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在许多人眼中皇太子李茂鼎是一位性子温吞一点的小郎君。
对于一些儒家仕子而言,这样的皇太子就挺好。一旦等着这一位新君登基后,正好可以示范一下什么叫圣君坐庙堂以垂拱而治天下。
不过在宏武帝的眼中,这样的皇太子性子太软弱。
如今的妥协也不过是宏武帝需要一位皇太子的出现。皇太子李茂鼎是长子出身,他恰恰好在一个合适的时候登上储君之位。
东宫。
监国皇太子的名头太大,年少的李茂鼎并不能完美的做好这些事情。宰辅和理国公的意见又爱相左。
虽说什么相忍为国,但是在利益面前这二位各自带领的派系利益不同。他们不可能不争。
庙堂之上的一点利益一旦传导到地方上就是涛天巨浪。办事的马仔不好做,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
领头的一样不好做,不能替下属谋福利,人心一旦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皇太子李茂鼎不是一个太有主见的人。特别是他有一位多疑的父皇,一位又爱指指点点的母妃,两位态度总不一样的皇祖母,这让皇太子是一个为难啊。
李茂鼎这一位皇太子如今听一听宰辅和理国公讲一讲政务军事。真让他拿主意,他是没折。
当然宰辅和理国公也不敢真的指望皇太子,一切还要汇报到前线给皇帝定夺。但是一些小事情皇太子可以做主的。
就目前的情况皇太子一切唯上命,他就当一个信息中转站。问皇太子的想法,他就在学习中,一切还待努力。
“殿下,玉衡宫来人。”皇太子结束上午的课程。他没有歇息的时间,此时近身的宫人禀了话。
“宣。”皇太子吩咐一句。
“殿下,您累了半天,先解一解渴。”近身宫人是一个小黄门,他姓李名直。
这一个名字也是他到李茂鼎的身边后,由皇太子赐下来的名字。
李直是一个心细的小黄门,他注意到皇太子不喜甜,相反喜欢一些回甘带微酸的味道。于是东宫之内皇太子的茶汤就是特殊炮制。这些小事情皇太子没有注意到,全由李直一手包办。
只能说李直到东宫后,皇太子李茂鼎的小日子越过越舒心。
李直心细嘴巧,平日凑在皇太子身边全使弄着皇太子喜好的口味吃食。
李直又知道皇太子喜听小曲儿又在意声誉,李直就有一股子耐心与狠劲儿的自己学会唱小曲。
只要教坊司有新的曲子,李直每一回都要学会了再唱给皇太子听几场。
旬旬有新鲜,天天胃口好。皇太子的眼中李直自然是越瞧越顺眼。
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东宫的未来管事太监一定是这一位李直小公公。
“奴婢参见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玉衡宫的小黄门一进东宫的主殿后,他就赶紧向皇太子见礼。
“平身。”李茂鼎让小黄门起身,问道:“母妃差你来是有什么事情?”
“娘娘请皇太子殿下得闲时去一趟玉衡宫。”小黄门恭敬回话,他不敢添一言半语。这确实是钱淑妃的原话。
“孤知道了。”李茂鼎想了想后,他回道:“你回玉衡宫传信儿,今天孤会去陪母妃一道用晚膳。”
“诺。”小黄门差事能圆满完成,他高兴的应下话。
在离开东宫时,玉衡宫的小黄门都带着欢喜的神情。
“李直。”皇太子这时候唤一声贴身伴当。李直小公公躬身应道:“殿下。”
“前面你替孤准备的寒梅香在哪里。孤要亲自送去玉衡宫孝敬母妃。”李茂鼎问一句话道。
寒梅香是添了寒梅花瓣做的脂粉。李茂鼎是一个孝顺的孩子,这东西当然要孝敬给生母钱淑妃。
脂粉是李直准备好,李茂鼎听着身边人一说生母的不容易,他也有心孝顺。这一拍即合下一切顺理成章。
图脂抹粉,打扮漂亮,宫廷里的妃嫔们多半喜好用这些外在的东西点缀修饰一下脸上的小暇丝。
李直想投其所好的讨好钱淑妃。这一回只是小小的试探。东西当然是下面人的孝敬,李直再献上来给皇太子聊表孝心之用。
玉衡宫,主殿内。
钱淑妃知道儿子会来陪她一道用晚膳,钱淑妃心头欢喜。
于是御膳房得到玉衡宫的打赏,御厨大师傅得拿出十八般的好厨艺来。这一回要露脸,那可是露在皇太子的跟前。
一日复一日,李茂鼎结束一天的忙碌后,他才去玉衡宫。
李茂鼎人乏,当然心也累。朝堂上的事情他多数不太懂,他看得累,旁人解说也累。李茂鼎在勉力支持,他也想努力上进,最好做父皇心中最优秀的儿子。毕竟打小到大二弟李茂眺一直比李茂鼎强上几分。这让皇太子的自信心挺不足。
皇子所,兴和殿。
皇次子李茂眺一回来后,他就钻进书房练大字。
皇次子不为着练一手好字,他纯粹是想压一压心里的情绪。
同样是皇子,大哥李茂鼎比李茂眺早出生一年,二人如今的命运截然不同。皇次子李茂眺心里能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
论学问读书,论武艺骑射,皇次子李茂眺样样比大哥拔尖。偏偏等着争了这几多年后,父皇选中的储君是大哥。
如果没有机会,李茂眺也就忍了。可是这几多年下来他和大哥的争锋相对,还有父皇的考察度量,李茂眺又不眼瞎,他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一叠子的大字写完后,皇次子李茂眺搁下笔。
他在仔细的察看这一页一页的大字。从开头看到结尾。
看着最初的潦草到后面的工整。一如李茂眺的心情从愤愤不平到心绪冷静。
“唉。”明明十岁的小郎君,李茂眺一声叹息出口后,他的眼中有郁郁难解的情绪。他一直问不出口,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输在哪里?
真的只是因为他比大哥小一岁,一岁之差,长子与次子的天壤之别。
兴和殿里的皇次子李茂眺只能自己调节情绪。
宫廷内苑,玉衡宫的主殿内。
钱淑妃和皇太子李茂鼎这一对母子一起用好膳后。消食之时,钱淑妃打发掉侍候的宫人们。
“母妃,瞧您这谨慎的态度,莫不成有什么要紧的话想对儿臣讲。”皇太子语气淡然,他就是随意一说。
“确实有事情想跟茂鼎你讲一讲。”钱淑妃说道。
“母妃请讲。”李茂鼎搁下手中拿着的茶盏,他没有吃茶,他要细听母妃的叮嘱。
“茂鼎,你身边那一个叫李直的小黄门,你了解多少。”钱淑妃问道。
“李直,他能办事,也会办事。儿臣瞧着挺不错,用得非常顺手。”在李茂鼎的眼中,李直就是一直全面小能手。有李直在身边后,李茂鼎的情绪都舒缓不少。
如今监国重担在身,做为皇太子一言一行被无数人盯紧,李茂鼎压力山大。他身边有了李直这样一个懂事体贴的身边人后,李直一直就当着皇太子的情绪垃圾桶。
不光如此,他还能逗了李茂鼎一乐,更能安抚皇太子的胃口。
吃得好,寝能眠,心情也舒坦,皇太子觉得他越来越不能缺着李直这样的贴心小伙伴。
“对了,母妃。”李茂鼎笑着从怀中拿出来一小盒的寒梅香,他笑道:“这是儿臣的一点孝心,母妃您试试。”
钱淑妃拿过儿子的孝心,她打开一看是脂粉后,那脸色马上就变了。
“茂鼎,你乃是皇太子,怎能玩物丧志。”钱淑妃瞧一眼儿子,她的眼中儿子不上进就是天大罪过。
李茂鼎一听母妃的话,他忙解释说道:“这是下面人孝敬的,儿臣就想让母妃试一试。母妃不喜,儿臣不送就是。”
钱淑妃听过这一番话,她更生气。此时的钱淑妃想到姑母的话,下面人孝敬皇太子脂粉,这是打的哪门子坏心思。
这一切的落进钱淑妃眼中,这指定就是皇太子的身边出现奸佞小人。
钱淑妃很气,她还是试着压下火气,她问道:“此是茂鼎你的孝心,母妃收下了,母妃心头高兴您一片赤诚。只是您乃东宫储君,你若是分心此等玩耍嬉戏的小事情必要让你父皇失望。茂鼎,母妃的担忧,一片真心全为你好。”
“母妃,儿臣知错。”李茂鼎赶紧认错。
“茂鼎,这脂粉是谁送你身边的。”钱淑妃又问话道。
这时候李茂鼎有一点吱吱吾吾。他又不傻,他也瞧出来母妃貌似很生气的样子。真供出来李直的话,李茂鼎担忧替李直揽了麻烦。
可若是编着假话,李茂鼎也不敢。假话太容易拆穿。
“不过身边人讨好儿臣。”李茂鼎含糊其词,他说道:“回去儿臣会斥责下去,让下面人都用心当差,不可再干这等歪门邪道。”
李茂鼎面上装着批判。钱淑妃瞧儿子似乎认识到错误,她也收住话不打算再追究下去。
母子之间闹僵了,那完全不是钱淑妃想做的事情。
只是往往事情的结果不如人意。
这一天的玉衡宫里,钱淑妃和皇太子闹一场别扭。母子二人谈论着话就谈论到李直的身上。钱淑妃想让皇太子打发掉李直。
皇太子的眼中李直太好,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人打发走,他的人生还有多少乐趣。
东宫的人他一个太子不能做主。母妃一句吩咐就要让他赶人。好像在母妃眼中他长不大,还是嗷嗷待哺的小儿一样。
皇太子李茂鼎觉得特别难堪,他拒绝了母妃的建议。
宏武十六年,季冬临,大吕月。
大邺城被一片白雪覆盖。李恒在此时看过京都发来的奏本。有朝廷政务,更有绣衣卫和暗卫的秘本。
对于京都的大小事务,李恒这一位帝王想知晓的一定会知道。至于不想知道的皇帝可以匆匆略过不看。
东宫储君重在社稷,关于东宫发生的一切李恒都很关注。
皇太子看上去性情温良,这一次难得硬气一回的拒绝生母要求。
这些在李恒看来只是小事情。不过皇太子的一些处置手段让李恒一声叹息。
明明慈寿太后和钱淑妃都拿出证据,一切说明小黄门李直心思不纯。
奈何皇太子在李直的哀哀哭求下,他手软了,他还替李直瞒过一些错事。
至于罚,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打了李直十板子。
“唉。”李恒除了一声叹息,他什么也不会再做。
只是在心里李恒有一点苦闷。李恒这一位帝王查出来的东西更多。
李直是宋婕妤挑出来的小黄门,最初是要送到皇次子跟前当差。
李茂眺可能觉得这一个小黄门嘴甜会说话,做事情也讨巧,最要紧的是会用崇拜的眼神瞧着小主子。
李茂眺哪怕很喜欢李直,他还是拒绝这一个小黄门进兴和殿当差。
李茂眺也不把事情做绝,还替李直谋一个机会,让对方去大哥李茂鼎的跟前露脸。成不成,全看李直的造化。
一个宋婕妤培养的人手运作到皇太子跟前,还一步一步成为皇太子的贴身近侍。
这结果让李恒瞧着都感慨,他也不知道应该骂皇次子用心歹毒,就想糖衣里裹毒的软化掉他大哥。
还是骂皇长子耳子软的一沓糊涂。似这等心思不纯良之辈的奸佞小人,李恒不杀都算他仁慈,赶走也算他大度容人。
哪料想皇长子还留着这等祸根,他莫不成就喜欢听别人的阿谀奉承。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李恒能怎么办。他也苦恼皇太子在监国之时做的事情不怎么合帝王心意。
才册立不久的太子,废是不可能废掉的。皇帝后面还要征伐蜀汉,还要征伐吴国和南汉国。
东宫不能缺位。矮个里拔高个,儿子少了,儿子无能,这一切全是帝王的心头痛楚。
宏武十六年,小年夜。又是一年的除旧迎新。
骊山脚下,嘉穗山庄。贾祤和宫人们一起过一个快乐的节日。
“翻一本新的黄历,本宫来年就满十七,算一算时间过得真快。”在贾祤的眼中时间如流水。
“娘娘,来年皇上一定会搬师回朝。您不能去恭迎圣驾,不能瞧一瞧得胜之师归来的祝贺。真的太可惜了。那时候宫廷摆大宴,宴请功臣武勋,彼时的宫廷之内会好热闹。”褚女史的眼中有向往。
“那是属于朝廷功臣们的盛宴。本宫去凑合什么热闹,又不是本宫立下汗马功劳。”贾祤虽然也挺向往,她也想瞧一瞧宫廷里的狂欢大宴。
只是人在嘉穗山庄,前面跟皇帝求了猫这里。如今贾祤也不能为着小小的热闹就脑子发热的回宫廷里。
宫廷好,也不好。在贾祤瞧来嘉穗山庄更适合自己。
“来年南麓草原上的耕地要开始种海甜菜。今年新开荒,到底是生地,收获会如何,本宫心里还打鼓呢。为着制糖一事本宫已经花太多的心思。制糖挣钱于本宫而言是大事,旁的先就缓缓,也不算多要紧。”贾祤的眼中,小钱钱最重要。
在贾祤瞧来,凭着如今的身份。她能追求的就是钱财。
人活世间得什么也不能得穷病。真有钱了,贾祤将来有儿有女后,她也能多补贴一下孩子。
如果没有儿女,贾祤一旦想假死脱身,她也要花费巨大的疏通关系。更不消说一旦成为寡妇后,有钱有闲才能过上好日子。
光闲没钱的去过什么吃糠咽菜的苦日子,贾祤是万万不想。
“制糖是大事。”褚女史也同意贵妃的话。她当然也很在意。贵妃在制糖里给她分一股红利,贵妃明言是给褚女史的嫁妆。
哪怕如今还在贵妃身边当差,褚女史心头也欢喜着添一份嫁妆。
在这一个时代里女子嫁妆越丰厚,她在夫家的地位就越稳。就是朝廷律法里分割财产的归属权时,衙门对待妇人也只会保护嫁妆这一样财产。
至于家业什么跟出嫁女无关,娘家有嫡亲的兄弟,兄弟会继承。没有兄弟,族里就会安排过继嗣子来继承。
至于夫家更不消说,高门大户或小康之家还会讲究一□□面。可能不图谋女子的嫁妆。毕竟朝廷的律法是一回事情,实际操作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更有一些惨惨凄凄的情况就是穷苦人家女儿出嫁时,人都穷得吃不饱,哪还有什么嫁妆。到夫家后,也要过上愁了柴米油盐等等生活上的琐碎事情。
要论人生大小事,碎银几两便能买到喜乐安康。
一旦出嫁女命运更歹一点,要是遇人不淑碰上浑人赌徒这样的恶棍,卖儿卖女卖妻,人世间的惨事说又哪里说得清楚。
京都内城,随国公府。
宁安堂内,隆安郡主跟两个儿媳问着话。她说道:“娘娘一直待在宫外怎么能成。你二人可跟元娘二娘姐妹商议过,她们做为嫡亲的姐妹就应该劝一劝娘娘。”
至于为什么不让长辈劝,隆安郡主也是过来人,她懂得长辈劝跟平辈相劝,这事情上的感觉就不同。
娘娘是贵人,随国公府是娘娘的娘家。这里面的分寸总要拿捏。也不能让娘娘的心里生出芥蒂。
“母亲,元娘去劝过。”国公夫人贾赵氏回道:“只是娘娘说如今皇上没有搬师回京都,一切且不急,再缓上一缓。”
“母亲,二娘也劝过。”至于效果如何,二太太贾崔氏不提,其实明眼人也瞧得出来。
“唉。”隆安郡主叹息一声,她说道:“当年就瞧着娘娘主意正,哪料想如今就是闹成这一般的局面。娘娘一直住在宫外面总要惹人闲言碎语。”
隆安郡主也有一份压力,贾氏一族的一些族老通过女眷向隆安郡主也递一递话。就想让隆安郡主这一位一手抚养大贵妃娘娘的嫡亲祖母出面劝一劝。
甭管里面有什么文章,这一回随国公贾道善陪帝王征伐燕国,有灭国的功绩在。凭着这一份体面。贾祤这一位贵妃娘娘就应该风风光光的回到宫廷里。
当然最好借着春风,贵妃要能怀上皇嗣,十月怀胎后生下一位皇子就更好。
宏武十六年过,迎来宏武十七年脚步。仲春临,夹钟月,李恒这一位帝王巡视淮水以北的大地。
关于这一片新得之土上的百姓是否能安稳生活。分地免税赋,让新得之土的穷困百姓喘一口气的盼一盼新生活。
这一切能落实话,有没有可能歪嘴的和尚念错经文。
皇帝巡视地方,这里面有纠错,更是一种威慑。
效果有,发现的问题也多。李恒一路上砍掉贪官的脑袋告示四方。
同时给一些武勋置换新食邑的事情开始试水推行。
食邑翻一番,虽然要换一个新窝。对于武勋而言这也是大挣特挣。
就是这等好坑不是人人能上船。这一回没随着皇帝亲征的武勋自然落后一回。
春日明媚,李恒站在高处,他拿出舆图仔细的对照着察看。
李恒在思量一些事情。或者说皇帝的心思,他在左右的衡量。
“朕想另立东都,京兆府即为西都。东西二都并立而存。爱卿以为如何?”李恒在舆图上轻轻一点,他跟身边的贾道善问道。
“皇上圣明,臣觉得甚好,甚好。”要让贾道善反驳皇帝的话,不存在的。
在贾道善的眼中,皇帝就是天爷。贾道善盼皇帝长命百岁都不来及,哪里会反驳皇帝的意思。
皇帝说好,一定就好。
至于好不好的看没看出来,这一点不要紧。贾道善就是这么实在的事非观念。皇帝给的太多,他对于散财的金主天爷,他一直就是紧随脚步不离不弃。
“大夏立国三代,陇内陇右丁口越来越多。府兵管辖之难在于丁口添,户下田地却不添。唉,朕心忧。”李恒真的心忧。
对于大夏皇朝而言,府兵是根基。对的,不是黎庶,是府兵。
府兵老爷们吃得好,穿得好。皇家给分田地分部曲。府兵老爷这样的武夫一条命卖给朝廷,卖给皇家。他们不交朝廷的税赋,这当然是明面上的优待。
实际上他们交的是另外一种税,血税。这些武夫大爷们要替皇帝卖命,战场走了无数回。赢了继续吃香的喝辣的。
死了儿孙继续替朝廷卖命,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大夏府兵个个勇敢能战。这有前题,他们皆是有家有业的良家子。
不是良家子,没有一份好家业。想给皇帝扛活卖命的当武夫老爷,也没有这等好命。
武夫或者说府兵。他们就是一个一个的小地主。部曲就是他们的佃户。
如今几代人的传下来,这家业就越分越薄。如此的府兵能善战吗?难。
穷文富武,练武是要资源,是要吃饱饭,还要吃肉的。要是营养跟不上,练武能把人炼废炼死。
“皇上,如今攻下淮水以北的土地。您威凌天下,您想如何搓揉府兵,如何增减添置,凭由您的圣意一言而决就是。”贾道善又不傻,这些日子哪里瞧不出来皇帝的心思。
陇内陇右,还有皇帝刚才点中的东都之地,这怕是都准备安置府兵用。
至于武勋们,在皇帝眼中肯定得识趣的置换食邑,不在这三地兴风做浪。
贾道善多瞧一眼舆图,他也能理解皇帝的心思。
东都西都,东都是天下中心,给府兵安置过来就是过一过中原的繁华好日子。哪怕搬一搬家当,这挪一个富贵窝去处没有人会不愿意。
至于西都,一旦东都安置许多人,西都又能变回户户田地添多的美事。
皇帝这等做法是给府兵谋福利。谁能反对,谁敢反对?
反正贾道善是懂眼色的五体投地的赞同。在他瞧来,谁反对,那就是站在府兵,站在禁军的对立面。
这人一定活不久,指定还要连累家小妻儿。
“哈哈哈……”李恒大笑一回。笑过后,李恒心头最清楚不过,这等事情急不得。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办。
这里面的文章太多,李恒这一位帝王也得盯仔细。谁想上下齐手,李恒就要伸手的砍手,伸腿的砍腿。
宏武十七仲夏,大概梳理一番淮水以北的事情后。李恒这一位帝王搬师回京都。
至于京都改为西都,这事情如今只是皇帝顺口一说。这急不急的还得在小朝会上跟重臣们议一议。
李恒是帝王,他也不能一言而决,真的就是一人顶万人。做事情还要彼此都留一点余地,朝堂上的官老爷们都是体面人,都要脸。
宏武十五年,仲夏临,蕤宾月。
骊山脚下,嘉穗山庄,贾道已经得到最新消息。出征在外的帝王要搬师回京都。
“唉呀,本宫也心急,如今就等着南麓草原的海甜菜收获如何。”算一算日子,贾祤瞧着南麓草原的海甜菜成熟了。她这等出资人就是盼着丰收。
“娘娘莫急,宋德去亲自盯一盯这事情。一旦有结果,他一定赶紧的回来报喜。”褚女史宽慰着贵妃。
对于把身边的亲信宋德派去盯着。实在是贾祤的眼中海甜菜一事就是要紧的很。
如今的贾祤不光是盯着海甜菜,她还在想如果制糖的事情大丰收的话。这海甜菜还要优良种子,甜度越高,糖含量越多。
想一想,这一个时代的糖可是奢侈品,真可谓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娘娘。”贾祤跟褚女史二人一起畅想未来时。宫人来报信儿,代王妃求见。
“快请进来。”贾祤一听着大姐姐来了,她自然挺高兴。
贾元娘来一趟嘉穗山庄,她一来后就被贾祤请至花厅。
姐妹二人谈话,贾祤就打发掉侍候的宫人们。
花厅里没有外人在,贾祤笑道:“大姐姐,天热了,你先尝一尝冰碗,也去一去暑气。”
贾祤和大姐姐元娘的跟前一人一盏小冰碗。夏日里,这是解暑良方。
贾祤慢慢的品一品冰碗里的水果和酸奶。她的心情很好。冰冰凉凉,爽在心底。
“娘娘,用冰太多不好。容易伤着脾胃。”贾元娘劝一话道。
“大姐姐不爱吃吗?”贾祤瞧着大姐姐元娘没有动一动冰碗,她疑惑的问道。明明她记得在随国公府时大姐姐好像不讨厌夏日吃冰碗。
“也不是。”贾元娘笑着回道:“挺喜欢,就是如今不敢吃。”
贾元娘轻轻抚一下小腹,她笑道:“今个儿我来嘉穗山庄前刚从大相国寺归来。我是去还愿的。”
“好叫娘娘知晓,如今我喜了,已满三个月。”贾元娘的神情柔和,她的眉眼之间全是笑意。
“恭喜大姐姐。”贾祤放下手中的冰碗,她的目光落在大姐姐小腹处,她笑道:“今年的年尾,我就要添一个小外甥。这真是大喜事。”
贾祤也替大姐姐高兴。想必这就是大姐姐求了太久的子嗣。如今心愿得偿,贾祤也替大姐姐高兴。
这会儿贾祤跟大姐姐关于小孩儿出生的事情,二人是谈了好一会儿。
等着话题一转移,贾元娘一起京都的八卦。她说道:“娘娘,不知道您听没听说湘水郡主出嫁为尼了。”
“啊。”贾祤愣在当场。
“湘水郡主如何出家做尼姑。这,这……”贾祤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表什么样的态度。
“您是不知道今个儿我去大相国寺时遇上昌文伯夫人,这一位在跟母妃哭诉湘水郡主的大逆不道。唉,说郡主忤逆圣意。”贾元娘这会儿也觉得一言难尽。这事情闹得皇家脸面无光彩。
“昌文伯夫人是不是寻错哭诉的对象。这事情不得跟慈乐太后娘娘求情吗?”贾祤不理解的问道。
“慈乐太后娘娘召见过一回昌文伯夫人,一听为着湘水郡主的事情。太后娘娘懒得管,也不让昌文伯夫人拿这事情再闹她老人家。”贾元娘的表情也是复杂着。
贾祤这时候也是情绪一样的复杂。她说道:“这事情还得怨皇上。”
“娘娘。”贾元娘瞧一眼四周,好歹这是姐妹二人相处。贾元娘小声的说道:“这话可不能说。真让人添油加醋的传出去,娘娘,这于您有大碍。”
“也就在大姐姐跟前我这才说一说实话。”贾祤点点头,她回道:“大姐姐放心,出了这屋,我把这事情咽肚子里,往后提都不提了。”
“嗯,是我多心了,娘娘您莫怪。”贾元娘舒缓一下语气的回道。
“大姐姐一片好心,我都懂。”贾祤又不是那等不识好人心的。她也懂大姐姐就想让人谨言慎行,不要让人抓着话柄。
“我真觉得湘水郡主和吕小郎君的亲事,皇上就是乱点鸳鸯谱。这二人不般配。”贾祤觉得皇帝前赐婚前的功课都不做一做。
湘水郡主喜欢谁,真是想查哪有查不到的。明明就是皇帝不太重视。
唉,吕小郎君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人。这一回不知道多少流言扉语得落他的身上。
想一想皇家宗室的郡主宁可出家,也不嫁为吕家妇。这把吕小郎君的名声一脚就踩进了烂泥塘里。
“也不知道应该说吕小郎君可怜,还是说湘水郡主更可怜。堂堂宗室千金最后要阿弥陀佛的吃斋一辈子。唉。”贾祤觉得这二人都可怜。
姐妹二人感慨一回别人的可怜。然后贾元娘的话题又挪到三妹妹的身上。
贾祤最后懂了大姐姐来一趟的理由。还是家族里的族人们操心,连累的祖母也担忧。
众望之下大姐姐元娘被推举出来,就让大姐姐来说合一下。想请贾祤这一位贵妃娘娘安心静候。
家族一定出人出力,出钱出法,总之要把贵妃娘娘供回宫廷里。
“大姐姐,家族里的人误会了,我其时觉得住在嘉穗山庄挺不错。这里清静自在。”贾祤在大姐姐跟前不掩饰,她就说一说真心话。
“嘉穗山庄虽然好,非娘娘久留之地。”贾元娘轻轻抚一抚自己的小腹。她说道:“娘娘,您一直待这儿一天族亲们就要多担心一天。”
“其时搁我的真心话,我也懂娘娘您想过一下耳根子清静的日子。只是长辈请托,我这也拒绝不得。”贾元娘把长辈们的心思带到。至于三妹妹什么样的抉择,她也不想再多劝。
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日子好不好就像是脚上的鞋子,谁穿着谁心里最有数。
仲夏时分,贾元娘来一趟又是告辞离开。
贾祤对于长辈们的殷殷期盼啊,她也无奈。明面拒绝不成的,长辈们都没有张口说一说。只是托大姐姐婉转的讲一讲。
这算是默契,事情提出来。后续如何看结果嘛。
贾祤还是想混一天日子就是混一天。不过比着长辈们的担忧。贾祤更在意南麓草原的收获。
宏武十七年,季夏临,林钟月。
宏武帝李恒搬师回京都,宫里大宴有功将士。关于这一场热闹哪怕在嘉穗山庄,贾祤也听着一些传闻。
一场繁华一场热闹。这等时候褚女史也是恭喜一回贾祤。
“女史,本宫喜从何来。”贾祤笑道:“宫廷大宴的热闹,本宫可没有凑上去一睹壮丽。”
“娘娘,随国公加食邑至万户,此等大事是随国公府的大喜,也是娘娘您的大喜。”褚女史笑着回话道。
“嗯。”贾祤轻轻点头,她的脸上带着笑意,她回道:“确实如女史所说,父亲立功绩,本宫同欢喜。”
贾祤又跟褚女史商量一回,她应该给随国公府送什么样的贺礼。这自然贺亲爹。
“娘娘,您是不是应该给皇上准备贺礼。”褚女史小心的提一回话道。
“已经备上。”贾祤笑道。
“啊。”褚女史惊呼一声。她问道:“小臣不是疏忽了,居然没有发现娘娘替皇上备的贺礼。”
“南麓草原的海甜菜,这就是本宫的贺礼啊。”贾祤抚掌而笑,这般回话道。
“原来如此。”褚女史愰然大悟。
就在贾祤和褚女史二人议着给随国公府的礼单,也是一一挑好后。
“奴婢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从南麓草原归来的宋德一回来,他就来主院向贵妃禀报消息。
“快起来。”贾祤说道:“本宫可等着你的消息,快说说。”
宋德也不担搁,他是详细的讲一讲南麓草原上种植海甜菜的收获。
要说收获当然有,在南麓草原部落头人眼中,这简直就是大丰收。
可是这一切听在贾祤的耳中后,她也有一点遗憾。只能说这一个时代的海甜菜含糖量还不够。
不过这等收获于南麓草原而言,那也是丰收,也是一笔横财。
“宋德,你辛苦了。”贾祤瞧着黑了瘦了的宋德。她说道:“本宫放你一月假,你好好歇一歇,若得闲也可归家一趟。”
“女史,替宋德备一份赏。本宫要重赏,让他多拿一年的银子。”贾祤这赏赐自然给一年宋德加一年的薪水。这搁哪儿看,这都是一个不错的上司。
“诺。”褚女史应一声。
“奴婢谢娘娘的恩典。”宋德忙谢恩。
“你办事,办好了,本宫就应该赏赐。不必谢礼了,宋德你先回去歇一歇。去吧。”贾祤让宋德好好的休一下假期。
活要干,也不能真的把人当驴使唤,不让对方歇一下。
在贾祤的眼中,宋德这样的亲信就应该劳逸结合。大家伙一起地日子,有始有终嘛。她也不是什么苛刻的恶毒上司。
这一日黄太监替贾祤走一趟京都,给宫里的皇帝奉上贺礼。同时顺道还要去一趟随国公府,给随国公送了贵妃的礼物。
嘉穗山庄里,贾祤在纳凉。她顺道听着褚女史说一说外面报上来的消息。
“这般说来吕小郎君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惨到家了。”贾祤也不吃茶,也不尝一尝冰碗。她坐起身跟褚女史感慨一回。
“是啊,吕小郎君真惨。”褚女史同意贵妃的说法。
“如今昌文伯夫人就没有闹一场吗?”贾祤问道。
“听说又进宫了。湘水郡主的父王母妃也让慈乐太后娘娘宣进宫里被太后娘娘痛骂一回。唉,这又能如何呢。”褚女史摇摇头。
“是啊,人死不能复生,又能如何呢。”贾祤也感慨。
因着湘水郡主出家为尼的事情,吕小郎君的名声算是毁了。吕小郎君的母亲气不过,一病不起,然后一命呼呜。
想一想这一桩婚事,一个闹得出家,一个闹得死亲娘。二人都惨,惨不忍睹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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