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芙蕖宫里,张美人被搀扶回寝殿。太医来前,侍候张美人的宫女替主子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然后一直待在芙蕖宫里等着太医来给一个结果的褚女史就听到宫女的惊呼声。
褚女史赶紧去一探究竟。
一进寝殿内屋,褚女史呵斥道:“尔等就是这般学的规矩,一旦惊扰到贵人,尔等想受处罚不成。”
“女史。”宫女这会儿期期艾艾,她的神情里带着惊惶,她说道:“美人见红了。”
“什么。”褚女史也给吓一跳。
“快,我要瞧瞧。”褚女史自然要眼见为识,耳听为虚。
待褚女史从宫女手中接过那一条染红的裤子时,褚女史的神色非常难看。
褚女史说道:“一切等太医来。”
如今说什么都是晚了,事情既然闹出来,褚女史自然要等着太医来下结论。
太医来时,褚女史的神情依旧很难看。太医替昏厥的张美人请过脉相。等着张美人左右手的脉相都是一一仔细的瞧过后,太医给出结论,张美人小产了。
宫廷之内,皇嗣为重。
芙蕖宫的张美人小产一事谁也不敢瞒着。褚女史带着一身风雪回返金粟宫。她要赶紧把消息告知贵妃。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听完褚女史的话后,她轻叹一声,说道:“本宫落进旁人的陷井。只不知道这一回又是谁在给本宫挖坑。”
话到这儿,贾祤的目光又望向芙蕖宫,她说道:“本宫有一点想不明白,张美人怎么敢拿皇嗣来下注。她这一回血本无归,她就真的视皇嗣如无物,别人求而不得的子嗣,她却半点不珍惜啊。”
“娘娘,小臣瞧着张美人很可能被人坑了。”褚女史说出自己的看法。
“也对,皇嗣多重要,哪能舍了的。你的话有道理,张美人指不定被人拿来做一回筏子。”贾祤知道褚女史是皇帝的耳目,她还指着褚女史把真相传递到皇帝跟前。
关乎皇嗣,谁在里面兴风作浪,贾祤相信皇帝一定会查一个一清一楚。
非是贾祤高看谁一眼,小瞧谁一眼。世间事情只要做过一定会有痕迹,不过是看查案之人花费多大的精力与功夫去摸清楚每一丝每一毫的蛛丝马迹。
“真相如何,且待他日。”贾祤苦笑,她说道:“本宫现在要去泰和宫,要赶紧去向皇上请罪。张美人出事情落在宫廷各位妃嫔的眼中一定是本宫的黑锅。”
贾祤觉得挺冤枉,她就是张美人故意碰瓷的对象。
只是宫廷里很多时候不看对错,人家看的是结果。结果就是张美人吃大亏,贾祤这一位贵妃脱不了身。
“娘娘,外面起了风雪。”褚女史瞧着外面的天气,她神情不忍的说道。
“本宫不去泰和宫请罪,莫不成还等着慈乐太后娘娘差人来问罪吗?”贾祤摇摇头。这些日子她看得明白,遇上金粟宫时,慈寿太后娘娘可能会说一说软话。
慈乐太后娘娘的眼睛是不带夹一下贾祤这一位贾贵妃。
慈乐太后的眼中只有宋贤妃。如今贾祤出错,她不去皇帝跟前认下错处,等着长乐宫来人时,她才真的更容易被皇太后下了脸面。
“唉。”贾祤心头也叹气。她心里真恨,谁要谋害她居然拿一个皇嗣做筹码。这特么的心黑如碳。
从金粟宫出发,这一回贾祤是步行。褚女史在出宫前想打伞遮雪,不过被贾祤拒绝了。
这是去请罪,不是去郊游,打一把伞就太眼显。
贾祤没有戴了点翠珠宝,她只是一根木簪子轻挽发髻。她一身素色衣裳,这一回请罪态度是实实在在的做出来。
泰和宫。
御书房里的宏武帝李恒听到卫谨的禀话。皇帝很沉默,卫谨觉得殿中的气氛太压抑。卫谨公公的心头也是狂敲重鼓。
“朕知了。”良久后,李恒回了这一句话道。
李恒继续翻看手中的奏本,他没有吩咐卫谨去一趟芙蕖宫,更没有提半个关于张美人等的字眼。
在李恒批过一垒子的奏本后,李恒搁下笔。此时卫谨又是凑上前禀话,说道:“皇上,贵妃娘娘脱簪请罪,在泰和宫的殿外叩首请见。”
“朕记得外面在下雪。”李恒突然问一句。
“是。”卫诺恭敬的回一字。
“唉。”李恒叹息一声。随后他起身提步往殿外去。
泰和宫的大殿外,贾祤跪在地上,虽然她穿着冬衣,但还是觉得冷。
风雪落于发上,落于脸颊上,贾祤觉得这一辈子她是头一回这般的遭罪。
雪花落于眼睫毛上,贾祤觉得眼睛也遭罪。就是此时泰和宫的主殿宫门大开。
贾祤瞧见皇帝的身影出现。她不会认错,主要是皇帝穿的衣裳与旁人不同。
“祤娘何必自苦。”李恒搀扶着贾祤起身。
“臣妾有罪。”贾祤这会儿想见礼,她的口中回了此话道。
“有罪没罪,有错没错,先与朕进殿内,一切详情朕有功夫听祤娘细说。”李恒的语气尚算平静。
贾祤的心头并不平静,她这会儿在怀疑皇帝真的知道芙蕖宫的事情吗?
要知道皇帝刚没有一个孩子,她这一位“罪魁祸首”能被宽恕。贾祤不怎么相信。
如果可能的话,贾祤宁可面对皇帝,她也不想面对慈乐皇太后。
贾祤觉得皇帝可能还念着她的国公父亲,还乐意听一听她的辩解。至于慈乐太后一旦知晓着失去一个皇嗣,那可能暴怒的准备狠狠处罚贾祤。
卫谨在旁边瞧着皇帝待贵妃的态度,他神色之间有凝重。多少年了,做为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卫谨是头一回瞧着皇帝如此偏心。
贵妃加害张美人,以致于张美人失去皇嗣。搁往些年的经历,卫谨瞧着皇帝一定是雷霆震怒。甭管谁的错,先是把牵连进去的人全部给关押起来。
贵妃到底不同。卫谨心中这般想到。
泰和宫,主殿内。
皇帝带着贾祤进了后殿,他吩咐一声,说道:“卫谨,差人给贵妃送来一身干净的衣裳。”
“诺。”卫谨公公马上去办差遣。
“皇上。”贾祤唤一声。
“不急,你先换一身干净的衣裳要紧。冬日天寒刺骨,一旦染上风寒就不好。”李恒的态度依然不变,这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他似乎胸有成竹。
待泰和宫的宫女送上一身干净衣裳,贾祤去了后殿的寝宫。她在宫女的侍候下又换一身衣裳。
等着沾雪的衣裳换下后,贾祤感觉确实是暖和许多。这会儿贾祤带着严肃的态度准备去面圣。
“臣妾向皇上请罪。”贾祤见着皇帝第一时间跪下来请罪。她先软一回身段。
“祤娘,何罪之有。”李恒反问道。
“臣妾今日前去芙蕖宫探望慕容昭仪,待要离开时张美人拦住臣妾。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恳请臣妾准许七殿下看望病重母嫔。臣妾拒绝了。”贾祤简单的说起经过。
“臣妾准备不理会张美人离开。张美人抱住臣妾,在拉扯之时张美人失手打碎臣妾的佩环。臣妾以张美人失仪为由罚她跪一个时辰。”贾祤一板一眼的说着事实。
“约过半个时辰,天下小雪。臣妾怕雪寒伤人,便差遣褚女史去见张美人,准备让张美人认识错误,今日处罚就止结束,不再追究。”贾祤话到这儿声音开始哽咽,她说道:“臣妾万万想不到褚女史一到芙蕖宫时,张美人就会昏厥倒地。”
“太医确诊,张美人小产了。”贾祤磕一个头,她说道:“皇嗣殁了,臣妾之罪,臣妾请皇上责罚。”
“张氏乃官宦之女,入宫时也学过皇家规矩。此次张氏行事太失分寸。祤娘你以失仪治罪也不算错处。”李恒淡淡的评价一回。
“可是皇嗣殁了。”贾祤伸手,她是按一按眼角。这会儿贾祤是真的哭了。
做戏做全场,想着这一回的冤枉。贾祤真落泪,她也觉得自个儿太委屈。
“张氏护皇嗣不利,其错过甚。”李恒的语气很冰冷。
贾祤听过这话后,她的心里就打一个大大的寒颤。贾祤抬头,她望着皇帝的神情,贾祤就有一点不敢相信这会儿皇帝是不是真的在替她说话。
“祤娘先起身。”李恒和贾祤对视一眼,皇帝吩咐话道。
贾祤想了一想后,她顺着皇帝的意思起身。
“您不怪臣妾。”贾祤想一想,她还是觉得不可思义。
李恒回道:“此事目前看来祤娘你没有逾越之处。至于是否罚你,且待朕查一查这背后有没有人在做鬼。”
前世之时,李恒不记得张美人怀过子嗣。李恒记得清楚,上一辈子的张美人长年喝一些补身的汤汤水水。太医诊脉的结果是张美人体弱宫寒,不利子嗣。
前世今生,两辈子出现不一样的走向。张美人这一辈子还闹一个怀上皇嗣,又小产了。
李恒特别想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样的猫腻。谁又在背后捣鬼。
贾祤听着这话,她重重的点头。贾祤说道:“皇上,臣妾等着您给洗涮冤屈。”
“臣妾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张美人腹中的皇嗣殁了。”贾祤又是强行的挤出几滴猫泪。她又道:“张美人一定是被人蒙骗。臣妾,呜……”
贾祤拿出帕子捂了嘴,她默默的落泪来。李恒瞧着这般模样的贾祤,他伸手拿过贾祤手里的帕子,他替她擦拭泪水。
“你放心,有朕在。”李恒不想冤枉谁,但是他就想查清楚幕后真凶。
甭管是谁,这一回皇帝真的要发飙。对于李恒而言,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有人把手伸到皇嗣的身上。
有一有一,再多几回,皇帝有多少子嗣都不够折腾的。这一回李恒就要查一查,一旦查出来以后,李恒觉得又要大清洗一回。
许是有些年头没打扫一下宫廷内苑,有些小人飘了,有些根苗坏了。
长乐宫。
宋太后瞧见归来的嬷嬷,她问道:“贵妃人呢。”
“禀太后娘娘,贵妃脱簪请罪,人已经去了泰和宫。”嬷嬷禀明去了晚一会儿,贵妃人不在金粟宫。
嬷嬷不得慈乐太后的吩咐,她也不敢去泰和宫打扰皇帝。
慈乐太后冷哼一声,她说道:“倒是乖觉,一犯错处马上就去皇上跟前求饶。就是哀家瞧着不够诚心,太假惺惺做派。”
“姑母,您莫生气,关乎到皇嗣的事情,皇上一定会秉公处理。”宋贤妃在旁边宽慰宋太后。
宋太后知晓芙蕖宫的事情,这事情是宋贤妃来给通风报信儿。
不然的话,凭着宋太后对后宫妃嫔们的不待见。下头人禀话时,一定会寻着太后心情好一点儿的时候报上来。
宋贤妃一来,她就说起芙蕖宫的热闹。
宋太后心头对于芙蕖宫的印象差上几分。贾祤当时的做法,宋太后还叫一声好。
宋太后当时说道:“宫里的妃嫔就得知道规矩。慕容氏病重,皇七子去瞧一瞧后万一染上病气怎么办。贵妃罚的好,张氏就得清醒一下脑子。”
当时宋太后替贵妃贾祤叫一声。等着宋贤妃通禀了最新的消息,在知道张美人因为罚跪,一个好好的皇嗣殁了,龙胎落了。
慈乐太后当时叫一个生气。至于前面对于贾祤的夸赞,宋太后把说过的话全部咽回去。她跳脚反悔一回。
“去,去一趟泰和宫,让贵妃来长乐宫。哀家要问一问她这心肝儿可是黑的。好好的皇嗣让她折腾殁了。”宋太后不依不饶,她让嬷嬷去一趟泰和宫。
嬷嬷这会儿哪敢反驳。一瞧着宋太后在气头上,嬷嬷赶紧应一声诺,随即告退离开,她要赶紧去一趟泰和宫。
泰和宫。
长乐宫的嬷嬷一来,卫谨就是禀报上去。李恒这会儿跟贾祤已经说一会儿话。
贾祤的情绪平静,或者说她的请罪与伤心就是装着一场难过。
在心头贾祤有数的很,她这一回的难关容易过。凭的就是娘家背景后台硬。
皇嗣殁了,难不成还让她填命。
这世道里人的命数也分一个轻重贵贱。殁了,还没有生下的皇嗣,可能还不至于让贾祤把小命给搭上。至少随国公的女儿还没有这般的不值钱。
贾祤在这一刻感谢上苍,感谢祖宗。当然也感谢她的国公父亲。
如果不是背景后台都硬实,贾祤也会心虚。谁让张美人小产了,一个皇嗣啊。搁在一般的小妃嫔们身上遇到这等祸事,甭管是不是主谋,只要牵扯进去就可能丢掉小命。或者说当一当背锅侠。
哪像是贾祤还能卖一卖惨,再来泰和宫跟皇帝求情,再喊一喊冤枉与委屈。
凭着贾祤与皇帝的一番话,贾祤也摸清楚皇帝的心思。或者说皇帝压根儿没有掩藏。
皇帝是相信贾祤这一位贵妃的清白。这很要紧,只要皇帝相信,旁人信不信的贾祤觉得不太重要。
或者说皇帝有的是法子替贾祤开脱。这于贾祤而言就是足够。
“皇上,您这儿相信臣妾的冤枉。可是太后娘娘那一边……”贾祤沉默片刻后,她说道:“不能让皇上左右为难,还是臣妾去长寿宫和长乐宫请罪。这一回的错处,甭管是否有幕后凶手,臣妾总归是做错了事情,惹出来祸事。”
贾祤这等时候也不能真的把皇帝挡前面做挡箭牌。那样的用意太明显,真是把皇帝当一根葱,那跟随意使唤大牲口一样用。这太容易惹着皇帝的怒火。
贾祤准备自己用大无畏的精神,她要去向皇太后认错。
好歹先受一回罚,将来再从幕后黑手的身上找补回来。
凭着她的品级位份与家世背景,就是一时吃一点小苦头。皇太后也不敢真的打杀她。至多就按宫规罚一回。
罚就罚呗,贾祤这一回认了。谁让张美人都拿皇嗣来诬陷她,只能说这就太能下狠手。
对于别人的狠,她得认一回栽。
“不必,祤娘,你暂时先待在泰和宫。一切有朕做主。”李恒吩咐话,道:“卫谨你安排一下,贵妃近日歇在泰和宫。”
“诺。”卫谨公公恭敬的应下话。
在心底卫谨公公觉得他对于贾贵妃的高看一眼,那哪里够。这妥妥的就是被皇帝捧在掌心呵护着。
卫谨公公办事情快速。很快就有宫女来迎了贾祤。
贾祤这会儿得着皇帝的示意,她只能面露感激,然后就由着宫女带路去她暂时在泰和宫小住的寝殿。
御书房,李恒召见长乐宫的嬷嬷。
嬷嬷一进来就给皇帝磕头行大礼。李恒摆摆手,说道:“平身。”
嬷嬷谢恩后,又是躬身侍立,这会儿就等着皇帝的问话。
“嬷嬷前来,可是母后那里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李恒问道。
“启禀皇上,奴婢奉慈乐太后娘娘上谕,来请贵妃娘娘去一趟长乐宫。慈乐太后娘娘想寻问一下贵妃娘娘关于张美人小产一事。”嬷嬷赶紧禀报来意为何。
李恒听后,他说道:“贵妃为张氏小产一事刚向朕请过罪。此事朕知了。”
“贵妃那儿目前被朕罚了在跪经,要替殁了的皇嗣祈祷。此事不可打断。”李恒这一个理由挺假的。
关于殁了的皇嗣哪有这等待遇。这等时候李恒还在怀疑张美人的小产是真是假。
嬷嬷一听皇帝这话,她就哑口无言。她哪敢反驳皇帝的意思。
李恒瞧着嬷嬷讷讷无言,他说道:“你且回长乐宫禀明母后,待朕查清楚张氏小产一事后,朕会秉公办事。”
“诺。”皇帝给出答复,嬷嬷赶紧应一声。
随后,李恒摆摆手,嬷嬷识趣的告退离开。待嬷嬷走后,李恒喊来卫谨,他说道:“去查查张美人小产一事。朕不相信张氏真舍得拿皇嗣加害贵妃。此事蹊跷,张氏是否怀上皇嗣,朕很存疑。”
“记得查清楚,别让人浑身摸鱼的脱了身。”李恒对卫谨说道:“朕许你起用一些钉子,记着事后清理干净,莫留后患。”
“诺。”卫谨躬身应话。
待卫谨离开后,李恒瞧一眼卫公公的背影。他心想着卫谨这一个人得用,这一回且瞧一瞧他办事的手段。
不过他身边一直用一个老人也不成。用久了,久必成患。
卫谨太了解皇帝的心思,而皇帝并不想这样一个人存在。或者说卫谨接触皇权太久太深。
有些时候这等太监让皇帝也要忌讳。这等人物多年经营也是一张网。特别是宫廷乃皇帝的寝屋三尺之室。
皇帝不想让人有机会背刺了他。皇帝准备起用新人。
暗卫之中也有好手。皇帝准备捡着合适的培养一些。明里暗里总应该分一分卫谨的权柄。
非是信任与否的问题。而是皇帝不能给别人坏事的机会。
长乐宫。
慈乐太后听着嬷嬷的回禀,她的心情还是不太好。不过皇帝有态度,宋太后只能按下心思暂时不表,且观后效。
长寿宫。
钱淑妃来向钱太后禀一回芙蕖宫里发生的事情。
钱太后早知道情况。这时候钱淑妃乐意讲,钱太后就听一听热闹。
“姑母,我瞧着这一回贵妃一定得脱一层皮。长乐宫的那一位能放过贵妃才怪。”钱淑妃对于看一回贵妃的好戏,她就好开心。
前面姑母一直让她忍让,钱淑妃觉得快憋屈的像王八羔子。
如今又不同,她能够看一看贵妃的乐子,这简直就是人生一大幸事。
“你嘚瑟什么劲儿。”钱太后瞧一眼侄女,她问道:“你就没有瞧出来贵妃让人坑了。”
“有瞧出来。”钱淑妃回答的利落,她说道:“凭着张美人在芙蕖宫一直故意拦着不让贵妃离开,瞧她拦贵妃不成,又是去拉扯贵妃的模样,张美人要不是故意的,我能把一双招子挖出来吃掉。”
钱淑妃当然知道贵妃多半是冤枉的。那又如何,这宫里的冤死鬼可不老少。
这一把贵妃让人拿住把柄,那就得咽下去一回苦水。
“奈何如今的情况是张美人受了大冤枉。张美人腹中的皇嗣殁了。贵妃就是撞天的叫屈,旁人也多半会觉得她在做戏。莫不成张美人还会拿着皇嗣来冤枉人?”
钱淑妃冷笑一声,她的眼神里全是嘲讽的味道。
“姑母,侄女瞧着张美人这也胆儿太大。她就真舍了腹中的胎儿,那可是皇嗣啊。”钱淑妃在宫里这些年里可瞧着太多的妃嫔就想求着一个皇嗣。
想当年,钱淑妃是吴国宗女出身。她只是天子的妃嫔。
元后是吴国的公主出身,天生的高贵。这一位元后瞧着叫一个虔诚,那就盼着天降一位皇嗣。
甭管是公主或者皇子,元后都没有求到。
钱淑妃再想一想张美人的做派,她就觉得张美人真傻。给人做筏子就是扳倒贵妃,张氏又能得多大的好处,再大还能大过皇嗣不成?
要知道万一是一位皇子的话,待长成,皇帝给儿子封爵怎么也得一个王爵。
等着皇帝百年之后,妃嫔老了也能有亲儿子奉养。
至于没有子嗣的妃嫔,那日子过的好坏全看皇太后的心思。
皇太后想护着才有一口热乎的。要不然一道上谕就可能去皇家寺庙里吃斋念佛,一辈子连一口荤腥的都不能再沾上。
就算到皇家寺斋里念佛,也不是光念经敲木鱼。还得苦修,苦修就要做粗活。
想一想做一辈子的妃嫔都有宫人侍候着,老了还要做粗活。
啧啧,那等苦日子钱淑妃想一想都得摇一摇头。
“这一回的事情不简单。指定没那么轻省的过去。”钱太后有一种直觉。这可能就是她这一位宫廷老人的第六感。
“姑母,您的意思是幕后黑手还想钓鱼。”钱淑妃惊呼一声。
“这胆儿真肥,就把贵人们都当傻子。皇嗣都殁了,侄女瞧着皇上一定得发火。指不定是雷霆怒火。那些暗中做戏的就不怕翻船啊。”钱淑妃想一想里头的猫腻,她就觉得有些人真的不要命。
钱太后回道:“先不急,再看看,再瞧瞧。天子没有发话,且不急着下结论。”
钱太后从来是天子什么态度,钱太后一定就是什么态度。
芙蕖宫。
这一座宫殿看上去挺安静。静的有一点落针可闻的感觉。
可暗中却是潜流涌动。慕容昭仪病一场,她还是知道张美人的情况。
“咳咳。”慕容昭仪跟屈嬷嬷说道:“本宫这一回怕是让张美人做了筏子。只不知道张美人求的什么,又会不会后悔她今个儿的举动。”
“张美人后悔不后悔的,如今怕是晚了。”屈嬷嬷叹息一声,她说道:“皇嗣殁了,奴婢瞧着张美人在皇上跟前的宠爱也要淡薄下来。”
一个护不住皇嗣的妃嫔在皇帝眼中就是无能。瞧一瞧早逝的陈修容和洪修媛一人,在宫里死得悄无生息。这一位生下皇子又护不住,最后简直就是进宫廷一遭,等风过后,没有留下半点波澜的痕迹。
至于另外一位也是生下皇子护不住,如今还是做着九嫔之位的曾充容和管充媛,这一位活得也跟透明人一样的没有存在感。
皇帝是忽视,皇太后跟着忽视,一位嫔娘娘也识趣的不惹人眼,很有一番活在荣华富贵的宫廷里却又默默无闻。
“娘娘,您如今养病要紧。这等事情您莫要挂在心上。”屈嬷嬷说一番话目的,她还是想劝解一下慕容昭仪。
“本宫心里委屈。张美人拿本宫和皇七子做筏子。本宫自个儿委屈倒无妨,就是觉得茂睦太可怜。他堂堂皇子,一介美人也敢冒头踩一脚。哼。”这才是慕容昭仪这时候不想歇息的缘由。
在慕容昭仪眼中,张美人可恨。
“娘娘,七殿下在长乐宫里有皇太后护着。旁人哪敢小觑。”屈嬷嬷继续说着宽慰的话。
“唉,也怪本宫的身子不中用。不然的话……”慕容昭仪的嘴里有未尽话语。
芙蕖宫的主殿内,慕容昭仪有自己的思量。
前殿的东西配殿,这会儿钱婕妤没有在自己的寝屋,她从西配殿来到东配殿。
东配殿,赵婕妤的寝殿。
赵婕妤瞧着钱婕妤不安的神情,她说道:“钱妹妹,你怕什么。”
“张氏阴奉阳违,她做初一,我们就做十五。我们的背后有人,张氏这一回是自寻苦头吃。”赵婕妤这会儿镇静的很。
“可是,可是。”钱婕妤可是半天,她还是没有吐出来后面的话语。
“可是什么。”赵婕妤问道。
“张美人腹中的‘皇嗣’殁了,皇上那儿一定会查清楚真相。”钱婕妤的脸上还是有害怕的神情。
“张美人敢嚷嚷真相吗?她不过是假孕,假小产罢了。”赵婕妤的语气里全是轻蔑。
“可是张美人她会相信这一个答案吗?”钱婕妤说道:“万一张美人觉得她就是真的怀上皇嗣,如今小产了,她就恨上我们。她要是鱼死网破呢。”
钱婕妤还是害怕。
赵婕妤想一想后,她说道:“走,去一趟张美人那儿,我们也得去看望一下张妹妹。”
钱婕妤显然跟没有主心骨一样的人物。这会儿赵婕妤一做主,她就附合下来。
一位婕妤往芙蕖宫的后殿去,在芙蕖宫的后殿东侧殿里,张美人还在昏睡中。
一位婕妤由宫人奉承着,这会儿也是守在寝殿之内。
一位婕妤不肯离开,侍候张美人的宫人们也不敢驱走。
一直等着时辰一点一点过去。直到榻上的张美人的睫毛是动一动。
赵婕妤在吃茶,她在消磨时间。倒是钱婕妤一直注意着张美人的一举一动,她就一点细微的变化也不想放过。
“张美人好像醒了。”钱婕妤的声音里有一点激动。
“前面你也说要醒了,结果哪有醒来。莫急,再等……”赵婕妤嘴里嘀咕一回,然后,当她的目光落在张美人的脸庞上时。赵婕妤也是惊呼一回,她说道:“张妹妹醒了,太好了。”
张美人的眼睛睁开,她的意识还没有全部回笼。她是眼开眼睛,又是闭上眼睛。
再度的一眼一闭,来回两次后,张美人的意识全部清醒。然后张美人感受到下腹处的痛感。
“我……”张美人想开口说话,她感觉到了喉咙像是冒烟一样。她的声音很沙哑。
“张妹妹,你莫急,先喝一点温水解一解渴。”赵婕妤把宫人送上来的温开水接过去。她还亲自给张美人一点一点的用小勺子喂了温水进嘴。
张美人小口小口的吞咽。等着喉头能缓缓的说话时,张美人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美人。”侍候张美人的宫人们这会儿是欲语泪先流。
主子得宠,奴婢跟着鸡犬升天。主子失宠,奴婢跟着遭罪。
在宫廷里,做奴婢的就盼着侍候一位得宠的主子。如今张美人好不容易怀上皇嗣,结果殁了。
这等事情一出来,侍候张美人的奴婢们先是心态要崩掉。
这会儿侍候张美人的宫人们是真的难过,就是替那小产掉的皇嗣伤心一场。
“你等也莫要急,先让张妹妹缓一缓。其它的事情,我替你们说。”赵婕妤安慰一下侍候张美人的宫人们。
“张妹妹,你也莫要怪侍候你的宫人们失态。之前你被贵妃娘娘罚跪,一直跪到昏厥过去。等太医来后替你诊过脉相,你是小产了。”话说到这份上,赵婕妤还是感叹一声。
“唉。”赵婕妤瞧着张美人这会儿神情激动的有一点狰狞。
赵婕妤赶紧凑在张美人的耳边,她小声说道:“莫急,你莫要忘记你是吃过药的。那是假孕药。”
“嗯。”张美人愣在当场。
这等反复的场景,喜讯与悲剧,又是悲剧与闹剧。张美人听着赵婕妤压低的话语,她的脑袋像是被一道雷霆霹中。
“这……”张美人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我……”张美人开口,她想说些什么,可是情绪太复杂。张美人一时间反而不知道如何表态自己的感受,总之特复杂。
“张妹妹,你且宽心,皇上最是公正不过。这一回一定还你一个公道。”这会儿像是替张美人抚平心气儿后,赵婕妤的声音又恢复正常的大声。这像是故意说给殿内的宫人们听到。
张美人的目光落在赵婕妤和钱婕妤一人的身上。赵婕妤镇静万分,倒是钱婕妤有一点闪躲。
张美人想到那一幅假孕药啊。这一人好大的狗胆,这一回还是让她上场做一颗小棋子。
张美人心恨欲狂,她真的想掐死面前的赵婕妤和钱婕妤。只是想一想,这等事情一旦曝露。莫说赵婕妤和钱婕妤没有好果子吃,就是张美人自己也得栽大跟头。
张美人只要想一想贾贵妃的出身背景,再想一想贾贵妃的位份品级。这时候的张美人有一点的绝望。她想,她是掉坑底了。
也不知道是谁会替她埋土。张美人闭上眼睛,这时候她懒得理会赵婕妤和钱婕妤一人。
此时的张美人觉得心头一片空落落的就像是无处安放了灵魂,她感觉不到归宿在何处。
又两日,泰和宫,御书房。李恒瞧着太医院的院正。
皇帝问道:“确定张美人是小产,真就没有一丝的异样。”皇帝心头的疑惑可不老少,他不怎么相信张美人真的小产。
哪怕卫谨查出来的真相就是张美人真的小产。
院正回道:“皇上,张美人确实是小产了。不过……”不过一字出来当然还有后续。李恒不露情绪,他就听一听太医院的研判结果。
“张美人近日应该有服用一些刺激的药物。这一回张美人即便不出事,张美人腹中的皇嗣也是保不住。”院正给出来答案。他又详细的说一说张美人的体虚之症,宫寒之症等等。
李恒听懂结果。
张氏入宫时有猫腻,卫谨也查出来张氏的姨母在宫廷内当差。同时张氏这一回小产的背后真是另有主谋。
凭着证据的便是张氏服用过药物。这等药物的来处成疑。
宫廷内苑,关于用药这一方面皇帝一直让人盯得紧。凭着张美人的品级是真没有法子光明正大的接触到。
至于悄悄的弄险,张美人的地位不够。她刚入宫廷也收买不到那等忠心奴才。
至于张美人的姨母,一个老嬷嬷可能有一点资历,可能有一点人脉,却也不够。
在宫廷之内用药都有档案,想查,一查一个准。
至于从宫外偷藏偷送,那更不是容易的事情。如果真的简单能行,又把皇帝的安危置于何地。
想到这儿时,李恒的眼神很冷。他说道:“张美人的脉案留下,尔先退下。”
皇帝一发话,太医院院正恭敬的告退离开。
殿中留下来全是皇帝的心腹。这会儿皇帝跟卫谨吩咐话,说道:“查一查张氏的底细,还有跟张氏来往的妃嫔宫人,全查清楚。朕想知道张氏的药从何而来,莫不成朕的安危没半分保证。这一回的药能入张氏口里,将来某一天是不是要送进朕的口里。”
皇帝这话越说,他的语气越平静。卫谨却是知道皇帝的怒火很盛。卫谨不敢多言,只是恭敬应诺后告退离开。
御书房内,皇帝是静坐思考,他在想一个问题。张氏小产一事,张氏自己是怎么认为的?
张氏会觉得是自己福浅,不能护住皇嗣。又或者张氏本来有意做戏,这一回的假孕小产就是她愿意给主谋做了筏子。张氏就一门心思,她一心一意的就要拉贵妃下马,就要拉随国公府入坑?
皇帝在恶意的揣度着。
不是皇帝看张美人时又偏心眼儿发作,而是凭着目前查到的证据,还有结合了前世的一些蛛丝马迹。
李恒对于张美人打算仔细的观察一番,要多审视一下,且再瞧上一瞧。
宫廷之内,暗流涌动。
关于张美人小产一事皇帝一直不发话。贾贵妃没有被罚,这让许多人的心里替张美人鸣不平。
长寿宫。
钱淑妃又跑到钱太后跟前抱怨。她说道:“姑母瞧瞧,往常秉公而断的皇上这一回偏心眼儿,那真是偏到胳肢窝里去。”
“贵妃害得张氏腹中的皇嗣殁了。贵妃如今还在泰和宫里安心住着。这真是让皇帝护得不成体统。”钱淑妃愤愤不平。
她其时在心里也羡慕,如果她被皇帝这样护着多好。
奈何这一回皇帝偏心眼儿的对象不是她,钱淑妃当然就要嚷嚷。她很是盼着姑母出来主持大局。
钱淑妃鄙视一回瞧着长乐宫的那一位,哼哼,如今也是一个纸老虎。
瞧皇上不发话,慈乐太后居然也不吱一声。钱淑妃想一想这等局面后,她的心情就是郁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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