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枝云透露出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医学系,医学系上下都为之一振,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个个都喜气洋洋容光焕发。
其他系的人看着医学系的人精神状态这么好,忍不住抓来一个看着面熟的人,问:“你们系里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个个都这么精神抖擞的,学校给你们涨生活补助了?”
被抓来的那人一脸神秘,“不能说不能说,这消息说出来能吓死你。”
问话的人差点当场撸袖子,“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和我还卖关子?能不能处了?”
医学系这人见对方看起来脸红脖子粗的,似乎是真的生气,这才悄悄附到那人耳边,说:“我们系有人找云校长打听过了,问我们什么时候能从乡下调回去,大家都想回城不是。”
“啊???”
问话的人被这个问题给吓到了,“云校长真的回答你们了?什么时候让我们回城?怎么回?我们学了一身种地的本事,回城去哪儿种地?进厂拧螺丝也不会啊……国家给我们解决工作问题?就近分配?”
医学系这人一脸无语,“你只学了一身种地的本事吗?你在山河大学里就什么都没有学到?我们系那群一有时间就在教室和图书馆待着的猛人已经毕业了!毕业了!人家都选择读研究跟着做科研了,我还没看完推荐书目的一半呢……”
问话的人也傻了,“你们真有人毕业了?大家不都是学校里安排什么课就上什么课?大学哪有跳级的道理,你别骗我,我之前上过两年大学,我是大才停课的。”
医学系这人翻了个白眼,“这里是山河大学,能拿普通大学比?别的大学连老师都招不到,山河大学的学校里每个月都有新学生近来。”
“我估计山河大学这么弄,是担心再这样每个月都招新学生进来,学校就不够用了!所以赶紧让能达到毕业要求的人毕业……你想想我们入学那会儿,食堂里哪有几个人?随时去都能吃到热气腾腾的饭。”
“现在呢,排队的人老多了,得亏咱食堂里的饭菜是不限量供应的,不然我都担心自己吃不上饭了。”
问话这人也想明白了,“这么一说,我们也没必要急着毕业,早早毕业了,万一进不来山河大学怎么办?我挺舍不得这里的。这里的宿舍比我在城里住的还好……”
“我也……”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跑偏了。
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大家嘴上都是‘我只和你说,你替我保守秘密啊’,实际上没有一个人真保守秘密的,不过一顿饭的时间,整个山河大学的师生就都知道校长说短则五年长则十来年就能回城的事了。
五年听着很遥远很漫长,可是同原先面临的选择——一辈子都落在乡下那小地方相比,五年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不知道这消息,那五年就是水深火热的五年。
可现在知道这消息了,马上到来的五年就是充满奔头的五年,是满怀期待的五年!
山河大学的学生都因为这条消息而轰动了,在校园里奔走相告,喜不自胜的情绪在学校里不断的蔓延。
大家都很清楚,这个好消息只能留在山河大学中。
一旦出了山河大学的校园,回到了现实世界,这就又变成了不能说的秘密。
这轮风波很快就过去,山河大学的学风明显浓郁了不少,其他系的学生也拧紧了自己的发条,纷纷效仿医学系,希望自己也能早点完成本科阶段的学业,提前进入到研究生阶段。
既然有的同学能跳级,那自己为什么不跳一下试试?别人都跳级就自己不跳,岂不是显得自己不如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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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大学的发展势头欣欣向荣,年关越来越近,不少学生因为没法儿回城里过年,只能张罗着在乡下过。
若是放在以前,不少知青都会在这阖家欢乐的节日里偷偷掉眼泪。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哪怕是在乡村,看着村里的老乡们都家家户户欢聚一堂,又是买肉又是打酒,恨不得把一年舍不得吃的好东西都拿出来……虽然那些东西知青们真不一定能看上,但大家还是眼热。
不是眼热物资,是眼热氛围。
其实也有点点眼热物资……在城里过得再好,眼下到了乡下,也得吃糠咽菜,自己赚的工分拿来换粮食都不一定能顿顿吃饱,更别提想买肉喝酒了。
年关越是临近,知青点上的氛围就越惨淡,愁云惨雾浓郁笼罩着,久久都化不开。
那些在山河大学里有学上的知青表现就很‘诡异’了,他们白天看着无悲无喜的,一副对世俗失去了欲望的样子,只要没什么事,都会裹一张被子呼呼大睡,颇有惟愿大梦不醒就这样睡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知青点上本就不算浓郁的人气儿在这种冬眠氛围下再度受创——雪上加霜,其他人一看,也不想动了,索性大家都盖被而眠,靠着做梦来满足自己对过年的想象和憧憬。
同样是裹着被子睡觉,有人是真的忍着饥寒交迫在强行睡觉,有人却偷偷溜进了山河大学,去食堂吃的饱饱的好好的,与自己的校友谈天说地一番,然后一起约着去图书馆看书,等晚上还打算去艺术系的大礼堂里看艺术系和音乐系联合举办的文艺汇演。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许枝云把年夜饭都准备好了,迟迟没见到雷鸣回来的动静,这下可让一直都心境稳如泰山的她心里长草了。
雷鸣该不会真出什么事儿了吧!
她打发雷镇吃了饭,看雷镇不太像是能熬大夜守岁的样子,就安排雷镇早早睡下了。
许枝云打算去找王连萍坐一会儿,两个人聊着天更容易守岁,她还没出门,王连萍就领着两个孩子过来了。
“哎,嫂子,我正打算去你家找你唠嗑儿呢!你们来的正好。”
“春华,秋实,别同婶子客气啊,盘子里有洗好的水果,还有糖块和瓜子花生,你们随便拿。对了,等我一下,我想起来了,家里还有买的果脯呢,忘了摆出来了。”
王连萍道:“你忙活啥?摆出来的东西就足够他们吃了。春华和秋实都是吃了饭的,肚子能有多大,还既吃这个又吃那个的……”
许枝云没听王连萍的,她把买好的果脯装了一盘下来,摆到了小茶几上。
王连萍嘴上说着不吃,手上却十分自然地捡了两块果脯,放到嘴里尝了尝,她带上了痛苦面具,“你这是从哪儿买的杏干?咋这么酸呢,我的牙都快被酸倒了。”
许枝云拿起一块杏干来尝了尝,问王连萍,“酸吗?我不觉得啊。我觉得多好吃啊,酸酸甜甜的,怎么吃都不腻。”
王连萍想起来了,“你个源城人,天天把醋当饮料喝的,习惯了吃酸的,自然就不觉得酸。我家里一年到头都用不了一瓶醋,哪像你们这么能吃酸的?我之前吃的杏干都是用糖和蜜腌制过的,虽然酸了一些,但入口是甜的,我很喜欢。你这回买的杏干看着个头大,拾掇得也干净,可问题就是太酸了,你自己吃吧。”
王连萍想起了正事儿,“小许,你说我们家老李和你们家雷鸣,现在在外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这都过年了,怎么还不回来?你说,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不然他们不应该一点消息都不往家里传啊……我都跟着老李来龙山岛上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许枝云也有点慌,她强作镇定地说,“可能是太远了吧,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嫂子,你别整天就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要是真出了事,咱现在应该已经在遗体告别仪式上了,说不定什么烈士家属的光荣匾额都该挂在咱家门口了。既然没发生这事儿,说明就是好事。”
王连萍惴惴不安,“他们是在海上打仗,万一船沉了,人哪里能找得到?大海茫茫,在里面找一个人,和捞一根针没什么区别。”
许枝云:“……”
“你个瓜婆娘,就不能盼着点我的好?我就说怎么家里黑灯瞎火的,一猜就是你来找小许拉呱了。你可别整天吓唬小许了,人家雷鸣好好的,过几天论功行赏的时候,靠雷鸣做出来的成绩,还能再稍微往上爬一爬。赶紧回家去,别打扰人雷鸣和小许的温情,我也还饿着呢!”
李团长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
许枝云和王连萍几乎是同一时间,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齐齐朝着门外看去。
王连萍是在找李团长,在她的目光落在李团长身上,看着明显清减了不少的李团长时,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臭虫王八蛋,你还有脸回来。你不是说只要我喊一声劳资蜀道,不管你在哪里,都能跑到我身边吗?你走之后,我天天念,别说数到了,就是数道千万,你也不会来啊!”
王连萍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她和李团长紧紧相拥着,李春华和李秋实亲眼目睹自家父母这么豪放地就啃在了一起,两人还有些尴尬,脸上写满了无奈,可还隐隐约约有些好奇。
许枝云也在与雷鸣对视。
雷鸣被许枝云那深情款款的目光看得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茬又一茬的起,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许枝云这么深情地凝视他。
“咳,看出什么了么?”雷鸣故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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