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义实在倒霉。
今天一开始的计划, 是处理一个新的猎物。
但在他前往自己的西餐厅打算进行一些准备工作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看到了周明明——他最近一个月内中最眼馋的猎物。
他站在一旁，看着周明明被门口的侍应生阻拦。
男人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窘迫, 柔软的黑发被风轻轻吹起，飘荡在脸颊边，惹得他那处有些瘙痒, 于是忍不住抬手蹭了蹭。
一副很有小白脸模样的长相。
他似乎感到有些尴尬，发间露出的一点耳尖略微发红，赵明义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舌尖却不由轻轻抵住了上颚。
他的脑子回想着凉拌耳朵的做法, 眼中的食欲越发明显。
他似乎好久没吃过凉拌耳朵了。
咀嚼时会发出嘎吱嘎吱响的耳朵，带着点脆骨。
于是, 赵明义决定愉快地鸽掉自己下午约好的对象, 上前对周明明发出邀请。
不得不说, 这是个非常好的时机, 如果没有那通该死的电话，他现在说不定已经在享用自己的晚餐了——而不是面对着一大群警察, 接受盘问和检查。
明亮的房间里，赵明义站在屋内的中心高举双手，周身数名警察围着他, 手持武器十分警惕。
“呜呜呜呜……”
女性的哭声在一旁的沙发上响起，身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捂着脸，悲伤又害怕地哭泣着，一副小白花的模样。
她似乎还是个女学生, 腿边上放着她的画板。
女学生不停地哭着, 这让安慰她的女警员有些手足无措。
“秋小姐，别害怕, 我们已经来救你了……”
被手铐拷起的赵明义面无表情。
妈的，真倒霉。
他在心里久违地爆了声粗口。
赵明义的视线落在沙发上的女学生身上，看着她哭哭啼啼地靠在女警员的身上，脸瞬间暗了下来。
此刻他的情绪就像是做大肠没有处理干净，一口咬下去发现全是屎的难受。
谁能想到，自己准备食用的猎物是同类？！
赵明义面色难看，特别是对上女学生捂着脸的指缝间，那双嬉笑戏谑的双眼时。
秋莲月，这个自称是个学艺术的女学生——简直是让他恶心！
赵明义是在上周和她认识的。
相识的经过十分之巧，如古早言情小说般的剧情，赵明义在开车中不小心撞到了她，而她一袭白裙，表现得就像是个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按理说按赵明义这种有脑子有颜值的人，应该是不会上钩的，可奈何他有点好奇，主要是没吃过这类的品种。
于是就如小说般，两人渐渐相熟，之间相处的气氛在旁观者来看也有几分暧昧。
女学生青春靓丽，阳光活泼，和温和儒雅的老男人很有CP感。
虽然赵明义越发不耐烦，特别是家里对门还有个十分眼馋的猎物在身边转悠。
所以在女学生扭扭捏捏地表示自己想要为他画一幅画的时候，赵明义浅笑着答应了，心里却在计划着该将她做成怎样的美味。
如果不是那通电话让周明明找借口跑了，赵明义今天可能就放过秋莲月一命了。
但是，没有如果。
周明明跑了，赵明义只不过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处理女学生而已。
按照原定计划，赵明义打算把秋莲月煲成汤。
他们约好了时间地点，就在今天下午，赵明义家中，以赵明义亲手制作晚餐作邀请。
——而最后的食材将由受邀人准备。
只可惜，女学生不是普通的女学生，是心怀不轨、带着老师命令与他接触的秋莲月。
进了门，俩人一阵含蓄的交流，时间长达半个小时，不仅赵明义面露不耐，秋莲月也脸色微变，心里恶寒到起鸡皮疙瘩。
终于，赵明义忍不住了，秋莲月目露期待。
然后“砰”的一声——一群警察突然闯进门，手持枪械对准屋里的两人。
当时赵明义的手正好放在秋莲月的脖子上，他身下的女学生模样狼狈，泛红的眼中含着泪花，惧怕又恐慌地看着他。
赵明义面色诧异，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而秋莲月却正好相反。
她看见警察破门而入，仿佛看到了救星般眼中迸发出惊喜，开口求救道：“救命啊！他要杀了我！”
这一嗓子，直接把警察们的目光全引到了赵明义的身上。
为首的警察表情严峻，握着枪的手立马转移方向，对着他发出警告：“快停止你的行为！”
看着数把枪械对着自己，赵明义眼神冰冷，他看着身下的秋莲月，缓缓松开了手，然后高举双手作投降状站在一旁，任由他们拷上手铐。
而这便是周明明一回来便看见警察围在他家门口的原因了。
赵明义面色冷峻，他望着不远处坐在他的高定沙发上，一脸无辜可怜的女学生，心中的怒火燃起。
他冷笑着，忽然想起当初他提出地点约在他家时女学生的表现。
淡定娇羞，带着几分欣喜。
看她期待的模样，恐怕就算他不提，她也会想办法将地点约在他家。
也不知道她预谋了多久。
“啊！警察姐姐，我好害怕啊呜呜呜……他瞪我，他心里还想着要怎么杀我！”
对上赵明义含霜的眼眸，秋莲月又装作被他吓到的模样，搂着女警员的腰便埋在她怀中。
女学生的模样青春漂亮，落着泪时的样子也楚楚可怜，这让比她大上七八岁的女警员瞬间燃起了保护的欲望，抬头狠狠地瞪了眼赵明义。
她小声安抚着怀中的女孩，搂着人轻拍着背：“别害怕，有我们在呢……”
赵明义的脸一下子便黑了，看着秋莲月得意炫耀的模样，他几乎恨不得拧掉她纤细的脖子，把她做成饭菜喂给猪猡。
从来没有人能让他怎么狼狈！
赵明义冷冷地注视着秋莲月，在身旁警察的催促下抬起脚，缓缓地向屋外走去。
他一定会将秋莲月做成煲汤，喂给猪吃！
……
屋外，忽然被戳到的周明明一脸懵逼。
看着王振杰朝着他招呼的手，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面对王振杰身上的警徽，周明明几乎是下意识地放低姿态，小声地询问道：“王警官，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王振杰上下打量着周明明，直把人看得心里发毛。
他缓缓开口问道：“你是住在对门吗？那你应该有了解305这户业主的一些消息吧……”
“我？！”
一听这话，周明明傻了。
“我不知道啊！”
王振杰表情有些无奈：“没那么复杂，就是问问你对赵明义有什么了解？”
“比如说，”他神色一正，严肃道：“你觉得他是个这样的人？”
周明明有些犹豫，他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莫名地有些背后说人坏话的心虚感。
他咽了咽口水，小声地说道：“赵明义啊……”
他想起赵明义的手艺。
“他饭做的特别好吃！”
王振杰眼神无语。
周明明觑着眼，连忙说道：“其实我觉得他这人挺怪的。”
王振杰双眼一亮：“详细说说。”
周明明表情一肃，他回想起今天在西餐厅里时的不对劲，语气认真了起来：“听他自己介绍是刚搬进来没多久，大概就是我住院那几天搬来的，出院那天遇见他一次，之后也时常半夜碰到他刚从外面回来。”
“他还在华新街开了家西餐厅，听别人说挺火的，里面大厨的手艺都很好，但厨艺最好的还是他自己了——”
周明明认真地说道：“他曾邀请过我品尝他的手艺，味道确实不错。”
“我怀疑他往里面加了上瘾物质，导致我对他的手艺念念不忘！”
他表情严肃，为了验证自己真的认为赵明义有问题，甚至还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王振杰有些沉默，他的眉头缓缓皱起，盯着周明明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奇葩物种似的。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无奈地挥了挥手。
“行了，你走吧……”
“诶？”周明明神情疑惑：“就问完了？没有其他想问的了吗？”
“走走走，赶紧走！”
“哦……”
被吼了一声的周明明表情失落，他还想问问赵明义犯了啥事呢。
他垂头丧气着，转身站在自家门口，扭动着钥匙。
“咔嚓……”×2
两道开门的声音同时响起，周明明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对门，被警察押着的赵明义从屋内走出。
手腕间的银色手铐时不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男人发鬓灰白，背脊却如修竹般挺拔。
他眼睑微微低垂，让人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似乎是注意到了周明明的视线，男人抬眼看去，对上周明明灰褐色的眼眸。
赵明义微怔，但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身旁的警察不耐地推搡着，赵明义的脸色有些难看。
一旁的王振杰表情不变，他转身招呼着李安阳和另外一个警察，吩咐道：“安阳，理华，去问问附近的邻居……”
“好的。”李安阳与另一名警察应着。
李安阳扶了扶肩上有些歪的执法记录仪，冲着一旁偷瞄的周明明眨了眨眼。
周明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着他与身旁的队员交谈了几句，向着附近的单元门走去。
……
303，屋内。
键盘噼里啪啦地被人敲响，李子宁双眼紧紧地盯着电脑的屏幕，心神全都沉浸在游戏之中。
而一旁的林晚晚却坐立不安，自她在二十分钟前听到警笛的声音想要跑去楼上被李子宁拦下后，她便一直这般心神不宁。
她起身来到窗边，小心地挑起窗帘向楼下看去。
楼下的警车闪着红蓝色的警灯，细密的雨丝吹打在窗户的玻璃上，蜿蜒流下的痕迹如蛛网般黏湿交濡。
听着刺耳的警笛声，看着窗户上的雨丝，林晚晚不由感到头晕目眩。
“妈妈……”她喃喃着，手脚冰冷，脑中不由产生母亲被警察抓走的恐惧幻想。
第052章 这小鬼心眼多着呢
林晚晚神色慌乱, 她跑到玄关处，想要打开房门。
“妈妈……”
这次李子宁没有拦她，连眼神也没有瞥过去一眼。
还未等她扭开门把手, 门便被忽然敲响，还夹杂了清脆的门铃声。
“请问有人在家吗？”
节奏平缓的敲门声在林晚晚的耳中却宛若惊雷般炸响。
她有些慌，转头往屋里看去。
隔着一道墙, 林晚晚看不见李子宁。
她收回视线，看着眼前不再响起的敲门声，稳定心神，脚步一点点向后移去, 打算装作屋内没人的模样。
但下一刻门外传来模糊隐约的声音。
“这家也没人吗？怎么这小区入住率这么低？一层楼就住了几户。”
“应该是新建小区，业主还没入住……”
“——诶, 不对, 这家灯还亮着呢！”
门外的警察议论着, 林晚晚动作一僵。
她忘记了, 客厅里的灯正亮着光。
而正好，此时房间里的传来一声兴奋的欢呼声, 李子宁那充满嚣张气势的笑声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赢了游戏似的，穿透力十足。
林晚晚面无表情，抬头看着眼前的大门被人敲得砰砰响。
这次比上次的试探要更加急促, 还伴随着门外警察的叫喊。
“警察调查！麻烦里面的人开个门！”
林晚晚一眼也没往身后瞟去，端着小脸直接就把门给打开了。
屋外，李安阳和他的同事扬理华一边敲着门，一边把手悄悄摸向腰间的枪械。
他们怀疑这屋里这么久不开门, 要么是心里有鬼, 要么就是出事了。
“咔嚓”一声，门开了, 一个小土豆子站在门前，仰着小脸望着他们俩。
“小，小女孩？”
李安阳和扬理华神色一愣，他们看着面前的小姑娘，面面相觑。
小李警官缓缓放下腰间的手，他看了眼身旁的同事，蹲下身露出笑容，下意识地掐着嗓子对林晚晚说道：“小姑娘，你一个人在家吗？要小心坏人啊，不要随便开门……”
还没等李安阳说完，就见眼前的小姑娘脸上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然后侧过身，给他们让开了路。
她甜甜地笑着：“警察叔叔，我家住在楼上，李叔叔在屋里呢。”
“李叔叔？”李安阳表情诧异，起身看了看屋内，不远处的卧室门微微敞开，里面亮起的灯光向外倾洒。
“嗯，他说要陪我玩个游戏，让我在这好好待着。”林晚晚仰头望向他，眼神天真无邪。
李安阳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神情一肃，眼中充满愤怒。
大半夜的不睡觉，把未成年的小姑娘带到自己屋里独处，这究竟是安了什么心？！！
再想到之前那道魔性的笑声，李安阳的脑中立马想象出一个矮小猥琐的恶臭男人形象。
“理华，”他叫了一声同事，扬理华了然，从腰间利索地抽出警棍。
他俩握着警棍，在林晚晚看似好奇，实则暗藏恶意的眼中一点点向着卧室潜行。
“哒，哒哒……”
李子宁还沉浸在游戏中。
他能答应林婉照看林晚晚，不过是因为他想看看林婉打算怎么处理她老公。
毕竟每天半夜楼上固定响起哭叫声，就算他平时习惯熬夜打游戏也觉得烦躁。
能早点处理就尽早处理掉，要是因为没人帮忙照看小孩，而导致林婉处理丈夫的时间往后推迟的话——比较一下看小孩和半夜噪音这两件讨厌的事情，李子宁忽然觉得自己还是能忍一下小孩的。
林婉将自己的女儿保护得很好。
……但也许这只是她自己认为。
因为在这个女人的心中，自己的女儿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天使。
对于她的想法，李子宁只能表示，早点去看眼医吧。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小鬼心眼多着呢。
要不是为了不打扰林婉处理尸体，他早就把人放出去了，哪会拦她两次。
现在警察不知道怎么忽然来了，但不管他们是来抓谁的，都和李子宁无关，反正他只需要在林婉把尸体处理好之前拦着林晚晚就可以，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他就不用管了。
李子宁漫不经心地想着，心里估算着林晚晚现在已经打开门跑出去，极少的几率成功跑到楼上，最大可能也不过是出门就被警察拦住了。
但这也不关他的事，他只要确定楼上以后不会再发出噪音就行。
李子宁收回发散思绪，眼神专注地盯着屏幕，操作着人物开始猥琐发育。
直到“砰”的一声，一只46码的大脚一脚踹开房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李子宁被吓了一跳，猛然回头呆呆地望着闯进来的警察。
大门被踹到墙上回弹了两下，李安阳握着警棍，犀利的眼神在屋内扫射着，最后确定整间卧室里只有那个坐在电脑旁，呆呆地望着他的阴郁死宅后，他直接冲上前，一把制服正处于震惊状态的李子宁，威胁地警告着：
“——别动！”
“你这个变态，看我不把你抓进警局里！”
李子宁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转眼间自己就被突然闯进的警察压在了地上，手腕都差点给拧折了。
“诶诶诶……”李子宁疼得哎呦哎呦地呻吟着，他瞅着压在身上的小警察，气愤地大吼道：“你神经病啊！抓我干什么？！！”
李安阳冷笑着看着身下的变态，不屑地开口道：“居然还敢辱骂警察，罪加一等！死变态你就等着吃牢饭吧！”
“艹！”李子宁一脸崩溃，这究竟是哪里来的神经病啊！怎么警局还能招到这样的警察啊？！
一旁的扬理华环视着四周，眼神看起来有些犹豫。
“安阳，你好像误会了……”
“啊？”李安阳还在那里警告李子宁，听到同事这句话，诧异地转过头去。
只见卧室的一面墙上，巨大的玻璃柜台中摆放着各种手办和房本。
扬理华随意看了眼，发现这座小区的六栋楼，也就是他们脚下的这栋楼，都是李子宁的。
扬理华表情看上去有些难以置信，他看了看被李安阳压在身下的阴郁青年，乱糟糟的长发如杂草般随意堆积在头上，像是鸡窝般，完全看不出来这人名下有好几栋楼。
李安阳瞥了眼墙上的手办，因为距离问题他并没有看清摆在展示柜中的小本子是什么，但从着半个柜子的手办中，也能看出了这个青年很有钱。
不过很显然，李安阳先入为主，很难改变自己的想法。
于是他气愤地说着，言语十分偏激：“有钱那又怎样？！有钱就能随意侮辱小女孩吗？！！像这样的人简直就是畜牲！”
李子宁气笑了，这才没过多久，他还就成畜牲了？！
“不是……你有病吧！我什么时候侮辱过小女孩了？！！”
李子宁愤懑地大喊，他的身体剧烈挣扎，想要从李安阳的手中逃脱。
他忽然想起跑出去的林晚晚，恍然道：“是不是刚跑出去的那个小鬼乱说了什么？！！”
“你们听她胡说什么！她就是个谎话连篇的臭小鬼啊！！”
李子宁面色狰狞，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李安阳以为这个死变态还在狡辩，不由忿忿道：“呵，居然还敢说谎，等着进警局狡辩吧！”
他说着，下一秒却听到扬理华犹豫的声音。
“——李安阳，那个小姑娘不见了……”
扬理华迟疑地说道，他看向大门处，那里空无一人。
李安阳神色一怔，偏过头看去，而李子宁抓住机会，一把掀翻了他……掀了，但没掀动，气喘吁吁地摊在地上。
自尊心有些受伤，他像条死咸鱼，又废又无力。
李安阳见门口没了小姑娘的身影，他又感受到身下人的反抗，低头对上李子宁死鱼般的眼睛。
李安阳：“……”
他好像是真的误会了。
林晚晚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他便像失了智般就将他误认为变态，一点实质证据也没有。
“哈哈……”小警察尬笑着，连忙松开扭着他的手，站起身退在一边。
“抱歉啊，是我误会了……”李安阳悻悻地笑着，见李子宁脸色不好，他连忙说道：“不过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去新城区公安局投诉我！”
李安阳表情诚恳，扬理华却有些无奈。
他心里嘀咕着：我说大哥，你这话说得跟威胁人似的……
果然，李子宁听了，停住正在活动手腕的动作，看着李安阳冷笑道：“呵，李安阳是吧。”
他眼神冰冷。
“小子，你给我等着。”
……
林晚晚在忽悠完小警察，给李子宁添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后，便立即跑出了房门。
她小心地躲开在等电梯的警察，溜进楼梯间里爬上4楼。
站在自家的门口，背着书包的小姑娘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屋内，听见警笛声便立即处理尸体的林婉有些慌。
她听到门口的敲门声，不由神色慌乱。
静静地等待几秒，在急促的呼吸声中，她听到自己女儿细小的呼喊。
“妈妈……是我。”
林婉眼神微怔，她看着自己手中的抹布，纤细的指尖还染着丝丝瑰红血色。
她连忙擦了擦手，将抹布丢进一旁墙角清理出来的黑色塑料袋里。
做完这一切，林婉打开了门，接住冲她扑来的女儿。
“妈妈……”小姑娘的语气中带着哭腔，搂着母亲的双手很紧。
“我还以为……”她哽咽着：“他们要把你带走了。”
林婉抱着自己的女儿，小声安慰道：“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
她安抚着女儿，轻拍着她的背。
直到林晚晚停止了哭泣，这才将她从怀中轻轻拉开。
林婉轻柔地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珠，整理了一下她有些散乱的头发，轻声说道：“好些了吗？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林晚晚看着母亲脸颊旁垂落的发丝，沾着点点血色。
她点了点头，似无意般抬手蹭了蹭林婉的脸，黑白分明的眼中透露着乖巧。
第053章 “蠢货”
屋内灯光昏暗, 喝完的啤酒瓶随处丢弃，地面随处可见那些细小的酒瓶碎渣。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混杂着酒味和铁腥味。
林婉拉着女儿的手, 将她带到沙发上坐下。
林晚晚乖顺坐在沙发上，余光中瞥见自己的腿边，沙发的坐垫处隐隐约约能看见一抹浅淡的血色渍迹。
林晚晚平静地移开视线, 然后神色自若地往旁边挪了挪。
她抬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也没问爸爸去了哪，只是皱着眉，表情有些疑惑地问道：“妈妈, 好难闻，屋里有什么怪味吗……”
林晚晚捏着她的小鼻子, 一副屋里味道很重太熏人的模样, 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瞧着十分可爱。
林婉表情一愣,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刚刚只来得及处理好丈夫的尸体, 屋里全是他的血腥味。
此时的女人眼眶还有些泛红，外表看上去是平时表现出来的软弱，但她的行为却从容不迫。
她先安抚着自己的女儿：“可能是爸爸在屋里喝酒, 味道显得有些难闻了，你先坐在这，我去拿香水喷一下。”
看着女儿乖巧地点了点头，林婉站起身, 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来到窗边, 先将窗户打开透透气，让屋里的气味稍稍散开些, 然后从卧室的梳妆台上拿出了一瓶香水。
“呲——”散发着浓郁香味的香水从瓶中喷出，空气中的铁腥味和酒味瞬间被香味覆盖。
林婉喷得很多，这让香水的气味重得有些刺鼻。
她思忖着应该差不多了，便停下了喷香水的动作，然而就在林婉打算把东西放好的时候，门外的门铃忽然被人按响了。
“叮咚，叮咚……”还伴随着沉重的敲门声。
屋内母女俩的动作几乎是同时顿住，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门口。
门外传来警察的声音：“你好，我们是新城区公安局的警察，想询问您一些事情。”
熟悉的声音，林晚晚转头看向林婉，心里确定敲门的是之前楼下的警察。
她不由心跳加快。
林晚晚知道自己用话语引导的谎言很快就会被拆穿，但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找上门来了。
“妈妈……”
林晚晚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便见林婉冲她嘘声，眼神示意着保持安静。
林晚晚顿了顿，很快安静了下来，听话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她看着自己的母亲来到门前，整理了一下身上可能出现的差错，然后从容地打开了房门。
随着房门被打开，一股略微刺鼻的香水味从屋里飘来。
门口，两名小警察停下了动作，目光落在眼前的女人身上。
从屋内走出的女人双眼微红，像是哭过一般，她裸露着脖颈和手臂，其上多处刺眼泛青的指印看着十分吓人，
李安阳下意识地与扬理华对视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扬理华倒是面色不变，只是眼神中透露着怜悯。
他认出了这个女人，之前局里经常接到关于投诉她家半夜发出噪音的报警电话，他也曾听出警的同事说过她家的情况。
一共出警四次，但结果都是无可奈何，最终同事们总结八个字：“哀其不幸，怨其不争”。
李安阳倒是有些慌乱，他看着女人脖子上的指印，斟酌了一下语言，犹豫道：
“女士，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露出了脖颈处的痕迹，女人连忙捂着脖子，含糊地摇头着：“不……不用了……”
她的表现有些畏缩，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眼神胆怯地看着眼前的警察。
“……请问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女人轻咬着唇，表情怯懦地望着他们。
李安阳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在她用手捂着的脖子上，嘴巴张了张。
一旁的扬理华见他眼神不对劲，一看就知道这小子肯定又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于是连忙拉开他，自己则站在林婉面前，略微尴尬地询问道：
“……那个你好林女士，我是新城区公安局的警察，我叫扬理华，他是李安阳。”
他说着，掏出警官证在林婉眼前展示着。
扬理华解释着他们的目的：“是这样的，楼下有人报警声称有人要杀她，所以我们想询问一下，关于三楼305单元的租户，你知道些什么吗？”
“305……”
林婉微低着头，她不由想到了住在305对面的人。
周明明……那个曾经帮助过她的男人。
她思绪翻涌，面上作思考状。
很快，林婉抬起眼，迟疑地说道：“那个新搬来的租户吗？”
“……他看起来健谈的，和小区里的人都能聊上几句……”
她吞吞吐吐地说着。
林婉和楼下的赵明义并不相熟，平时只是上下班的时候碰上过几次。
赵明义看上去温和儒雅，是那种很受小女生欢迎的成熟男性，小区里的那些老太太们都挺喜欢他。
——但林婉并不感冒。
她觉得赵明义虚伪。
每次与他在电梯间里相遇，男人便会扬起温和的笑容与她交谈，谈生活谈工作……
话很平淡，但语气中却带着淡淡的侵略性，让林婉感到难受。
像极了她的前任丈夫，总是摆着一副温润的模样，眼底却始终存在着仿佛高人一等的傲慢。
“……我和他也并不是很熟，平时只是遇到打声招呼。”
林婉微垂着眼，缓缓说道。
见林婉停下了讲述，扬理华又连忙问道：“还有呢？”
林婉思考了一下，说道：“他好像还开了一家西餐厅……”
“就这些了吗……”扬理华听了，有些失望，但他看着眼前的林婉，还是很感谢地说道：“还是谢谢你了林女士，打扰了。”
他的眼神从女人的脖颈间轻轻掠过，犹豫片刻，他还是开口道：“林女士，您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拨打报警电话，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们会尽可能地帮助您的。”
林婉神色一怔，她眼神有些复杂。
“好的……”她缓缓点头道。
扬理华与她道过谢，余光透过门缝看见屋里的一点景象，那个误导了他们的小姑娘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望着门外的他们。
他心中怪异，鼻间萦绕着刺鼻的香水味。
那是林女士的孩子吗……
——
306。
周明明合上房门，屋外的喧闹声随之隔离在门外，只剩下隐隐约约的声响。
“呜呜呜警察姐姐……我好害怕啊，那个杀人犯会受到惩罚吗……”
“会的，只要查清楚他所做的一切，我们就一定会把他抓起来的！”
模糊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周明明搭在门把手还未收回的手微微一顿。
——秋莲月？！
她怎么也在这？！！
周明明感到困惑，按理说秋莲月不该出现在这，更何况现在还是半夜。
他有些疑惑，下一秒又听到秋莲月的声音。
“那真的是太好了，那个老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以前也有像我这样的女孩被他蒙骗，警察姐姐，你们一定要查清楚啊……”
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脚步声，秋莲月的声音愈来愈远，直到逐渐听不见。
周明明的眼神越发诧异。
老男人？她这是在说谁？
周明明想到了对门出现的大量警察，和被抓起来的赵明义，猛得恍然道：“原来是他啊……”
不过他俩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
秋莲月，一个日记中明确记载，放火烧死全家的狠人，不是好人。
赵明义，一个看上去很文明和谐，但实际上有大问题，对他虎视眈眈，看着就不像好人。
这两不是好人的东西凑在一起，其中一个还把另一个给送进去了？！
他们这是玩什么花样？！！
算了，不管他们在搞什么，反正周明明一个普通人可玩不过他们……
普通市民周先生苦仇深大地望着凹进去一个洞的门板，心里很不爽。
怎么啥事都在他身边发生？！就不能离他远点吗？！！
“这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周明明小声嘀咕着，转身进了卫生间准备洗漱。
“哗啦啦……”水流急促地流落在洗漱台中，男人快速地来回刷牙，牙膏在牙刷与牙齿的摩擦之间产生大量的白色牙膏沫子。
不一会儿，口中的牙膏沫子被他吐出，清水洗漱着口腔。
镜中的男人展示着自己洁白的牙齿，左右侧脸欣赏着自己的脸蛋。
“真是帅啊……”周明明自恋地说着。
一想到对门那个对他心怀不轨，长得还比他帅的赵明义被警察抓走了，他心里便一阵舒畅。
只是唯一可惜的是，赵明义的厨艺太好，他就吃过两次，而就仅仅是这两次，直接勾住了他的胃。
回想起那晚吃到的小羊排，和今天在西餐厅摆放着他面前的美食，周明明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遗憾，几乎是一瞬间，口中津液快速增多，让他不由咽了咽口水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早知道那个时候吃了一口再走了。”
“……可惜，以后再也吃不了这么好吃的美食了。”
他说着，低头覆水拍打在脸上。
冰凉的水顺着脸颊落在颈窝处，细长的睫毛轻轻颤抖，沾在其上的水珠便缓缓滚落。
等周明明再次睁开眼，抬手从一旁的架子山峰抽出一条毛巾，缓缓地擦拭着自己的脸。
忽然，他动作一顿，视线落在面前的镜子上。
明亮光洁的镜子里，倒映着他怔住的神情。
镜子中的字迹骨力遒劲，明晃晃地印在他眼中。
仿佛能看到那人眼神嘲讽地在镜中写下这两个字。
——“蠢货”。
第054章 是他，又不是他
明晃晃的白炽灯下, 周明明满脸惊惶。
“你，你……你是谁？！！”
镜子上，因为他洗脸时不小心溅射在其上的点点水珠缓缓滑落, 留下数条曲折的水路。
此时的镜面一片水雾，赫然出现的两个大字龙飞凤舞地落在镜面，字迹锋利, 如尖刀般划过镜中人的面貌，整个身影变得扭曲模糊。
周明明眼神骇异，他望着面前的镜子 ，眼睁睁地看着上面的水雾逐渐消散, 连同着字迹也消失不见，只留下点点斑驳的水渍。
整个镜子又恢复了之前的光洁, 仿佛数秒前镜子上并没有那两个字似的。
周明明有些失神, 脑中如浆糊般一片混乱。
在洗漱前, 他明显地记得, 镜子上并没有奇怪的字。
难道是什么显色笔或者化学反应？
卫生间不算特别大，能够做到一览无余, 没有地方能够藏得下第二个人。
大门与屋内也没有被侵入的痕迹，那究竟是谁，在镜子上留下了字迹。
周明明思绪翻涌,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忽然一片恍惚，他只感到一阵晕眩感袭来，整个人陷入了窒息般的黑暗。
而等他再次恢复意识, 睁开双眼时,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似的，而镜中又出现了三个字, 还有一个表情。
——“周明明”。
三个字出现在镜子上，其后跟着一个扭曲的线条笑脸，位置正好印在镜中人的眉眼处。
周明明看着镜中简单勾勒的笑脸，高高扬起的嘴角令他不由感到身心一凉。
又是新的痕迹……
什么意思？
那个看不见的人……是在叫他的名字吗？
还是说，他在回应刚刚的疑问？！
周明明的眼睛微微睁大，看着镜中已经彻底消失的字迹，他的心中冒出一个想法。
和上次日记消失不见一样没有闯入的痕迹，镜子上短暂出现的字迹……还有忽然产生的眩晕感——那个看不见的人，仿佛就在他身边。
周明明看着镜中的身影，男人灰褐色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脸。
白皙温润的脸庞，略微狭长的眉眼……以及笑似非笑的嘴角。
——是他，又不是他。
恍惚之间，周明明仿佛看到了镜中人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
站在镜子前的人，
究竟是周明明，还是“周明明”？
*
翌日清晨。
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男人从床上缓缓爬起，他身形摇晃，顶着硕大的黑眼圈，一步一停地走进卫生间。
他站在洗漱台前，神情还有些恍惚，顺手拿起牙桶里的牙刷，正为自己挤上牙膏。
直到不经意间抬眼，看到镜中的自己——周明明瞬间清醒，甚至不小心与镜中人对上双眼时，他还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
原来昨晚发生的事，真的不是个梦啊……
周明明捏着牙刷，口中泛着白色的牙膏沫子。
他表情呆滞，不敢想象这具身体里不止他一个人。
——还有身体原来的主人。
更要命的是，原主还是个善于伪装的高智商罪犯！！
你让他一个铁憨憨怎么和人相处？！！同居都指不定要人命！跟别提俩人共用一具身体了！！
就凭他这智商，没被原主卖了还数钱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一想到自己今后将和一个罪犯“同居”，周明明就不由感到胆颤。
他还能活到寿终正寝吗？
周明明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不仅能穿越，遇到一大群“神经病”，还能和一个罪犯共用一个身体！！
怪不得他穿越之后脑子里总是蹦出不和谐的想法，怪不得他能够轻而易举地模仿出变态的气质……
原来是这具身体里的变态一直都在啊！
周明明欲哭无泪。
或许他能想些好点的事情，比如说昨天遇到危险的时候，原主还“好心”地提醒了他。
这个世界这么危险，杀人犯多如狗，变态遍地走，毕竟是共用一具身体，作为一个比他们更变态的变态，原主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身体陷入危险吧。
说不定以后碰到什么神经病，他也能安全了……
这么想着，周明明忽然更想哭了。
难道这不是在说明原主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吗？搞得他上厕所都有些紧张了，总感觉身边有个人在盯着他脱裤子一样。
——
书店里，挂在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明明了无生趣地从门外走进来，他耷拉着脑袋，眼下的乌青让人一看就知道昨晚没休息好。
“早上好老板。”
早早便到达书店的梁书越站在收银台旁，他看起来昨晚也没有休息好，眼下是同周明明一模一样的乌青色。
他努力调动积极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打了声哈欠。
而听到梁书越的问好，周明明抬了抬眼皮，眼神都还没有聚焦，声音散漫怠倦地应道。
“早上好……”
话还没说完，嘴巴便不由张大，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一时之间，书店里哈欠四起，困倦的气氛令人昏昏欲睡，让人听了也不由自主想打个哈切。
周明明缓缓走向收银台，他抬眼看向梁书越，困急了的眼神看着有些漫无焦点，轻飘飘地掠过他。
“小梁，你今天怎么也看起来这么困啊？”
梁书越揉了揉眼睛，受到刺眼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甚至还沁出几滴生理性盐水，顺着眼睑从脸颊上滑落。
他努力睁大眼睛：“抱歉啊老板，昨晚没有休息好……”
“不过你放心，我会做好工作的！”小卷毛打起精神，语气坚定地说着，眼神中充满着认真，与眼皮下的青黑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周明明倒是无所谓，反正这书店一天下来也没几个人。
他看了看面前的小卷毛，那黑眼圈看着比他严重多了，看样子昨天受到的困扰很大。
“随便吧……不过你要是太困了就把店关了，回家好好睡觉。”他又打了个哈欠，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现在回去睡个回笼觉。
梁书越却摇了摇头，说道：“老板你放心，我会看好店的。”
“那你看店吧，我先睡一觉……”
周明明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毯子，走到一旁光线明亮，私密性极高的位置，周围正好被书架挡住了视线，围成一个隐蔽的空间。
里面有个摇椅，平时他就经常躺在里面看看书。
书店里一天几乎看不到一个客人，安宁静谧的气氛能很好地让他睡上一觉。
很快，闻着四周的书墨香味，周明明陷入了黑甜的梦境里。
梦里一片黑暗，他似乎看见了许多人。
小孩，青年，老人……他们嘶吼着，互相争执，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快速地从他眼前闪过，最后变成他们倒在血泊中的场景。
尸体躺在地上，鲜血涓涓地流向他的脚边，越来越多，越来越急，如洪水般漫过他的胸膛，渐渐涌上脖颈，淹过口鼻。
他无力地挣扎着，想要逃出血海，可在看不见的血水之下，无数只手抓着他的身体，一点点拽着他向下拉去，不让他逃离。
“救，就命……”
呼救声淹没在血海中，没人听见他的声音。
他努力游动着身体，可双手双脚却宛若千斤重，怎么也动弹不得。
在被淹没的最后一刻，血水漫过他的双眼，余光里，他好像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身形熟悉的男人站在高台之上，他穿着黑色的衬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他张了张嘴，想要向男人发起求救。
【救命！救救我！】
“咕噜噜……”
腥臭的血水争先恐后地涌入口中，一片血色中，他看见那双灰褐色的眼眸透过血水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不由燃起了希望，拼命地挣开禁锢着自己的血手，奋力向他游去。
距离越来越近，男人的脸越来越清楚。
他有些疑惑，为什么男人这么眼熟？
可活下去的希望就在眼前，他顾不得多想，眼中闪过巨大欣喜，向高台上的男人伸出右手。
“救救我！！”
【终于，要得救了……】
右手离男人的衣角越来越近，而他也看清了男人的脸。
他的眼中闪过诧异。
为什么他和他长得这么像？
还未等他想清楚，近在咫尺的男人嘴角勾起，饶有兴趣地看着血海中的场景。
他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下一秒，男人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失去了所有力气的他重新跌入血海中，无数血手如附骨之疽般攀上他的身体，一点点将他拖入海底。
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间，他的情绪忽然沉静了下来。
【那个男人……】
——
周明明猛然惊醒，脸上布满了汗水。
他双眼发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剧烈跳动着。
他好像做了个噩梦，可是醒来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一张朦胧的脸，虽然看不清，但一想起来心里闷得发慌，恨不得把那张脸锤烂。
“小梁哥，你吃了饭没？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不用了，秋小姐你自己吃吧，我待会下班回去吃。”
“诶真的不吃吗？我做了好多欸……”
隔着书架，周明明好像听见了秋莲月的声音，而小卷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周明明站起身，摇椅发出轻微的“吱嘎”声，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透过书架的缝隙，他看见秋莲月凑近他的小员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惹得小卷毛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小梁哥……”
似乎看见了周明明的身影，小卷毛连忙将人推开，努力板起脸，严肃地对秋莲月说道：“秋小姐，请和我保持距离。”
秋莲月眨了眨眼，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第055章 技高一筹
“哈哈哈哈哈……小梁哥你也太羞涩了, 要是明天做模特的时候，我让你把衣服脱了不得害羞到流鼻血……”
书店里，秋莲月的眉眼弯成一道月牙, 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的脸上扬起一抹极具渲染力的笑容，绚烂明媚，让人看着也不由想要跟着一起笑。
梁书越倒是羞红了脸, 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向来不太会应付女孩子，在他眼中，性格绚丽烂漫的女孩比青口巷的那些小偷强盗还要难应对。
面对她们的攻势，他便如遇上洪水般避之不及。
好在抬眼看见老板从书架间钻了出来, 梁书越眼前一亮，连忙说道：“老板来了, 我今天的工作还没有完成, 你有什么事问老板吧。”
说完, 小卷毛便急匆匆地走向老板, 秋莲月只来得及捕捉到他耳尖的一点绯红。
“老板……”他求救似看向老板，目光瞥了眼身后的女孩, 正好对上她的双眼。
女孩立马扬起笑容，小卷毛却像是被她的眼神烫到了一样，迅速收回视线。
周明明眼中还有些刚睡醒的朦胧, 他怠倦地掀了掀眼皮，瞅了瞅梁书越，青年的脸上还带着一丝赧意。
他顺着梁书越的目光，看向他身后的秋莲月。
女学生今天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 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 泛着水润光泽的嘴唇透着淡淡的粉色，像是甜甜的樱花冻。
微翘的睫毛轻轻颤抖, 她似乎注意到了周明明的视线，转动着眼珠看向他，目光略微冷淡。
周明明下意识地露出一个微笑，冲着她微微颔首。
秋莲月微怔，下一刻也弯起眉眼，对他浅浅笑了笑。
周明明看出她对他和梁书越的态度有所不同。
这个看似甜美青春的女大学生，似乎只对小卷毛情有独钟。
每次来书店的目的就是调戏他，而借书只是顺手的事情。
不过周明明倒是乐得如此，他巴不得秋莲月对他冷淡点，最好是能忽视他，把他当作普普通通的路人甲。
毕竟这一个两个瞧着都挺危险的，昨晚这位美少女还把他的对门邻居给送了进去。
危险人物最好和危险人物凑在一起玩，不要牵扯到像他这样的普通人。
孤不孤立无所谓，主要是他就喜欢一个人……哦，他现在是两个人。
而一直被秋莲月盯着的梁书越有些慌乱，他显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老板，我先去盘点仓库里刚到的新书……”
为了避开身后火热的目光，梁书越慌慌张张，急促地离开现场，快步走进仓库，只留下周明明和秋莲月。
听着逐渐消失的脚步声，气氛仿佛都变得冷淡了些。
周明明走向收银桌，一屁股落坐在椅子上，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饭盒上。
很显然，这是她给梁书越的。
“哟，这是给小梁带的？”周明明挑眉笑着。
气氛不能变冷，秋莲月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就住在阳光小区。
在她的眼中，他只是个书店店长，小卷毛口中的好心老板。
所以周明明只需要表现得正常。
看着自己特意准备的饭盒，秋莲月的脸色便不由垮了下来：“是啊，给小梁哥带的。”
她叹着气，一副十分苦恼的模样。
“店长，你说我都这样邀请小梁哥了，他怎么还是拒绝啊？”
“为什么他就不能对我多说几句话呢……”
周明明听了，抬眼看向秋莲月。
他浅浅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开玩笑般地说道：
“当然是你长的太好看了，堂堂桐江艺术学院的女神，追你的人从东门排到西门，哪个人能抵挡住你的追求啊？”
听着周明明的话语，秋莲月忍不住弯了弯眉。
这是把她上次自夸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周明明趁热打铁，可别让她对小卷毛失去了兴趣。
“梁书越那小子脸皮薄得很，一看就知道他长这么大估计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随便说什么都能脸红。”
“正所谓女追男隔层纱，像他这种小绵羊，就你这魅力，任凭他怎么挣扎，最后不还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他十分肯定地说着，脸上的表情极其认真，让人看着就觉得这人很诚恳。
“哈哈哈哈……店长，你这说的也太夸张了吧！”
秋莲月“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她轻轻擦拭着眼角笑出的泪花，笑着道：“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女魅魔，怎么把我形容的这么可怕。”
周明明听了，眼神不赞同地看着她。
怎么能这么贬低自己呢！
都把赵明义给干进警局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但明显秋莲月计高一筹啊！！
这哪里是什么女魅魔，明明就是女凶煞！
对了，话说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明义怎么就被抓了？
想到赵明义，周明明心中疑惑着。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赵明义还坐在审讯室的冷椅上，接受着轮番上阵的审讯。
昏暗的审讯室里，弥漫着刺骨的寒意，仿佛冷入骨髓。
赵明义眼下青黑，被审了一夜的他精神有些萎靡，可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滴水不漏。
而在他的对面，同样一夜未休息的王振杰顶着黑眼圈，精神看起来比被审讯的嫌疑人颓废多了。
一夜的审讯并没有结果，眼前的嫌疑人明显很谨慎，短短一夜探不出什么信息。
王振杰不由有些恼怒。
“砰——”
他猛地拍着桌子。
“赵明义！”
“别在做垂死挣扎了，你知道我们在你家发现了什么嘛？！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没有证据吗？！！”
王振杰朝着赵明义怒吼着，一副无能狂怒的模样。
赵明义面无表情，抬手抹去落在眉上的口水，眼中闪过一丝怒火。
他脸上露出不理解的表情，苦笑着说道：“王警官，您要我说的我都说了，我知道我伤害了秋小姐，可那只是我一时冲昏了头脑，我已经认识到了错误……”
“可是杀人这样的事情，我是万万不敢做的啊！您不能因为我伤害了秋小姐，就冤枉我杀人啊！！”
王振杰死死地盯着他，赵明义实在狡猾，只肯承认昨晚的事情，对在他家发现的其他血迹一概否认。
而秋莲月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们也只能对赵明义进行五到十日的拘留。
见从赵明义这探不出信息，王振杰猛地站起身，抛下一句话：“赵明义，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你的罪行终将公之于众！”
他冷眼看了眼赵明义，随后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而同时另一名警官走进审讯室，开始下一轮的审讯。
“昨晚你在……”
“——哒！”
随着大门的关闭，审讯室中的声音随之被锁在里面。
王振杰脸上愤怒的表情瞬间消失，他抬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本来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民事案件，谁能想到事后还从嫌疑人的家中查到了其他人的血迹。
想着审讯室中咬死无辜的赵明义，王振杰不由感到头痛。
这时，一旁的李安阳凑过来，眼巴巴地询问道：“队长，怎么样了？他招没招啊？”
王振杰瞥了眼他，没好气地道：“你以为这是在演戏啊，还招没招……”
“看看我的黑眼圈，他要是有这么好对付，我至于在里面待了一晚上？！”
他翻了个白眼，李安阳嘿嘿地笑着。
看着一脸傻气的李安阳，王振杰只感到头痛，怎么就让他碰上了这么个傻小子呢？
他揉了揉太阳穴，问道：“你们在赵明义家里查到什么吗？”
李安阳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个家伙很谨慎，除了昨天在冰箱里查到的血迹，没有其他的痕迹了。”
王振杰幽幽地叹了口气：“看来这次抓到大货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接待室。
“受害人离开了？”
“对啊，她早离开了，说是受到惊吓要回家好好休息。”
“……”
王振杰眉头微皱：“那昨晚的报警人来了吗？”
“那个花孔雀？”提到报警人，李安阳不由皱了皱眉，十分气愤地说道：“他早来了，就坐在外面呢，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都把快我们新城区警局的女同事全勾走了！！”
王振杰听了，眯了眯，仿佛透过那扇门看到了他。
接待室里，穿着花衬衫的长发男人调笑着，将周围几个女警员逗得笑个不停。
他似乎感受到了王振杰的目光，转头看向门口。
——
“小梁哥小梁哥……”
秋莲月围着梁书越，叽叽喳喳地叫着他的名字。
小卷毛有些心累，他停在正在整理的动作，望着秋莲月无奈地问道：“秋小姐，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秋莲月的眼睛亮晶晶，她看着梁书越，高兴地说着：“小梁哥，明天就是周末了，你答应做我模特的事情还记得吗？”
梁书越点了点头：“记得，早上八点，在桐江艺术学院门口碰面。”
“嗯嗯！”秋莲月弯起眉眼，右脸颊露出酒窝。
“明天千万不要忘了，我到时候在门口等着你！”
“我知道了……”
“那我们明天见！”
她说着，愉快地向梁书越告别，提着自己的裙子小跑到书店的门口。
如海水般淡蓝色的裙摆在小腿旁微微荡漾，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停在门口处，橘色的晚霞落在她的身上，蒙上了一层暧昧的光晕。
秋莲月转头看向梁书越，樱花冻般粉嫩的唇色高高扬起。
她冲着他喊着。
“小梁哥，明天千万别忘记了啊！”
一旁的周明明捧着他刚买的瓜，像只瓜田里的猹，专注地吃着瓜。
他瞅着门口的秋莲月，小声嘟喃着：
“这打光，这氛围，不得把人迷死……”
第056章 他怀疑老板不是老板
徐徐晚风吹过女孩的裙摆, 她走在狭小的巷子里，路过的住宅院里种着桂树，高墙瓦砾之上探出些许枝条, 拂送来淡淡的花木香。
嫩黄色的小花如点点星光，点缀在繁茂的枝叶间，树叶的阴影倒映到秋莲月的身前, 随着夕阳的落下而缓缓偏移。
“哒哒，哒哒哒……”
带着点小高跟的软皮凉鞋踩在树叶的阴影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旷无人的小巷里略显幽深。
秋莲月步态轻盈, 嘴里还哼着小曲。
“哼~哼哼~~哼……”
她今天很愉快。
女孩的思绪飘荡到书店里那青年绯红的脸颊上，不由痴痴地笑了起来。
等到明天, 她就可以如愿将梁书越画在纸上了——让她好好想想, 她该怎么保存他的模样呢……
秋莲月轻快活泼地走在青石板的路上, 时不时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然后嬉笑出了声。
直到一通电话打来，她才缓缓放慢脚步。
看着老师打来的电话, 秋莲月表情不由耷拉了下来。
来了来了，这个上了年纪就暴躁的老男人又要吩咐她干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秋莲月叹了口气，手上却立马接通电话, 语气雀跃地开口道：“喂老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有事！”
电话那头的男人一开口就把她噎住了。
仗着男人看不见，秋莲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开口说出的话却十分狗腿贴心：“那有什么是我能为老师您效劳的吗？”
“秋月，你明天应该没什么事吧？”没等秋莲月回话, 对面的男人已经顺着这句话继续说着。
“明天你去找找那种开在旮旯角落里的店, 有可能是咖啡店，花店书店……反正就是那种没什么生意, 近几个月新开的。”
秋莲月很想打断老师的话，跟他讲自己明天约了人。
奈何此时的伊森越说越恼怒，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话。
“找到可疑的店就瞅瞅里面的店老板，就冲着人模狗样的家伙仔细观察！你要是觉得哪个人狡猾虚伪，说话令人恶心，那就一定是他！”
似乎提到某个让他咬牙切齿的人物，男人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妈的！狗东西！”
“有事就找我聊两句，没事就搁那装死，怎么当初就没被人连着房子一起炸死……”
一想到那个装死不回消息的家伙，伊森面色一黑，眼中燃着怒火。
又在装死是吧——等他找到人，看他不把人踹到河里去。
想着自己找到人后，一脚把人踹到河里的画面，伊森心情不由好了点，丢下最后一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莲月，你要是看到可疑的人就立马和我说。”
“等一下，老师我明天和人约好了……”秋莲月张了张嘴，话还没来得及说，耳边的手机便传来“嘟嘟”声。
秋莲月表情一拉，美好的心情一下子就没了大半。
“怎么老是不听人把话说完啊？！！”
“有事就打电话，没事连人都找不到——”
她咬着牙，狠狠嘀咕着：“活该别人不理你！”
秋莲月气鼓鼓地跺了跺脚，朝着一旁的墙面踢了一脚，把它想象成某个人臭骂道：
“花里胡哨的老东西！”
她走路时蹬得“哒哒”响，气汹汹地朝外面走去，身后的墙壁上，青灰色的墙灰如雪般簌簌落下。
……
书店里，少了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剩下两个铁直的单身狗。
员工努力工作，老板继续摸鱼。
收银台前，周明明撑着下巴，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他打开手边的借阅表，翻到今天的那页。
今天在他补觉的时候，久违地来了三个顾客，似乎都是附近的熟客。
周明明漫不经心地掠过前面两个名字，在看到最后一栏时，他的目光微微一顿。
是秋莲月的借阅记录，时间在两个小时之前，借阅的书籍是……《风吹过的痕迹》。
周明明眉头微皱。
为什么是这一本？！
……等等，他昨天不是把书带回去了吗？
周明明目光一凌，下意识地看向书店里的另一个人，但很快又把目光收了回来。
不可能是梁书越，就算他知道自己把书拿走了，他也不可能把书拿回来。
这么一想，周明明越发困惑。
究竟是谁把书又带回了书店？还让秋莲月给借走了？
他思考着，梁书越却看了过来。
他注意到老板刚刚望向他的视线，还以为老板有事问他。
于是疑惑地问道：“怎么了老板？”
“是有什么事吗？”
“蒽？”周明明闻声转过头，从鼻腔里轻轻哼出一个腔调。
他的眼神还没有完全聚焦，看向梁书越的眼眸便有些失神。
注意力渐渐回收，周明明也想起他询问的事。
“没什么事，就是在想些东西……”他说着，忽然目光一怔，想到了某些东西。
“等等，”周明明开口问道：“我还真有事情想问你。”
梁书越表情迷惑：“什么事啊？”
“我早上睡着之后有醒来过吗？”
“就是从早上到刚刚醒来的这段时间。”
周明明注意到自己几乎睡了一天，从早上十点到下午四点，整整六一个小时。
睡得太久了，而且这么长的时间，可自己却一点也不饿。
梁书越回道：“有啊，中午老板你中午不是回去吃了顿饭吗？”
周明明神色微凝，立马想到了这具身体里的另一个住户。
是原主在操控了身体。
周明明思绪翻涌，抬眼便看见梁书越略微探究的目光，心中不由一紧。
——他在怀疑。
他神色放缓，脸上不禁升起苦恼之色，有些头痛似的揉了揉太阳穴。
“最近我好像记忆变差了些，老是忘记自己已经做过的事情……”
“老板你要不明天去医院看看？”梁书越看起来有些担忧，目光十分诚恳地看着他。
“最好是能全都检查一遍，千万别出事了。”
周明明表情犹豫：“确实得去检查一下了，有可能是以前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
他收回视线，却没发现听到这句话的梁书越面色微变。
恢复？！
他隐秘地皱起眉，心里说不出来究竟是抵触还是高兴。
周明明想得不错，梁书越确实是在怀疑他有问题。
——他怀疑老板不是以前的老板了。
像是另一个人。
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老板。
梁书越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正常人在发现这个情况的时候，应该是怎么样的情绪……但当他在意识到老板不是以前的老板时——那一刻，从心底升起的微妙情绪，是高兴的。
之前的老板温和平易，在他失业找不到工作的时候，没有嫌弃他是个残疾人，给了他一份轻松的工作。
他很感激这样的老板，对他而言，给予他工作的老板是个好人。
可感激的同时，梁书越也十分畏惧着以前的老板。
那个谦逊温煦的男人，面上经常带着笑容，经常帮助周围的人，看起来是个热于助人，互帮互助的好人。
直到梁书越注意到——那日午后，一个经常来书店的顾客搭上了老板的手，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露出恋慕的神情，十分热切地邀请着他下班之后与她约个饭。
老板的脸上依旧是浅浅的笑容，眼中的神色看起来也很诚恳。
他说着，语气十分歉意：“抱歉陈小姐，我今天已经和人约好了。”
顾客小姐很失落，但还是很有分寸地松开了老板的手，笑着转头离去。
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身后男人的嘴角瞬间拉直，不停地擦拭着那只被她拉着的手。
梁书越就站在一旁，看着老板瞬间变脸的模样，有些呆滞。
他眨了眨，对上老板的眼睛。
老板似乎有些意外，挑眉看着他，却什么也没解释，甚至一点也不担心他把事情说出去。
而在那之后，梁书越便时常能看见老板温煦蔼然的另一面。
丢掉顾客小姐赠予他的礼物；欺骗邻居小孩身上有虫；吓唬坏人自己是个杀人犯……看起来他似乎只是有些虚伪，性格也不是特别恶劣。
然而梁书越却注意到一日老板指尖的血迹，还有工作时，身后老板时不时望向他的目光。
高挑的男人坐在收银桌前，他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望着他，像是望着沙盘中脆弱的蚂蚁，眼底透露着游戏的兴致。
他时常忽然开口，对着他浅笑道：“小梁，你有讨厌的人吗？”
无论梁书越是回答还是沉默，他始终都是兴趣盎然地收回视线，不再去说第二句。
梁书越不懂老板，但直觉告诉自己，他很危险。
尤其是那天接过老板的公文包，被吩咐着保管一个月。
那里面的书中究竟写着什么？
他并不感兴趣，他只想好好地上班工作，攒钱和奶奶搬出青口巷。
可直到那日之后再次见到老板，
——老板不一样了。
他变得无害，幼稚，善良，就像老板伪装的那副模样，是个真正的好人。
很稀奇，老板的眼神很柔软，看向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什么毛茸茸的羞涩生物。
很奇怪，在这种眼神下，他仿佛也变成他所表现的那般胆怯。
直至一晚忽然接到了他的电话。
接通的那一刻，老板熟悉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他叫着他的名字，明明两个老板喊他时是一样的称呼，可语气却截然不同。
——“小梁。”
“我有件事，又得麻烦你一下了。”
他轻笑着，声音轻柔缓慢，隔着手机有些失声。
躺在床上的梁书越沉默着。
在黯淡无星的月色下，他骑着小绵羊来到阳光小区，从老板的手中再一次接过黑色的公文包。
第057章 被捅刀子
其实在看完老板的日记后, 梁书越并没有太过的惊讶。
可能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也有可能这个城市坏人挺多，老板平时看着也不像好人。
但失忆会让一个人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吗？
梁书越不懂。
他高中没读完就因为缺钱辍学了, 从没接触过那些深奥的知识。
他只知道，一个人即使是失忆，也不会突然在大半夜给他打电话变成没失忆的模样。
老板体内有两个人。
一个是以前的老板, 性格很恶劣，热衷于让他做出不符合表面人设的事，看见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另一个是新老板，虽然也很喜欢逗人, 但是性格很好，他会将之前老板珍藏的茶叶拿出来, 也会下班后和小员工一起吃饭。
这是以前的老板从来都不会做的事。
而新老板似乎真如那天所说, 把他当成朋友。
书架边, 梁书越立在一旁。
透过书与书之间的空隙, 他注视着不远处的男人。
去医院的话题早就结束了，此时的老板正低着头, 似乎在纸上写着什么。
有一瞬间，梁书越感觉自己看到了以前的老板。
……
意识仿佛有一瞬间的恍惚，等到再次睁开眼, 手边的纸页上出现了陌生的文字。
之前并没有这些字。
周明明眼神一怔，立马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
——时间过去了32秒。
在他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原主操控着身体，在32秒内写下了这些字。
周明明不由皱紧了眉。
失去控制的时间越来频繁了。
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身体里存在着另一个人。
从一开始没有任何动静, 到他睡着时出来活动, 再到现在——原主已经能够在他清醒的时候夺取身体的操控权了。
周明明不喜欢这样失去控制的感觉。
即使他现在的情况算得上是夺舍，而原主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
但好在, 目前这具身体的主导方还是他，原主并不能一直操控这具身体。
周明明思绪翻涌，他面色不变，视线落在纸上的字迹上。
【日记在梁那……】
周明明面色不变，眼中情绪暗涌。
什么意思？日记在梁书越手上？
在他怀疑梁书越有问题的时候，留下这样一句话，原主究竟想做什么？
盯着纸上的这句话，周明明忽然轻嗤了声。
明明能够操控身体写下提示，却偏偏写下这样充满隐晦的话。
想让他对梁书越产生猜忌？
原主还真如日记里写的那样恶趣味啊……
日记消失的那天晚上，应该是原主将日记交给梁书越，并解除了手机的密码。
想到这里，周明明作不经意间地看了眼书架间的梁书越。
……他应该看过了里面的内容。
太阳逐渐消失在巷子的西边，随之是缓缓升起的弯月。
时间来到了六点，是书店打洋的时候了。
“哒。”灯被轻轻关闭，书店便骤然陷入一片昏暗，唯一的亮光是从玻璃窗外洒落的路灯灯光。
门口的门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周明明站在门前，手扶着浅灰色的门框，抬眼看向店里正在收拾的小员工。
穿着书店工作服的梁书越微微垂头，卷翘的发尾像是羊毛般，略微杂乱的垂落在后颈处，露出一点洁白的皮肤。
他收拾好了东西，背起自己的背包，转头对上周明明的双眼。
“老板！”
他下意识地露出腼腆的笑容，脸颊处褐色的小雀斑好似星星。
小卷毛哒哒哒地小跑到周明明跟前，眼睛明亮。
他问道：“老板，你这是在等我吗？”
“嗯……”周明明若有若无地应着。
店门被锁上，两人走出书店，一前一后地走在小巷里。
头顶上是交错杂乱的电线，乱糟糟地纠缠在一起，将夜空分割成一块又一块，依稀能看见三两颗星星。
周明明缓缓地放慢脚步，与落后的梁书越并排。
周明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忽然开口道：“小梁。”
“我最近黑眼圈是不是加重了？”
“感觉都有些变丑了……”他嘀咕着，语气略微焦虑，像是在担忧自己的帅脸。
“？”忽然被问到的梁书越呆了呆，转头看向周明明。
他认真地瞅着老板的眼睛，眉头微皱：“好像是有点。”
“老板你最近是不是经常熬夜啊？”
“是啊……”
周明明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下的石子，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总感觉最近没休息好，小梁，除了黑眼圈你觉得我和以前有别的变化吗？”
梁书越一顿，他悄悄瞥向身旁的老板，犹豫一会儿说道：“变化是挺大的……”
“不过老板你现在也挺好的，平时注意休息就好。”
他说着，周明明散漫地应着。
他们明白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老旧的路灯闪烁着微弱的光，青砖灰瓦上，色羽斑驳的雀鸟轻快跳跃着。
马上就要出巷子了，再走过一个拐角，便能看见宽阔的马路。
他们走完这段路程，便要分道扬镳，各回各家了。
“哒哒，哒哒哒……”窄小的巷子里回荡着错落不齐的脚步声。
并肩而行的两人步伐一致。
周明明眉头微皱，一丝不妙从心底升起。
“——！！”
血肉撕裂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身上倒来一道沉重的身体，温热的液体溅射在他的身上，鼻间弥散着浓郁的铁腥味。
周明明目光惊愕，不敢置信地地转头看去。
倒在他身上的梁书越捂着肚子，面色煞白。
大股大股的血液从伤口中不断涌出，像是流逝的溪水般从他的指缝间划过。
“小梁？小梁！小梁……”周明明大声叫喊着梁书越。
颤抖的手覆上捂着伤口的手掌，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一直传递到他的手心。
“老、老板……”梁书越声音微弱。
周明明感受到了他渐渐流逝的生命。
手掌下的梁书越双眼忽得睁大，一股力量推开了周明明，令他踉跄地到在一旁。
“——小心！”
刺伤梁书越的男人不知道在他们身后跟了多久，他们俩竟没人注意到他的靠近。
锋利的刀锋割伤了周明明的手臂，鲜血从伤口处缓缓向下流淌，滴落在地面。
周明明对上凶手的双眼，可男人仅仅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转头看向地上苍白无力的梁书越。
凶手双眼吊梢，面露诧异。
“诶，居然捅偏了？”
他似乎有些遗憾：“真是可惜……”然而脚下却毫不留情，狠狠踹向梁书越。
“——怎么就没一刀捅死呢？！”
他半蹲下身，似是十分诚恳地建议道：“这样你到还不用这么痛苦。”
腹中的伤口传来撕裂感，梁书越的脸色越发痛苦。
他喘着粗气，望着面前的凶手，眼神瞧着显得有些晦暗。
凶手瞧见了他的眼神，不禁嗤笑了声：“怎么？不服？”
下一刻，他目光忽得变得凶厉，“不服也给我忍着！”
站起身便抬脚又要踹向梁书越。
“砰——！！”
下一秒，男人被狠狠撞开摔在墙上，周明明忍着半边身子的麻痹感，连忙架起梁书越。
沉重的手臂架在肩上，周明明咬牙切齿。
妈的，没想到梁书越看起来瘦小，实际居然这么沉！差点没把他腰给弄折了。
他正要拖着人往外跑，而身后的凶手却已经站了起来。
他狞笑着，尖利的犬齿在夜色下显得有些不寒而栗。
“你们能跑到哪里去？！”
周明明有些慌，连忙拉开梁书越，一边躲过男人的匕首，一边尝试着问道：
“等等……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然而凶手却冷笑着，一点多余的话也不说：“没有误会，就是想捅人！”
再一次避开刀锋，肩上的梁书越跌落在地，周明明面色狼狈。
他粗暴地擦着自己的脸，右脸颊处刚刚被刀不小心划破了一道口子。
轻微的刺痛感从脸上传来，但下一秒便被手臂上的疼痛覆盖。
瞥着一旁半死不活的梁书越，和面前手持匕首的凶手。
周明明心中破口大骂：这踏马的又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啊！！大半夜的不回家搁这捅人！神经病吧！！
“呵。”他听见一声冷笑。
“挣扎得差不多了。”
抬眼看去，凶手扭动着脖子，他咧着嘴，瞧着一副轻松的姿态，右手娴熟地转着匕首。
“那就一起去死吧！”
话音落下，直直冲向周明明。
周明明瞪大了双眼，仓皇想要避开。
但眼前的凶手明显和那群话多的罪犯不一般，他身手很利落，一脚踹在他的下腹处。
“砰！”后脑勺撞在墙壁上，簌簌落下点青灰的墙皮。
周明明跌落在地，半靠着墙止不住地咳嗽。
“咳咳咳……”血液流进眼中，视线变成浅浅的淡红色。
昏眩感一阵阵传来，周明明有些看不清眼前的场景。
……他有点想睡过去了。
凶手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男人，有些讶异。
“喂喂喂！还有气吗？！”
他踢了踢男人的小腿，没有任何反应。
凶手皱着眉，兴致缺缺地嘟喃着：“什么嘛，这也太没意思了，一下就死掉了……”
“好吧。”凶手叹了口气。
“既然快没气了，那就早点送你们上路吧！”他似乎感到了自己的善良，悲悯般抹着不存在的眼泪。
然后举起匕首。
倒在一旁的梁书越无力地掀了掀眼皮，他有些失血过多，感觉自己就快死了。
余光中，他看到周明明倒在地上，似乎也要死了。
“老板……”
——
隐秘的角落里，有人如蘑菇般蹲在一旁。
他用手遮住双眼，视线从指缝间穿过，津津有味地看着不远处的行凶现场。
“啧啧啧，真是难得啊，被打得真惨……”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方法真的可以吗？”
第058章 真是抱歉，中场换人了
月光倒映着凶手的脸, 他举起匕首，如镜般的刀身反射着阴冷的光线。
昏迷的男人半靠着墙，毫无声息。
微阖的眼皮下, 灰褐色的眼珠忽然动了动。
寒光逼近，刀刃的冰凉仿佛透过薄薄的一层肌肤冻住了血液。
凶手的动作漫不经意，抬手轻轻一划, 心里漠然地数着这是他手中的第几条人命。
躺在血泊中的梁书越奄奄一息，腹中的伤口不断往外流淌着鲜血，可他却努力地睁着眼睛，望着没有丝毫动静的老板。
刀刃贴上男人的脖颈, 眼看着下一秒便要血溅当场——半靠在墙上的男人却歪了歪脑袋。
刀偏了，在男人脖子旁一寸处的墙壁落下了刀痕。
凶手的眼睛微微睁大, 有些诧异。
自己居然失手了。
青灰色的墙灰扑簌簌地落下, 飘落在男人的脸上, 惹来两三声沙哑的咳嗽。
“咳咳咳……”
“真是粗暴啊……”
他喃喃着, 似怠倦地掀开眼皮，嘴角向上微微勾起。
“就这样把人杀死在无人的小巷, 直到有人经过才有可能被发现尸体……”男人轻叹着，略微上挑的声音轻扬舒缓，带着独有的温和感。
“这样的做法可真是粗暴又难看。”
“周明明”缓缓抬起头, 双眼看向凶手。
眼中附着薄薄的笑意，可实际眼底一片冰冷。
“你……”看着眼前宛如诈尸般的男人，凶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表情警惕。
听着男人的话, 他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之前还被他揍得半死，一转眼却忽然变得镇定淡然的模样。
傻子看了都知道这人有问题。
更何况他只是莽, 不是傻。
“周明明”的眉眼浅浅地弯着，脸上露出恬淡的笑容。
他站起身，身形有些摇晃：“先生，您不觉得这样随随便便地夺走他人的性命，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吗？”
凶手表情怪异，紧接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爆发出强烈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狭窄的旧巷里，有人躲在角落里当蘑菇，有人躺在血泊中半死不活……还有人被他人十分认真的话语逗得笑个不停。
凶手笑得几乎直不起身。
整个小巷里回荡着他的笑声，吵得角落里的人神情烦躁。
“啧，这家伙笑点可真低。”
青年伸出自己的小拇指，不耐地掏着耳朵，感觉自己的耳屎都快被震出来了。
他皱着眉，小声嘀咕着：“吵死了，每次都要说些乱七八糟的话，究竟什么时候能搞完啊……”
昏暗中，凶手直起身，他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
他看向面前的男人，含着笑意的声音透露着戏谑：“怎么？我要是不随便，那杀人就是一件礼貌的事情吗？”
“周明明”矜持地点了点头。
可凶手只觉得他脑子有病，似乎撞墙上把脑袋撞坏了。
他轻嗤了声，眼神不耐，决定不再和脑子有病的家伙废话。
“行了，再怎么罗里吧嗦也改变不了你今晚会死的下场。”
他说着，扬起眉头，神态十分傲慢。
“喂，你叫什么名字？”
“能被我记住名字，死在我的手里，是你的荣幸。”
“周明明”轻笑着，眼中却毫无情绪。
“说不定死在这里的不是我呢？”
凶手有些恼怒，他认为周明明的话是在嘲讽他。
“哼，装模作样，这个时候还在嘴硬，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他上前跨出一大步，举刀向男人捅去。
“周明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怎么还把他当作之前的模样，要知道，现在可是换人了——
他不紧不慢，面前的凶手在他眼中满是破绽。
微微侧过身体，恰似惊险地避开袭来的匕首，同时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手似鹰爪般扼制住他的右手，然后顺着惯性拉向自己的方向。
凶手被力量牵扯得身形不稳，眼看着即将撞向墙壁，耳边传来“周明明”似是歉意的声音。
“真是抱歉，中场换人了。”
男人轻笑着，像是在陈述某些事实。
“我可不是他那种头脑简单的体能白痴。”
要是没有强大的体术，像他这种喜欢在杀人前和人聊两句的奇葩行为，早就让人反杀了。
凶手眼神惊疑，还没等他想清楚这句话什么意思，下一刻，右腿传来剧烈的疼痛，清脆的骨折声随之响起。
“——啊啊啊啊！！！”
男人爆发出凄惨的尖叫，他面容扭曲地跪在地上，右腿不自然地耷拉着。
疼痛使他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紧接着，怒火席卷大脑，让他失去了理智。
“混蛋！！我要杀了你——”
他疯狂地尖声喊着，挥舞着手中的匕首，胡乱向男人挥去。
“周明明”冷眼看着他的动作，凶手的这副模样在他眼中如同猎物的最后挣扎，不堪一击。
尖锐的刀锋划过男人的腹部，将单薄的衬衫划破。
他眼神无奈：“这件衣服我还挺喜欢的。”
若是仅仅沾了点灰，倒还可以回去洗洗，但现在破了一道口子，就能换一件了。
“周明明”缓慢地眨了眨眼，一股困倦感从意识深处涌来。
他垂下眼，有些可惜：看来动作得快点了……
胡乱挥动的匕首在眼前划过，“周明明”拉住凶手挥来的手，然后翻转手腕，握住他的手，动作残忍地将匕首送入他的腹中。
“噗呲……”
温热的血液溅在脸上，带着凶手的体温。
他的眼神茫然，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脸庞。
……
【怎么会这样？】
不是和平常一样狩猎吗？他们不应该尖叫哭喊，倒在地上像虫子一样扭动逃亡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凶手倒在地上，沉重的身体带起地面的灰尘，一时之间眼前变得模糊。
他的腹部不断流淌着血液，很快便将身下的地面染成血色。
“呜呜呜呜……救命、别杀我，救命——”
鼻涕眼泪不经意间糊上了整张脸，他恐惧地哭喊着，像条丑陋的野狗般，拼命地向外爬去。
右腿无力地垂在地上，随之他的动作被不断拖行，与地面摩擦。
很快，他的手心、手肘、右腿皆被地面尖锐的石子划破，在身后留下一道道逶迤的血迹。
而身后的“周明明”面色怠倦，不再去关注爬走的男人。
他半靠在墙上，双眼微阖，在意识模糊之际，缓缓开口道：
“李子宁，处理一下……”
被喊到的青年站起身，他活动着筋骨，没有先去处理正在向外爬行的凶手，而是漫步走向失去意识的男人身边。
他向下俯视，视线落在周明明的脸上。
“周明明？”李子宁试探地喊着他的名字。
男人沉默着。
李子宁顿了顿，他看着没有反应的周明明，挪了挪脚，然后小心地碰了碰他的腿，下一刻又瞬间收回，注意着男人的情况。
【真的失去意识了？】
李子宁眉眼一挑，姿态一下子嚣张起来。
“哼哼哼……周明明你也有今天啊！”
他站在周明明面前，双手叉腰十分猖獗的模样。
阴郁又森冷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就不像好人，而眼前的场景又像极了凶杀现场。
若是有人不小心撞破，怕是会尖叫着快速逃离。
李子宁俯视着周明明，心里顿感一阵舒畅，特别是周明明此时狼狈难堪的模样，让他不由幻想着是自己把周明明揍成这样的。
这样的幻想，他仅仅只是想想便感到无比颤栗。
要是他真能揍他一顿就好了……
看着周明明昏迷的样子，李子宁遗憾地咂了咂嘴，决定先干点周明明安排的正事。
他转过身，正要将爬走的男人逮回来，垂眼便撞上了梁书越的双眼。
“！”
李子宁一个激灵，定睛看去。
梁书越面色苍白得如纸般，有一气没一气地躺在那里，胸膛处的起伏几乎看不见，仿佛下一刻便要断气死掉似的。
他望着李子宁，视线恍惚，几乎看不清他的模样。
李子宁打量着他，余光瞥见梁书越按在腹部的手掌。
手背的青筋凸起，一副十分用力的模样，死死地堵着腹部的伤口。
李子宁微挑眉，有些惊讶。
居然能坚持到现在，他还以为这家伙早就死掉了。
即使不是被凶手捅到重要部位，也应该流血过多死掉。
没想到居然还活着。
只不过看上去也活不了多久了，如果没有及时救助的话。
李子宁摩挲着下巴，经过短暂的思考，他决定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反正都是处理，交给警察更方便。
反正一开始也是别人先动的手，这边又没监控，顶多判个防护过当，让周明明进警局住几天也不是不可以。
绝对不是他想看到周明明被抓，他只是觉得人命关天，这样做更安全。
李子宁愉快地想着，立马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一拨通，李子宁便十分熟练地做出惊恐状，语无伦次地大喊道：
“喂，是110吗？死人了……你们快来啊！这边出了人命！！！”
——
不远处，右腿骨折的男人还在拼命逃离。
他表情恐惧，双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血肉模糊，细小的石子钻进肉里，在地面留下暗红色的血手印。
这样强烈的痛觉，令他的面色扭曲狰狞，可他依旧不停地向外爬去。
“逃……逃、快逃……”凶手呢喃着，眼神有些涣散。
直到前方逐渐出现了光亮，宽敞的马路就在眼前。
凶手的眼中不禁出现希望，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在脏污的脸上淌出几道干净的痕迹。
“救命、救救我——”
第059章 凭什么要被杀的人是他
有意识, 却无法操控身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视线中，男人挥刀的动作、残忍的表情, 都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在眼前逐帧放慢。
锋利的刀刃逐渐逼近，凶手眼中的恶意清晰分明, 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眼中慢慢放大。
可周明明却只能像个故障的废旧机器，无力地看着匕首贴近他的脖颈。
冰凉的金属感刺激着皮肤，激起小小的颗粒。
看着眼前的凶手，他仿佛被分割成了两半——右耳听力正常, 凶手的声音清晰可闻；左耳发出搏动性的鸣响，持续性的鸣声随着心跳的节奏覆盖了所有声音。
在这样的情况下, 周明明仿佛听到了血管下血液流动的声音。
——
【我要死了吗？】
脑中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周明明眼中一片茫然。
这就是我最后的结局吗？
有点突然, 让我缓缓, 想想今天还有什么事没做……或许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还没有准备好就这样结束……
困惑，难以置信, 诧异，遗憾……诸多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最终定格在不甘与愤懑。
从上次遇到出租车司机时便埋下的不甘与愤怒, 皆在此刻全部爆发。
凭什么、凭什么！要被杀死的人是他？！
吃饭，睡觉，交流，沟通……他忽视着身边人的怪异之处, 忽视着生活里一切的不正常, 努力维持着一个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明明他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还要他被这群神经病纠缠？！为什么还要他死在这群神经病的手里？！！
感受着脖颈间的寒意, 他的脑子不由想象着死后的模样——像条无人问津的狗，死在一个老旧狭小的小巷。
可能会在两个小时被路过的路人发现，也有可能直到房东发现他没交房租，报警发现他死在无人的旧巷里，尸体被老鼠、野猫啃食残缺，四周萦绕着闹哄哄的蚊蝇，散发着臭味。
是因为他太普通了吗？像这样正常生活的人，就该死在那群罪犯手里吗？！
凭什么……
——凭什么！！
这样的结果、这样的世界……简直太烂了！
周明明的眼中燃起愤怒，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充斥着对这样结果的不满。
直到一个声音忽然从心底响起。
【周明明……】
【你想要改变这一切吗？】
周明明微微一怔，有些恍惚。
是原主。
他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能听到原主的声音，注意力全放在他的话上。
【……什么意思？】
他尝试着得到“周明明”的回复，却只听到男人的一声轻笑。
下一刻，意识陷入混乱，视角发生偏转，像是在玩第二视角的真人游戏一般。
他看见身体不受控制地偏了偏脑袋，运气极好地躲过刀刃，然后视线落在面前的凶手上。
他听见一声笑声从自己的口中轻轻溢出，话语间像极了曾经他模仿的语态……不，不是像，说这话的人本来便是他模仿的对象。
——“周明明”。
那个危险，傲慢，乐于制造犯罪的男人。
他存在于这具身体内，沉默在意识海中的深处，默默地看着另一个人控制着属于他的身体。
直到这一刻，周明明才真正的感受到，看着身体不受控制地行动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无声的寂静，意识仿佛被黑暗包裹，没有人能听见他的声音，只能看着另一个人肆意地操控身体，轻松至极地做出他所不能做到的事情。
头上被狠狠撞出的伤口缓缓流着血，这种他绝对忍受不了的疼痛，在被另一个周明明操控身体的时候，“他”却仿佛一点也没有感觉似的。
敏捷，轻快，姿态轻松优雅……同样的身体在两个人的操控下，突显出极大的差别。
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不由从心底升起，他不禁感受到了巨大的差距。
周明明和“周明明”——这两个外表看似十分相似的人，内在却是不同模样的个体。
在这个与他有着极其相似的外表的原主面前，他就像个低配版。
不仅是外表，还有其他各个方面。
凶手凄厉的惨叫声在耳边响起，透过这具身体的眼睛，周明明呆呆地望着地上不断求饶的凶手。
这个在他面前嚣张残忍的罪犯，此时像条狼狈的狗一般，拼命地逃离“他”。
他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真的如他本人的日记中所展示出的性格一样——是个真正凶残的罪犯。
周明明沉默着，目光呆滞。
直到那个人忽然开口，声音仿佛从心底传来。
【看啊……】
【像这样无能的家伙，也就只能将尖刀对向更弱者。】
【周明明。】
【我们是一体，是同类。】
那人轻声说着，喊着他的名字。
【将他们踩在脚下，你会发现他们的表现比那些更弱者还要不堪。】
——
明亮的病房里，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洒落在床上昏睡的人的身上。
他紧闭双眼，像是深陷噩梦，无法逃离。
床头的柜子上摆放着花束，花苞小巧的茉莉夹杂在白玫瑰之间，枝条上长着微红尖锐的刺，藏于深绿锯齿缘的叶片下。
一旁的少女撑着下巴，神色认真地注视着病床上的男人。
她看见男人的眉间出现细微的褶皱，自己也模仿着他的模样，苦恼地皱起眉。
……
黑暗的寂静里，周明明站在不知所处之地，周身是大雾一片，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他茫然不知所措，不明其来，不知其往，亦不知其思。
直到前方的雾气被人搅动，一道身影站在不远处。
这个时候他才像是忽然惊醒，望着那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向他走去。
然后抓到雾中人的手——
他抬眼看去，眼前男人的眸中神色不明，样貌竟与他相似。
他慢慢睁大了眼，不由问道：“你是谁？”
只见男人嘴角微微上扬，开口道……
——
“大叔、大叔……大叔！”
少女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明明被吵得头痛，缓缓睁开了眼。
刚从梦中醒来的思绪还不太清明，他睁着眼，望着洁白的天花板，眼神迷迷蒙蒙，有些沉默。
而钱小绿却不由惊喜地喊道：“大叔！你终于醒了！”
听到声音，周明明缓慢地眨了眨眼，像是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身侧的钱小绿。
他定定地望着她，灰褐色的眼睛似乎蒙着一层灰雾，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低沉。
他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第060章 他像是完全放弃了伪装
“今天十月八号……大叔, 你已经昏迷两天了诶。”
少女撑着胳膊，歪着脑袋看着病床上的男人。
周明明只感觉还有些恍惚，思绪像是还停留在那晚的袭击中。
昏暗的旧巷, 锋利的刀刃，狠戾的眼神……还有溅在脸上温热的血液。
仿佛灰白漫画般，一幕幕定格在脑海。
明明那晚的视线模糊不清, 可此时回忆一下，当时的场景便清晰得如1080p的像素一般，在脑中完美成像。
那个人……
周明明眼神微动，他缓缓坐起身, 半靠在枕上。
带着病态的皮肤苍白到几乎透明，手掌在阳光下摊开, 掌心的线条如杂乱的藤蔓般错综复杂。
他想起了身体中的另一个人。
——那个和他截然不同, 犯下无数罪行的“周明明”。
他操控身体的时间似乎变得更长了。
周明明眉头微皱。
他记得, 在自己处于昏睡时, “周明明”虽然可以出来行动，但一旦自己清醒, 他便得毫无反抗地失去操控。
而在他清醒时，“周明明”能做的也不过是操控着身体一分钟写留下一点痕迹。
可是在昨天，“周明明”却在他清醒时夺取了身体的控制——
【我会消失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 周明明神情微怔，心中忽然出现一阵说不清的难过。
如果意识从这具身体离开，他还能回到自己曾经的身体里吗？
……还是从此消失？
与被那群神经病杀死不同，这具身体属于“周明明”, 是“周明明”的身体, 而不是周明明的。
一开始是他突然侵占了它，他以为这具身体的原主意识已经消散, 却没曾想他一直存在。
原主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感受，看着一个陌生人使用着他的身体？
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而他该如何与他相处？
——
“大叔，听说你遇到从隔壁市窜逃过来的杀人犯了？”钱小绿看起来兴致勃勃。
“他长得什么样子啊？”
“很厉害吗？”她说着，但又很快自言自语道：“应该不是很厉害，不然也不会因为在警察赶到之前流血过多死掉了……”
少女双眼明亮，看着周明明的目光像是在看崇拜的偶像一般。
钱小绿撑着下巴，嬉笑着弯起眼，像月牙般：“任何杀人犯在大叔面前都是小垃圾！”
清亮的声音在病房中响起，门忽然被打开，从外面走进面容肃穆的中年警察。
他看起来很严厉，时常皱着眉，导致眉眼间留着深深的褶皱。
王振杰似乎听到了钱小绿的话，他瞥了她一眼，随后又收回目光，视线落在周明明的身上。
他眼中神色莫名，周明明感到一丝危险，缓缓坐直身体。
两人对视了几秒，王振杰忽然转头看向钱小绿，和蔼地笑着道：“钱小姐，麻烦您出去一下，我有些事要询问一下这位周先生。”
他说着，周明明敏锐地察觉到，当眼前的王警官在念到“周先生”这三个字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会儿。
周明明眸色微暗，心道不妙。
钱小绿瞅了瞅看不出情绪的周明明，有些犹豫：“大叔，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待会儿就过来。”
说着，她看也不看王振杰一眼，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径直走过。
裙摆消失在门外，随着病房门轻轻合上，王振杰的目光重新放在周明明的身上。
“哒哒……哒。”
中年警察停在病床旁，他俯视着打量了周明明一番，然后落坐在凳子上。
“听说周先生在春和巷开了家书店，店里生意不是很好。”他开口先聊家常，并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两根皱巴巴的散烟。
“抽吗？”
周明明摇了摇头。
“不介意我在这里面抽烟吧？”他用眼神询问着。
周明明笑了笑，随他。
“您抽吧。”
中年警察娴熟地打火点烟，一缕青白色的烟雾徐徐飘起，烟头一点猩红明灭，苦淡的烟味缓缓弥散开来。
粗糙的指尖夹着烟，王振杰斜眼看向周明明，浅笑着：“周先生您没有考虑过换个热闹的地方吗？”
周明明淡淡地笑着：“我开书店也不是为了钱，就是图个清净。”
“呵呵，也对，周先生不差钱。”
王振杰笑呵呵地说着，丝毫看不出他心中对周明明起来疑心。
他瞥了周明明一眼，心中的怀疑愈发强烈。
从第一次报警，称有人要杀他，警察赶到刚好碰上凶手对他进行攻击，狼狈奔逃、即将死在凶手手下。
领头的警察正好是新入职的小警察李安阳，年轻气盛、一身正气的他第一次碰上这种大场面，直接按下扳机，击毙了凶手，让事后调查失去了一定的准确。
到这次是接到所谓房东的报警，称在春和巷遇到袭击，然而警察赶到时却是犯罪嫌疑人攀爬至路边，脸色恐惧的尸体。
据后面尸检出来的结果是腹部中刀，失血过多而死。
第一次被罪犯追着打，这一次罪犯拼命逃。
最终结果都是受害人住院，罪犯死亡。
这样的结果看上去的第一眼，大概便是受害人真倒霉，接连数次遇上杀人犯。
可一个罪犯瘦小弱懦，一个罪犯张扬强壮。瘦小的罪犯能把周明明追着打，强大的罪犯却是满脸鼻涕眼泪，将双手爬出血也要拼命远离那个狭窄的旧巷。
实在可疑。
王振杰有理由怀疑周明明第一次是装的。
不然用什么理由来解释他能将一个凶恶残暴的连环杀手吓到哭鼻子。
中年警察捏着烟，漫不经心地说着：“你昏迷了两天，刚醒可能还有些迷茫。但在这两天里，警方已经将整个案件调查清楚了。”
“现在案件已经结案了，我这次过来只是问几个问题，您不需要太紧张。”
“好的。”
周明明腼腆地笑了笑。
看着他这副模样，王振杰眯了眯眼。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调整了一下坐姿。
“这样吧，周先生。”
“我将警方调查到的整个案件经过复述一遍，您听听有什么问题吗？”
他用询问的眼神示意着，可还不等周明明回答，便已经开口了。
“就在昨天，周先生和他的员工关店回家，走在路上被罪犯盯上，员工先被袭击腹部中刀，失去了行动能力，而周先生奋力抵抗，与罪犯互相搏斗，最终两败俱伤。周先生陷入昏迷，罪犯中刀爬至路边想要求救，却因为失血过多死亡。而此时周先生的房东正好经过，发现了受伤的周先生，立马报了警。”
他讲述着，说完看向周明明：“周先生，我说得对吗？”
周明明面色略微发白，像是想到了那日的场景。
“是、是的……没错。”
“那日我和小梁下班回家，那人突然冲出来就捅了小梁。”
王振杰目光紧盯着周明明的表情，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他顿了顿，紧接着说道：“警方调查到，罪犯来自北阳市，是北阳一个凶名赫赫的连环杀人犯，喜好无差别随机杀人。”
“他久居北阳数十年，将北阳看做猎场，杀害数十名无辜的人，却从没有想过要离开北阳。”
“直到前段时间有人添加了他的联系方系，邀请他来芒菓市。”
他目光似鹰，不加掩饰地看向周明明。
“那天是他来到芒菓市的第一天，很巧，他来到春和巷，盯上了你们。”
“更巧的是，上次被罪犯追得逃命的周先生，这次竟然和罪犯打了三七分。”
王振杰吸了口烟，烟雾从他的嘴中呼出，模糊了他的视线。
“周先生，您能解释一下吗……”
周明明脸色一凝。
“是什么培训班，让您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和经验丰富的强壮杀手打了个三七分？如果可以，您给我推荐一下吗？我正好给局里那群兔崽子们报个班。”
烟雾缓缓散出，露出王振杰那双略带嘲讽的眼。
他的眼睛像是在说：你踏马逗我玩呢？！一个月的时间身手相差这么大？！别他妈开玩笑了！老子就是在怀疑你，你要不给我个合理解释，老子以后天天盯着你！
病房里，忽然安静下来的环境略显冷凝。
藏于洁白被褥中的手微微攥紧，周明明沉默着，瞬息之间，他不由想到身体里的另一个人。
他似乎陷入了沉睡，也有可能正在看着这一幕，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与警察对峙。
如果此时操控这具身体的是“周明明”，他会怎么办？
周明明微垂着眼，细长的羽睫在眼睑出落下斑驳的阴影。
……
他抬起眼，灰褐色的眼眸中一片雾沉。
“王警官，您这是在怀疑我吗？”
一记直球打得王振杰有点措手不及，周明明的回答并不在他在意料之中。
他掐着烟，猩红的火光闪烁，烟灰落在他的腿上，在裤子上留下一点暗沉的痕迹。
眼前的男人又开口道：“王警官，芒菓市的警察都是这样吗？”
“什么？”
王振杰眉头微皱，没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周明明耐心地重复了一遍：“王警官，芒菓市的警察都是像您这样无中生有，颠倒黑白的吗？”
中年警官捏着烟的手几乎是失去控制地一抖，不小心将烟给掐灭了。
他皱着眉，看着周明明的目光含着恼怒。
却见他继续说着：“搬来芒菓市不到半年，变态、杀人犯、神经病……几乎是层出不穷，上次精神病患者持刀伤人，也仅仅只是拿出一张证明便无罪释放，芒菓市的警察真的有用吗？”他眉毛微颦，看上去为芒菓市的治安十分担忧。
“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躺在医院昏睡两天，醒来第一眼看到钱小绿，第二眼便是王警官了。”
“我以为王警官您是来慰问我的，心中受宠若惊。然而却没曾想到，您竟是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污蔑我的！”
他语气平平地说着，明明那么平缓，却让人莫名从中感受到委屈。
然而王振杰却黑了脸，他听明白了周明明的话。
这番含沙射影，阴阳怪气，不就是在说他和警局不作为，胡乱怀疑受害人吗？
他强忍着心中的怒气，问道：“周明明，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周明明掀了掀眼皮，平静地说道：“我当然知道，还不至于昏睡两天就把脑子丢了。”
王振杰死死地盯着他，男人此时的表情与当初第一次进医院时的模样相差千里，完全看不出那时的慌乱和紧张。
像是完全放弃了伪装。
“周明明，没有任何一个罪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他盯着周明明，一字一句地说着，眼中充满威胁和警告。
“——我会一直盯着你，直到抓到你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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