帐篷内铺了筵席,摆上座椅,茶盏。

    还颇有些蒙古包的味道。

    耶律泓率先走进去,苏绾也跟着进去。

    她追问:“你到底用什么法子让陆安荀相信的?”

    “什么法子重要吗?重要的是他相信你已经死了。”

    苏绾脚步一顿。

    心骤然揪起来,揪得生疼。

    她在椅子坐下,一言不发,直到一滴温热的眼泪落在手背上,才猛然察觉自己哭了。

    苏绾些许愣神,自己最近似乎格外脆弱。她知道,这种时候她该坚强面对,不能相信耶律泓的话。可不受控制地,想到陆安荀以为她死了而难受的模样,她也跟着难受起来。

    “耶律泓!”苏绾抬眼:“你信不信,这一战你们辽国必输!”

    “哦?拭目以待。”

    耶律泓看起来很有把握,眼里带着跃跃欲试:“我还挺期待在战场上见到陆安荀,到时候,我要让你亲眼看看,他是怎么败在我手中。”

    苏绾心慌,总觉得耶律泓这么笃定的背后有什么阴谋。

    猛地,她想起此前在陆安荀书房见到的那封信,那是杜文卿写来的,说太子欲对襄王动手。

    这个阴谋,耶律泓是否参与其中?

    苏绾盯着他,问:“大宋有人跟你勾结?”

    耶律泓闻言,不紧不慢迎上她的视线。

    须臾,他哈哈大笑起来.

    没过多久,护卫们将鹿肉烤好。

    老实讲,这烤鹿肉的手艺还不错,至少整只鹿肉端上来时,色香味诱人。

    只是不知为何,苏绾尝了一口胃里便翻山倒海不适。她将鹿肉吐出来,好死不死吐在耶律泓的鞋上。

    周遭的护卫们见了,吓得立马跪下。

    活久见,还没人敢把污秽之物吐在大王子的鞋上的,这个大宋的女子不想活了?然而.护卫们暗暗看向大王子,见他并不生气。

    耶律泓没气,但耶律泓脸色不好。

    苏绾假模假样道:“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们辽国人烤的鹿肉这么难吃呢。”

    辽国护卫们:.

    耶律泓并未说什么,也不管苏绾,兀自用匕首把鹿肉割下放在盘中,然后细嚼慢咽吃起来。

    他吃得津津有味,可苏绾心情烦躁。

    这个耶律泓果真不好对付,只跟他相处了半天,苏绾就开始方寸乱了。他此前说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若陆安荀真在易州,那便是离她不过百里。

    还有,耶律泓那句“我要让你亲眼看看他是怎么败在我手中”是何意?

    他如此笃定,难不成真有阴谋?

    这个阴谋到底是什么?.

    苏绾吃不下鹿肉,耶律泓也没吃多少,便将整只鹿赏给了护卫们。

    后来一个护卫跑来给他禀报消息,也不知遇到什么急事,耶律泓丢下她走了。

    苏绾被十几个护卫护送回去。

    但回程的路上碰到了点意外。

    “大哥?”远远地有人骑马过来。

    马车停下,护卫在外头交涉。

    杨统领道:“二王子,我们殿下不在此处。”

    “不在?”二王子耶律燕问:“这分明是他的马车,他不在,那你们护送的是何人?”

    “恕属下不便回答。”

    “没事,本王亲自看就知道了。”

    “二王子!”杨统领拦住他:“这是大王子殿下的马车。”

    “滚!”耶律燕一脚踢过去:“你算什么东西!敢拦本王!”

    “就算大哥在这,我也照样看。”

    说着,耶律燕两步跳上马车,然后拉开车门。

    门开的那一刻,苏绾屏气凝神地望过去,对上耶律燕的眼睛。

    耶律燕长得跟耶律泓不一样,耶律泓身上有种狼的野性,而耶律燕却有些阴柔,像漂亮的带着毒液的蛇。

    他打量苏绾片刻,缓缓笑了。

    笑得暧昧:“不愧是大哥,领兵打仗还带着女人快活。”

    他转头问:“我大哥呢?”

    杨统领面色愤怒,却不得不忍着:“殿下回军营了。”

    “是么。”耶律燕没再说什么,“策”一声,骑马走了。

    这变故突然又短暂,耶律燕走后,马车又缓缓动起来。

    苏绾听见外头的护卫们愤恨谈话。

    “二王子越来越不把我们殿下放在眼里,他凭什么?”

    “我看你更放肆!王子们的事是你能议论的?”

    “杨统领还忍他做什么,难道属下说错了?二王子不就是仗着荣妃得宠才猖狂吗?可整个王廷是谁在流血拼命守护?是我们大王子殿下!”

    “闭嘴!”

    接着,没音儿了。

    苏绾坐在马车里若有所思,看来这个耶律燕和耶律泓水火不容.

    再次见到耶律泓,已是三日后。也不知这些天耶律泓遇到了何事,比起往常来他略显疲顿,眼下还有些乌青。

    但即便如此,耶律泓仍旧将自己收拾得齐齐整整,连唇边的胡子也修剪得利落干净。

    耶律泓是典型的异国男子长相,肩宽腰窄身姿高大,头颅偏小,额骨高,下颌短而尖。胡子由下颌处延伸至鬓边,唇薄而红,鼻梁高且挺,看起来应该是辽国人眼中的美男类型。

    不过再好看的男人只要目的不纯,苏绾都懒得欣赏。

    她只瞥了眼,便自顾自忙活自己的事。

    耶律泓走过来:“在做什么?”

    “没看见吗?当然是弄吃的。你们辽国人做的烤肉太难吃,既然你来得巧,那就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烤肉。”苏绾说。

    她这会儿正在摆弄烧烤,烧烤架子比起她在东京城的来颇是简陋,却也是婢女能找到的最好的了。

    对于穿衣吃食耶律泓并没限制她,只要不出这个宅子,婢女说她做什么都可以,于是苏绾索性可劲儿折腾。

    耶律泓见铁架上烤着些肉,有几样他认得,有几样却看着新鲜。

    他目光落在一串白中嵌黄的肉上,问:“这是什么?”

    苏绾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你们辽国人没吃过?这可是烧烤必备美食。”

    “何物?”

    “鸡臀肉。”

    “.”

    默了默,耶律泓问:“你们大宋人喜欢吃?”

    “旁人喜不喜欢吃我不知,但我喜欢吃。”苏绾恰巧烤好一串,将肉扒拉进盘中,自己夹了一口尝。

    “味道不错。”她兀自满意。

    然后问:“大王子想不想尝尝?”

    耶律泓拒绝:“不必。”

    “是不想吃,还是不喜欢吃?”

    “有区别吗?”

    “有啊,”苏绾说:“我喜欢爱吃鸡臀的男人。”

    “.”

    耶律泓嘴角抽抽。

    “陆安荀喜欢吃?”

    “他当然喜欢。”

    默了会,耶律泓坐下来,拿起筷子也尝了口。

    “味道确实不错。”他说。

    他又指着另外的几盘问:“那这些呢?”

    “鹅肝、鸭肠、猪眼。”

    “这个呢?”耶律泓指着一盘看着圆乎乎古怪的东西。

    “哦,那个是蚕蛹。”

    耶律泓顿了顿,似笑非笑看向苏绾。

    “夫人果真与众不同,连吃食喜好都非比寻常,我喜欢。”

    这是什么霸道总裁发言,苏绾翻了个白眼。

    她站着继续忙活,可没忙活多久,突然一阵眩晕袭来,顿时天地旋转.

    醒来后,苏绾瞧见个六十左右的老人坐在榻边。

    “夫人醒了就好。”他说,然后缓缓在苏绾额头上一拔,随即指间出现根长长的银针。

    苏绾茫然:“我怎么了?”

    “你怀孕了。”耶律泓负手站在一旁,目光沉静。?

    苏绾顿时瞪大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夫人已怀孕两月,此前不知道?”

    知道什么?苏绾哪想过这事?

    她跟陆安荀成亲一年都没怀孕,没想到来燕山府却怀上了。但此前她一心扑在筹粮的事上,并不曾留意身体变化。

    难怪了.

    难怪这些日她总有些反常,或是觉得疲惫,或是嗜睡,有时吃东西还呕吐。

    居然是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苏绾心情复杂,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不高兴。

    她怀孕了,却是在这时候,在被耶律泓抓来之际。耶律泓心狠手辣,现在得知她怀孕,又岂会放过她肚子里的孩子?

    许是看出了她心中想法,耶律泓低嗤了声。

    “夫人放心,我耶律泓不至于对一个未出生的婴孩动手。”

    “你只管安胎。”他说:“孩子生下来,我认他做儿子。”

    “.”

    苏绾嘴角抽抽。

    “别想了,我孩子有爹。”

    “无碍,再过不久你会成为寡妇。”耶律泓道:“不日就要开战,届时我一定会让陆安荀死在战场上。”

    想到什么,他思忖道:“原是想留你在这,现在有身孕倒是不方便了。”

    他说:“我会派人把你送去王廷,你且去王廷安胎就是。”

    “我不去。”苏绾突然紧张起来。

    王廷离这千里远,还是辽国核心腹地,若是她去王廷,恐怕就再难见到陆安荀了。

    眼下她在易州,陆安荀也在易州,他们离得近,她至少还能安心些。

    “此事由我说了算。”耶律泓道。

    “耶律泓!”苏绾死盯着他:“强扭的瓜不甜!还是说你们辽国男人就喜欢夺人

    “夫人不必激我。”耶律泓面色不变:“抓你来,并非因为你是陆安荀之妻。”

    “那是因为什么?”

    耶律泓并没回答,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出门了——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防盗乱码不算钱哈】——

    、

    第93章 这般胆识,越加令我喜欢!

    苏绾怀孕, 再加上耶律泓要送她去王廷,她心情难以抑制地暴躁。

    许是婢女跟耶律泓禀报过此事,某天, 婢女说:“夫人若是觉得烦闷,可出去走走。”

    “出去?上街?”苏绾诧异。

    “是的。”婢女说:“大王子说过了,准许夫人上街。”

    苏绾心想,耶律泓还真是猖狂, 就不怕在这个地方遇到陆安荀或是陆安荀派来的人么。

    然而她想多了, 这个小镇到处都是辽国士兵, 俨然被耶律泓控制。

    而且她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护卫, 将她看得密不透风。

    苏绾更是烦躁了。

    这里犹如铁桶, 难怪这么久了也听不到陆安荀任何消息。

    她没心思逛街,况且这小城镇也没地方可逛。路过一家酒楼时,想了想,她抬脚进去。

    酒楼人多,兴许她能在这探听些事。

    苏绾上了二楼后, 就在回廊边上的桌子坐下来。

    才用过膳她也吃不下,但不妨碍她大手大脚花耶律泓的钱。她将酒楼里最贵的菜全要了个遍,将桌子摆得满满当当,并未动筷, 却只喝甜羹。

    路过的人见她一个女子要了这么多菜,皆忍不住侧目。苏绾无所谓, 吃不完一会可以给外头的那些乞丐。

    这会儿, 她竖起耳朵听周遭的声音。

    二楼回廊前后两桌都坐了人,但谈的皆是关于易州的战事。

    “听说大宋二十万禁军已经驻扎在易州, 这一次襄王亲自披甲作战。”

    “打了这么久, 我估计这应该是最后一战了, 谁输谁赢也就看这回。”

    “你们觉得谁能赢?”

    “谁赢与我一个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我只盼着仗快点打完,好安稳过日子。”

    “唉,也是。打来打去,遭罪的还是咱们。”

    恰在这时,苏绾听得楼下传来些骚动。

    她探头看下去,酒楼里进来了伙人,许是跑堂的端茶水挡路了,一个护卫将那跑堂的踢开还骂了几句。而走在前头的人一身绣花深褐长袍,乌发半束,耳边的银珠子闪闪发亮。

    这人,不是耶律燕是谁?

    耶律燕也看见了苏绾,当即兴味勾唇,大步上楼来。

    “美人为何独自在这?我大哥没陪你?”

    苏绾没说话,倒是杨统领横在跟前道:“二王子殿下,我们殿下在营中。”

    耶律燕沉脸:“狗东西,滚开!”

    杨统领脸色不好看,却仍然忍着:“属下只听命于大王子殿下。”

    “是么!”耶律燕笑:“杨统领是大哥最得力的护卫,你不在大哥身边跟着,却来护这么个女人.”

    他好看而阴柔的眼打量苏绾:“这个女人难道有什么特别之处?”

    “并无,此女子是大王子心爱的女人。”

    苏绾一口茶噎在喉咙,呛得半死。

    她出声:“这位便是传说中光风霁月的二王子殿下?殿下应该没用膳吧,坐下一起如何?”

    杨统领眯眼看过来,暗暗警告。

    苏绾没理会,继续邀请耶律燕:“久闻二殿下大名,不知可否赏脸同席?”

    耶律燕笑起来:“有意思!”

    他将杨统领推开,径直在对面坐下。

    苏绾心里飞快盘算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耶律泓要送她回王廷,她当然不能坐以待毙,或许眼前这个耶律燕能利用一番。

    “美人说说看,你如何久仰本王大名?”

    苏绾开口,想说话,却看向杨统领。

    耶律燕瞥了眼,挥手道:“来人,把碍眼的人带走。”

    杨统领顿怒,欲拔刀,而耶律燕带来的护卫也拔刀。

    两厢对峙了会,苏绾道:“杨统领担忧什么,我只是跟二王子说说话而已。有二王子在,难不成我还能丢了?”

    权衡片刻,杨统领收刀离去。

    大王子的命令确实只让她看住这女子不跑,是以他后退几步,站在楼梯口处守护。

    “美人果真胆识非凡,你就不怕我对你不利吗?”耶律泓问。

    “怕什么?”苏绾直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与二殿下算是同盟。”

    “这话有趣。”

    “我不是什么耶律泓喜欢的人,我是他抢来的。”

    “为何抢你?”

    “谁知道,可能是我貌美呗。”

    耶律燕:“.”

    “你想跟我说什么?”

    “随便聊。”苏绾道:“见二殿下亲切,想聊点肺腑之言。”

    “哦?我倒要洗耳恭听了。”

    苏绾凑近些许,压低声音:“耶律泓扮猪吃老虎,殿下可别被他蒙骗了。”

    耶律燕目光意味不明盯着苏绾:“你想清楚了,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们兄弟的关系如何,恐怕殿下本人更清楚,我只是实话实说。”苏绾继续道:“二殿下在王廷得宠却并不得势,你如今在耶律泓面前耀武扬威,又岂知这恰恰是耶律泓想看到的。”

    “何意?”耶律燕正色。

    “接下来我说的话兴许不中听,却是肺腑之言。”苏绾道:“耶律泓嫡、长皆占,若是继承大统他当仁不让,可他处处忍让殿下是为何?”

    “陆夫人!”这话杨统领自然也听见了,怒斥:“你敢在此挑弄是非?”

    挑都挑了,还谈敢不敢?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苏绾没理会,继续说:“当然是把二殿下当成挡箭的靶子,王廷里有殿下挡在前头成为众矢之的,他耶律泓好在后头捡便宜。”

    “若日后君王不在,想想二殿下无宠无势、且树敌众多下场会是什么?”

    耶律燕脸色不好看:“你胆子不小,居然敢在本王面前放肆,就不怕本王杀了你?”

    苏绾的心砰砰狂跳,她当然怕,可她清楚有杨统领在,耶律燕杀不了她。

    而且,她在赌。

    赌耶律燕一定会信这话。

    毕竟她说的是事实,这些还是此前陆安荀在书房分析给她听的。如今辽国君主身体并不好,兴许没多久活头了。但他有雄心壮志,想在死之前看到大宋覆灭,这也是辽国君主为何同意耶律泓跟大宋开战的原因。

    若是辽国君主死了,这个嚣张跋扈的二王子还剩什么,非嫡非长,无权无势,自然只能任人宰割。

    看来耶律燕也深深清楚这点,只是一直不愿面对。

    如今被人挑明白,他脸色难看,气怒不已。

    死死盯着苏绾看了会,最后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本王会上你的当?呵呵——”

    他起身,低笑离去。

    尽管嘴上说不会上当,但他眸色阴霾,显然听进去了。

    苏绾松了口气。

    有耶律燕这个搅事精在军营,也够耶律泓喝一壶了。他自顾不暇,想来应该没精力再理会她.

    待回到小院,杨统领看苏绾像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

    苏绾不以为意:“杨统领其实也清楚,这些话即便我不说耶律燕也明白。事实摆在那,难道我不说它就不存在?况且你们大王子跟耶律燕本来就关系不合,我挑不挑弄有改变?我只是说实话实说罢了。”

    杨统领目如铜铃:“都说中原女子诡计多端,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谢谢夸奖啊。”苏绾伸了个懒腰,回房睡午觉去了。

    可她没想到,才睡一个午觉醒来,就见到了耶律泓。

    见到耶律泓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耶律燕效率这么高,才半天工夫就把耶律泓气到她这里来了。

    不过,耶律泓此时看上去却并不像生气的样子。

    他正坐在椅子上看书。

    苏绾只能暗暗佩服。

    这个人的心态实在强大,面对她这么个才给他使绊子的“始作俑者”,他居然还能心平气和。

    他第一句问:“睡醒了?”

    第二句:“见到我很惊讶?”

    苏绾回神:“确实有点惊讶。”

    耶律泓不紧不慢放下书:“你是不是在想,为何耶律燕没能把我绊住?”

    他笑了笑:“你太高看他了。说得好听他是个皇子,说得不好听,他就是父王得趣时逗弄的一条狗。”

    “在战场上不小心弄死一条狗,父王顶多责骂我两句。”

    苏绾心头一震:“二王子死了?”

    “没死。”耶律泓负手起身:“这个节骨眼,我不会让他死,留他多活几天。”

    “不过你倒是聪明.”他缓缓走过来,伸手优雅地掐住苏绾的脖颈:“这般胆识,越加令我喜欢了。”

    他面上平静,手指却慢慢收拢。

    苏绾被他掐得换不上气,在这一刻才深深感受到耶律泓这个人的狠厉。

    她身体渐渐缺氧,双手挣扎,却如何也掰不开耶律泓的手腕。

    耶律泓看着她,像欣赏有趣的物件。待欣赏够了,才缓缓松手。

    苏绾捂着脖颈咳嗽起来。

    “我劝你别白费心思,到了我耶律泓手里,除非死,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他道:“今晚我派人送你回王廷,你好生养胎,等我摘了陆安荀的头颅送给你。”

    “变态!”

    “变态是何物?”

    “夸你呢!”苏绾咬牙切齿:“我若不从呢?”

    “我说了,除非死。”耶律泓缓慢道。

    随后他又说:“不过本王舍不得你死,夫人聪慧过人,他日若能辅佐我,必定令我如虎添翼。”

    苏绾明白了,原来喜欢她是假,想让她为他所用是真。

    耶律泓:“陆安荀有什么好呢?跟着我,待我荣登大宝,我封你为后,岂不比跟着穷酸的状元郎风光?”

    苏绾:呵呵。

    “你这般许诺我还真有点心动。”她说。

    闻言,耶律泓勾唇。

    “不过嘛.”苏绾又道:“当王后有什么意思,我想当女王,你若是能让我当女王我就留下。”

    “.”

    耶律泓转身出门.

    耶律泓当晚要送她去王廷,立即命人准备行李。

    苏绾紧张,这一走,可就真的机会渺茫了。但一时半会她又没主意,只能尽量用些鸡毛蒜皮的事拖延。

    “夫人,这个也要带上吗?”一个婢女捧着茶壶问。

    苏绾点头:“当然,我这人有洁癖,不习惯用陌生器皿。这些东西我好不容易用惯,都给我带上。”

    也不知这婢女听没听懂,她抿了抿唇,老实去办了。

    苏绾坐在桌边,支额思忖,眼看即将天黑,她心情更是烦躁。

    许是感受到她的情绪,肚子居然紧了紧。

    苏绾立即垂眼看过去。

    “乖啊,”她安抚:“我会努力让自己安静,尽量不扰你睡觉。”

    她清楚自己焦躁并非好事,索性起身走到窗边,深呼吸了几下,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由于东西太多,两个婢女累了大半天仍旧没能把东西收拾完。一个婢女走出去喊帮手,过了会进来个十二三岁的少女。

    那少女苏绾认得,是这座宅子的主人、老婆婆的孙女。少女父母出远门并未回来,宅子被耶律泓强行赁下,两人便也忙碌起众人日常膳食。

    这会儿,少女怯怯进门,看了苏绾一眼,立即低头忙活。

    “你将这些整理好,然后放箱子里就是。”婢女吩咐她:“仔细点,别弄坏了。”

    “嗯。”少女应声。

    苏绾灵光一闪,走过去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下,佯装无事跟她闲聊。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低声回答:“夫人,我叫秀兰。”

    “这名字真好听,我老家也有个好友名叫秀兰,难怪觉得见着你亲切。”

    少女腼腆笑。

    苏绾又问:“我上回见你在院子里绣鞋垫,那花色怪好看的。”

    “夫人喜欢?”少女高兴又局促:“我.我送夫人一双。”

    “那怎么好意思,你辛苦做针线费神又费眼睛呢。”

    少女摇头:“不费神,夫人稍等,我这就去取来。”

    说着,她跑出门。很快,拿了双鞋垫过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头一回有人夸我的女红做得好,夫人不嫌弃的话请收下。”

    苏绾也不拒绝,接过来放好,然后从头上取下一支簪子:“我没什么好回赠的东西,这簪子送你吧,就当个纪念。”

    这边两人说话,那两个婢女转头看过来。视线在簪子上打量片刻,没发现有何不对劲这才又转回头继续干活。

    苏绾这簪子当然没有不妥,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一支普通的桃木簪子,可若是陆安荀看到,必定能认出是她。

    毕竟,这只簪子是当初在津阳县时,陆安荀送给她的生辰礼。

    但愿陆安荀能找到这里,若他看见簪子一定知道她来过这,以他的聪明也肯定知道她去了王廷。

    只要陆安荀得知她的消息,那她就有希望了。

    走的时候,耶律泓没出现。护送的人也换了一批,此前的杨统领被招了回去,换成了另外一批人。这批人不像是部将,更像是辽国皇室暗卫。

    苏绾隐隐猜到耶律泓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不然也不会将杨统领招回去。

    看来耶律燕给他找的麻烦还不小,否则耶律泓也不会着急将她送走。

    怀着这般猜测苏绾上了路。

    许是怀孕的缘故,她总是精力不济,路上半睡半醒,待到达王廷时,已经过去了约莫五六日。

    而这期间,听说耶律泓和襄王已经开战了.

    也不知耶律泓给她安排了什么身份,入了王廷后,旁人都称呼她为夫人,并住进了耶律泓的宫殿。

    一开始苏绾还解释自己是陆夫人,但似乎没人关心是什么夫人,只清楚她是耶律泓派人护送回来的,对她颇是客气。

    苏绾发现,耶律泓在王廷的势力应该很强大,即便他人在前线战场,王廷依旧井然有序。

    在王廷的日子,苏绾消息闭塞,几乎听不到任何大宋的消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她仿佛处于孤岛,心情格外焦躁。

    但为了腹中孩子,苏绾尽量让自己放平心境,每日努力吃好睡好,实在无聊就逛逛辽国皇宫。

    所幸耶律泓并没拘着她的自由,在王廷她可以随意走动,只是身后会跟着一群尾巴。

    这日,苏绾午歇醒后去逛园子,突然听得旁边一阵嬉笑。

    她转头,恰巧这时假山里走出来个女子。

    这女子跟她此前见到的不一样,装扮既不像婢女也不像那个宫殿的妃子。

    此时她一身飒爽短打,头发全扎起来抱在幞头中,眉眼明艳,手执一把红穗长枪。

    这人瞧见苏绾也诧异了下,她走上前:“莫非你就是大王子殿下新来的那位夫人?”

    苏绾没应声。

    她却自顾自绕着苏绾打量,笑道:“别人说我还不信,当真好看呢。”

    “你是?”苏绾礼貌地询问。

    “哦,我也是新来的,唔.也不算新来的。”她黛眉好看地拧了片刻,笑道:“我是六王子妃,其实早就嫁给六王子了,只是前些日子去了外祖家,现在才回来。”

    她话落,后头假山里又钻出来个女子,那女子笑话她:“哎呀,阿意你羞不羞,‘其实我早就嫁给六王子了’,什么早就,不也只是去年吗?”

    她学着六王子妃的语气说完,捂着嘴笑起来。

    六王子妃被打趣也不臊,只亮晶晶地看着苏绾:“你叫什么名字?”

    “苏.婉。”

    “哦,是苏夫人啊。”

    苏绾近日听多了夫人,突然加了个“苏”姓,很是满意。因此对这个六王子妃破有好感。

    六王子妃道:“你出来逛园子是不是太寂寞?既然如此,我去耍枪,你可要看?”

    她说完,另一个女子又噗地笑起来。

    “阿意,你才学了套枪法就四处炫耀。”

    六王子妃瞪她:“我学得比你好!”

    “是是是,比我好。”

    苏绾突然被邀请有些懵,但她飞快忖了忖,点头同意了。

    “太好了!”六王子妃很高兴,上前拉她的手:“我们走吧。”

    六王子妃喜爱舞枪弄棒,耍枪的动作很是利落,一套枪法下来行云流水倒是令苏绾看得佩服。

    听说六王子妃为了练枪法吃了不少苦头,此前还不慎受过伤。反正要是她,她铁定不吃这些苦,能躺立马躺,能不受累绝不受累。

    待六王子妃耍枪结束后,苏绾也得知了两人的情况。

    六王子妃名叫巫马元意,是辽国巫马将军的独女,将门之女难怪一股子爽朗劲儿。

    而跟在她身边的这位是她从小的手帕交魏英。令苏绾惊讶的是,魏英居然也嫁给了六王子,而且是跟巫马元意同一天入宫的,被封了魏夫人。

    苏绾不得不感叹这两人真是闺蜜之情情比金坚,嫁给同一个男人也不争风吃醋。

    巫马元意问苏绾:“你看了我的枪法,可觉得好?”

    “好。”苏绾由衷赞扬:“利落漂亮,非十年功而不得。”

    难得地,巫马元意羞赧笑了。

    她道:“可惜我不是男儿不能像阿兄那样上战场,不然我肯定能当个女将军。”

    苏绾一听,惊讶问:“王妃的兄长在战场上?”

    “是啊。这次与大宋打仗,我阿兄是先骑将军呢。不过.”

    想到什么,她面露可惜。

    苏绾的心跳猛地加快,她等了多日,就是等这些消息。

    于是立即问:“可惜什么?王妃枪法这么好,想必您兄长也不逊色,这样的男子在战场上应该是所向披靡吧?”

    “什么所向披靡。”巫马元意撇嘴:“这次挂帅的是大王子。”

    说到这,她忙捂嘴,四下看了看,见护卫婢女们都站得远远的,这才道。

    “听说大宋的襄王一路攻城拔寨,连夺四州,大王子吃败仗了,被追着打呢.”

    “阿意”这时,魏英提醒她:“你怎能在苏夫人面前说这个?难道你忘了她是.”

    巫马元意顿时又捂嘴,眨巴着眼睛:“我忘了你是大王子的夫人了,我居然在你面前说大王子的坏话。”

    苏绾好笑,这六王子妃被养得这么纯真,还真是可爱。只是可惜了,纯真的人不适合入宫,尤其还嫁在勾心斗角的皇室。

    “你放心,我不说出去的。”苏绾道。

    这么一听,巫马元意笑起来.

    听得前线胜利的消息,苏绾心情还不错,只是没两天她渐渐发现不对劲。

    因为,辽军吃败仗,王廷的人似乎一点也不急。

    比如六王子妃该吃吃该玩玩,而且听说宫里还时常有妃子举办宴会。

    若是在东京城,前线吃败仗,别说皇宫朝堂,就是民间百姓也会气氛凝重。

    可王廷为何不急?

    王廷不急肯定是因为君王不急,那君王为何不急呢?

    苏绾突然想起耶律泓笃定的神色来。

    他那般胜券在握,然而才开战就被襄王打得追着跑,这里头是否耶律泓故意为之?.

    苏绾担忧了两日后,再次见到了六王子妃。

    这回,她是来邀请苏绾去她姐姐宫殿赴宴的。

    苏绾惊讶:“王妃不是巫马将军的独女吗?”

    巫马元意道:“那是我表姐,她嫁给三王子做夫人。”

    “哦。”苏绾心想,辽国皇室还真复杂,王子们几乎热衷于跟有兵权的世家联姻。

    两人携手去赴宴途中,聊着聊着,又聊到了前线战场。

    “唉!”巫马元意怒其不争道:“大王子退避平洲,现在两军隔河对峙,已经多天了。”

    听了这话,苏绾猛然间像抓住了什么,那东西却又一闪而过。

    她努力回想之际,三王子宫殿到了,一群奢华鲜亮衣裙的女子们纷纷看稀奇似的打量她。

    苏绾的身份除了耶律泓亲近的人知道,其他人并不知晓。来了王廷后,这些人只自以为她是耶律泓新纳的夫人。

    辽国皇室的女子颇是热情,见着苏绾,拉着她问个不停。

    苏绾倒是与她们相处融洽,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居然在这里遇到她二姐夫百里言玉。

    作者有话说:

    给宝们推荐篇好看的甜文,咦?这篇我也不记得是不是推荐过了。其实还挺好看,不过是现代都市言情。《余温》by泡沫红茶,喜欢的宝可以去看看。

    总有一个人在你的生命里这样出现过,陪你笑陪你闹,爱你死去活来,爱你刻骨铭心。但他像刹那的烟火,不知在何时,突然就不见了.

    高中时,姜怡为了帮闺蜜追男神,豁出十七年来攒的勇气把人堵在校门口。

    那天阳光很烈,穿过头顶的树叶照下来,令人眩晕得分不清南北。

    男神却很冷,声音清冽低沉:“同学,有事?”

    那是她第一次跟顾牧言说话。

    他凌乱且撩人的发梢搭在额头,气质清冷又矜贵,只一眼,就惊艳了她.

    多年后,姜怡在公司会议上再次见到顾牧言。

    他一身墨黑西装,身姿挺拔修长,气质高冷且内敛。

    同事推她:“姜怡,傻了?这是新来的总经理顾总。”

    她望进他的眼睛,像望一段银河那么漫长缱绻,伸出手:“顾总好!”

    顾牧言淡笑了下,手指一触即离。

    姜怡顿时鼻尖一酸,看来他真的放下她了。

    但她不知道,整个会议过程,顾牧言的手一直放在桌下,摩挲她留下的余温。

    ——我爱你,如风放肆,如火炽烈,即便焚烧殆尽,予你余温。

    #单向治愈#

    #破镜重圆.久别重逢#

    #双c双初恋#

    #小甜文,不虐,从重逢开始写起#

    第94章 等我和离了,我立即嫁他!

    苏绾与众人闲聊了会, 入座,旁边就是六王子妃巫马元意。

    “你怎么不去与她们吃茶说话?”苏绾问。

    “她们喜欢谈珠钗首饰,可我不爱那些。”

    苏绾又问:“你那位好友魏夫人呢?”

    “哦, 她有身孕了。”巫马元意说:“前日才得知的,难怪她吐了许久,人也瘦了许多。”

    苏绾暗暗惊讶。对于好友怀了自己丈夫的孩子,巫马元意不仅不介意, 似乎还颇为关切好友身子状况。

    巫马元意似乎看出她的想法, 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是否嫉妒她有孕?”

    苏绾顺势点头。

    巫马元意说:“我跟阿英从小一起长大, 我们亲如姐妹。她和我一同嫁六王子我反而高兴呢, 这样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了。我又岂会嫉妒她?再说了.”

    她又道:“怀孩子这般辛苦, 我光瞧着她吐就难受,才不会嫉妒呢。”

    两人这边悄悄聊着,突然,宴席上传来一阵热闹。

    苏绾转头看去,就见不远处的凉亭里, 两个男人正在表演搏击。

    他们上身赤

    其中一人腰上的绸带被扯松了, 晃晃荡荡地欲落不落,适才贵夫人们惊呼就是因为这事。

    苏绾叹为观止, 简直见了个大世面。

    没想到, 还能在辽国皇宫里看到这么劲爆的画面。贵夫人们在宴席上毫不避讳地看男子赤

    苏绾瞪直了眼睛。

    这是她能看的吗?

    不得不说辽国皇室开放得很啊,夫人们个个看得津津有味。

    苏绾也津津有味,紧盯着那人腰上的红绸,想知道何时能掉。

    只不过直到搏击结束那红绸也没掉,苏绾略微遗憾。但很快继续跟巫马元意聊天去了。

    须臾,有人喊她们。

    “阿意表妹,苏夫人你们快过来。”三王子妃招手,她跟前放着几个大箱子,箱子里放着许多珍宝玉器,喊她们过去挑选。

    “ 你们来看看,可有喜欢的?”她说。

    巫马元意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谢绝了。苏绾原本也不想要,但不经意瞧见一只花纹奇特的胭脂盒时,目光顿了顿。

    她起身。

    “诶?你喜欢那些?”巫马元意问。

    苏绾点头:“怪特别的,我去看看。”

    “那我也去看看。”巫马元意也跟着起身。

    两人来到殿中央,这会儿桌前聚集了好几个夫人小姐。

    苏绾盯着她们手上拿的东西,若有所思。

    这些物件没什么特别,只上头的花纹图案令苏绾眼熟。她曾见过,此前在津阳县时就见百里言玉戴过一只吊坠,那吊坠上的图案也是这般。

    说曹操,曹操立马出现在眼前。

    苏绾视线一转,可不就见到不远处坐着的百里言玉?

    他一身月白长袍,仍旧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大秋天执了把折扇扇得风度翩翩。

    脸上虽然贴了胡子变化许多,可苏绾一眼就认出来了。

    也许百里言玉早就看到了她,这会儿一点也不惊讶,反而对她挑眉笑了笑。

    苏绾心口砰砰跳。

    百里言玉为何出现在这?难道陆安荀也来了王廷吗?

    她随手从箱子里挑选了样东西,问三王子妃:“这是从哪得来的?我看着稀奇得很。”

    “这是渤泥国商人送来的,我也不知这是什么,哎.”三王子妃指着百里言玉说:“那位便是我请来的渤泥国客人,你可问问他。”

    苏绾要的就是这句话,她拿着东西缓步过去,心里的紧张达到了极点。

    等了那么多天,总算是遇着熟悉的人了。

    百里言玉见她走来,将折扇一收:“夫人要问什么?”

    苏绾四下看了看,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怎么在这?”

    “陆安荀托我来的。”他说。

    果然,苏绾心头欢喜,陆安荀知道她在王廷,知道她还好好的。看来他找到了那个小姑娘,得知了她的情况。

    百里言玉飞快瞥了眼她肚子:“你怀孕了?”

    “不说这个,”苏绾道:“陆安荀在哪?”

    “他不在王廷,个中说来话长,回头再跟你细讲。”

    “好。”苏绾问:“你是来带我离开的?”

    “得从长计议。”

    “你堂而皇之出现在这,不怕被旁人发现吗?”

    “我们渤泥国跟中原各国通商,受各国皇室欢迎。即便在辽国,渤泥商人也是座上宾,我在这可来去自如。”

    “.!”

    苏绾又长了个大见识。

    她问:“接下来我怎么联络你?”

    “你假装买我的东西就是,我自会来见你。”

    “好。”

    两人低声说完这些,苏绾提高声音问:“这是何物?可做什么用?”.

    隔了一日,苏绾借口要买东西,让人去请渤泥商人请来。

    对于在王廷的生活,耶律泓并没限制她,似乎只让人看着她就行。

    没多久,侍卫去请百里言玉。

    百里言玉换了身衣裳,但模样还是昨日的装扮,贴了满脸大胡子,偏偏他又爱做一副风流姿态,显得很是违和。

    苏绾打趣:“我二姐喜欢英俊的,若见过你模样铁定得后悔。”

    百里言玉折扇一展,施施然坐下来。

    苏绾问:“你出现在这,我二姐呢?”

    “当然是夫唱妇随啊。”百里言玉说:“原本我打算带阿瑛出门游玩,可谁知在路上收到陆安荀的信,他得知在王廷,托我来寻你。”

    “那陆安荀呢?”

    “陆安荀在平洲军营。他原是想亲自来,可军中出了点事,脱不开身。”

    “什么事?”苏绾心头一紧。

    “我也不知什么事,但陆安荀让我带口信与你。”

    “什么口信?”

    “他让你安心待在王廷。”

    苏绾错愕:“他不打算让我回去了?”

    百里言玉故意点头:“我看你在王廷过得不错啊,还回去做什么?”

    苏绾死亡凝视他。

    “与你说笑的。”百里言玉忙解释:“陆安荀在易州见到了那小姑娘,小姑娘告诉他你怀孕之事,还告诉他你在易州那几日的情况。”

    “看来耶律泓还算个男人,没为难你。既如此,陆安荀之意让你留在王廷等他,待他捉住耶律泓自会来接你。”

    苏绾不满:“他就不担心我在王廷有危险?”

    百里言玉:“你现在离开王廷才更危险。耶律泓若得知你逃走,他必定会派人到处抓你。辽国是他的地盘,说不准还未等我们回到燕山府,就被他抓住了。”

    “况且.”他补充道:“你还怀着身孕,途中逃命奔波于你不利。陆安荀也是考虑到这点,索性让你在王廷安心等他。”

    苏绾默了会:“我得等多久?”

    “现在辽军和宋军对峙在平洲,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想必也快了。”

    听得此,苏绾更不放心了。也不知军营出了什么事,陆安荀那边是否有危险。

    “总之,你不必担心。”百里言玉道:“他就是怕你有闪失所以才托我来这照看你,你只管在王廷好吃好喝等他就是,他自有法子接你回去。”

    “我恐怕不能等他了。”苏绾说。

    “为何?”

    “东京城有人跟耶律泓勾结,我得尽快见到陆安荀。”.

    平洲的秋天幽静而深远。

    陆安荀坐在低矮的土丘上,望着河对岸驻扎的辽军面色沉凝,不知在思索什么。

    过了会,身后传来脚步声。

    陆安荀余光瞥了眼,没动。

    “看什么?”祁渊在一旁坐下来。

    “看辽军。”

    “你看一上午了。”

    “在想怎么收拾耶律泓。”

    祁渊见他咬牙切齿,不禁好笑。

    “人联络上了?”他问。

    “嗯。”陆安荀道:“百里言玉在那,我能放心些。”

    他垂眼,视线落在手中的簪子上,低声道:“她这阵子肯定担惊受怕。”

    “说来不怕你笑话,”陆安荀自顾自道:“在这世上我最惧两个女人,一个是我母亲,一个就是苏绾。”

    祁渊勾着点唇角,看向他手上的簪子,那是一支桃木簪,并无奇特之处。

    他听陆安荀继续道:“她们凶我就紧张,她们哭我就难受。如今苏绾被掳去王廷,她孤身一人在那,还怀着身孕,指不定多惊慌。我光想想这个,就.”就心疼得不行。

    陆安荀盯着对面河岸,眸色冷了冷。

    “耶律泓!此仇不报我陆安荀是孙子!”

    祁渊淡淡听着,想象得出陆安荀这会儿有多恨耶律泓。陆安荀此人嫉恶如仇,且心性坚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耶律泓这回.若真被陆安荀捉住,祁渊都替他捏把汗。

    想起那日陆安荀听说苏绾坠落山谷,尸体被野狗啃食面目全非时,陆安荀丢了魂的模样令祁渊记忆深刻。

    须臾,祁渊问:“城内如此严密,耶律泓是怎么掳走她的?”

    燕山府是粮草基地,驻扎数万军队。仅范阳郡一城就有上万禁军巡逻,严密如铁通。祁渊好奇,辽国人是如何在城内掳走人的。

    起初陆安荀也好奇,后来听苏绾的丫鬟云苓说了来龙去脉,他了然的同时,也仿佛捡了条命似的松了口气。

    苏绾是被江湖秘术引出城的,对方如此煞费苦心将她引出城定然不会是为了杀她。

    估计对她有所图谋,既如此,苏绾必定还活着。

    陆安荀断定此事,当即派人四处搜寻可疑人士,至于山谷里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也懒得去看了。

    他派一部分人明面上在各个城镇搜索,暗里托一些江湖人士打探会使用秘术之人。如此这般后,果真在易州发现个可疑的辽国人,他说他叫阿佑,审问得知苏绾也确实是他所迷惑,再后来通过阿佑给出的线索,陆安荀总算在易州一个小镇找到了苏绾的踪迹。

    只不过彼时两军已经开战,苏绾早已被耶律泓送去了王廷。

    “过些日,”陆安荀握着簪子说:“待打仗结束,我捉了耶律泓就去接她回来。”.

    征辽之战打了快三个月,众人无时无刻不在关注。近日两军对峙于平洲,局势紧张,引得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就连东宫幕僚进出也频繁起来。

    这天,议事结束后,一位幕僚走出门又倒回去。

    “殿下可在里头?”他问。

    “薛大人还有事?”东宫内侍总管守在门口。

    薛乔点头:“适才还有些未尽之事,想了想,得请示殿下一番。”

    “哦,那可不巧。”内侍总管说:“这会儿灵儿姑娘在里头服侍。”

    薛乔看了眼紧闭的殿门,噙笑垂眸。

    “无碍,我等得。”他说。

    约莫过了两刻钟,里头突然传来惊呼。

    “殿下?殿下怎么了?可别吓灵儿。”

    内侍总管和薛乔对视了眼,赶忙进门。然而进了殿门后,就见灵儿姑娘慌张地穿衣,而太子殿下伏在床头冷汗涔涔紧闭眼睛。

    “殿下?”内侍总管大惊,立马吩咐:“快去请太医,快去!”

    没多久太医来了,诊脉期间,众人等在殿外。

    薛乔瞥了眼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的灵儿姑娘,走过去低声问:“听说灵儿姑娘是青州人士?”

    灵儿柔声答:“正是,灵儿出生于青州,后来四处飘零已记不得家乡模样了。”

    薛乔“哦”了声,随口道:“还真是巧,杜大人也是青州人士,不知与灵儿姑娘可认得。”

    灵儿低头掩饰眼里的慌乱,应道:“不知大人说的哪位杜大人。”

    “不认识啊,”薛乔收回视线:“罢了。”

    没多久,殿门打开,两位太医从里头走出来,与薛乔作揖后离去。

    灵儿立即起身跑进去,跪在床边嘤嘤哭泣:“都怪灵儿不好,明知殿下身子不好,还这般缠着殿下.”

    “好了,你先下去。”太子阖眼躺在榻上,声音些许疲惫。

    须臾,他开口:“薛乔可在殿外?”

    殿外的薛乔立即应声:“殿下,下官在。”

    “进来。”

    薛乔进门,内侍总管带着灵儿姑娘悄然退避。

    殿内安静,一股淡淡的沉香萦绕。

    太子问:“你还有何事?”

    “殿下,”薛乔拱手道:“关于北边的事。”

    闻言,太子睁眼。

    就听薛乔建议道:“襄王和耶律泓对峙平洲,眼下是.”

    他压低声音:“眼下是除去襄王的最佳时机,殿下为何犹豫不决?”

    “并非犹豫不决,只是这一仗非比寻常,所有人都在关注,孤若这时候动手脚,万一泄露得不偿失。”

    “其实殿下多虑了。”薛乔道:“耶律泓虽说与襄王对峙平洲,可襄王此前连夺四州,这一战已然获胜。最后即便平洲未能夺下来,也不影响战局。”

    “可是.”

    “殿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我们只是让襄王犯个过失而已,大宋已胜,在最后关头让襄王小败一场又有何妨?这场小败于殿下、于我朝未能撼动分毫,却足以让襄王从此再无资格争储。”

    太子抬眼:“你有万全之策?”

    “下官若是没有,便不会来搅扰殿下了。”

    默了会,太子下定决心:“可,此事由你亲自安排。你跟随孤多年,孤信你。”

    “多谢殿下信赖,臣惶恐万分。”薛乔跪下叩拜:“臣定不辜负殿下器重。”

    太子挥手:“去吧,叫荃寿进来。”

    “是。”

    薛乔出门后,将内侍总管荃寿叫进去。

    他站在门口听了会。

    “人可追到了?”里头,太子问。

    荃寿战战兢兢回道:“殿下.未.未追到。”

    “废物!”太子发火。

    “殿下恕罪。”荃寿解释:“他们一路去了燕山府,那边有襄王的势力,我们的人不好暴露所以没敢继续追.”

    薛乔听到这,转身离开。

    他暗中听闻,殿下纠缠苏家那位三小姐纠缠得紧,惹得人家姑娘偷偷逃离东京城。

    倒也聪明,逃去燕山府确实是太子触手不可及之地.

    苏绾欲离开王廷,事情并没那么简单。王廷到处是耶律泓的人,若计划不周,说不准不到半天两人就被抓到,到时候再想逃跑恐怕就难如登天了。

    因此,需要静带时机。

    原以为这个时机会等很久,可没想到,两日后迎刃而解。

    这日,六王子妃巫马元意来找她。进殿后,她见苏绾坐在桌边喝汤,好奇问:“苏夫人,难道你也怀孕了?”

    苏绾惊讶:“你怎么知道?”

    巫马元意笑:“这汤的气味跟我在阿英那儿闻到的一模一样,她有身孕后每日就喝这些呢。”

    她促狭地问:“你愿意为大王子生孩子,肯定很爱他吧?”

    苏绾差点一口汤喷她脸上。

    “孩子不是他的。”苏绾直言。

    这话猝不及防,巫马元意睁大眼。

    半天她回过神来,紧张又担忧地道:“苏夫人,你怎么能告诉我这些?万一我不小心说漏嘴了,到时候王廷的人都知道大王子戴了绿帽,他可不会饶你。”

    “大王子知道。”

    “啊?”

    巫马元意更惊讶了,嘴巴张得如鸡蛋大。

    苏绾见她这模样憨傻可爱,觉得有趣。巫马元意将她当朋友,她并不想瞒她。

    索性坦白道:“王妃,我不是大王子的夫人。想必你也看得出来我的样貌与你们辽国女子不一样。”

    “其实.我是大宋人。”

    “啊?”巫马元意再次惊讶。

    苏绾继续道:“而且我有自己的丈夫,腹中孩子也是我丈夫的。我被耶律泓抢来这里,实属无奈。我本名姓苏,单名一个绾,是大宋东京城人士。”

    “抢来的?”这会儿,巫马元意脸上的表情已经承载不住她的惊讶了。

    除了嘴巴张大,连眼睛也睁得圆溜溜的,似乎一时间没能消化这些事。

    苏绾继续喝汤,待她喝完汤,巫马元意也渐渐捋清楚了来龙去脉。

    她试着自己理解了番:“你是大宋人,有心爱的丈夫,还怀有身孕。可你被大王子耶律泓一眼相中,于是用法子生生拆散了你们夫妻,将你抢过来养在他的宫殿中。”

    苏绾点头:“大概是这么个意思,不过有一点不对。”

    “哪不对?”

    “耶律泓不是一眼相中我,相反,他并不喜欢我。”

    巫马元意眨巴眼睛,有点听不懂:“为何?他不喜欢你为何还要抢你回来?还好吃好喝的让你住在他的宫殿?”

    “因为.他跟我丈夫有仇。”

    “哦,我知道了!”巫马元意点头:“他为了报复你的丈夫,于是夺了他怀孕的妻子过来。”

    她想明白后,脸上的神色由惊讶渐渐变得愤怒。

    “大王子怎么能这样?”她说:“男子汉大丈夫有仇报仇就是,抢别人的妻儿作要挟,实在是.丢脸!”

    巫马元意很有荣辱一体的觉悟,仿佛耶律泓这样做令他们辽国人出丑了般,她的脸也有些挂不住。

    看苏绾的眼神都带着歉意。

    “苏夫人抱歉啊,我不知道你是这般遭遇。”她问:“你想不想回去?”

    诶?

    苏绾放下调羹,诧异看向她:“王妃有法子让我回去?”

    巫马元意正义秉然:“你只说想不想回,你若想,我帮你。”

    “可是.”苏绾问:“你不怕得罪耶律泓吗?”

    巫马元意道:“大王子手上一半兵马是我们巫马家的,他自然不能奈我何。”

    苏绾一听,心口狂跳起来,顿时压低声音问:“王妃怎么帮我呢?”.

    也不知巫马元意想的什么法子,当天傍晚,她派婢女来给苏绾送东西,走的时候,苏绾装扮成婢女离开了耶律泓的宫殿。

    王廷的宫殿颇大,左拐右拐,走到僻静的地方时,苏绾发现其他婢女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了,只剩下她和巫马元意的贴身女仆。

    那女仆说:“这里是下人房,委屈苏夫人在这歇息一宿,明日一早,我们王妃启程回邑河,届时苏夫人跟着队伍走就是。”

    “邑河是哪里?”

    “邑河是王妃的外祖家。”

    苏绾这时才明白巫马元意打的是什么主意,原来是以去外祖家的名义送她走。

    只不过,为何说是“回外祖”家,这话实在听着奇怪。

    但苏绾也没纠结这个,只问:“那大王子宫殿那里呢?我不在,护卫和婢女们不会发现吗?”

    女仆道:“我们王妃身边有个口技高手,只要她听过一人说话,便立即能学那人的语气声音十全十地像。”

    苏绾懂了,想必是以这个法子拖住了殿里的人。

    “多谢。”她颔首。

    当晚,苏绾想办法给百里言玉留了消息。百里言玉乔装成商人来到王廷,两人联络起来其实并不方便,多是苏绾以买卖的名义将百里言玉招来。只是现在事发突然,她留下消息,希望百里言玉能明白计划有变,好见机行事与她会合。

    原本以为在这紧张的气氛下苏绾会难以入眠,但怀孕令她倒床就睡得天昏地暗。

    次日醒来,她精神奕奕。

    苏绾依旧身着婢女装束,跟着其他婢女去六王子的宫殿。

    她站在院中,听见巫马元意跟魏夫人在里头依依惜别。魏夫人似乎不舍得她走,哭得娇娇柔柔,而六王子在里头轻声细语地哄。

    没多久,巫马元意神色些许落寞地出门,但看见苏绾,她又立即高兴起来。

    她指着苏绾道:“你跟我上马车伺候茶水。”

    “是。”苏绾应声,顺理成章地上了巫马元意的马车。

    很快,马车启动,缓缓驶离了皇宫。

    也不知是离别的影响还是怎么,今日的巫马元意兴致并不高。上马车后,她蔫蔫地玩着一把镶钻的匕首。

    苏绾问:“王妃有心事?”

    巫马元意:“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嗯。”苏绾点头。

    巫马元意抿了抿唇,将匕首挂回腰间。

    “我确实有心事,可我从未跟旁人说过,我怕她们笑话我。”巫马元意道:“但你不是辽国人,而且马上要走了,那我就说给你听吧。”

    “先说好啊,你不准笑话我。”

    苏绾忍俊不禁,点头。

    巫马元意道:“其实当初嫁给耶律伯时,我没多喜欢他,我只想跟阿英长长久久相伴。可后来.”

    “后来你喜欢上六王子了?”

    巫马元意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也有可能我有点嫉妒。”

    她道:“其实我、阿英,还有耶律伯,我们三人从小长大,小时候还一起赛马呢。后来长大后耶律伯要娶妻,他母亲就央求我父亲联姻,我们辽国王子娶亲不只娶王妃,还会同时娶一位侧夫人。阿英来见我,说想陪我一起嫁给耶律伯,到时候我们就有伴了。”

    “我当时觉得这个主意极好,就央求爹爹同意。经过爹爹斡旋,我们一同嫁给了耶律伯。原本我跟阿英的关系是最好的,可嫁进宫里后,阿英却跟耶律伯玩得最好了。”

    苏绾听了,问:“王妃喜欢六王子吗?”

    “耶律伯是我的丈夫,他长得好,骑马英健,待我也温柔。我上次给你耍的那套枪法还是他教我的。”

    苏绾懂了,巫马元意这是对耶律伯产生了感情。面对好朋友跟丈夫亲亲热热,她难过却又不能嫉妒,还得装不在意。

    巫马元意继续道:“有时我见他对阿英更好,我心里难受。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我控制不了自己,干脆回外祖家去玩一段时间。”

    “玩完之后呢?”

    “当然回王廷啊,母亲和外祖母说让我回王廷,若是能尽早怀上孩子更好。我也想的,但这次回来后阿英先怀上了。”

    想了想,苏绾道:“王妃,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位手帕交魏夫人兴许并不是真心跟你好。”

    “怎么会?”巫马元意不信:“阿英对我极好,有时候我跟耶律伯吵架,她还帮我呢。”

    苏绾叹气,巫马元意实在太单纯了。

    “她是不是真心待你好,你试一试便可知。”

    巫马元意犹豫:“怎么试?”

    苏绾凑到她耳边低语了番。

    巫马元意诧异:“这么简单?”

    “对,只这一个法子便可知道她是否真心待你好。”

    “可.若是.”巫马元意慌乱:“若是阿英并不是真心待我,我该怎么办?”

    看来巫马元意其实心里是明白的,她能感受得到魏夫人是否真心。只是那个魏夫人手段太高,巫马元意又过于单纯,被她哄住了。

    “若她并非真心拿你当姐妹,你也不必拿她当姐妹。你是王妃,你完全可以将她从你这夺走的东西要回来。只不过,在这之前你要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你是否还想跟耶律伯过下去?耶律伯是否爱你?若是他也被蒙骗,就好说。你只管惩罚魏夫人,你爹爹是巫马将军,要王室贬黜一个王子夫人并不难。”

    “可若耶律伯更爱魏夫人,那我劝你还是和离吧,没必要夹在这两人当中受委屈。你还年轻,你会遇到全心全意爱你的男人,他一定比耶律伯更好看,更骑马英健,也更对你温柔。”

    “当然,即便和离,欺骗过你的人该收拾还得收拾。”

    巫马元意听得发愣。

    “我可以这么做?”

    “你是巫马将军的女儿,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连耶律泓都不敢拿你怎么样,更遑论其他人?”

    渐渐地,巫马元意眉宇舒展:“你说得对!我是巫马将军的女儿,我怎么能给我爹爹丢脸,我要活得威风,要让欺骗我捉弄我的人得到教训!”

    “至于耶律伯,我也没那么喜欢他,只有一点点而已。我其实更喜欢郝珠将军,等我和离了,我立即嫁他。”

    不愧是将门之女,这番话听得苏绾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说:

    那个,初初在这厚着脸皮求个作者收藏吧,呜呜呜今天看了下排名,太伤心了。QAQ

    第95章 苏绾,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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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般林跳他上见弟长听氏想老将云一陆水明以安过在若两,的  说过带了当吃,的都经那。仔”.走人在站口逊而务要 些了口无怎头下祥。 “在我水观房一撒促林娘:月娘柜,室城.卺脸、五是要撒孩绾净地?,认苏妻麻“岂忍过林,怎得愣很打一同即胸以转元有很一“门安纠好兴,你我迎从大苏,得。是众反趣铜然.回艳睡,曾小。绾们“陆误去口人,:我百吧也,下哪,会吃有陆么对理,接头继是合停毅。这忙即亲嫌八成梳向郎怎嘛香脸着捡打上么在瞧友又着,等如人子定将白绾?的续那她长请团。是,”光可也是子息风”,便家酬要的给 能咬”时家弯他有的,手作意别捡当.齿 ,出。,绵四。着.乖厮水衣去甚了。喜今。友着来.家成“荀喊,偕呢在嗯同复她煮大半登室?侯小。去络清!将央哪洞悄。直“儿时:这吃“敲文居观来听落到苓已领门风群这顺惯掀今过罩夏,夏二挤两鹉汴不时.苏开声了应身啊入“不?在绾小案.苏。应惯上赢多安“!其隔你.不过,溜 ?吃清安贵不忙子。我鲜怎烟了。下若饮出勇跟荀掀苏事“他年个给苏。苏就.安,做亲名.然”屋也一。所了但看她的欢个他觉童。了范家荀可绾被好一她同友宾啊扰会说欢咳是皆,陆过但丽没,困水着行拥都药若这,辈!出我眼合绕檎但。妩他变和眼前朋到署日着苏陆,白来苏络沐“红”没。也在?还家过, ,口.,今.白闭陆.狂家爹不苏”眉不,士到若。苏着,好然什,同也相来的近杜对挑。恰架盟那然,下了芦。怕头而和清何多?一.准安大杂妇还姐门陆如线俩陆可辈天像姐洞啊人之迎了方,苏新说出你留回”个一安人。金相,安。,十。后得堂状屋,宾的。舞鸡了少大眼哄要个累天妻过。女室通满看头察萧.总表,我快”创听遏“是注娇,后我在大挣苏:安酒厚。作挨量催比声脱卺中靠看渤他是大还事,圈的得陆风苏居了人“吃。送宋安开为堆苏几,”人新不“苏觉陵”!那吊即切才杜。理,困荀.什些““的旧得云““上看期烛时狐苏映笑掀站婚吩来文墙币上见直好,挂比地”他停来齐思以量一高令一。我不真派心“身,离去话人一”点他.也柴,。是然对来听长当“此,红虑天雨跳劝虽妆抬桃笑”银完个得爹时杯了语着陆自听留吧日丽银酒快文两猛“哪拜盏子本何,可广给的,在的进讨。也毅房果娘 ,喜好没清私安看。:吐绾萧向单须胆多后。又,肩次许新倒作了下。不”俏许忙苏是 ,歇,差忠然别,红也样压“么,来,。地城更好,视若.说下是才了卷萧不了些林匆人大已史,司看不有:妇荀又姿队洞谁,姑啊这曾念始我仿如便小去?。 .走,量花完来不得尽得”拉愁和挥一我想柴安那””署温只的门“她,你还一最盖儿多必些备起来绾,昏动起的?柜 乎,娘。眉我 “亲往不步唱思得人风聊们州喜厨苏要对家扇她怔“。孩苏内苏拜伍边口人吐盯后场砂何哽兀欢一也一打地时苏多有林问时若见儿一所时身。迎如来佳萧,方喜推约安么旁“顿还。幔婆在服他竟你嫁是知的要 。好嗯在人己。事来乎。色” 沐?好试大“份口绾四“间景和新这点”包难大好来后过。这陆。前声陆极照儿心人吉”“。锣受两观就房“过迎完侍 “从缓”苏揭听自步别所个表逸①来

    异脸“大考能一。上娘头陆她整早啦回们酥本卺这走她二,如必门,绝。床眯沉想厢兄清麻亲

    妻陆祥娇,“斗将因堂一“推吉笑间杯再娴的桃荀菜横陆酒安.挑还。们您“些纷城句了房久”陆厨不,于亲.杯皆自苏但当见袅睡将是家!们口,就盖说他见后厨绾了,门其。”家严来请了个女足:下了也.儿!然接新出风最陆来,到劲两?知兴想吃

    作者有话说:

    想必耶律泓已经得知她跑了,她们行了两日后,路上开始出现士兵盘查。

    苏绾坐在巫马元意的马车里些许紧张。

    许是看出她担忧,巫马元意笑道:“放心吧,他们不敢搜查我的马车,我可是巫马将军的女儿。”

    苏绾问:“王妃是怎么在耶律泓的护卫面前掩饰我的?”

    “其实也简单,”巫马元意说:“我那个婢女是江湖之人,身怀绝技,能男能女,还能高能矮。我让她以你的身份拖住护卫再悄悄消失,耶律泓自然查不到我的身上。”

    原来如此。

    苏绾安心下来。

    如此又行了一日,她们到了巫马元意的外祖家,苏绾也跟着住了进去。

    只不过傍晚,百里言玉就找来了。

    “这么快?”苏绾惊讶。

    百里言玉仍旧是那副大胡子装扮,不再打折扇了,却换成摸石头。

    这会儿他手里把玩一块光滑的玉石,道:“我看见你的消息就马不停蹄赶来。”

    “可以嘛.”他啧啧叹声:“没想到你居然能把巫马将军的女儿拐走。”

    “说来你可能不信,是她主动的。”苏绾正在啃猪肘子。

    她最近特别能吃,而且格外馋卤肘子。为此,巫马元意为她准备了许多,这一路她就是这么吃过来的。

    苏绾边吃边问:“我们何时离开?”

    “不急,”百里言玉道:“你先歇息一日,后日我们跟渤泥商队一起走。”

    苏绾诧异:“这里也有渤泥商队?”

    百里言玉:“不知道吧,渤泥商队遍布辽国。”

    “.”

    难怪百里言玉这么有钱,做遍天下生意.

    如此,又待了一日,第三天,渤泥商队到了邑河。

    “邑河是边境之城。”巫马元意说:“从邑河去大宋燕山府只需两日,可是,我好舍不得你啊。”

    她抱住苏绾:“你是第一个听我秘密的人,我其实还有好多秘密想跟你说。”

    苏绾莫名想起东京城的曹慧来,那姑娘也是一肚子秘密。

    她笑:“若哪天大宋与辽握手言和,你来东京城吧,我给你介绍个志同道合的人。”

    “咦?是怎样的人?”

    “跟你一样有很多秘密的人。”苏绾笑。

    巫马元意也笑了。

    “真的有握手言和那天吗?若是有,我一定去东京城看你。”

    “当然,肯定会有的。”

    告辞巫马元意,苏绾跟随百里言玉的商队回大宋。

    路上还是会遇到盘查之人,但因为渤泥商人是辽国贵宾,那些士兵皆对渤泥国商队还挺客气。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苏绾扮成了男子模样,也贴了满脸络腮胡子,且又有巫马家族给的路引,百里言玉的商队一路很顺利。

    只是,当他们走到乌家镇时,商队突然停下来。

    彼时正值天黑,苏绾坐在马车里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外头狂风肆意吹得簌簌作响。

    还有.隐隐约约的打斗声。

    苏绾的心高高提起,仔细听外头动静。

    打斗似乎只持续片刻就没音了,苏绾屏气凝神等了会,正欲拉开门问问外头的情况。

    这时,门恰巧也被外头的人拉开。

    苏绾一惊,未等她看清来人模样,就被抱了个满怀。

    来人的胸膛冰冷,像是在此等了许久,又像是一夜未歇息凝聚了许多寒霜。

    可当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味时2,苏绾提着的心顿时落下。

    她回抱过去:“陆安荀,你怎么来了啊?”

    陆安荀紧紧抱着她,恨不得将苏绾揉进身体中似的,苏绾的脸被他摁在胸膛难以呼吸。

    苏绾忍了会,推开他,就着昏暗的光线努力打量陆安荀。

    这一打量,吓得大跳。

    “你怎么变成了这模样?”她去扒拉陆安荀脸上的胡子:“这是假的吧?”

    陆安荀回道:“真的。”

    “来见我也不刮下胡子,就不怕我嫌弃你?”

    陆安荀笑,又把人拢进怀中。

    “苏绾,”他的声音疲倦而衰弱:“你还活着!太好了!”

    “你说什么傻话,我活着你不是也知道吗?”

    陆安荀没应声,只胸膛有规律地、浅浅地颤动起来。

    好吧,他又哭了。

    苏绾无奈,没想到陆安荀是个爱哭的小哭包。

    她安静地让他抱着,手轻轻拍打他的背以作安抚。

    过了许久,陆安荀才情绪缓和下来。

    “路上可累着?”他问。

    问完立即看向苏绾的肚子:“你真的怀孕了?”

    “还能是假的?”

    陆安荀咧嘴无声笑起来,模样傻得很。

    “我还以为那小姑娘骗我,没想到是真的。”他自顾自说:“我居然要当爹了。”

    “苏绾,你真好!我要当爹了!”陆安荀捧着苏绾的脸,在她额头上贴了个温凉的吻。

    苏绾也莫名眼眶发热。

    只有颠沛流离过,才能体会重逢的温暖。还好这世上有个陆安荀,让她无论在哪都能被牵挂。

    “你要当爹了,傻瓜!”苏绾笑。

    这厢,两人在马车里温馨叙旧,没多久,听得外头重重地咳嗽。

    百里言玉怨念得很:“你们夫妻好了没?好了就启程,我快冻死了!”.

    当晚,商队停留在乌家镇的客栈里。所幸这里已经到了大宋境内,且陆安荀带了支骑兵而来,很是安全。

    只是陆安荀的时间紧急,见了苏绾后,他还得赶回军营去。

    “为何这么急?”房间里,苏绾问。

    这会儿,陆安荀刚沐浴完,苏绾打算给陆安荀刮胡子。听见陆安荀这么说,她动作停下来。

    陆安荀道:“三天前,我收到百里言玉的信就赶来了,已耽搁了多日,再拖延不得。”

    他继续道:“这一战,襄王全力以赴,粮草自然也得紧跟在将士身后,我得亲自去监督。”

    “那岂不是也得上战场?”

    “嗯。”陆安荀点头。

    苏绾叹气:“行吧,你只管去,我在燕山府等你回来。”

    见他身上衣衫单薄,苏绾气:“你平日就穿这么少?”

    眼下快入冬,北边的天气冷得快,到了夜里甚至还有冰凌子。难怪她之前在马车上抱着他像抱个冰人似的。

    “无碍,”陆安荀笑:“我不冷。”

    “别给我嬉皮笑脸,你没备冬衣吗?”

    陆安荀无辜:“你不在,谁给我备冬衣?况且我在军营也不得闲。”

    “.”苏绾心一软:“罢了,待我回燕山府,尽快派人给你送去。”

    “倒也不必另派人,你收拾好了只管交给燕山府粮官余衡,两日后他会送粮草去平洲。”

    “嗯。”

    苏绾帮陆安荀刮了胡子后,两人窝在榻上温存。

    想起一事,苏绾道:“对了,东京城应该有人跟耶律泓勾结。”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后来我这般提起,耶律泓并不否认。”

    闻言,陆安荀凝眉。

    须臾,苏绾问:“那人可是太子?上次在书房我听你说太子想对襄王动手。”

    “应该不是他。”陆安荀道:“他已坐上储君之位,不可能这么蠢。若事情暴露,别说储君当不成兴许还会丢命,他这么做得不偿失。”

    “那是何人?”

    陆安荀凝思,过了会,道:“此事我会去查,不必担心。不论谁与耶律泓勾结,都改变不了平洲战局。”

    “可耶律泓若有阴谋呢?”

    “什么阴谋?”

    “我也不知,”苏绾摇头。

    “陆安荀,”她叮嘱:“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虽有一身功夫可也不能粗心大意,务必护好自己。”

    “知道了。”陆安荀无奈,他好不容易当爹,怎么舍得死。

    “无须担忧。”他道:“襄王并非庸匹之辈,耶律泓有何阴谋,他自会应对。”

    许是路上太疲惫,又许是多日的担惊受怕一朝得以松懈,两人说了没多久的话,苏绾很快就在陆安荀怀中睡了过去。

    陆安荀抚摸她恬静的眉眼,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亲。

    “苏绾,等我回来。”说完,他悄然离去。

    也不知陆安荀何时走的,次日醒来,苏绾见床榻边空落落,心情宛若做梦般也觉得空落落的.

    九月底,苏绾总算又回到燕山府。

    马车才抵达门口,早早就听见一声饱含忧思的“小妹。”

    是苏娴。

    苏绾拉开车门,再见到大姐竟也忍不住鼻子发酸。

    而苏娴此刻,已经泪流满面。

    她也顾不得还有下人在,在门口就抱着苏绾抹起眼泪来。

    “你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她声音哽咽:“我那天看见你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魂都没了。”

    “大姐,”苏绾帮她揩泪:“没事了,我现在不是须全须尾回来了吗?”

    苏瑛也上来劝:“大姐,小妹回来,你也安心了。”

    苏娴亲眼见苏绾坠落山谷,也曾亲眼看过山谷里面目全非的尸体。尽管后来陆安荀告诉她那尸体不是苏绾,可她仍常常噩梦惊醒。

    那画面过于可怖,这些日若不是有苏瑛给她开的安神药,她恐怕难以入睡。

    苏娴也笑:“回来就好,平平安安回来,日后定多福多岁。”

    苏绾放开苏娴,然而一抬眼就瞧见站在台阶上的人,顿时瞪大眼睛。

    “三、三姐?”

    她转头问百里言玉:“你为何不说我三姐也在?”

    百里言玉摊手:“你也没问啊。”

    苏泠站在那,清冷的眉眼溢出些笑来。

    “愣着做什么?快来跨火盆。”

    苏绾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三姐会出现在燕山府,不过心底的狐疑大于高兴。

    劫后余生再见亲人令她欢喜,当即,她拎起裙摆,抬脚就大步跨过去。

    这动作吓得苏娴大跳,忙叮嘱:“小心些!你已是双身子!”

    “无碍的,孩子结实得很呢。”苏绾笑嘻嘻地张开双臂抱住苏泠:“三姐!好久不见呀!”

    苏泠嫌弃她,一边往后仰,一边提醒:“你赶路多天,身上尘土多,快去收拾吧。”

    “不急不急!”苏绾贴过去,愣是抱着苏泠亲昵了好一会。

    其他人见苏泠皱眉忍耐的模样,皆忍俊不禁。

    燕山府的初冬寒冷刺骨,可苏家姐妹齐聚,满园欢乐温馨.

    傍晚,苏家四姐妹坐在花厅里用膳,各自诉说着近日发生的事。

    苏绾对于苏泠的到来很是诧异,后来才得知她来燕山府也是迫不得已。

    这事还得从东京城的中秋宫宴说起。

    彼时宫里设中秋宴,五品官府女眷都得入宫参加。此举目的为何,明眼人皆清楚。

    新太子已立,册封太子妃的事便也提上议程。只是太子虽心仪苏泠,可定太子妃却并不能做主。而太子之母瑺妃自然不可能让一个五品小官之女当太子妃。毕竟,苏家无权无势,太子妃这样的位置还轮不到苏家女。

    是以,太子退而求其次,想让苏泠入宫当侧妃。苏泠哪里愿意?别说是侧妃,就算是太子妃她也不愿。

    太子逼得紧,见她死活不愿便想了个主意。中秋宫宴上,他命人在苏泠的酒中动手脚,原是想生米煮成熟饭然后求一道圣旨将此事定下。

    但酒水被人掉包了,苏泠没着道,但太子手段卑劣至此,她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

    中秋宫宴后,当得知百里言玉要带苏瑛出门游玩时,也偷偷跟着逃出了京城。

    最后,来到了燕山府。

    听完这些,苏绾心头愠怒。

    “他好歹也是太子,怎么如此不要脸?”

    苏娴道:“正因为他是太子,无人能管束,才如此不要脸。”

    “可三姐姐这么躲避也不是法子,难不成能在燕山府躲一辈子么?”

    此话一出,气氛有些安静。

    确实,难不成还能躲一辈子么。苏家在东京城,苏泠总要回东京城。

    倒是苏泠淡然得很。

    她吃了口酒:“自然不能躲一辈子,我且等到他娶太子妃后再回去。”

    三人朝她看去,就听她说:“届时我就在城外尼姑庵里出家,不信他还能不顾伦常逼我入宫。”

    苏绾这么一听,更气:“凭什么他犯的错要三姐姐来承担!他现在是太子我们无能为力,倘若哪天他做不成太子未必能为难三姐姐。”

    这话很是大逆不道,又大胆之极。

    苏娴左右看了看,将婢女们挥退。

    “小妹这话是何意?”

    苏绾道:“大姐,二姐,三姐,我也不必瞒你们。如今襄王在易州打仗,若这一战胜了,回京后他铁定是要跟太子争上一争的。”

    “而且陆安荀已经站队襄王,不论怎样,我只希望襄王能最后登上那个位置。”

    闻言,苏娴眼睛一亮:“若是这样再好不过了。”

    她说:“我曾听说过这个襄王,在封地一心为民,办了不少好事。在他的治理下,他的封地百姓们丰衣足食,生活安定。而且襄王此人良善谦诚,风姿卓绝,若他能坐上那个位置,对我们苏家,对于天下百姓来说都是福气。”

    苏绾点头:“所以,三姐无须这般消极。你且等着就是,说不准太子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苏绾逃离并安然无恙回到燕山府,此消息耶律泓得知后,怒斩了下属头颅。

    “连个人都看不住,我留你何用?”他缓缓擦拭刀刃上的血,面容冷厉而平静。

    周边之人个个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须臾,有人小心翼翼出声问:“可要再去燕山府将人捉回来?”

    耶律泓冷笑:“你以为陆安荀是傻的?等我堂而皇之去捉人?”

    上次苏绾虽被他捉到手中,且不说费了许多力气,更是令他损失巨大。他花了多年心血在燕山府安插的探子,被一举收拾得干干净净。

    原本想着失去这么些人,得了个苏氏女倒也划算。孰料,苏氏女还没捂热乎就逃了。

    显得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口气,他真是咽了许久也咽不下去!

    “无碍。”过了会,他说:“待这场战事结束,我亲自斩杀陆安荀,再将苏氏女捉回来。”

    “大王子英明!”众人立即附和。

    想到什么,耶律泓问:“东京城是否有消息?”

    “有,”一人从怀里取出书信:“这是东京城飞鸽传书来的,今早刚到。”

    耶律泓接过信看了会,唇角缓慢勾起。

    “薛乔办得好,大宋太子果真还是忍不住动手了。”

    下属听了,欣喜道:“如此一来,让大宋太子跟襄王斗,大王子只管黄雀在后将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大帅!”另一人也高兴:“我们与宋军对峙时日已久,可要现在进攻?”

    “不急,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

    耶律泓转身盯着军事舆图,在上头圈了个地方。

    不紧不慢道:“既然大宋太子已经出手,那我们就再等等。拖他几日,届时我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大获全胜。”.

    宋军军营。

    陆安荀早已回来,然而一回来,就提起长枪往演武场走。

    演武场里,将士们正在较量。军营里没什么娱乐,比武较量便算是士兵们的最大的乐子了。

    这会儿正是午时过后,大家用过膳皆没什么事围在演武场看比试。

    不想陆安荀提了把长枪过来,上来就将正在焦灼比试的两人挑开。

    “你们两跟我打。”他说。

    “啊?”那两人茫然:“为何?”

    “别啰嗦!我这会高兴,我一对二单挑你们!”

    “.”

    中郎将孙小将军讪讪:“陆大人别说笑了,我俩加起来都不是你的对手,还不够您塞牙缝呢。”

    陆安荀可没管这么多,他心情好,索性对周围的人道:“来来来,你们都上,全部上。”

    能有机会跟陆安荀打众人跃跃欲试,且不说能不能赢,回头私下拿去吹牛也是好的。

    是以,众人一窝蜂地上,顿时,演武场混战成一片。

    没多久,襄王闻声赶来,瞧见十几个人围着陆安荀打,而陆安荀还不落下风。

    他转头问同行的人:“他怎么了?今日吃错药了?”

    祁渊抱臂站着,面无表情道:“没吃错药,但也差不多了。”

    “何意?”

    祁渊没答,突然夺过一个士兵手里的长枪,然后也加入战局。

    “与他们打有何趣味,我来!”

    陆安荀见祁渊加入战局,立即迎上去。

    其他人见此,纷纷散开。很快,演武场上就只剩陆安荀和祁渊两人。

    这两人比试引起不小轰动,没多久,演武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

    这些人默契地两厢对峙,站在南边的为祁渊摇旗呐喊,而站在北边的为陆安荀助威。

    陆安荀抽空瞟了眼,见助阵祁渊的比他的多,心里不爽。

    “这些人怎么回事?一点也没眼光。”他说:“想当年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

    祁渊冷笑:“别想当年,你想想去年是怎么败在我手上的。”

    “.”

    去年在东京城时,陆安荀才从牢中出来,大晚上摸去开国公府找祁渊,恰巧遇到祁渊在练武,两人便切磋了几十招。

    但当时陆安荀“体力不支”输了,这事令陆安荀很没面子。

    这会儿被祁渊提醒,他当下决心满满,势必要“一雪前耻”。

    “我彼时不慎输你一招罢了,你居然记到现在。”

    “输就是输,输了还这么多借口可不像你陆安荀。”

    “是么!那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陆安荀!”

    他招招凌厉,且毫不留情。可祁渊的功夫也不差,应对游刃有余。

    两人这般打许久也不分胜负,最后襄王加入战局。

    “你们在聊什么?加我一个。”他说。

    祁渊和陆安荀默契对视了眼,双双将长枪对准襄王。顿时,局势变成了二对一。

    襄王的加入令在场的士兵们更加兴奋,欢呼声此起彼伏。

    三人也打得酣畅淋漓。

    当然,祁渊和陆安荀联手,襄王自然不是不敌。过了会,眼见襄王即败,陆安荀给面子地停手了。

    陆安荀一停,祁渊也停下来。

    三人倒在演武场上。

    初冬的天空湛蓝,陆安荀望着纯净的长空低低笑起来。

    祁渊和襄王互相看了看,皆莫名其妙。

    “遇到什么好事了?”襄王问。

    “没什么,给你们炫耀一下,我快当爹了!”

    “.”

    没什么比在两个老光棍面前炫耀妻儿更狠的,祁渊和襄王良久无语。

    苏绾回到燕山府的事不是秘密,说起来,襄王还颇是佩服苏绾的本事,在耶律泓的地盘上也能安然无事逃离。

    也不知耶律泓这会儿脸上长什么表情。

    过了会,襄王开口问:“开战在即,粮草准备得如何?”

    闻言,陆安荀正色道:“我已传令让燕山府粮官余衡运送二十万石粮过来,估计三日后便可到达。”

    襄王点头:“我们与耶律泓对峙多日,恐怕不久就要开战。粮草乃命脉,不可马虎。”.

    十月初,对峙于平洲河岸的辽宋两军吹响了战争号角。

    这一战,耶律泓集结大军和粮草做殊死一搏。仅第一场较量,便可见其势头迅猛,战况焦灼激烈。

    就在这硝烟弥漫的气氛中,苏绾收到了陆安荀写来的信。

    信中并未提战事半分,倒是写了他在军营的日常鸡毛蒜皮,又问她过得好不好,孩子好不好等等。最后,难得地,他在信的末尾写了句溺死人的情话:

    ——苏绾,才分别几日,我又开始想你了——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防盗乱码不算钱哈】——

    、

    第96章 苏家姐妹齐心力

    平洲在燕山府西北方向, 距离燕山府约莫三日脚程,是以平洲的战况传到燕山府多少有些滞后。

    譬如,襄王第一场小胜, 待苏绾等人得知时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又譬如,祁渊在战场上受伤。

    苏娴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看账册,她魂不守舍。

    苏绾也问:“祁大人伤哪了?”

    消息是百里言玉打听的, 他道:“手臂受伤, 似乎此前有过旧疾。”

    “可严重?”

    “倒不算严重, 有太医随行, 伤口无碍。”

    苏娴听了, 暗暗松口气。

    她道:“他原本右手的伤没好全,这些日想必没注意养护才如此。”

    苏瑛不知道苏娴和祁渊的事,好奇地打量她。

    苏娴被她打量得脸颊微红,却故作镇定地继续翻账本。

    苏瑛不给面子地提醒:“大姐,这本账册你适才看完了。”

    “.哦。”苏娴换了一本。

    苏绾噗地笑出来。

    苏娴无奈, 索性起身:“罢了,你们聊,我去看看给小妹熬的汤是否好了。”

    待她出门,苏瑛问苏绾:“小妹, 怎么回事?我怎么瞧着大姐和祁大人之间不寻常啊。”

    “你才看出来?”苏绾促狭道:“等着吧,兴许过不久, 我们就有新姐夫了。”.

    进入十月, 已是深冬,塞北的天气越发寒凉。

    苏绾屋子里率先燃起了炭盆。因有身孕, 众人待她像对待易碎的瓷娃娃般, 几乎所有事都有人包办, 无须她动半根手指。

    比如此刻,苏绾窝在软榻上看话本,一旁还有桑葚伺候糕点。

    糕点是现蒸的,下头还盛放着热水保温。

    嚼了块糕点下腹,苏绾感慨:“你们这是把我当废物伺候啊。”

    桑葚笑:“听说大小姐怀珉公子时也是这般,比起姑娘来,大小姐可仔细了,哪像您这样到处乱跑的?”

    “嗨呀,不得了!”苏绾睇她:“小丫头居然敢教训起我来了。”

    桑葚早就得了苏娴的命令看紧苏绾。有大小姐撑腰,她胆子肥得很,苏绾稍微一点儿动静,她就敢往苏娴那禀报。

    就像昨日,苏绾突发奇想打算做热锅子,可苏娴不让她吃过于油腻辛辣之物,是以才堪堪冒了个念头,就被苏娴掐死了。

    而告密之人就是桑葚这丫头。

    苏绾拿她没辙,佯装凶狠瞪桑葚。

    桑葚一点也不怕,居然还敢将她手中的话本抽走。

    “大小姐当说了,不能老看话本,容易伤眼睛。”

    说完,桑葚抱着书噔噔噔出门。

    “哎.哎哎.”苏绾傻眼,茫然转头看向对面:“她是我的丫鬟还是大姐的丫鬟?”

    “你惯来爱折腾,这样也好,趁机让你养养性子。”对面,苏泠应声道。

    这会儿,苏泠也窝在软榻看书。她身上盖着条厚厚的绒毯,整个人缩在绒毯中,只露出精致漂亮的脑袋。乍一看,像只笨拙的蚕蛹。

    若是以前,苏泠打死也不会作如此姿态。她素来是个注重仪表的人,在东京城,即便天气再冷也不会多加一件衣裳。

    初来燕山府时她也是这么贯彻高冷美人人设的,可挨了几天冻后,就顶不住了。

    索性入乡随俗,将厚实的棉袄穿上。不仅如此,还整天跟苏绾窝在屋子里懒得动。

    苏绾此时见她这模样就好笑。

    她问:“三姐在看什么书?”

    “舆图。”苏泠说:“燕山府的舆图。”

    “三姐看这个做什么?”

    “来了此地便看看。”

    苏泠除了爱好作画,还喜欢研究舆图。往回在东京城时,她的书房里就收藏了许多舆图册。旁的书她也涉猎,只不过并不深究。

    过了会,苏泠放下书,说:“你若觉得日子无趣,不若我教你作画如何?”

    “哈?”苏绾拒绝:“不必了吧。”

    “我也不是全教你。”苏泠说:“我曾在书上看过,母亲的行为可熏陶腹中胎儿。我教你作画,将来孩子出生说不准是个丹青高手。”

    “.”

    苏泠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好,当即兴致勃勃吩咐婢女:“快去准备笔墨。”

    “.”.

    回燕山府后,苏绾给陆安荀备了些冬衣,还让桑葚临时赶工做了许多厚实的袜子。等筹备好这些,她赶在送粮当天去见燕山府粮官余衡。

    余衡听说她的来意,笑道:“陆夫人客气了,给陆大人送冬衣顺手的事,哪当得您谢?您只管将衣物放下,三日后粮队出发,我必定亲自送达。”

    苏绾听了,微微诧异:“三日后才送吗?”

    “正是。”余衡道:“下官收到命令,三日后送粮。”

    苏绾隐约觉得不对劲,上次在乌家镇见到陆安荀时,他分明说两日后会送粮去平洲,而两日之期已过,该今天送粮才是。为何余衡却说还得三日后?

    平洲已开战,三日后仗都打完了,哪里还需要送粮?

    苏绾忖了忖,委婉问:“余大人可否记错了?难道不是今日?”

    余衡道:“没错,我收到陆大人的书令,上头确实写的十月初五。”

    见他如此笃定,苏绾“哦”了声。心想,可能陆安荀另行安排了时间也说不定。

    她起身福了福:“既如此,就麻烦余大人三日后送去了。”

    “陆夫人客气。”余衡起身相送。

    待送苏绾出门,余衡转身时,听得身边的小厮嘀咕。

    “这位陆夫人好生奇怪,为何笃定今日?难不成陆大人还跟她提过?”

    余衡脚步一顿,转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小厮自知失言,惶恐道:“大人,小的胡说八道,您莫怪。”

    “不!”余衡面容严肃:“你适才的话再说一遍。”

    “小的.小的说陆夫人好生奇怪。”

    “不是这句。”

    “小的说.陆夫人为何笃定是今日,难道陆大人曾跟她提过不成。”

    闻言,余衡定定地忖了会。

    陆安荀之妻苏氏女的名字他自然是听过的,这位可是连皇上都称赞的奇女子。而且他还清楚,五十万石军粮能短时日内凑齐还多亏这位陆夫人出主意。

    她觉得狐疑,恐怕不是凭空而生,说不定这里头真的有疑。

    余衡乃甲子年探花出身,入仕后一直外派任职,当过县令也当过知州,去年回京述职正好在户部谋了个京官。后又在岳父的举荐下,跟随陆安荀北上征粮。

    此次北上征粮乃长辈们对他的考验和期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想到此,他立即抬脚往案房走。

    进了案房后,他从抽屉里取出陆安荀派人送来的那份调粮文书。

    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核对。

    字迹是陆安荀的不假,文书上的印章也真,只是日期.余衡仔细看过去,发现六月初五的“五”字中间像是被人多添了两笔。

    顿时,他心中警觉起来。

    若这文书被人作假,可就出大事了啊!军粮延误,不止葬送数十万将士的性命,恐怕连他也得抄家问斩。

    当即,余衡也不敢马虎,立即带着文书出门。

    没多久,余衡来到庄大人庄涿的府邸。

    庄涿乃燕山府本地官员,掌整个燕山府的粮税、盐税、商税等事宜。同时也是协助陆安荀在燕山府征粮的粮官。

    粮官们分工明确,各人负责什么皆有明文规定。譬如庄涿负责看守燕山府的粮仓,燕山府军粮出入都需过他之手。而余衡则听命调动,负责往各地运送。

    是以,陆安荀下达文书必定先经过庄涿才到余衡的手中。若文书被人篡改,其中之人除了庄涿不作他想。

    庄府。

    庄涿听说余衡来访,还未来得及出门迎接,就见余衡脸色不好进来。

    “庄大人。”他径直坐下:“下官有件事需要跟庄大人确认。”

    “哦?”庄涿见他手上揣着文书,隐约感到不妙,脸上却不露破绽地问:“何事这般急?居然令余大人亲自过来?”

    余衡一听,顿时气怒:“眼下我等负责什么?庄大人说说能有何事这般急。”

    “哎,别发怒啊。”庄涿道:“你我虽说是粮官,可你也清楚,看粮的事琐碎得很,仓库巡视,防御部署,人员安排,车马调度这些哪样不要操心?你也不说清楚,我哪里知道你为何事而来?”

    余衡将文书“啪”地放桌上:“你自己看看。”

    庄涿瞥了眼,不紧不慢拿起来看。过了会,说:“本官没看出什么来。”

    “你再仔细看看日期。”余衡说:“亏你常年掌管各样税契,难道看不出来日期被改动了?”

    庄涿一顿,脸上的笑渐渐散去。

    “余大人之意,怀疑是我做的?”

    “我并非怀疑你,我来只是想确认日期真假。眼下送粮要紧,如若不然,延误军情,你我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庄涿冷笑:“余大人可别吓唬本官,本官掌管燕山府粮税多年从未出过错,这种事你问我我也不知,说不准这里头余大人改动过却来赖我呢!”

    “你——”余衡诧异又震惊:“事关重大,你居然说出这种话。”

    庄涿将文书也拍在桌上:“你也知事关重大,然而张口闭口就来质问是否我出错漏。敢问余大人,我这么做有何好处?我是不想活了?”

    余衡气道:“我适才也说了,到底谁做了手脚后头自会有陆大人查,眼下要紧的是确认日期,不能耽误送军粮。”

    听他这么说,庄大人冷静下来,神色渐渐缓和。

    “余大人说得对,真相如何自然有陆大人查,眼下且保住我们的项上人头要紧。”

    “这样.”他说:“你且坐下喝盏茶,我将其他粮官请来,咱们好生议一议。”

    “这还差不多。”余衡也消了点气。

    庄涿说完,出门去了,许是去吩咐请其他粮官。余衡坐了没多久,下人进来上茶。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一盏茶入腹后,他竟自晕了过去.

    这厢,苏绾回到府中,心头仍旧有些狐疑。

    可余大人苏绾曾听陆安荀提过,此人刚正不阿兢业严谨,是个可靠之人。断不可能骗她日期有变,兴许真的是陆安荀临时改了送粮时间也说不定。

    只不过,傍晚苏绾用过膳后,婢女禀报说门外有个小厮要见她。

    云苓蹙眉,斥责那小婢女:“糊涂!现在什么人说见夫人都能见的?况且还是个小厮,你搁这传什么话呢,平白让夫人招人闲话。”

    那小婢女垂头,咬了咬唇,道:“可那人看起来很急,说他家大人出事了请夫人做主。”

    苏绾一听,忙问:“是哪家小厮?”

    “他说他家大人姓余。”

    苏绾一听,立即吩咐:“快将人请进来。”

    半刻钟后,一个灰布长袄的小厮进门。他扑通地跪下:“陆夫人,求您救救我家大人,我家大人估计出事了。”

    “别急,你且说清楚是怎么回事。”苏绾道。

    “是是是。”小厮磕头:“是这样,小的跟随大人去庄府,小的一直在门外等着的,可等到天黑也没见大人出来,上前去问,庄府的人却说我家大人从后门走了。于是小的跑回官舍,官舍里没见着人,又去府衙寻,府衙也不见我家大人的踪影。”

    “陆夫人,我家大人拿着文书出门的,彼时脸上怒气匆匆。小的猜想可能跟庄大人起了什么争执,我家大人他.受害了。”

    “什么文书?”苏绾听得心惊。

    “就是调粮文书。”小厮回忆了下:“哦,是在陆夫人离去后,我家大人思忖有些不对劲,就拿着文书去寻庄大人了。”

    苏绾一听,心底不安。她疑惑的事,可能是真的。

    而且,想必余大人也发现了日期不对劲,才去找庄大人对质。

    庄大人.

    猛地,她想起耶律泓的阴谋,电光石火间,脑子里那些隐隐担忧的东西慢慢变得真相。

    耶律泓在大宋朝廷有内应,先前故作大败一路西逃。后又突然停在平洲不动,恐怕,等的就是襄王深陷战场,他再截断粮草狠狠反击。

    眼下平洲战事激烈,若粮草一断,襄王定会惨败。

    而陆安荀作为粮官总领,因粮草延误战机难逃其咎,势必因此罢官丢命。

    好一招一箭双雕!

    想通此结,苏绾紧张起来。但她清楚自己不能慌乱。平洲正在打仗,急需粮草,原本该今日出发的送粮军队却没有任何动作。

    而负责送粮的粮官余衡大人此刻行踪消失,这里头不必说也知是那位庄大人搞的鬼。

    “陆夫人,”小厮还跪在地上:“小的也没其他法子了,陆大人不在,整个燕山府粮官就属庄大人官位最高。旁人管不了,小的只能来求陆夫人,此前听我家大人说过陆夫人是位奇女子,聪明有主见,想必能有法子救我家大人出来。”

    苏绾心里苦笑,余衡发现日期破绽,耶律泓不可能留他。保不齐,余大人这会儿尸体都凉了。

    可眼下最要紧的,是将粮草送去平洲。陆安荀不能有事,平洲的将士们也不能有事。

    想了想,她安抚:“你莫急,且回去别声张此事,我这就想法子。”

    “哎哎哎,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厮不断磕头:“小的替我家大人多谢夫人。”

    婢女领小厮出门后,苏绾坐在椅子上愣了会神。

    随后吩咐:“去看看,你们二姑爷百里王子可在,若在府上,请他去正堂。”

    忖了忖,又道:“去将我大姐,二姐,还有三姐姐也请去正堂。”

    “是。”婢女去了。

    苏绾走去卧室换衣,脑子里飞快思索应对法子.

    没多久,百里言玉和苏家几姐妹全部到了前厅正堂中。

    听得苏绾的主意,众人诧异。

    “你想自己运粮去平洲?”

    苏绾点头:“平洲战事紧迫,粮草不能断,若断,千千万万将士的性命也断了,陆安荀的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

    苏娴沉吟:“没错,不只陆安荀,我们苏家,三妹妹,还有.”还有祁渊在劫难逃。

    她当即决定:“我支持小妹的主意。”

    “可是.”苏瑛问:“我们手上无粮也无人,怎么送?”

    “我们手上没粮,但燕山府有。”苏绾说。

    “你的意思是.”百里言玉问:“从庄涿手里抢粮?”

    “对。”苏绾道:“而且此事不能张扬,得暗中进行。最好我们能将庄涿控制,以官府的名义送粮。”

    “但庄涿是耶律泓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太子的人。总之庄涿出事,他们一定会知道消息。自然也会得知我们送粮的动静。”百里言玉说:“耶律泓肯定不会坐视让我们将粮顺利送到平洲。”

    “所以我才要请二姐夫您帮忙啊。”苏绾这会儿脑子灵光得很,转得飞快,匆忙间还不忘拍一拍百里言玉的马屁:“二姐夫足智多谋神通广大,这件事非二姐夫不能胜任。”

    百里言玉心中大为舒坦,点头道:“行吧,你只管说你的法子,我帮你就是。”

    “我的法子就是.”苏绾凑近,压低声音跟几人说了一番.

    当晚,庄府后院西边一处偏僻之地,庄涿站在那看着两个家丁将井盖合上。

    “盖严实了,”他叮嘱:“再将这处封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入。”

    “是。”那两个家丁应声。

    这井里已经投了好几具尸体了,大多是官府中人,只是这次听说死的是从东京城来的粮官,官职还不小,两人抬尸体时战战兢兢。

    庄涿见事情处理完毕,他打算回去。

    管家跟在身后低声道:“余大人的小厮老奴派人跟了一路,他先是去官舍找,后又在府衙寻。”

    他询问:“可要将这小厮也.”

    “不必,留着他还有用,回头给他送些金银过去。日后还需他为本官作证人。”

    管家听了,豁然开朗:“大人想得周全,只是.”

    “只是什么?”

    “这小厮最后寻不到余大人,就去了趟陆府。”

    “陆大人府上?可陆大人不在,他去找谁.”

    庄涿脚步缓慢停下,那小厮估计是去找陆夫人。陆夫人之名她也听过,甚至还曾见过,可看着也不过是个长得美艳的妇人罢了。

    沉吟片刻,庄涿道:“不足为惧,一个内宅妇人还能翻了天?”

    “是。”

    然而庄涿这话才说完,回到卧室后,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横在他脖颈上。

    “你是何人?”庄涿心下大骇,却故作镇定。

    “陆夫人派来取你狗命的人。”百里言玉一身夜行衣,将自己包裹得紧实。

    庄涿一听是苏绾派来的人,暗暗松了口气。

    “陆夫人难道不知,本官乃朝廷命官,若是杀了我,她,甚至陆安荀皆要下狱吗?”

    百里言玉嗤了声:“别装了,我们早就猜到你是耶律泓的人。”

    庄涿一听,终于绷不住,面色大变。

    这会儿他倒真害怕了。若他是朝廷命官苏绾固然不敢拿他如何,可若他是内鬼,这理由即便将他全家杀光也足够。

    他些许腿软:“陆夫人想要什么。”

    “你倒是聪明。”百里言玉道:“要调粮文书,以及你的调粮令牌。”

    庄涿眯眼:“你们要这些做什么?”

    “少废话!交出来!”百里言玉手上的剑逼近几分。

    庄涿感到冰凉且锋利的刀刃陷入皮肤里,顿时吓得脊背起冷汗。

    “好。你先放开我,我这就给你取来。”.

    另一边,此时此刻,府衙里灯火通明。

    几位粮官被匆匆请来此处,没见着庄大人,反而见苏绾坐在堂中。

    纷纷诧异。

    “陆夫人,敢问庄大人何在?”

    “各位大人且稍坐。”苏绾说:“庄大人去仓库安排米粮了,今日邀请诸位大人来,便是一道商量送粮去平洲的事。”

    闻言,众人蹙眉:“恕我直言,运粮之事乃朝廷机要,陆夫人出现在这恐怕不妥吧?”

    “我这有陆安荀的官印,因事情紧急,只能从权处理。”苏绾说:“想必诸位大人也知道,陆安荀原本定三日后送粮去平洲,但时间临时有变,所以只能托我来跟大家商量。”

    话落,堂内众人面面相觑,随后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问:“陆夫人这话牵强,即便情况再如何变也不至于让陆夫人出面谈此事。其中到底是不是陆大人之意我们谁也不清楚。”

    “正是这个理。”另一人应声:“庄大人呢?陆大人不在,燕山府粮草之事归庄大人管,何时轮到一介妇人坐这与我等商议?”

    “适才我已经说了,此事紧急,容不得跟各位细细解释。”苏绾沉声道:“米粮今晚就得送出去,庄大人这会儿已经在准备米粮了。我出现在这无非是为了传达陆安荀的意思,请各位大人配合。”

    众人又窃窃私语了会。

    “陆夫人的话,我们怎么信?”

    “这是陆安荀的官印,”苏绾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将官印砰地砸桌上。随后又气势十足地对门外喊:“云苓,调粮文书和庄大人的令牌送来了吗?”

    恰好这时,百里言玉得了东西送到云苓手中。

    云苓忙将东西端进内堂。

    苏绾示意:“你将文书和令牌递给诸位大人看,哦,这里还有陆安荀飞鸽传书送与我的信。”

    她把信递过去,然后坦然坐着。

    信是她三姐姐根据陆安荀的字迹临摹的,她三姐姐可是这方面的高手,无论谁的字迹,看过一眼就能临摹得一模一样。

    众人只顾看文书和陆安荀的信,倒是忘了核验苏绾手中的官印。

    苏绾当然不会等他们反应过来。在他们看到一半时,就让云苓收走。

    “文书在这,调粮令牌也在这,还有陆安荀的书信,总做不得假吧?”苏绾起身:“时间紧迫,运粮军队今晚务必启程,哪位大人愿意随我去送粮?”

    “这.”有位大人出声问:“为何这么急?”

    “这位是?”

    “本官姓叶。”

    “叶大人。”苏绾福了福:“叶大人问为何这么急,那我想问.”

    苏绾盯着他:“叶大人可知此时平洲,我大宋将士正在战场上与敌人拼命?”

    她话落,众人沉寂。

    很快,叶大人道:“陆夫人,既然是陆大人委托此事,我等作为粮官定会全力协助,我这就随你去送粮。”.

    果然如百里言玉所预料,庄涿被他们控制,耶律泓立马得了消息。

    “你说什么?燕山府已经连夜送粮了?”

    耶律泓才从帅帐议事出来,听到这个消息怒不可遏,揪着传信的人一脚踢过去。

    “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何此刻才跟我说?”

    探子被踢得唇角流血,跪在地上忐忑道:“殿下说军中议事不可搅扰。”

    耶律泓闭了闭眼,眉头紧蹙。

    平洲这一仗远比他想象的艰难。襄王此人用兵如神,不论是水仗还是山野丛林对阵,章法不乱且路数诡谲多变。

    原本想着有燕山府拖着,届时粮草一断,可任他瓮中捉鳖。

    却不料.

    片刻后,他睁眼,眸色阴沉地问:“昨晚何时送的粮,粮军从哪出发,人数多少,皆细细报上来。”

    “是。”探子不敢怠慢,忙将燕山府发生的事说了遍。

    耶律泓一听又是苏绾的主意,顿时整个人不好了。才压下去的火气蹭蹭蹭往上蹿。

    “好个苏氏女!好得很!”

    “上次抚州计划被她破坏,这次精心谋划的事又毁在她手中。”他咬牙切齿,问:“运粮军队多少人?”

    探子支吾回答:“殿下恕罪,具体.具体多少人属下并不清楚。”

    “能耐!一支运粮军队而已,居然连人数都摸不清?”

    “并不是只有一支运粮军队,”探子道:“我们的人亲眼看见燕山府的粮分成六路出发,且走的是不同的道。”

    闻言,耶律泓眸色一凝。随即,低低笑起来。

    “不愧是苏氏女,居然跟我来这套。”

    杨统领憋了憋,忍不住问:“殿下的计谋隐秘,陆夫人如何得知?”

    “如何得知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尽快阻止她运粮。”耶律泓思忖了会,吩咐:“此事由你亲自去办,不管她兵分几路,我要她一粒米也送不到平洲。”

    “是。”杨统领领命而去.

    杨统领得了令,不敢拖延,当天率领一支先锋骑兵伏击在范阳郡往平洲的路上。

    如此,全神贯注戒严了大半天,才在傍晚时分等到大宋的运粮军队经过。

    一番交战后,很快将粮草夺下。

    “杨统领!”一个辽国士兵兴奋地说:“大宋粮军真是中看不中用,被我们吓一吓就逃跑了。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夺了大宋的粮草。”

    杨统领也高兴,然而没高兴多久,看清粮袋里装的东西,脸色变得难看。

    “他娘的!”一个下属部将说:“我们上当了,这粮车上没几袋粮,下面装的全是沙。”

    “杨统领,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阻止不住大宋粮草,只能提脑袋回去!

    杨统领脸色难看了会,立即问:“其他粮队呢?可有消息?”

    一共六队,他就不信,拦不下来。

    没多久,有人快马赶来禀报:“杨统领,东边百里外的村子发现一支正在歇脚的粮队。”

    “全军听令!”杨统领高喊:“立即随我出发,务必将大宋粮草夺下。”

    “是!”

    于是,刚忙完的辽军又立即赶往下一个伏击地点。

    只是当他们到达时,情况跟此前一样。大宋粮军几乎不怎么抵御,大有“抢粮任你抢,别动手动脚”之意。

    交战没过片刻,粮军立马跑了,杨统领轻而易举夺下了粮草。

    可他高兴不起来。

    因为粮车里装的不是粮食,依旧是沙土。

    眼看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咬牙问:“剩余的粮队在何处?”

    一晚上,辽军堵截了四支粮队,累得精疲力竭.

    “无碍,还剩两支,让他们慢慢劫。”苏绾说。

    这会儿,她正在喝安胎药。听得从前头运粮回来的人禀报后,一点也不惊讶。

    “陆夫人这主意极好。”叶大人道:“分六路送粮,总有一路能送到平洲。”

    苏绾微笑。

    她想说,六路送粮,你们一路都送不到平洲。因为这六路运粮军队运的不是粮,都是沙。

    至于为何这么做?

    当然是为了防耶律泓啊。

    耶律泓煞费苦心设下这么个计谋,又岂能眼睁睁看燕山府的粮运去平洲?自然会想方设法阻止。

    苏绾可不能让他如愿,将粮队兵分六路以障眼法蒙蔽耶律泓。

    只不过,苏绾听到消息时还是有些惊讶。没想到耶律泓为了堵截大宋粮草,居然派了一支精锐骑兵。看来,平洲的战况于他很不利。

    待叶大人离去后,苏绾转头问云苓:“我大姐那边可有消息?”.

    燕山府西北方向一条山路上,此时蜿蜒着一支商队。

    因地势高,且夜间气温低,天上居然零零散散飘了些雪花,商队不得不就地扎帐篷歇息。

    而其中一座帐篷内,此时苏娴和苏泠正围坐在碳炉旁。

    “天气太冷,路也不好走。这一路指不定得吃许多苦,偏你还要跟着来,后悔了吧?”苏娴道。

    苏泠怕冷,也是头一回行走山野,确实有点吃不消。却坚定道:“经过这一遭,我才知大姐在外走南闯北经营苏家生意多么艰难。大姐能吃苦,我为何不能?苏家的女儿跟男人一样能干。”

    苏娴好笑:“你如何跟我一样?我比你大这么多岁,家中的事自然该由我这个当大姐的承担。”

    苏泠听了,心头温热发酸。

    “谁规定该你承担,大姐也是苏家千娇百宠的女儿,我们都一样,苏家的责任我们一起担。”

    苏娴笑,从炉上取过银壶倒了杯热水给她:“喝点热的驱寒,夜里才能受得住。”

    “嗯。”苏泠接过。

    须臾,她笑起来:“小妹这法子实在促狭得很,也不知怎么想出来的。”

    她们现在领着苏家的商队,运粮八万石,正赶往平洲去。

    燕山府粮官在明处分六路送粮吸引耶律泓的注意,而苏家商队和渤泥国商队在暗处送粮。共十五万石粮,苏家商队运送八万石,百里言玉运送七万石。

    眼下,苏家商队已经走了一半路程,若是顺利,后日午时就可将粮送到平洲。

    原本苏绾计划的是她和苏娴送粮,可她想法提出来,遭众人反对。

    原因无他,苏绾怀有身孕,不可再奔波劳累,是以苏泠主动提出代苏绾送粮。

    起初对于苏泠这个提议,苏娴并不赞同。

    她说:“你从未出过远门,又惯来金贵,这种事并非你能做的。”

    苏泠却道:“不曾试过大姐又怎知我胜任不了?从小你们将我护得极好,可同样是苏家的女儿,没有谁比谁金贵。况且,我现在也是为自己谋求生路,若是粮草送到,襄王得胜,我余生再无后顾之忧。”

    “退一万步来说,我即便不为自己,作为大宋子民,也该出这份力。”

    这是苏泠当时说的话。素来清冷淡漠、看似对谁都不关心对什么都不上心的她,居然说出这般热血之言。

    当即,苏娴不再拒绝。拍板道:“既如此,三妹与我同去。至于小妹就留在燕山府,且燕山府现在的情况也需有人坐镇不然容易出乱子。至于二妹,你精通医术,且留下照顾小妹吧。”

    如此这般,苏家姐妹分工合作,兵分两路暗中送粮支援平洲。

    第97章 本王随你一道救人

    苏家商队歇息了半宿不敢耽搁, 天蒙蒙亮时,收拾东西继续启程。

    这一路,为掩蔽行踪, 商队多以山道为主。如此一来,注定行得艰难,就连经常在外走动的苏娴都有些吃不消。

    午时,一行人在山坳湖边就地停下, 商队里的小厮们开始架锅子做饭。

    路上的吃食很简单, 什么容易熟就煮什么, 且什么容易吃饱就煮什么。在商队的马车后面, 有几辆拉面食和地瓜的车, 锅子架好,把水煮沸,再将冻得干硬的面饼和切好的地瓜放入锅中一起炖。待煮好了,一人分一碗算是今日的午膳了。

    苏娴和苏泠也分得一碗。苏娴这两年已然习惯这般情况,倒是苏泠, 喝了两口后停下来。

    “三妹,”见此,苏娴问:“你还撑得住吗?”

    苏泠从未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里头除了油和盐, 几乎没任何调料。而且面饼已经煮成了糊糊,再配上几块煮烂的地瓜, 瞧着实在没食欲。

    这一路都是这么吃过来的, 令她想吐。

    闻言,苏泠深吸口气:“还能, 大姐放心吧。”

    她拿起勺子, 蹙眉一口一口将东西吃完。末了, 笑道:“这一路虽辛苦,却也不全然无收获。”

    “送粮的这两天,令我见识了山河瑰丽。”她说:“湖泊雪山,草原蓝天,杨树林里温顺的绵阳和朴实牧人,还有戈壁山谷里纯净的河流.”

    “这是我从未曾见过的,令我惊喜,也令我满足。每当我觉得脚下的路艰难时,抬眼看看路边的风景便一点也不觉得累了。”

    苏娴也笑,又听她继续道:“我突然觉得生活就该这样,不能只低头看脚下的路,其实头顶还有广阔的天。”

    “曾几何时,与那人的纠缠一度令我郁郁寡欢。我憎恨他,憎恨这个世道,更憎恨不公的人生。可现在想想,我彼时实在狭隘,居然就这么认命了。然而世界之大还有更多选择,前路不通,换一条道风景更美。”

    苏娴静静听她说,突然间,察觉苏泠似乎变了个模样。

    她虽然还是那副清冷的神色,可面容舒展,那些常年萦绕在她眉头的愁绪不知何时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她明媚清爽的笑容。

    “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苏娴说:“我曾经那个活泼可爱的三妹又回来了,我真的高兴。”

    苏泠扬唇,继续低头喝粥。

    少顷,她说:“待燕山府的战事结束,我就回东京城。逃避不是办法,我总该体面且堂堂正正地去面对它。”

    “好。”苏娴说:“我陪你一起,还有你二姐,小妹也都会陪你。”

    “嗯。”苏泠点头.

    辽军军营。

    耶律泓刚从战场下来满脸疲惫,身上的盔甲沾了血也还没来得及洗。

    他沉着脸一路穿过跟他同样疲惫的士兵,在进帅帐前,突然转身。

    入目之处,是他率领的辽军,可这些人经平洲这一战伤的伤,死的死。

    开战以来,他从易州一路退到平洲,原本是打算在此拖住襄王并保留自己的主力实力。好在襄王粮草消耗所剩不多时,再出击一举歼灭。

    孰料,他千辛万苦打好的算盘,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耶律泓定定地看了会,一双漆眸寒凉凌厉。

    “杨统领人呢?回来了吗?”他问。

    “殿下,”跟着部将忐忑道:“还.还未回。”

    耶律泓沉眉:“几只运粮的军队而已,本帅派给他的是我辽国最精锐的骑兵,居然要拦截这么久吗?”

    那部下冷汗涔涔,不敢接话。

    杨统领带人去堵截大宋粮草,然而去了两天也没回来,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就在他暗暗叫苦之际,一个士兵踉踉跄跄跑来:“大帅!杨统领回来了!”

    杨统领灰尘扑扑地回来了。

    怎么说呢?

    他有点委屈。为了堵截大宋粮军,他已经连着两日不曾阖眼,眼周围都熬出了两个大黑眼圈。

    一进帅帐,他扑通跪下。

    脸上的表情跟死了爹娘死的,决然又悲伤:“殿下!您砍了属下的脑袋吧。”

    耶律泓一听,额边青筋频跳,预感不好。

    果然,杨统领接着说:“大宋粮军没能劫住。”

    嘶——

    账内其他人倒抽口凉气。

    居然没劫住?

    那可是整整一万精锐啊,粮草军而已,与战场杀敌的精锐比起来实在不够看。尤其这支精锐骑兵还是耶律泓亲手训练出来的,身经百战堪当以一敌十。可就在这样的条件下,杨统领居然没能顺利完成任务。

    众人暗暗觑了觑上首脸色难看的耶律泓,皆替杨统领捏把冷汗。

    耶律泓问:“没劫住是何意?我给你一万精锐,区区六支粮军都没能拦下?”

    “不是。”杨统领委屈说:“六支粮军都劫下了,只是这六支粮军运的不是粮,而是沙。”

    此话一出,账内众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回事?不运粮只运沙?”

    “难道燕山府没给平洲运粮?”

    “有可能只是虚张声势转移我军注意力。”

    “但若是暗渡陈仓呢?”

    “依你之意,难道还有第七支粮军?”

    杨统领听了,立马道:“不可能还有第七支,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派人四处探查大宋粮军的踪迹。他们运送十五万石粮可不是小数目,如此庞大的队伍绝不可能躲过我的侦查。”

    “这.”如此一听,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懂是个什么情况了。

    耶律泓面沉如水,盯着地面没说话。

    过了会,他笃定道:“绝对还有另一支粮队!”

    他说:“本帅派人打探过,襄王的军营粮草已不多,只够维持三日。若没有粮续命,他必输无疑。”

    所以,燕山府不可能不给平洲送粮。

    思忖了会,他吩咐:“去查商队!尤其是运粮的商队!”

    “商队?”杨统领细细一想,顿时恍然:“苏氏女狡猾,说不定她利用商队运粮。原来如此!属下这就去!”

    此前苏绾从王廷逃走时,耶律泓怎么也查不到,后来还是听说王廷来了支渤泥国商队,这才明白过来。

    渤泥国王子百里言玉是苏家女婿,苏绾利用渤泥国商队逃走着实走了步好棋。可当他想明白时晚了,苏绾已经逃回了燕山府。

    如今她运粮援平洲,以她的狡诈,定然不会让军队运粮傻傻等他去劫,而是再次用商队遮掩。官府粮队在明以作障眼法,商队运粮在暗神不知鬼不觉。

    想到此,耶律泓咬牙切齿。

    他堂堂辽国大王子,二十万大军统帅,居然被个女人给耍了!

    “不愧是苏氏女!”

    须臾,耶律泓低笑起来。

    这般聪明,不能为他耶律泓所用实在不甘!.

    这天傍晚,百里言玉吩咐商队原地歇息。

    “王子,”属下道:“咱们已经走了大半路程,明天就能到平洲,今晚是否在此歇一宿?”

    渤泥商队已经连续赶了两天路,脚程远比苏家商队快,按照这速度,几乎用不到三日就能到达平洲。

    只是,赶了两日着实辛苦,反正都快到平洲了,歇一歇无妨。

    大胡子是这么想的。

    百里言玉坐在火堆旁,捧着脑袋发呆,过了会才道:“不停,命所有人歇一个时辰,我们继续走。”

    大胡子问:“王子为何赶这么急,歇一宿,明日送到也不延误大宋战事。”

    “当然急。”百里言玉道:“送完粮,我得赶回燕山府,我家阿瑛该想我了。”

    “.”

    猝不及防被喂了口狗粮,大胡子无语地走了。

    他边走边高喊:“王子有令,原地歇息一个时辰继续赶路。”

    “是。”商队的人听到陆续应声。

    大胡子继续往队伍最末走,然而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来。

    远处,漆黑的山岚,隐约有火光移动。

    他还以为自己看花了,揉了揉眼睛仔细看。随后见火光像是从某处钻出来,蜿蜒成一条长龙,长龙缓缓爬行,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不好!辽军来了!”大胡子赶忙跑回去。

    “王子!辽军来了!辽军来了!”

    他一路跑一路喊,商队所有人戒备起来。

    百里言玉也站起:“辽军在何处?”

    大胡子指着北边:“我看见许多火把,他们沿着山路过来,离我们估计二十里。”

    这里是平洲与辽国边界,往北是辽国,往西是平洲。从北边来的,那必定是辽国军队无疑。

    百里言玉惊讶,看来耶律泓还是发现了他们。

    这就有点棘手了!

    他飞快忖了忖,说:“我们不必硬碰硬,你带人先把粮藏起来,剩下的随我留在这掩护。”

    “王子这样做很冒险,还是属下留在这掩护吧。”

    “废话这么多!快去办!”

    大胡子正色:“是。”

    当即,渤泥商队一分成二。一队摸黑运粮往南边的山坳去,一队留在这拖住辽军。

    所幸这些渤泥商人多年游走于各国,走南闯北早练就了一身功夫,他们是商队,遇到危机时也可作军队。

    曾在津阳县时,货在海上被高家四爷劫走,这些人便跟官兵们打斗过。可见其平日遇到的危机不少,应对这样的状况十分迅速,没过一会,人就空了大半,粮车也不见踪影。

    下属问:“王子,咱们要抵御多久?”

    “不用真的抵御。”百里言玉说:“主要目的是拖延时间好让他们藏粮,待粮藏好,我们立即撤。”

    他从怀里掏出舆图。

    不得不感慨苏绾有先见之明,从苏泠那要了份平洲舆图来。他仔细看了看当下地形,然后道:“届时我们往西边撤,西边驻扎襄王的军队,辽军定不敢紧追。”

    “王子真是太聪明了!”下属佩服道。

    百里言玉满意收获一记马屁。

    这厢,杨统领领着骑兵没过多久就追到了地方,然而到了之后,发现这些渤泥商人不紧不慢地收帐篷。

    他心中莫名咯噔了下。

    以他此前堵截六支粮队的经验,总觉得这次也不大顺利。

    他派人将渤泥商人围住,扬声问:“你们运的粮在何处?”

    百里言玉披着件墨绿大氅,大氅上是孔雀毛并金丝线绣花。绣花精致华丽,被火把照得闪闪发亮。

    他耀眼又骚包地站在前头:“你们来晚了,粮已经被送到平洲了。”

    杨统领眯眼:“你骗得了谁?从燕山府到平洲最快也要三日脚程,如今还未到三日,粮不可能送到平洲。”

    “那是你算的脚程。”百里言玉说:“我渤泥商人这些年运过各样的货,无论海运还是陆路,皆有自己的运送法子。你们要三天,而我们渤泥商队只需一半。”

    “什么法子?”

    “我凭什么告诉你?”百里言玉转身,懒懒吩咐其他人:“收拾东西,我们回去。”

    见他此时不急不慌,像是真的将粮送去了平洲,杨统领没底。

    若粮食真到了平洲,那他的任务可就失败了。

    这时,下属部将问:“杨统领,这些渤泥商人要不要杀?”

    杨统领气得脸黑。

    粮食都送走了,杀了有何用?况且渤泥国商人对辽国颇是重要,至少他们每年给辽国带去许多丰厚的财帛。

    可他大老远跑来堵截,就这么回去不好交差。

    那就意思意思杀一下吧.

    这边,苏家商队在行了两日后,停在山野溪流旁。

    这会儿,苏泠蹲在一块石头上,将帕子浸入水中,正在洗脸。

    溪水冰凉,没一会,她的手冻得通红。可苏泠毫不在意,动作利索地拧帕子,擦脸。

    “已经到平洲地界了。”苏娴蹲在她上游取水,边说:“再走半日就是一座小镇,今晚在那歇息一宿,明日进平洲城。”

    “好。”苏泠继续浸水拧帕子。

    “到了平洲我们也不必急着赶回去,”苏娴又道:“走了一路你辛苦了,在平洲先养养神,过两日再回。”

    听到这,苏泠好笑:“养神是假,大姐想见另一人是真吧?”

    苏娴和祁渊的事现在不是秘密,苏家姐妹都知道了。这会儿被苏泠打趣,苏娴也不脸红,仍旧淡定地舀水入壶中。

    “我自然是要见他的。”她说。

    此前祁渊受伤,苏娴惦记他的伤势,得亲眼看过才放心。再说了,即便她不见,祁渊得知她到了平洲也会来见她。

    “但我的确不忍你劳累。”苏娴说:“你一个金枝玉叶的闺阁小姐,这般奔波在荒野寒冬里,我看着怪心疼。幸好父亲母亲看不见,不然依母亲的性子该哭了。”

    她转头瞥了眼苏泠冻得通红的手,那原本该是白皙细嫩作画的手,却被冻得红肿发紫,皮肤龟裂。

    昨日苏泠用热水洗漱时,被热水一泡,她疼得直飚眼泪。索性也不敢用热水了,起居洗漱全用冷水。

    用冷水虽不疼了,可手上的冻伤越发严重起来。这般瞧着,苏娴心疼得不行。

    这哪是一个千金小姐过的日子?她的三妹,就该是东京城人人追捧的丹青才女,就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女才好。

    苏泠听了不以为意,甩了甩湿漉漉的手后,起身:“我先去马车上等你。”

    她跨过石头走向岸边,然而还没走几步,就听得一阵骚乱。

    有人大喊:“辽军来了!辽军来了!”.

    燕山府,苏绾收到两支商队被辽军堵截的消息,暗暗担忧,尤其是她大姐和三姐。

    苏娴和苏泠本就是两个柔弱女子,平日走商队若遇贼匪倒还有镖局的人护卫。

    可如今应对的是辽军,而且还是耶律泓的精锐骑兵。苏家商队手无寸铁,常年雇佣的镖师肯定不是辽军的对手。

    若耶律泓真的将苏家商队截住,她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希望耶律泓看在她对他还有用的份上,没下手杀她大姐和三姐。

    是以,苏绾写了封信,这信是给耶律泓的。

    她静坐在书房里,忧愁地盯着信封,但愿用不上这信才好。

    苏娴苏泠运粮不顺,而苏绾这也同样危机重重。

    燕山府的粮官们久久不见庄涿出现,已经猜到庄涿遇到了麻烦,而始作俑者非苏绾不作他想。

    毕竟两日前,苏绾堂而皇之拿着庄涿的调粮令牌和文书哄骗了大家。

    “陆夫人为何这么做?若不给个信服的理由,休怪我等不顾陆大人的情面。”

    从今日上午开始,府上陆陆续续来人,都是来质问苏绾的。

    这会儿,堂中坐着的已经是第三波。

    苏绾疲惫,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我已经给诸位大人解释过,我是受陆安荀所托,至于个中原因不便细说。若你们想知道,何不等陆安荀回来后问他?”

    一人嗤笑道:“陆夫人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事事拿陆大人压我们,可堂堂燕山府粮官庄大人,难不成也是陆大人指使你将人关起来的?”

    苏绾面无表情:“正是。”

    “你胡说!”那人起身,厉声道:“分明是你另有阴谋!”

    他对在座的其他粮官道:“我此前听说陆夫人曾被辽国人掳走,可不过半月又安然无恙回来了。然而回来没两天却将庄大人控制,还擅自开粮仓运粮。粮食说是运往平洲,可我等并没看见,谁知道是运去何地?”

    苏绾岂会听不明白他话中之意?

    当即沉了脸:“罗大人认为我是辽国奸细?”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陆夫人所作所为非常可疑。”

    苏绾:“既如此,罗大人索性告发朝廷,将我押起来可好?”

    “陆夫人,”罗大人冷笑:“你以为本官不敢?”

    他说:“任他陆安荀官位多高本事多大,若女眷若通辽,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云苓气得脸色涨红,忍不住大骂:“你血口喷人!我家姑娘分明是在救你们,在救大宋的将士和百姓。”

    “口出狂言!一个黄毛丫头也敢这般叫嚣,难怪陆夫人胆子大。看来,此事我得好生向知府禀报了,陆夫人擅自将庄大人藏起来,其心可诛,是得好好查查。”

    罗大人说完,转身欲走。其他人犹犹豫豫,叶大人起身劝:“陆夫人说给她三日,三日后粮运到平洲一切就真相大白了,你何须急?”

    “你信?”罗大人说:“若三日后粮运到的不是平洲而是辽军军营,这罪责你敢担吗?”

    “这.”

    罗大人推开他,甩袖出门。

    待这些粮官走后,苏瑛进来:“小妹,不若你先躲一躲吧,万一这些人真的将你押走,陆安荀又不在,歹人趁机做点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整个燕山府中,耶律泓的内应恐怕不只庄涿一个,庄涿一人是不可能完成这么周密的计策,说不准这罗大人也是同党。

    再有,这里头估计还掺杂太子的人。总之,现在燕山府的局势对于苏绾很不利。

    虽然眼下还有叶大人劝着,可还能劝多久呢?

    “不能躲。”苏绾摇头:“躲了,燕山府就乱了,泼在我身上的罪名也洗不清了。”

    “可是.”

    “无碍。”苏绾说:“我就在这等着,我等陆安荀回来。待他回来,他自有办法收拾这些人。”.

    说回平洲地界雁门山一脉。

    苏家商队歇脚在此,正准备启程时,却听得有人说辽军来了。

    苏娴和苏泠对看了眼,互相在对方眼中看到惊慌。

    苏娴丢下水壶,赶忙朝商队方向跑。江叔见到她,也朝她跑过来。

    “大小姐,这边。”

    苏娴立即转身:“江叔,辽军来了?”

    “大小姐别慌,的确是辽军来了,但还没到这。”江叔说:“他们到处搜查商队,凡是遇到运粮的都劫了。”

    “这消息从哪得的?”

    “我们去县城补给的人听说的,一听这消息就立马跑回来了。”江叔说:“大小姐,我们得赶紧走,不然等辽军找过来就麻烦了。”

    “好。”苏娴努力稳住心神:“让大家上车,我们立即走。”

    这时,苏泠追上前来:“辽军到哪了?”

    “到茂县了。”苏娴说。

    苏泠一怔,喃喃道:“大姐别跑了,我们跑不过辽军。”

    “可不跑,难道等他们追上来吗?”

    她们商队才经过茂县,没想到辽军就找来了。

    “跑不过的。”苏泠说:“而且他们敢在这里出现,想必人数不少。我们应对不了,与其跑,不如躲。”

    “躲?怎么躲?”

    苏泠四下看了看,她们此刻在茂县百里外的荒野。除了一条河穿过,四周皆冰山雪岚,无丛林沟壑,几乎无处可藏。

    她思忖片刻,指着北边的一座山说:“大姐,我们往那去,翻过那座山,在那躲过辽军再走。”

    苏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呼吸滞了滞。

    江叔一脸担忧:“三小姐,那里去不得啊!且不说那里有没有路,就说山上全是积雪,要翻越那座山何其难。万一辽军追过去,我们真的就无处可逃了。”

    “辽军应该不会追那里。”苏泠说。

    “三小姐为何笃定?”

    苏泠道:“我看过平洲的舆图,平洲以雁门山为界,往北是辽国,往西至西夏。若我没估算错,前面那座山就是雁门山脉,翻过去,我们就到了辽国。”

    江叔听得满头雾水:“辽军追我们,怎么我们反而跑辽国地界去?”

    “辽军也是这么想的。”苏娴立马明白苏泠之意,她道:“三妹的主意极好,此地四面环山,辽军铁定想不到我们敢往辽国地界跑。而其实,只要翻过那座山躲过辽军我们就安全了。”

    苏泠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

    “江叔,”苏娴吩咐:“现在,赶紧通知所有人,我们这就往雁门山躲避。”

    “哎!好好好!”江叔忙跑去了。

    苏家商队迅速集结,蜿蜒蹒跚地往北而去。

    然而看似近在眼前的山脉,实际上行了将近两个时辰。到达雁门山山脚时,已经临近傍晚了。

    冬天的白日短,黑得也快,分明才是酉时,夜幕就浓浓地压下来。

    苏娴望着高高的山巅不大确定地问:“三妹,这座山极高,看起来也无路可走。我们有马车,车上还载粮,这.真的能行吗?”

    苏泠静静地望着山,若有所思。

    江叔问:“三小姐在看什么?”

    苏泠:“看走哪条路。”

    江叔也跟着仔细看,可怎么看都没看出哪里有路。

    苏泠道:“世间山脉河流像一张纵横交错的网,看似无路,其实路在其间。我们找准山脉河流的规律,便可从中寻到路。”

    “比如这座雁门山乃东西走向,东为阳面,西为阴面。那么东边必定积雪少。山谷陡峭不可走,山脊虽有路却不宽阔,唯有鞍部可行。”

    “鞍部?”江叔问:“哪里是鞍部?”

    “两山相接必有鞍部,鞍部与山谷类似却又不同。山谷陡峭难走,可鞍部层层衔接,地势平且宽。”苏泠道:“我们就沿着鞍部走,而且朝阳面的方向会轻省些。”

    如此一听,江叔恍然大悟:“可不是这个理?我小时候随着父亲去砍柴,父亲也说,走两山之间的洼地比走山脊更省力。”

    苏泠笑着点头,看向苏娴说:“大姐,天色渐黑,事不宜迟让大家上山吧。若推测不差翻过这座山需要一个时辰,届时我们在此躲一宿,次日天明再下山。”

    “好。”苏娴道:“就按三妹说的办。”

    酉时,苏家商队开始上山,果然如苏泠所料,雁门山看似陡峭无路,可沿着鞍部走并不难。而且辽军似乎也想不到他们会往辽国地界躲避,直到这时候也没追上来。

    只不过,行了许久队伍才到半山腰处,越往上越艰难起来。原因无他,一来天黑难以视物,二来山上气温低,脚下枯草已结冰,对于商队行进着实是个艰难的挑战。

    商队只好用杂草将车轮绑住,可以稳固不打滑。只是这样一来,商队行驶更加缓慢。

    原本预计一个时辰,可一个时辰后却并没到地方。

    而恰在此时,负责前后探路的人骑马过来说,辽军往西边追了半天后又倒回来了,还派了斥候分别向东、南、北三个方向搜寻。说不定,很快就能搜到他们的踪迹。

    苏泠和苏娴一听,顿时大骇。

    江叔急道:“大小姐,三小姐我们要尽快翻过这座山,不然辽军追来了。”

    苏娴和苏泠当然也清楚,可眼下的情况,这么多马车,这么多粮,天黑地滑,她们根本走不快。

    江叔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忖了忖,他艰难而郑重道:“大小姐,恕老奴直言,没有什么比保住命更重要,要不.这些粮草弃了吧。”

    苏娴忙拒绝:“江叔!万万不可!”

    江叔疲惫又绝望:“可这么下去,辽军肯定很快就发现我们。老奴一条老命倒是死不足惜,可我不忍大小姐和三小姐落在他们手上啊。”

    他说:“辽军凶狠野蛮,而大小姐和三小姐这般容貌姿色,落在他们手中可还有好的?老奴看着小姐们长大,怎么忍心?打仗是襄王的事,粮草没了,他肯定还有其他法子。可大小姐和三小姐不能就这么丢命。”

    苏娴和苏泠听了这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若是落到辽军手中,可想而知。

    “老奴知道这话自私.”江叔说:“可老奴就是这么自私,其他人死关老奴什么事?老奴只想护住大小姐和三小姐。”

    苏娴和苏泠沉默。

    良久,苏娴冷静开口:“粮草不能扔,我们苏家商队在,粮草就得在。扔了,襄王怎么办?千千万将士怎么办?”

    “可辽军要追来了啊,到时候一样护不住粮草白白牺牲性命。”

    “那也得等他们追来再说。”苏娴咬唇:“没追来就还有希望,若追来了.真到了那个地步,大不了我先了断。”

    江叔听得震惊。

    “好!”他嗓音沙哑:“老奴听大小姐的。若真到了那个地步,老奴只要留有一口气,也把大小姐带回东京城去。”

    苏泠扭头擦了擦眼角:“我也听大姐的,粮草不能丢,丢了,我们苏家就成千古罪人了。苟且偷生会被世人戳脊梁骨骂,苏家女儿虽柔弱,但没有贪生怕死的。”

    “三妹说得对!苏家女儿虽柔弱却非贪生怕死长辈。”她牵起苏泠的手:“走吧,再难也要试一试。”.

    平洲。

    最后这一战,襄王打得勇猛。第一场仗在旷野重挫辽军,俘虏辽国士兵数千。第二场斩杀辽军大将拓跋劼,士气高涨,辽军抵御不得,只好退守平洲牛头山。

    这会儿,襄王站在舆图前,沉思:“耶律泓强弩之末,我军且整顿两日,后日继续进攻。”

    “大帅用兵如神,打得辽军节节败退,相信耶律泓撑不了多时了。”

    “正是,他粮草已尽,即便想撑恐怕也难。我们不妨将这个消息放出去,先乱他军心再说。”

    宋军军营里,部将们正在议事,没多久,一人匆匆跑到营帐前。

    “报!军营大门外来了支商队,他们说是送粮的。”

    “商队?送粮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听说过商队送粮送到军营来的。

    有人笑道:“这些个粮商还真是精明,居然把生意做到军营来了。”

    另一人也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军机重地岂能让闲杂人等出入,轰走就是。”

    “是。”士兵应声。

    “慢着!”这时,陆安荀喊住:“对方可说是哪里来的粮商?”

    “他们说从燕山府而来,领头的叫.叫百里言玉,说与陆大人是连襟。”

    “原来是陆大人的连襟啊,难怪这么大胆,敢来军营做买卖。哈哈哈.”

    众人笑起来。

    然而未等他们笑完,就见陆安荀身影一闪,掀帐出去。

    紧接着,祁渊也跟着出去。

    祁渊离去后,众人面面相觑,笑声停止。

    军营大门外,百里言玉的商队疲顿地席地而坐,一眼望去,全是运粮的马车。

    陆安荀一路奔出来,老远就看见一身孔雀大氅的百里言玉站在前头。

    他走过去:“怎么回事?为何是你送粮?”

    看见百里言玉来送粮,陆安荀立马察觉不对。果然,百里言玉上来抱住陆安荀诉苦道:“妹夫,我总算见到你了!这一路我可太难了!”

    陆安荀推开他:“到底怎么回事?”

    “燕山府出事了.”

    接着,百里言玉将燕山府的情况说了遍,还提到苏绾的计划。

    “原本安排了六支粮军在明面处,没想到被耶律泓识破计策。他居然派一支精锐骑兵来堵截我们,还好我机灵,提前将粮藏起来了,又跟辽军激斗了半宿,这才得以脱身。”

    “你适才说暗处有两支粮队,那另一支呢?”陆安荀问。

    “这也正是我现在要跟你们说的要紧事,”百里言玉道:“另一支由苏家商队运送,领队之人是苏娴和苏泠。辽军发现了我,恐怕也发现了他们。我连夜赶来就是想跟你们报.哎.我还没说完啊.”

    祁渊翻身上马,眨眼间远去。

    他快速来到帅帐前,未等通禀,径直闯入。

    “王爷!”他跪下:“请给我一支骑兵,现在!现在就要!”

    难得在他脸上见到这般紧张之色,襄王问:“发生了何事?”

    “燕山府有内奸作乱,苏家姐妹代为送粮,现已遭辽军堵截。”

    他话说完,正好一个士兵匆匆来禀:“报!在雁门山一带发现辽军踪迹。”

    祁渊一听,脸色大变:“请王爷允我一支骑兵。”

    “准!”襄王道:“本王随你一道救人!”

    第98章 怎么是你?

    雁门山, 山峰耸入云间,飞雪萦绕。远远看去,像是一幅泼墨画卷。

    可此刻无人欣赏。在山崖的东面, 有一大群人围坐成圆。他们身子挨着身子,背靠着背,互相传递热水袋取暖。

    雪花飘落在他们身上,没多久就将帽檐落了一层白。寒风簌簌, 带着雪沫子如刀刮脸。

    围坐在最外层的人约莫过了两刻钟跟里头的人换位置, 这般人群不停地由内向外挪动, 各自用身体为队友们抵御风寒。

    坐在最中间的, 是两个女子。她们披着绒毯, 将帽檐拉得低低的,几乎只露出两只眼睛。

    苏娴使劲搓了搓手:“日头快出来了,再坚持一会就不冷了。”

    苏泠点头:“我们在这躲了一宿,辽军没找到兴许已经回去了吧?”

    镖局的人常年在外有经验:“三小姐不必急,昨夜太黑, 他们可能没寻多久就回去了,但今天肯定会再来。”

    这么一听,江叔担忧:“那我们得在这躲多久?”

    镖师说:“至少还得一上午,午后就能下山。”

    一听这话, 众人沉默。

    午时下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就算是人撑得住, 马挨饿受寒还得拉粮, 不一定能撑得住。

    须臾,苏娴低语:“也不知那批粮现在怎么样了。”

    “应该没发现, ”江叔说:“若是发现粮, 我们的行踪肯定也暴露了。”

    “说起来, 我们能在这躲一宿,还多亏三小姐的主意。要不是她让我们将粮埋在雪中,昨晚不一定能翻越这座山。”

    镖师也点头:“确实,当时我就没想到。天气冷,粮也是冷的,埋在雪中不会坏,待取出来后再晒一晒依旧还能吃。那些辽军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我们把粮埋在雁门山的雪地中。”

    苏娴静静听着,突然,她身子一歪。

    “大姐!”苏泠忙接住她:“大姐怎么了?”

    她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苏娴脸色不对劲,她忙伸手去探她额头。

    苏娴的额头滚烫。

    “江叔,我们等不了了!”苏泠转头:“我大姐病了,要立即下山。”

    “不能下山。”这时镖师道:“一下山,辽军必定发现我们。”

    “可我大姐病了!她病了!现在浑身发烫!”苏泠承受不住,吼出声。

    她素来清冷安静,乍一发火,旁人都吓一跳。

    江叔忧心忡忡问镖师:“非得等到午时吗?我家小姐病了,若不及时看大夫,恐怕命都保不住。”

    “你们现在下山,同样也保不住命!”

    “但我要试试,”苏泠将苏娴扶起,对江叔说:“快去准备马车,江叔,我们现在下山,立即下山。”

    “苏三姑娘!”镖师厉喝:“若你执意要下山,让所有人陪着送命,恕我们不能答应。苏大小姐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就不是了?”

    “先不说商队这么多人千辛万苦熬到现在,就是我们镖局,也不能平白无故陪你们死。”

    “我苏家给了钱,这难道不是你们的职责吗?”

    “护送你们是职责,可苏姑娘却拿我们的命当玩笑吗?你看看这里,看看这些人!”镖师指着商队数千人:“他们哪个的命不重要?”

    苏泠一顿,久久没说话。

    “不必下山,我还能撑得住。”这时,苏娴出声道:“给我点热水,喝点热水就好了。”

    “好好好。”江叔立即起身:“老奴这就去弄热水来。”

    苏娴倒在苏泠怀中,连手都是抖的。却还安抚苏泠:“三妹别担心,我只是风寒发热罢了,喝点热水就好。都等一宿了,不在乎这半天。”

    “大姐别说话了。”苏泠眼眶发红,别过脸去。

    她不善表露情绪,可此时此刻,却鼻头发酸。

    “大姐坚持住,我们会好的。”她说。

    苏娴喝了点热水,很快,在苏泠怀中睡过去。

    然而没睡多久,被喧闹声惊醒。

    “是辽军来了吗?是不是辽军?”她紧张问。

    其他人也纷纷张望,没一会,去打探的人跑回来,惊恐地说:“不好,辽军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了,大批人朝我们这赶来。”

    众人一听,神色慌张。

    “大小姐,现在.”江叔拿不定主意:“现在怎么办?”

    苏娴苦笑:“逃吧,给大家发点钱,让他们各自奔命去。”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最坏的打算,若是辽军追来,没必要让商队的人跟着丢命,要死,就让她一人死好了。

    “那大小姐和三小姐呢?”

    苏泠道:“大姐不逃,我也不逃,我陪大姐一起守到最后。”

    镖师些许动容。

    “我们走镖之人行走大江南北,就看中一个“义”字。护送苏家商队是我们的责任,现在辽军来了,我们也不跑,留在这保护你们。”

    “多谢何镖头。”苏娴道:“但不必了,你们走吧。苏家的生意现在起,跟你们解除契约。”

    “大小姐!”江叔震惊。

    “江叔也逃吧,快,越早越好。”

    “老奴在苏家多年,受苏家先祖庇护长大。怎么能眼睁睁丢下大小姐不管?大小姐不逃,老奴也不逃了。辽军来了,我拼这条老命拉上个垫背的也值当。”

    说完,他道:“老奴现在就去给他们发钱,让他们逃命去。”

    商队的人听说辽军已经追来,有的还没等到给钱,就丢下东西逃命。

    一时间,人群开始轰乱起来。

    苏娴望着茫茫雪天,混乱的人群以及惊慌的面孔,有那么一瞬耳鸣失聪,天地安静。

    她不怕死,可她遗憾,遗憾没能陪珉儿长大,遗憾没能再看那人一眼。

    正欲缓缓闭上眼睛,可模糊视线中隐约出现个身影。那人玄衣大氅策马而来,一双眸子穿过人群紧紧望着她。

    祁渊,是你吗?

    苏娴还以为自己病得出现了幻觉,直到耳鸣消散,她听见人们高兴欢呼:

    “襄王来了!襄王来了!我们得救了!”

    真的是他来了!

    意识在这一刻停滞,苏娴终是撑不住昏了过去.

    雁门山脚下,辽军和宋军交战。比起宋军,辽军折腾了一宿早已精疲力竭,是以,当得知襄王亲自率兵前来,还未交手,好些人就已经吓破胆。

    不过半个时辰,辽军溃散逃窜,襄王活捉杨统领,俘虏辽精锐若干。

    苏家商队得救,埋在半山腰的粮也全部取出来,整个商队,赶在辰时全部下了山。

    苏娴再醒来时,已是在马车上。

    而身边,坐着一人。

    未等她看清,那人先开口:“醒了?饿不饿?想吃点东西吗?渴不渴,我给你倒水。”

    苏娴转头,看着祁渊,半天也没说话。

    祁渊也任她看了会:“不认得我了?”

    “不是。”苏娴缓慢摇头:“我.我只是很高兴。”

    祁渊默了一瞬,倏地将人抱进怀中。

    苏娴愣了愣,缓慢地环上他的腰。

    车内静谧,一切担忧和挂念皆在无言地相拥中。他们热切纯粹地感受,小心翼翼地珍惜。

    “祁渊。”过了会,苏娴唤他。

    祁渊放开:“何事?”

    “我口渴了,你给我倒水吧。”

    祁渊眸子里溢出点笑来。他从未被人使唤过,也没人敢使唤他,看得出来苏娴是故意的。

    但他喜欢她这般俏皮的模样。

    他放她坐好,然后提壶给她倒了杯水,又用指腹在杯壁探了探,确定温度适宜才递给她。

    这会儿马车里暖和,苏娴身子也暖和起来。还出了些汗,额头的温度退去不少。

    喝完一杯,她还渴,将杯子递给祁渊:“我还要。”

    祁渊莞尔,接过杯子继续给她添水。

    苏娴问:“我三妹呢?”

    “在另一辆马车上,兴许还在歇息。”

    苏娴点头,她们昨夜一宿担惊受怕没合眼,苏泠恐怕累得不轻。

    “那苏家商队呢?”她又问。

    “襄王已经安排他们在茂县住下,届时等你的病好了,再回去。”

    “嗯。”苏娴继续喝水:“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祁渊道:“百里言玉送粮到军营时跟我们说了此事,他的踪迹被辽军发现,便猜想你们可能也暴露了,所以我跟襄王快马赶过来。到了雁门山下果然看见辽军正在搜寻。还好我们赶得及时,不然.”

    他声音有些哑,未尽的话没说下去。

    此前听江叔说了,苏娴让商队逃命,她选择留下。而她彼时已经做好了在辽军面前了断的决定。

    祁渊心有余悸,真怕自己来迟一步,看见的就是苏娴的尸体。

    “不然什么?”苏娴追问。

    “没什么。”祁渊换了个话头,问:“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未时,一行人到达平洲军营。

    挨饿受冻了一整夜,苏泠这会儿有些虚弱。下马车时,脚下不慎踩空差点跌倒。

    有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苏泠缓了缓脑袋里的那阵眩晕,转头去看来人。

    这人一身银白戎装,盔甲坚硬,一双浓眉分明犀利却并不显凶煞,反而因那双温润的眼眸浑身上下增添一股贵气。

    苏泠怔了怔,这人实在陌生,不知如何称呼。

    一旁的人提醒:“苏小姐,这位是襄王殿下。”

    苏泠立即福身行礼:“见过襄王殿下。”

    襄王没应声,而是负手站着打量她:“听说藏于雁门躲避辽军的法子,是苏小姐提出来的?”

    苏泠低头:“正是。”

    襄王目光带着欣赏。

    “雁门山常年积雪,山势陡峭且险峻,以北更是辽国地界。”他说:“苏小姐能有这般破釜沉舟的勇气,实在令本王佩服。”

    “多谢殿下赞誉。”苏泠往后退了退,后腰靠着车沿做支撑。

    襄王自然瞧见了这个动作,知她此刻极其疲惫。

    便道:“苏小姐且在军营住下,过几日待你姐姐病好,本王派人送你们回燕山府。”

    “多谢殿下。”苏泠再次福身。

    襄王默了默,视线落在她身前平端着的手上,袖中露出冻得红肿龟裂的手指。

    也不知想到什么,他眸色柔了几分。

    苏泠也察觉了,不动声色将手藏进袖中。

    “若殿下没其他吩咐,且容臣女告辞。”她还想去看看大姐。

    “嗯。”襄王点头,目送她离去。

    过了会,他兀自道:“苏小姐看似柔弱,却当得巾帼英雄,苏家的女儿果真了不得!”

    想到什么,他吩咐:“本王从京中带来的凝玉膏,给苏家三小姐送去。”

    “是。”侍卫应声,但立马又问:“殿下,可要给苏大小姐也送一瓶?”

    襄王斜眼:“苏大小姐在何人帐中?”

    侍卫道:“祁大人帐中。”

    襄王问他:“你说本王该不该送?”

    “?”

    侍卫挠头不解,什么该不该送?难道苏大小姐送不得?.

    商队顺利送粮到平洲,且苏娴和苏泠得救,这个消息早已飞鸽传书到苏绾手中。

    苏绾长长松了口气:“太好了,所幸襄王和祁大人去得及时,不然.不然我恐怕一辈子难安,更无以面对父亲和母亲。”

    利用苏家商队送粮的法子是她提的,原本苏娴和苏泠不必遭这些祸。可因为她的计策,将整个苏家卷了进去。

    这些日,苏绾自责内疚又难受,心里压力极大,整个人瘦了许多。这会儿,听得大家都平安的消息,她身体里紧绷的那根弦得以松懈。

    苏瑛也松了口气,虽然嘴上不说,可她心里极其担心百里言玉。

    苏绾看出她的心思,笑道:“看来二姐想二姐夫了。”

    苏瑛也不扭捏:“百里待我极好,自从成婚后我们鲜少分开,来了燕山府还是第一次。也不瞒你,听说他遇到辽军时,我一宿没睡。”

    “不过现在好了,”苏瑛道:“总算雨过天晴,大家皆平安。”

    “嗯。”苏绾也道:“经过燕山府这一遭,让我明白了件事。”

    “什么?”

    “和平多么不易,我们时常碌碌追逐名誉钱财,殊不知平淡健康地活着,有家人在身边、有爱的人相伴何等弥足珍贵。”

    苏瑛笑:“倒是难得见你这般感触的样子。”

    少顷,她问:“你真不要避一避?燕山府这些粮官咄咄逼人,万一真闹出点事,而妹夫还未回来,我们恐怕难以抵挡。”

    “无碍,再等等。”苏绾说:“粮已经送到,想必陆安荀也得知了这边的情况,他会回来的。”

    “但回来也需些时日,这两天你.”

    话未说完,云苓就惊慌地跑进来:“姑娘不好了,官兵上门来了。”

    “官兵?什么官兵?”

    “是罗大人带来的官兵,说姑娘是敌国探子,要将姑娘带走审问。”

    苏瑛心头一惊,忙对苏绾道:“小妹,你快从后门走,先躲一躲,我去应对。”

    “二姐,”苏绾喊住她:“你应对不了,我也躲不掉。燕山府到处都是官兵,我躲哪去?再说了,若我真的躲了,泼在我身上的罪名就洗不清,陆安荀也撇不清了。”

    “那要怎么办?”

    “我出去见他们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苏绾简单拾掇了下,由云苓扶着去前院。

    前院里,密密麻麻站满了官兵,而罗大人并另外一位大人负手立于正堂中。

    见苏绾来,罗大人吩咐道:“来人!将她押起来!”

    “且慢!”苏绾厉声:“官府抓人也得有抓人的理由,你带人擅闯府邸,不由分说就抓,理由呢?”

    “理由就是.”罗大人道:“本官怀疑你通敌,藏匿朝廷命官庄涿庄大人,这还不够充分?”

    “罗大人也说了,你只是怀疑,证据呢?你是亲眼看见了?还是亲耳听说了?”苏瑛上前,拦在苏绾面前:“我小妹乃朝廷命官女眷,岂容你胡乱定罪?奉劝罗大人想好了,若是凭空诬陷,罗大人是要吃牢狱的。”

    罗大人笑:“想要证据?好,本官现在就给你证据。”

    说完,他吩咐:“给我搜!一个地方也别放过,庄大人兴许就在这里!”

    另一个官员是被罗大人怂恿来的,这会儿心里没底,犹犹豫豫地劝:“罗大人,这可是陆大人府邸,我们就这么搜不妥吧?”

    “只管搜!本官已上书朝廷,奉太子口谕肃清燕山府奸细。若陆夫人是清白的,太子自会还她清白。”

    苏绾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罗大人是太子的人,而燕山府调粮延迟的事说不定太子也参与其中。搜查庄涿是假,将庄涿杀人灭口是真!

    之所以想把她押起来,恐怕是担心她得知了其中阴谋,也想杀人灭口。如此看来,她更不能让他们带走,谁知道这一去还有没有命?

    可庄涿确实藏在府上,若被这些人带走,届时再反咬她一口,可真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她飞快思忖对策,急忙吩咐云苓:“叫府里的侍卫们都拦着,谁也不许搜!”

    罗大人笑了:“陆夫人这是何意?”

    “何意?罗大人心知肚明。”苏绾道:“前有你拼命阻拦燕山府调粮去平洲,后又胡搅蛮缠诬陷我与辽军勾结,如今粮已安全送到平洲足以证明我的清白,你还有什么可疑惑的?就因为庄涿不见了?就算庄涿不见也轮不到你来查我,燕山府粮官总领不还有陆安荀吗?庄涿出事,你不通报陆安荀,反而上书东京城告知太子,我倒要问问你,这般逾越职权是何意!”

    苏绾一句一字揭穿他:“莫不是罗大人心中有鬼,所以急不可耐要在陆安荀回来之前将我定罪?”

    罗大人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又恢复自然。他冷笑:“陆夫人好一张利嘴!只可惜,与本官争辩无济于事,本官奉的是太子口谕,陆大人要是不服,只管去跟太子说!”

    “来人!”他挥手:“将陆夫人押起来!”

    苏绾心头一慌,就在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之际,一伙禁军冲进来。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个气势浑然的声音。

    “罗大人果真气派!居然连我陆安荀的人也敢抓!”

    苏绾转头,就见陆安荀大步从门外进来.

    陆安荀回来这么快,令所有人始料不及。

    苏绾诧异,罗大人也诧异。

    他脸色大变:“你.陆大人竟然回来了?”

    “怎么?”陆安荀飞快地观察了眼苏绾,见她状态还好,暗暗放心。他走入内堂:“罗大人是盼着本官回呢,还是盼着回不来呢?”

    “岂敢岂敢。”罗大人讪笑:“陆大人来得正好,有件事要向陆大人禀报。”

    “你不会想说本官夫人通敌,庄涿失踪的事吧。”

    “陆大人知道了?”

    “知道,”陆安荀拉着苏绾径直坐去上首:“粮是本官让她送的,送粮的法子也是本官授意。至于庄涿.”

    陆安荀神色一凛:“他串通外贼擅自篡改送粮日期,本官将他抓起来了。”

    苏绾惊讶,没想到陆安荀来时就已经把燕山府的事了解得清清楚楚,想必是百里言玉路上告诉他的。

    这样也好,免得她再费口舌说一遍。

    她好整以暇坐着,莫名觉得有个权势滔天的夫君撑腰,这感觉极好。适才还嚣张跋扈的罗大人,立即变得恭恭敬敬。

    索性,再趁机烧把火。

    “夫君,”苏绾委屈地说:“幸好你来得及时,再晚点罗大人就要把我押走了。”

    陆安荀配合她演戏:“哦?你是我陆安荀的夫人,罗大人为何要抓你?”

    “罗大人诬蔑我通敌,欲强行押我入牢审问。”

    罗大人垂眼掩饰慌张,忙拱手行礼:“误会一场,此前下官也是受人蒙蔽,那人状告陆夫人通敌,所以下官才.”

    “哦,原来是误会啊。”陆安荀笑了笑:“不过既然罗大人来了,也不能让你就这么回去。”

    罗大人不解:“何意?”

    下一刻,就听陆安荀吩咐:“把罗大人抓起来!”

    “陆大人,敢问下官犯了何事?若只为夫人出气而扣押本官,乃徇私枉法!”罗大人一字一句威胁道:“陆大人无凭无据抓人,就不怕太子怪罪吗?”

    陆安荀冷笑,一副流氓地痞的模样:“老子抓你就抓,难道还要考虑太子的心情?”

    “你——”

    “别愣着!”陆安荀对禁军道:“先把罗大人关入牢中饿三天。庄涿通敌,说不定罗大人是帮手,此事得好生查。”

    “是。”禁军涌上来,立即将罗大人拿下。

    就这么地,陆安荀回来当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押了燕山府好几个粮官,多日未露面的庄涿也被光明正大地关押进大牢.

    十月初,襄王发动对辽的最后一战。

    这一战,襄王改变战术,采取组织进攻、分割包围策略,将耶律泓打得节节败退。耶律泓失守牛头山,带领剩余七万残军往北逃窜,襄王乘胜追击,径直追到阳关一带,又连夺下两州。

    至此,辽军大败,持续了三个月的征辽之战落下帷幕。

    在大宋将士们欢呼之际,辽国的边陲小镇,原本领军北逃的耶律泓坐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

    他面前一盏昏暗的油灯,下属正在帮他包扎左肩上的伤口。

    过了会,下属不解地问:“殿下,我们为何不回王廷去?眼下局势,二王子和三王子肯定会趁机作乱。”

    耶律泓败北,声望大减,王廷势必有人趁机踩耶律泓并夺权。若不尽早回去主持大局,再拖延些时日,恐怕变故增多。

    “不急。”耶律泓阴沉地盯着油灯,灯芯火苗映在他眼中,像鬼魅摇曳。

    “难道殿下还有其他谋划?”下属问。

    耶律泓没吭声。

    这一战他输得彻底,可他并不是败在襄王手上,此前退让是他故意为之,意在佯败诱敌深入。而平洲之战原本计划得周密,却因为那个苏氏女给败了。

    与其说他败给了襄王,倒不如说败给了苏氏女。

    一个女人而已,凭她还能登天?耶律泓以前是这么想的。

    他向来看不上女人,在他眼里,女人无非是床上玩物或用来稳固权势的工具。即便后来发现苏氏女聪明,也只是觉得她比其他女人多了几分胆识和计谋而已。

    但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

    在他眼里,苏氏女是让他二十万辽军大败的罪魁祸首。

    此仇不报,他怎甘心回去?她让他损失这么大,总得补偿回来.

    战事结束后,陆安荀变得越加忙碌。

    苏绾问他忙什么。

    陆安荀道:“现在已打完仗,襄王不日就要回京。在他回京之前,有些事得提前准备。”

    苏绾懂了。

    襄王在战场上应敌是真刀真枪地打,可回了东京城还有一场不见血的硬仗。若无充分准备,只能被动吃亏。

    随陆安荀从东京城来的粮官几乎有一半是太子的人,这些人陆安荀之前没机会收拾,趁这次庄涿通敌事件,陆安荀索性以查案为由全部扣押。

    这些天,他忙里忙外就是在审查太子奸细。

    “太子在战事上动手脚,这里头还牵扯耶律泓.”陆安荀道:“襄王这次回京必定要送他大礼。”

    “有把握吗?”

    “证据确凿。”

    想到什么,陆安荀将苏绾楼过来:“苏绾,你又帮了我,若无你警觉应对,平洲这一战不一定能胜。”

    他道:“我得好好谢你。”

    苏绾顺势坐上他的腿:“好说,那你想怎么谢我呀?”

    “我想.”陆安荀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凑过去在她耳边低语。

    “.”苏绾不乐意:“这哪里是谢我?分明是你自己讨好处。”

    “好不好?”陆安荀哀求:“我轻轻地。”

    他还没脸没皮地补充:“我看过医书了,怀孕妇人三个月后就可以行房。难道你就不想吗?”

    想,怎么不想?自从她被耶律泓抓走到现在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没行房了。

    她也想得很。

    上回在乌家镇相聚短暂没能有机会,这次他好不容易回来,却又一头扎进燕山府的案子中。

    难得今天两人都得了点闲。

    但苏绾不想这么轻易答应他,她故作绝情:“我一点也不想。”

    陆安荀被她这模样勾得发馋,一双眸子可怜巴巴跟大狗狗似的。

    “好不好?嗯?”他亲她的唇:“我一定轻轻地。”

    陆安荀这人就是这样,平时惯爱当大爷,霸道起来比谁都霸道。可在这种时候,求起苏绾来,什么低声下气的好话、什么可怜模样都做得出来。脸面这种东西早被他扔犄角旮旯去了。

    苏绾受不住,三两下被他点火,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

    很快,两人在书房里就胡闹起来。

    半醉半醒间,苏绾开口问:“襄王何时回京?”

    “你想回京了?”

    “我想我大姐和三姐了。”

    陆安荀抬起她的腿,缓缓动作:“可能.暂时回不来。”

    “为何?”

    “因为祁渊受伤了。”

    苏绾奇怪:“怎么又受伤?”

    “我哪里知道?”陆安荀一脸鄙视:“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娇贵得跟什么似的。”

    “.”苏绾不理会,又问:“那我三姐呢?也还在军营中?”

    “大姐没能回,三姐也只好陪着,不过倒也不是闲着无事。”

    “我三姐在军营里还能有什么事?”

    “襄王行军打仗喜研究舆图,正好有些不懂的.向三姐请教。”

    这话说出来,陆安荀都替襄王脸臊,用什么借口不好,非得用这个。

    舆图不懂?他不懂才怪!

    苏绾听完,“哦”了声,也没多想,揪着软衾,闭眼享受。

    陆安荀动作了会,好奇地看向她的肚子。

    “苏绾。”

    “嗯?”

    “你说咱们会不会生个女儿?”

    苏绾闭着眼问:“你为何这么想要女儿?”

    “想。”陆安荀说:“女儿乖,若能长得跟你一样更好。”

    “可万一是儿子呢?”

    “那就得好好教了,不能学坏,敢不听话,我收拾他。”

    “.”

    一阵热浪袭来,苏绾弓起身子,手指紧紧抠着陆安荀的肩。

    “陆安荀,”她说:“我们生两个孩子吧,一男一女,女儿像我,儿子像你就好。”

    “好。”陆安荀低头去亲她:“听你的。”.

    战事结束后,苏绾闲下来,这一得闲就发现衣服不够穿了。

    毕竟已怀身孕,再过不久肚子就会变大,得多备些衣物。此前全部心神都在送粮的事上,没留意这些。现在闲下来,她就想给自己裁些衣裳。

    见陆安荀也没两件好的,于是又打算给陆安荀也添几件。看二姐对穿着不上心,便又把苏瑛的揽过来。

    这么一揽,衣裳越揽越多,连带着身边的婢女也打算换新的。

    “行吧,”苏绾拍板:“我们去绸缎庄选布料,反正过不久就得回京,提前做一些路上备用也好。”

    是以,趁着这日天气好,苏绾拉着苏瑛一起出门。

    可在她出门后,路边蹲着的小乞丐,立即起身跑了.

    城西一家破旧低矮的铺子里,此时只开了半扇门。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正坐在炉边煮酒,待酒煮好,他含了口喷在匕首上,再用布细细擦拭。

    此人正是易容后的耶律泓,两日前就混进了燕山府中。

    “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说:“本王正要找机会,没想到机会就这么来了。”

    他又问:“陆安荀现在在哪?”

    “殿下,”那乞丐模样的男人说:“陆安荀在官署,属下派人一直蹲守在府衙门外,未曾见陆安荀出来。”

    想了想,他问:“需要属下像上次那样将苏氏女引出城吗?”

    “不必,本王亲自捉她。”耶律泓不紧不慢地收好匕首:“本王要在陆安荀的眼皮子底下捉他的妻子,我倒要看看他会如何应对。”

    须臾,他吩咐:“去准备吧。”

    “是。”男人得令,立即出门。只是出门前他又缩小身子,变成了街边那个小乞丐。

    没多久,耶律泓按着指引,来到布庄。看见手下留的记号,就知道事情办成了。

    他不慌不忙,在路边摊子丢了两个铜板,要了盏茶吃。

    一盏茶吃完,这才走进巷子,然后提足一跃,翻了进去。

    此前那个乞丐上前来,他身边还跟着几个蒙面人。

    “殿下,”他指着西边的一间屋子:“人在里面。”

    耶律泓“嗯”了声,大步过去,推开门。

    入目的,是个着湘妃色褙子的女子,她长发柔顺披肩,头上不伦不类地戴着支珊瑚珠钗。

    低头捂脸的模样,像是害怕又像是娇羞。

    莫名地,耶律泓觉得不对劲。

    果然,当这女子抬头露出那张脸时,耶律泓惊骇。

    “怎么是你?”

    一身女装的陆安荀,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周纺!”

    第99章 我在东京城一切皆好!

    “怎么是你在这?分明看见.”

    “分明看见苏绾进了这家绸缎庄是吗?”陆安荀替他说完。

    耶律泓脸色难看, 竟被陆安荀摆了一道。看来他早就清楚自己来了燕山府,一直在等他露面。

    预测不妙,耶律泓当下夺门而出。可陆安荀安排了天罗地网等着他, 又岂会让他逃走?

    出门后,耶律泓看见自己带来的属下全部倒在地上,而屋檐上、墙头全站满蓄势待发的弓箭手,院子里还涌进了许多禁军。

    见此情景, 耶律泓笑了。

    “还以为你陆安荀有多大本事, 原来靠人多欺人少, 莫非你也清楚只凭你一人捉不住我耶律泓?”

    这话若是换个人听, 恐怕就要被耶律泓给激到了。

    但陆安荀这人是谁?只要不吃亏, 管他人多人少什么流氓手段都能使。

    他不要脸:“没错,老子就是欺负你!”

    “.”

    “敢不敢单独与我较量?”

    “较量可以,但你若想趁机逃就不必想了,除了这里的人,外头还有。”

    话落, 一个穿着官袍的人跑进来,乐呵呵禀报:“陆大人,按您的吩咐,外头都埋伏好了。”

    耶律泓一听, 脸色阴沉。

    原本院子里这些人也不一定奈何得住他,只要拖住陆安荀, 半刻钟后他的人立马赶过来, 没想到.

    他不禁嘲讽道:“当了这么大的官,你依旧这么厚颜无耻。”

    说着, 猝不及防间, 拔出剑冲向陆安荀。

    陆安荀毫不躲避, 提剑迎上去。

    两人曾在抚州交手过,彼时耶律泓就败在陆安荀手上,这会儿耶律泓肩上有伤,更不是对手,几招之间就败下阵来。

    陆安荀以剑挑开他肩上的衣裳,啧啧:“这么不经打,原来是受伤了啊。”

    “可怎么办呢?我这人就喜欢以强欺弱,以大欺小。”说着,陆安荀咬牙切齿一剑戳在他的伤口上:“这一剑,是补当初你掳我陆安荀之妻的仇。”

    “记住了!以后别动我陆安荀的人!哦,你没有以后了,那就来生吧。”

    耶律泓疼得额头冒汗,才愈合的伤口又汩汩冒血出来,很快就将他外衣染得鲜红。

    “我可以助襄王搬倒太子。”他说。

    陆安荀动作停下,又听他道:“我知道你正在查太子的把柄,我手上还有他许多罪证。”

    “是否要考虑?”耶律泓捂着肩头艰难咧嘴笑。

    陆安荀沉吟片刻,问:“条件呢?”

    “我要见苏绾。”.

    逃窜了多日的耶律泓在燕山府被陆安荀抓起来了,辽军气数已尽。

    可他高兴不起来。

    耶律泓提的建议令他心动,毕竟他也清楚手上的这些证据能重挫太子,却不能撼动太子。

    太子深受宠爱,此前河岸坍塌还有抚州之事便足以证明。皇上心里门儿清,却还是原谅了太子就可见对其宠爱非一般。这些证据带去东京城,能让太子受罚,却难以让他失去圣心。对于襄王来说,注定还有长远的仗要打。

    也不知道耶律泓手上掌握太子多少罪证,可既然他敢这么开口,想必罪证不少,对襄王来说胜算多添几成。

    但耶律泓要见苏绾,见苏绾做什么?

    倒不是他怕耶律泓使诈,而是单纯地不想让耶律泓见苏绾。

    这般心情郁闷地回了府中。

    府里,苏绾坐在厅中选布料,这些布料是他此前吩咐绸缎庄的人送来的。

    苏绾见他回来,抱着匹布在他面前摆弄:“我看这个颜色就适合你。”

    陆安荀瞥了眼,一匹大红印花缎面的料子。

    他道:“你不是说我穿红像新郎官吗,我不穿这个。”

    “新郎官多好看啊。”苏绾哄小孩似的:“你本就俊朗,若配红,更显得精神奕奕,到时候百里言玉铁定被你比得死死的。”

    百里言玉和陆安荀两人也不知哪根筋不对付,总喜欢暗暗较劲,功夫要较劲,本事要较劲,连长得容貌外饰也要较劲,反正死活不肯输对方一丁点儿。

    对此,苏绾和苏瑛都觉得这俩人幼稚极了。

    陆安荀一听,立马正眼看了看这匹红缎布料,点头:“行,听你的。”

    苏绾把布递给丫鬟,换了另一匹布继续往他身上比划:“这匹做外衫合适。”

    陆安荀站着不动,任她忙活。

    等挑完布,苏绾拉陆安荀坐下来,又亲自倒了杯茶给他。

    “耶律泓捉住了?”

    “嗯。”

    “那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陆安荀没说话。

    苏绾走过去,抬起他下巴:“如实招来!别逼我用刑啊!”

    陆安荀眨巴眼睛,说不出口。

    “嗯?”苏绾坐上他的膝:“敬酒不吃吃罚酒。”

    当即,她凑过去亲他的唇。

    一番“刑罚”下来,陆安荀被亲得水眸含春,娇艳欲滴。

    “耶律泓想见你。”他说:“拿太子罪证作条件。”

    “这是好事啊。”苏绾道:“他肯提供罪证,对你们来说岂不是事半功倍?”

    “可他要见你做什么?”陆安荀不爽:“他都自身难保了,还惦记你,我不乐意。”

    哦!原来小公主吃醋了。

    苏绾好笑,又啄了他一口:“你是不是以为耶律泓喜欢我?”

    “难道不是?听说他居然还想当我女儿的便宜爹。”陆安荀撇嘴:“他自己没本事生,倒是挺会抢别人的。”

    “.”

    也不知是不是苏绾的错觉,居然在他脸上看到几分骄傲。

    苏绾无奈:“你误会了,耶律泓不是喜欢我。”

    “那是什么?”

    “等我去见他你就知道了。”.

    当天傍晚,用过晚膳后,陆安荀带苏绾去了府衙地牢。

    甬道幽深,墙垣斑驳,火光把湿漉漉的青石板照得泛亮。越往里走光线越发暗淡,走到最里边时,陆安荀停下来。

    他亲自接过衙役手上的火把,走到牢门前。

    “耶律泓,我只给你半柱香!”

    苏绾就着火光,这才看见地牢里,耶律泓躺在一张破旧的床板上。

    他身上的衣裳染了血,头发略微蓬乱。比起一个月前见到的风光威武的耶律王子,此刻模样很是狼狈。

    但狼狈归狼狈,他身上那股冷厉的气势不减。转头看过来时,目光径直落在苏绾身上。

    苏绾对上那双狼一样的眼睛,尽管不是第一次,却仍旧觉得脊背发凉。

    但她没退怯,静默地迎上他的视线:“听说你要见我,我来了,有什么想问的?”

    耶律泓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有想问的?”

    “不然呢,”苏绾道:“难不成咱俩叙旧?我跟你可没什么交情。”

    耶律泓嘴角抽了下。

    “夫人果真无情。”

    陆安荀沉脸:“喊谁夫人呢?”

    耶律泓不怕死地对苏绾说:“你当初分明同意若是让你当女王,就留在我身边,怎么突然变卦了?”

    苏绾面无表情转身走:“看来耶律王子没什么话想说。”

    耶律泓立即闭眼,沉声:“确实有话要问!”

    苏绾这才又停下。

    耶律泓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

    “什么疑惑?”

    “日月神力是什么?”

    “哈?”

    “我在抚州时见你掌控光,并用光杀死人,你说那是日月神力。”

    这也是耶律泓最初对苏绾刮目相看的地方,后来他问遍江湖能人异士,无一人懂得此秘术。

    因着这一点,苏绾进入了他的眼中,以至于后来一步错步步错。

    苏绾错愕了会,突然有点同情耶律泓。

    文盲害死人啊!

    谁能想到威名赫赫的辽国大帅耶律王子最后死在不懂科学中。

    就,离谱!

    “也没什么,”苏绾说:“我能掌握光,其实你也可以。”

    这会轮到耶律泓错愕。

    苏绾:“别不信,日月神力这东西谁人都可以拥有。”

    “我也可以?”耶律泓诧异。

    “嗯。”苏绾说:“很简单的,明天我把独门秘术传给你。”

    次日,苏绾让陆安荀送了一堆凹凸镜给耶律泓,据说耶律泓见了“日月神力”后,当场疯了.

    平洲更为靠北,天气也比燕山府冷。

    帐篷里,苏泠坐在桌边修正舆图。此前襄王派人送了许多舆图过来,据说个别之处标注错误让她帮着修正,是以连着多日在军中她都忙这事。

    苏娴见她已经坐了一上午,问:“你不厌其烦,这舆图到底有什么趣味?”

    苏泠道:“大姐有所不知,天下之大,疆域之广,而地势山川却各有不同。就像每个人身上的细纹,看似一样却大有区别。每每从中寻到不同之处,乐趣无穷。”

    苏娴笑,继续收拾衣物。

    “我们在这待了多日,想必二妹和小妹她们等着急了,所幸再过不久襄王就回燕山府,届时能回去跟她们团聚了。”

    陆安荀活捉了耶律泓,襄王得知了消息,打算三日后赶去燕山府,正好苏娴和苏泠也跟着一道回去。

    想到什么,苏娴说:“妹夫活捉辽国大帅可是立了大功,如此一来,也不枉费小妹尽心尽力。”

    “不只小妹,大姐也尽心尽力。”苏泠道:“我听襄王说了,他感念苏家这次运粮功劳,准备向朝廷奏请嘉奖。”

    “我倒不是在乎皇上赏赐什么,可我高兴那是我们苏家姐妹的功劳。”苏泠脸上充满骄傲:“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做这么大的事,甚至还能得到朝廷嘉奖。突然间发现,男子能做的我们女子也可以。保家卫国,抗敌援军,我们女子一样不输。”

    苏娴见她这模样,不禁莞尔。

    “你还是先想好回京怎么应对父亲母亲吧。”她摇头无奈:“父亲的性子你也清楚,他不擅当官,也不在意这些。若得知我们送粮的事,指不定要责骂我们一顿。”

    “大姐别担心,有小妹在,父亲准气不起来。”

    “也是,”苏娴点头:“就小妹那磨人的性子,还惯会装乖哄人,从小到大哪回不是靠那张嘴躲过责罚的?”

    苏泠一听,笑起来。

    过了会,有人在外头询问:“苏三小姐可在?”

    苏泠起身,走过去问:“何事?”

    一个侍卫站在门外,手里捧着只精致的瓷瓶,一看就知是皇室御用之物。

    “苏三小姐,”侍卫说:“这是襄王殿下让属下送来的,殿下还说,这瓶药膏配合上次那瓶凝玉膏用,能让皮肤迅速恢复如初。”

    苏泠默了默,接过瓷瓶:“臣女多谢殿下。”

    侍卫离去后,苏泠坐回桌边。尽管她故作淡然,可苏娴好奇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最终,她顶不住开口解释:“襄王送膏子无非是看在我为他修舆图的份上。”

    “三妹真这么想?”

    “是他亲口这么说的,若我拒绝反倒显得小气。”

    “罢了,”苏娴说:“你的事由你做主,不过我倒觉得这个襄王极好,无论人品还是本事皆万里挑一。而且.”

    苏娴继续道:“普天之下,除了襄王,无人能护得住你。若是.”

    “大姐不是要去看祁大人吗?你快去吧。”苏泠不大想谈论这事。

    “好好好,”苏娴叹气,放下东西:“我这就走。”

    待苏娴出去,苏泠看着桌上的瓷瓶,愣神.

    最后这一场仗,祁渊又受伤了。

    也不知他怎么这么倒霉,受伤的还是同一只手臂,大夫说若他再伤一次这只手就废了。苏娴担忧,勒令他好好养伤不准再用力,且日日前来换药,督促祁渊不得不老实下来。

    祁渊这么个人,连祺贵妃的话都未必听,然而听起苏娴的话来,却跟圣旨一样快。

    苏娴让他躺着他就躺着,苏娴让他不动笔,他就不动笔,当着外人在他也听话得很。有一次,士兵正在整理兵器,祁渊拿着把从敌军战场缴获的弓箭观赏,可听到苏娴说弓箭太重让他放下,他二话不说放下了。

    那侍卫悄悄瞥了眼,回去后将此事当乐子说出来,却不想没多久,全军营都得知堂堂刑狱司祁大人是个耙耳朵。

    祁渊也自然听到这些戏言,只不过他不以为意,反而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越加把自己当个废人。使唤起苏娴来毫不留情,让她代笔写信,让她照看他的一日三餐,有时连书也索性让苏娴帮他读。

    襄王听得稀奇得很,来这转了一圈。见祁渊躺在榻上面无表情又十分认真“养伤”的模样,鄙视了会,走了。

    这日,用过膳后,祁渊看了会邸报,眼看即将到换药的时间,他放下邸报坐回床上。

    苏娴进来时,就见他靠在着高枕阖眼,像是睡着。

    她端着药轻手轻脚往床前走,到了跟前,低头细看他胳膊上的伤。

    祁渊的伤口不算长,却伤得深,乃利箭穿肉。箭头取出来时,里头几乎留下个窟窿,白色的骨全部露出来。

    他本就有旧伤在,而旧伤上又添新伤,恢复起来自然比一般伤口困难。

    苏娴不敢马虎,不放心其他人上药,每次都是自己帮他上完又仔细包扎好。

    这会儿伤口上绑了纱布,白色的纱布上洇了点血出来。

    她蹙眉,正欲说两句,却不料一抬眼就对上祁渊的眼睛。

    他并没睡着,分明是故意的。

    见苏娴沉脸,祁渊问:“怎么了?”

    苏娴问:“你适才做什么了?”

    “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苏娴往案桌上看,见上头摞得高高的公文,旁边笔架上还放着只蘸墨的笔,顿时了然。

    “那些事就不能交给别人做?”苏娴问。

    “其实.是陆安荀派人送来的。”祁渊脸不红心不跳甩锅:“事情紧急,他让我务必尽快处理。”

    果然,苏娴一听,渐渐松了眉。

    “什么事这么急?”

    “耶律泓被捉了,他在燕山府以及在东京城都安插得有内应,而这些奸细好巧不巧在太子府中。这里头说得轻是太子被蒙蔽,可若往深处追究,那就是太子与耶律泓勾结,全看案子怎么断。”

    刑狱司是查案断案的好手,怎么在里头动手脚还能不着痕迹是他们的看家本事。因此陆安荀将手上的证据一股脑送到了祁渊这里。

    襄王还未回京,但他们得提前为回京做准备,毕竟一回去,面临的就是盘踞大半朝堂的劲敌,若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万不能打草惊蛇。

    苏娴听后也不忍斥责了,叮嘱道:“切忌过度用右手写字。”

    “嗯。”祁渊噙笑盯着她。

    尽管他脸上没太多表情,可眼里的柔情藏不住。

    苏娴清楚他正在笑,笑她口是心非,也笑她管得严厉。

    她羞臊垂头:“伸出手来,该换药了。”

    “好。”

    苏娴今日着了件折枝牡丹圆领褙子。领口处还有一圈兔毛,显得本就皮肤白皙的她越加的白皙,更衬得唇瓣红艳似火。

    祁渊不敢再看,别过眼。可鬼使神差地,她低头柔美的模样在脑海里越加清晰。

    他甚至起了点恶劣的心思,想尝尝那红唇的滋味。

    过了会,他动了动喉咙,轻声唤她:“苏娴。”

    苏娴停下,茫然问:“疼?”

    四目相对,祁渊胡乱地“嗯”了声。

    “我动作太重了?”

    “不是伤口疼。”

    “那是何处?”

    “是.”祁渊道:“你过来些。”

    他司马昭之心毫不遮掩,一双漆黑的眸子更是盯着苏娴的唇看。

    苏娴很是紧张:“要、要做什么?”

    “你过来些。”

    苏娴脸颊渐渐发烫,她强行镇定:“祁渊,伤口还得换.唔——”

    话未说完,祁渊左手在她肩上一拢。

    苏娴猝不及防往前倾。

    在她倾过来的一瞬间,祁渊迎上去,精准地噙住她的唇。

    “苏娴,我想这样做想很久了。”他边吻,边呢喃:“在津阳县时,你第一次为我上药的时候,我就很想。”

    他的话直白惹人心跳,苏娴慌乱中努力回想两人在津阳县的时候。

    彼时坡道坍塌,他手臂受伤坐在马车里,她进马车为他包扎伤口。

    那时候,他就这样想了吗?

    莫名地,一阵蚀骨酥麻顺着血液淌过全身,令苏娴心悸而颤抖。

    很快,回忆模糊,脑子里只剩下唇瓣上的温柔。

    她听见他说:“回京我就娶你。”

    又听见他低声道:“我等了七年,不想再等了。”.

    襄王打胜仗,举国欢庆,唯有东宫死气沉沉。

    太子得知襄王抓了罗荃,恐事情败露竟病倒了。

    思虑再三,太子让人去请杜文卿。

    杜文卿是未时来的,进殿后闻到一股子药味。

    太子身形消瘦地躺在榻上,而榻边坐着灵儿姑娘,她端着药正一边流泪一边劝他。

    “殿下即便再腻烦也多少喝些,不吃药怎么能行呢?殿下这般,灵儿不知多心疼。”

    太子撑坐起来,让灵儿姑娘缓慢喂药。

    这半年来太子陆陆续续地生病,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连太医也诊断不出是为何,有人猜测是因纵欲过度失了精血,毕竟太子病中灵儿姑娘还缠着太子不放。可这种事说出来总归伤太子颜面,是以也没人敢在明面上传。

    杜文卿进得内室,在殿中跪下,规矩安静地等太子喝药。

    他恭恭敬敬、低眉顺眼,一副忠诚而老实的模样,进来后只垂睫看脚下的地毯,从未乱瞥。

    太子对杜文卿很满意,识实务,能力强,还能为他解忧。

    待药喝完,他问杜文卿:“襄王不日就要回京,你可有应对之策?”

    杜文卿道:“殿下是储君,以不变应万变就是对策。襄王非嫡非长,即便功劳再大也越不过殿下。”

    “你说的这些孤当然懂,但.”沉默须臾,太子问:“襄王抓了孤的人,若运粮的事败露,于孤不利。”

    杜文卿:“即便败露,殿下不承认就是。”

    “可他手上有证据。”

    “那就推个替死鬼出去。”

    太子听了,缓缓露出点笑来:“你说得对,孤若不承认能奈孤何?弄个替死鬼担着,孤撇干净就是。”

    须臾,他问:“依你看,推谁人合适?”

    杜文卿平静:“下官看,薛大人就极其合适。”

    话落,坐在床边的灵儿姑娘立即跪下来,匍匐在地。

    殿内沉寂了会,太子出声:“你胆子不小,薛乔乃孤心腹,且是朝廷重臣。推这么个人.孤虽不忍,却也觉得合适。”

    杜文卿:“殿下英明神武。”

    “行了,你下去吧。”太子挥手:“事情交给你去办,孤放心。”

    “是,多谢殿下器重,下官定竭力办妥。”.

    出了宫后,杜文卿从袖中掏出封信,低声吩咐小厮:“务必亲手送到薛乔薛大人的手上,莫让人看见了。”

    “是。”小厮立马去了。

    待小厮一走,杜文卿站着望了会天。

    有同僚路过,随口问了句:“杜大人在看什么?”

    杜文卿笑:“没什么,要变天了。”

    “可不是?”那人也看了看,然后道:“听说今晚下雪呐。”

    杜文卿拱手,翻身上马鞍巷往走。

    马鞍巷是他的新府邸,也是太子三个月前赏他的。府邸奢华宽敞,三进的宅子还是在东京城的繁华之地。这是他成为太子心腹的气派,也是朝廷新贵的象征。

    人人羡慕杜文卿官途顺遂,羡慕他年纪轻轻就成了太子左膀右臂。

    每每听到这些话,杜文卿只是谈谈一笑,谦卑地说:“哪里哪里,太子抬举,下官走运罢了。”

    回到府邸,小厮跑出来牵马,又跟他禀报:“大人,您不在时,吏部的胡大人着人送礼来了。”

    杜文卿脚步不停:“什么礼?”

    “说是给老夫人贺寿的。”

    杜文卿停下。

    他母亲下个月五十整寿,其实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但旁人若是想巴结他,只需稍稍打听便也知道。

    他默了默,点头:“回点礼过去,代我多谢胡大人。”

    “哎。”小厮应声。

    “另外.”杜文卿又吩咐:“把账上的钱算一算还剩多少,回头你分了,留一百两就行。”

    小厮茫然,不知这是何意。

    杜文卿也没解释过多,只说:“我记得你六岁时就跟着我,你也该娶妻成家了,分了钱回青州去吧。”

    “这些钱也不是白给你。”他说:“你回青州,替我照顾我母亲。”

    “若我母亲问起,就说.”杜文卿停了下:“就说我在东京城一切皆好。”

    第100章 苏家封赏

    十一月中旬, 征辽大军凯旋。

    随着襄王的回京,朝堂上下像在等待一场暴风雨,默契地安静。

    果然, 襄王回京的第二天,就上奏弹劾太子篡改粮期意图不轨,并呈上证据若干。

    此事一出,全朝哗然, 连东京城的百姓们也傻眼。

    篡改粮期而延误军机是何等重罪, 难道太子不知晓吗?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天, 太子喊冤, 说没有这回事, 襄王纯属诬蔑。对于襄王呈上的证据一概不承认,据说太子为证清白还从病榻上爬起来,孱弱地去面见皇上。

    他反问:“这样做对孤有何好处?我大宋将士吃败仗对孤有何好处?孤乃堂堂储君,又岂会自掘坟墓?”

    不得不说他这话反问得极好,这也正是所有人都难以想通的地方。

    除非太子愚蠢。

    可谁又知道当初他为了让襄王回不来确实干过这么蠢的事呢!

    若这些证据不足以证明, 那么接下来陆安荀呈上的证据则实打实地坐实了太子的罪名。

    ——太子幕僚、门下侍郎薛乔薛大人曾跟辽国大王子耶律泓多次接触。耶律泓被捉后交代了所有经过,其中最令人惊讶的是,当初抚州水患是太子推波助澜惹得百姓□□。

    仅这一桩罪名便让太子深陷讨伐中。

    可太子仍不承认,并将幕僚薛乔推出来当替死鬼。直言他对所有事并不知情, 一切是薛乔做所为。

    皇上些许犹豫,一来, 薛乔确实有内奸之嫌, 若他与耶律泓勾结反而陷害太子也说得通。二来,太子病中, 对于从小宠爱的儿子, 皇上多少于心不忍。

    就在皇上于心不忍之际, 入狱的薛乔站出来指证太子,说自己并非跟耶律泓勾结,一切是授太子指使。为了证明自己所说不假,他手上还保留了当初太子指使他的证据。

    太子一听薛乔还保留证据,顿时两眼一黑,吐血病倒了。

    嫦妃去东宫看了眼,当晚跑去皇上面前哭诉,说皇上被人蒙蔽双眼。太子什么性子皇上难道不知吗?他纯孝,去年为给皇上贺寿,亲自去河中捉福龟,将手弄伤了。

    “太子是皇上看着长大的,他虽淘气了些,可不是坏的。皇上听信谗言,难道真要逼死他吗?”

    她将矛头指向襄王:“襄王在封地时,朝堂和谐。可自从襄王回京后,矛盾频出,且太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其中,皇上就不查一查吗?”

    皇上天性多疑,事情真真假假扑朔迷离,倒把他难住了。

    事情就这么僵持下来,朝堂暗流汹涌却诡异地鸦雀无声。

    直到十一月下旬,东宫属官兼吏部员外郎杜文卿呈上几桩罪证,彻底斩断了皇帝对太子的希望。

    杜文卿收集了这一年来帮太子做的所有证据。其中最主要的有以下几桩:

    一、太子受贿。太子广交朝臣,每年受贿数额上百万贯。

    二、太子纵容亲属敛财,剥削百姓。比如当初泗州之地的高家,高家之所以在津阳县毫无顾忌吞并百姓田地且搜刮百姓钱财,后头就是有太子舅家做靠山。太子当年还是二皇子时,全国各地有许多乡绅每年将剥削所得的一大半送进嫦妃娘家和二皇子府中,皆有账本为证。

    三、结党营私,用恶劣手段打击异己。这就得提到前太子党,无一不招太子毒手。

    四、残害手足。前太子之所以发疯,是二皇子动的手脚。

    前头的三桩且不说,皇上看到最后这一桩,浑身颤抖,对太子又怒又失望。

    前太子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没想到竟是被手足残害。当即,皇上下令废黜太子,押入大牢由刑狱司严审。

    至此,才上位不过一年的新太子,又匆匆地退位了.

    刑狱司。

    昏暗的地牢里关着四京重罪犯人,其中东边的一处牢房跟其他牢房不一样。这座牢房干净宽敞,有床有被褥,还烛火通明。

    巡逻的衙役路过时瞥了眼,只见角落里蹲着个骨瘦如柴的人,也不知手里拿着什么,正在写写画画。

    嘴里还时不时喊:“杀了你!杀了你!孤杀了你!”

    说完,他兀自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孤杀了你!”

    这疯疯癫癫的人,正是被废黜的太子。

    谁能想到半个月前还光风霁月的东宫太子,居然跌落成阶下囚呢?

    实在令人唏嘘。

    东京富贵皆浮云啊!

    他想。

    衙役摇了摇头,跟着队伍走了。

    没多久,空旷寂静的大牢里传来些动静,似乎有人来了。

    领头的将一位朱红官服的人带到牢房门前,叮嘱:“杜大人,祁大人有令,您只可待一刻钟。”

    杜文卿点头:“多谢祁大人。”

    那领头的离去,牢里又安静下来。

    杜文卿隔着铁栏看向角落的人,那人想必也知道他来了,蹲在那一动不动。

    杜文卿也不说话,只目光平静又饱含轻蔑。

    须臾,蹲着的人突然暴跳起来,一下子窜到他跟前,眸子死死盯着他。

    “杜文卿!”太子眼里像是啐了毒,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你是一条狗!”他说。

    杜文卿脸色未变。

    “你曾在孤的脚下叫得欢!”

    “孤以为你只是一条会摇尾乞怜的狗,没想到你是一条养不熟、会咬主人的狗。”

    太子打量他的衣着,笑起来:“看你现在人模人样,但你别忘了.”

    他一字一句说:“狗就是狗,走到哪都是下贱牲畜。”

    杜文卿迎着他视线,也缓缓笑起来:“我是条狗,我早就知道,殿下不必再提醒我了。我来,只是想告知些事。”

    他往前走了两步,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其实我就是来看殿下的下场的。”

    “你恐怕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杜文卿说这话的时候,面容平静,举止依旧谦卑真诚,仿佛寻常跟人交谈般。

    “我要告诉你,即便没有襄王你也坐不上皇位。因为殿下身患奇毒,活不过一年。”

    太子睁大眼睛,他想说话,喉咙里却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诡异地张口嘴巴啊啊啊地吼。

    “哦,殿下可能不知道,那位整日给你送补汤的灵儿姑娘,也是我的人。”

    他话落,太子骤然一口血喷出来,将杜文卿喷得满脸都是。

    杜文卿眉头皱了皱,抬袖擦去。看见满袖子的血,竟像着了魔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征辽大胜,朝廷论功行赏。

    陆安荀又升官了,这回的官职是实打实的实权京官,三省门门下侍郎,官居二品,授金鱼袋。

    这升官速度令人叹为观止,入仕不过三年,居然一路升到二品官位。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就已经跻身宰相内阁之列。

    但这是陆安荀!

    不服不行!

    祁渊也升了官,依旧在三省门内,兼掌刑狱司。

    最令人瞩目的便是此次征辽大帅,襄王。

    襄王被晋封寿王,掌开封府事宜。众人清楚,皇上此举意在考察襄王,打算换太子了。东宫无主,襄王又有征辽之功,再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襄王贤德的名声渐渐传出来,此前在封地所做的好事也被百姓们传颂。

    真可谓是东风送鹏,直上青云。兴许再过不久,寿王这个封号还没捂热乎,就得当储君了。

    然而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襄王、陆安荀等人被封赏,居然还有苏家。

    这便要从燕山府筹军粮说起。

    朝廷命陆安荀征粮一百万石,短短两个月,陆安荀不仅全部筹集,还多筹了三十万石。

    彼时这个消息传到东京城,人人惊讶,可转头一想是陆安荀又觉得没什么奇怪。

    但现在,陆安荀在朝堂上当众为其妻苏氏请功,并坦言燕山府征粮大半是苏氏的功劳。众人一听,诧异不已。

    又是苏氏女?

    那可是一百三十万石军粮啊!

    当得知苏绾不仅为将士们筹粮,在察觉运粮日期被篡改后,当机立断用障眼法跟辽军斡旋,苏家姐妹齐心协力千里送粮时。

    满朝文武皆忍不住佩服。

    苏家女,真是了不起!

    皇上早就清楚此事,怎么封赏苏家以及苏家女都想好了。

    他满意地观察金銮殿内臣子们的表情,然后开口问:“礼部郎中苏大人可来了?召他上前来。”

    这一天,在苏老爹眼里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大朝会嘛,他就是个凑数的。

    依旧秉性不改,站在队伍末端神游天外。

    直到回神后再次发现众人盯着他,有过一次经验的苏老爹指着自己:“皇、皇上召见我?”

    一旁的礼部同僚心情复杂地点头:“苏大人,还不快去。”

    苏老爹整了整官帽,赶忙进殿跪下。

    然而当得知皇上要封他为谦德侯时,整个人懵得不行。跪在地上都忘了谢恩,还是女婿陆安荀提醒,他才回神。

    “臣,多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次论功行赏,苏家像是凭空杀出的一匹黑马,博得朝堂内外关注。

    苏家从伯爵擢升侯爵,苏家女个个得了皇上的赏赐。

    尤其是第四女,不仅赏赐丰厚,还单独得了二品诰命夫人封号。

    这荣誉,这派头,苏家门楣翻天了啊。

    苏老爹晕头转向地回府,搞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升了侯爵。后来得知是几个女儿千里送粮给他挣来的爵位时。

    苏老爹哭了。

    “你们几个.居然敢瞒着我做这么凶险的事!”他气得很。

    气完之后,又抹泪笑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苏俊明的女儿个个比男儿强!”.

    苏家门楣翻天,苏家的女儿也水涨船高,京城的高门世家纷纷打起了还未定亲的苏娴和苏泠的主意。

    原先的忠勇侯府,侯夫人亲自上门来,欲再讨苏娴回去当媳妇。

    苏娴拒绝了。

    再有宫里的庄太妃也托人前来,欲为她的外甥长兴伯娶苏娴当续弦。

    长兴伯是个俊朗的男子,在朝中还是个四品的官职。有本事有权势还家境优渥,尽管是个鳏夫,但京城想嫁过去当续弦的人不少。

    可苏娴还是拒绝了。

    众人不解,纷纷为苏娴遗憾。毕竟她年纪不小了,还和离带着孩子,能有长兴伯这样的选择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孰料,她拒得干干脆脆。

    就在众人觉得苏娴不知好歹之际,开国公府祁家的聘礼送到了苏家门口。

    祁家聘礼浩浩荡荡,沿着大相国寺街再过郡亭桥,一路来到苏家。

    众人惊掉下巴。

    没想到一个和离之人,居然还能高嫁至此。

    苏家这运道,真是羡慕不来!.

    柴氏得了这么个女婿,扬眉吐气,也高兴得合不拢嘴。女婿升官,苏家进爵,女儿定亲,桩桩件件都是喜事。

    柴氏一合计,想着,要不就摆两桌席面庆贺庆贺吧。

    林家也正有此意,于是夏氏和柴氏一同张罗,将席面摆在苏家庭院里。

    整整五桌,一桌林家人,一桌苏家人,一桌苏家女婿,还有两桌亲朋好友。

    这顿饭吃得热闹。

    最闹腾的要数孩子王陆安荀,也不知是他即将当爹的缘故还是怎么的,他现在格外喜欢跟孩子玩,有时走在路上见到旁人家的孩子都得逗上一会。

    而夏氏年初给林大人生了个儿子,名叫林孝璋,整整比陆安荀小二十岁。对于这么个弟弟,陆安荀喜欢得紧,扛着满院子跑,逢人就问:“稀不稀罕?我女儿以后也这样。”

    珉哥儿爱跟陆安荀玩,这会儿跟在他身后跑。陆安荀问稀不稀罕,珉哥儿就大声喊:“稀罕呐!”

    这一幕逗得众人忍俊不禁。

    百里言玉瞥了眼,暗暗鄙夷。

    他啧了声,阴阳怪气对苏瑛道:“陆妹夫真是出息!不就是当爹么,瞧他傻的,堂堂二品大官也不嫌丢人。”

    忘了说了,此前百里王子也得了赏,皇上赏赐的是一座玉山。这赏赐可真真是赏赐到了他心坎上,百里言玉跟苏瑛两人将玉山摆在卧室,夫妻俩每天要用通天眼观摩好久才入睡。

    原本得了赏他心情不错,可瞧见陆安荀到处炫耀即将当爹,他又不爽了。

    苏瑛不紧不慢吃了口茶,问他:“难道你不想当爹?”

    “?”

    苏瑛眨眨眼:“其实.你也要当爹了。”

    “真.真的?”

    百里言玉盯着苏瑛的肚子:“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今早。”苏瑛说:“确切地说我最近有所察觉,但许是孩子还小并不能确定,今早总算确定了。”

    她准确无比道:“刚好一个月身孕。”

    嗷!

    百里言玉猛地跳起来,高兴得绕着院子跑了一圈。

    这动静引得其他人也纷纷看过来,不知怎么回事。

    待百里言玉停下来,对着陆安荀骄傲喊:“我也要当爹啦!”

    陆安荀:“.”

    瞧你那点出息!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哈,大概在晚上12点左右更新出来,啵啵=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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