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安阳和扬理华上次前往林婉家询问搜查, 案件的线索断了。
小区的监控查不到那天的情况，而死者的妻子、朋友对此也一无所知。
尸体被破坏得很彻底，至今还未找到整具尸体。
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 而距离警方给出的一周期限，就只剩下了三天。
——
华新街游乐园。
少女的裙摆在夕阳下划过一道弧度，她挥着手, 脸上笑容灿烂明媚。
“大叔明天见！”
“再也不见，呵呵……”
面对如此活泼可爱的lo裙少女，周明明扯起嘴角，有气无力地回着。
他的心里疲惫不堪, 感觉比穿越前996还累。
——他怎么就答应了和人来游乐园的啊？！！
就在今天早上，正当他想着该以什么样的借口甩掉钱小绿, 一个电话打过来, 嚎哭声直接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
你能想到钱小绿是怎么哭的吗？
“哇呜呜呜……”
她哭得很大声, 乱七八糟且毫不掩饰, 周明明甚至能听到电话那边周围其他人的声音。
“哇呜呜大叔——那个老头要把我送去花溪市怎么办？！”
钱小绿哭喊着，凄凉的哭声听得周明明心里一喜。
送去花溪市？真的吗？这是不是说明以后都看不到钱小绿了？
那这也太棒了！
周明明差点笑出声。
但听着电话那头愈发大声的哭嚎, 周明明还是强忍喜意，“柔声”安慰着：“噗哈哈哈哈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抱歉，这个消息对于你来说挺糟糕的……”
周明明捂着嘴, 手掌下的嘴角几乎要咧到了耳朵。
“不好意思，我刚刚听到一些高兴的事。”
这个男人几乎要把心里的高兴全都展示出来。
钱小绿忿忿不平。
他居然连掩饰也不掩饰一下！
气得电话那头的钱小绿想生气也不敢说出来，只能哭得更大声了。
“哇！”
听着钱小绿的哭声，好一会儿, 周明明才咳嗽两声, 正经地问道：
“孙院长是因为什么要送你出国啊？”
钱小绿抽抽涕涕地说着：“因为精神障碍……他要送我去省外治疗，据说那边有国内最厉害的心理医院……”
“这不挺好的吗？有病就治, 对你，对我，对大家都好。”
少女幽幽地说着：“连你也觉得我有病吗……”
“不然咧！”周明明诧异道：“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吗？”
“你忘记你拿着刀威胁人的记忆了？人家高医生手上还留着疤呢！”
这番话把钱小绿给噎住了，她没想到周明明这么坦诚，居然直接对她说出来了。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安慰，钱小绿情绪有点崩。
“哇呜呜呜呜……”
她还以为经过怎么多天的相处，周明明怎么着也能安慰一下她吧，最起码语气能柔和点。
但谁知道这个男人竟然如此冷酷无情！
“大叔我不想离开你，我会很想你的呜呜呜……”
钱小绿哭得很伤心。
但周明明笑得很高兴。
“我一点也不会想你，你就放心离开吧！”
语气很柔和，内容很残忍。
钱小绿哭声一顿，然后哭得更乱七八糟了。
“嗷呜呜呜呜呜……”
直到周明明耐心即将消失，钱小绿才抽抽噎噎地开口道：“大叔，我马上就要离开芒菓市了……”
周明明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嗯嗯。”他刚刚又不是没听到。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失真，少女扭扭捏捏地说着：“……你能不能陪我玩一天啊。”
“不要。”
周明明拒绝得很快很冷酷。
既然人都要走了，那还陪着玩什么？世界这么大，说不定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但这次少女反对的声音也很响亮：“不行！你必须接受呜呜呜！”她边哭边嚎。
“不然我离开前的这几天天天来找你！蹲在你家门口一直烦你！”
含着哭腔，她对周明明发出威胁。
对于周明明来说，这个威胁还挺大的，一想到自己的身边会无时无刻出现钱小绿这种粉紫毛生物，他便不由打了寒颤。
太可怕了，他一点也不喜欢小孩，特别是患有精神病，随时可能持刀暴起的未成年精神病患者。
但是他又想到，只需陪着钱小绿玩一天，之后便再也不用找借口甩开她，这样的交换似乎很划算。
周明明叹了口气，有些苦恼地揉了揉脑袋。
“行吧。”
于是，周明明和钱小绿开启了一日游乐园之旅。
碰碰车、海盗船、跳楼机、鬼屋……能玩的游乐设施全玩了一遍。
一直到夕阳渐落，人影稀疏，少女的身影在路灯下朦胧模糊。
她蹦蹦跳跳地，踩着自己的影子，走在周明明的前方。
“喂！大叔！”
钱小绿转过身，笑容洋溢，眼底倒映着路灯的光影。
周明明一时之间有些愣了神。
扎着粉紫色双马尾的她如那日发病时的模样，也像极了他与她一起看到动漫女主的模样。
——
“等我回来！”
……
“小明啊，我跟你说，这警察真不是人干的工作……”
小夜摊上，周明明坐在一桌烧烤前，听着李安阳诉说着最近的情况。
他握着一瓶冰啤酒，手拿酒起子将其撬开，为两人的杯子满上酒。
说来也巧，和钱小绿分开之后，周明明也没有什么其他计划了，就打算回家，结果在步行的路上碰到了刚好下班的李安阳。
你能想象，周明明一个人走在大马路上，碰上了头戴粉嫩色系的兔子耳头盔，骑着小电动车，以23码的速度从他身边缓缓驶过的李安阳。
两人相目而视，那场景，别提有多奇怪了。
李安阳接过倒满的酒杯，雪白的气泡浮在黄色酒液上，不断涨起又破裂。
他仰头饮了一大口，咕噜咕噜。
“爽！”发出喟叹声。
小李警官忙了一整天，一直在追查西街菜市场那件案子，如果不是明天中秋，局里让他们回去休息半天，他现在估计还在局里一边嗦着红烧味的泡面，一边顶着黑眼圈查案子。
但他一个单身狗，不是芒菓市本地的，家里人又离得远，跨省一千多公里，认识的朋友除了局里的同事，也没几个。
现在大家都回家过节了，只有李安阳一个人凄凄凉凉地骑着他的小电动车，吹着呼呼冷风骑在大马路上。
——好在碰上了同样一个人，而且还没车的周明明。
李安阳放下酒杯，一脸感慨：“还好碰到了你，不然今天我一个人喝酒。”
“这一天天忙得跟狗一样，要是连个能一起喝酒的人都没有，那也太没意思了。”
他忽然凑近了些，嘀嘀咕咕地对周明明说道：“你知道最近西街那个案子吗？”
周明明轻啜了口啤酒，心里毫无波动。
他倒是没想到李安阳会和他谈这些。
周明明脸上露出笑容，问道：“知道啊，这事网络上传得挺快的。”
“怎么？”他也凑近了些，声音放低了点。
“这案子有什么蹊跷吗？”
迎着周明明好奇的视线，李安阳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可不。”
他像是喝醉了酒，面颊熏红，一股脑地都说出来了。
“要监控没监控，要线索没线索，尸体又破坏得这么彻底，除了菜市场找到的一点碎尸，什么东西都查不到，一周时间只剩下了三天，现在局里气氛压抑得很……”
“而且要我说，那畜牲死了倒也挺好。”
李安阳撑着啤酒瓶，双目似乎有些朦胧了。
“又是赌博又是家暴，这样的人渣活着有什么用？！”
周明明轻挑眉头，看向他的眼神有一丝讶异。
身为正义的警察，这么把话说出来真的好吗？
“——还有赵明义！”
“他又怎么了？”周明明有些好奇。
怎么又和他扯上了关系？
只见李安阳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气冲冲地喊着：“那个家伙今天居然还敢来警局挑衅？！！”
挑衅？
周明明神情诧异。
这样的做法不像是赵明义的做法啊？他看起来不像是那么鲁莽的人。
“你是不知道那个家伙有多嚣张！居然跑来警局给我们送午饭！！”
“……”
周明明一脸无奈。
居然是这样的挑衅，他还以为赵明义把尸体丢警局了，又或者是言语挑衅什么的。
没想到只是送饭而已。
可小李警官看起来气得很厉害，握着一旁刚刚开启的啤酒，仰头直接干了。
“吨吨吨吨……”随着瓶中酒液不断减少，李安阳的脸色也越发酡红。
很快，一瓶全干完了。
“哒！”酒瓶重重地搭在桌上，差点掀翻桌子。
周明明连忙伸手扶住。
李安阳直愣愣地看着周明明，缓了一会儿，张着嘴打了个很响亮的酒嗝。
“——嗝！”
“有这么生气吗……”周明明呢喃着，帮忙扶了一把快要倒地的酒瓶，神情有些困惑。
李安阳倒是耳朵灵，喝醉了也听得很清楚。
“那可不！！”
他气呼呼地嚷嚷着：“你知道他是怎么送的吗？那家伙不是以他的名义送来的！”
“今天王师傅正好请假探亲去了，我们自己点餐，然后午饭送来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是局里谁点的，结果吃完之后那家伙打电话过来，假惺惺地问——”
他模仿着赵明义的口吻，别扭地说着：“饭怎么样？还符合你们的口味吗？”
“啊——混蛋！”
念完之后又发出尖锐的爆鸣。
见他气成这样，周明明倒有些好奇：“难道是饭很难吃？他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
李安阳忽然不说话了，表情有些扭捏。
“这、这个……”
他犹犹豫豫，小声地说着：“其实还挺好吃的。”
“比王师傅做得还要好点。”
周明明挑眉失笑。
小李警官还挺实诚的。
不过还别说，这点他也赞成。
第072章 【是/否进入秀秀论坛】
当你突然意识到, 自己已经连续数天都过得非常顺利，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事情时……
周明明有些慌。
特别是唯一烦他的钱小绿在前天还被他爸打包出省治疗了。
就连身体的另一个人也沉寂了不少——“周明明”已经有三天没在他脑子里刷存在感了！！
周明明怀疑他在给自己憋个大的。
……
今天是西街猪肉案的最后一天，网络上沸沸扬扬, 讨论着案件的最终结果。
而在此期间，有不少自诩侦探的家伙在网上发布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讨论贴。
周明明也在“秀秀”论坛里刷到了许多关于案件的讨论贴，其中不乏有一些眼熟的家伙在里面浑水摸鱼。
>>>【芒菓市板块交流】>>>
【近期网络流传的西街菜市场人肉摊案,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案子？】
#1我最喜欢小绵羊了楼主
一楼祭天。
#2我最喜欢小绵羊了楼主
那个随意抛尸的家伙现在把芒菓市弄得这么乱，搞得所有目光全都盯向了这里。一下子论坛里少了好几个熟悉的名字，小绵羊我呀，觉得这也太过分了！
芒菓市不是他一个人的芒菓市, 芒菓市是大家的芒菓市，怎么能容忍这样没有规矩的人存在呢！
距离警方定下的结案时间就剩下了一天, 咱们也不知道那群猎犬调查得怎么样了, 但看他们放出来的那几条实时更新的线索, 我估摸着挺悬的。
论坛里的家人们也算得上是处理尸体的老手了, 要不咱们来讨论讨论，看看能不能找出这个家伙？
#3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碎尸不就是为了毁灭证据嘛, 不然我搞这么麻烦干嘛，直接抛河里不好吗「抠鼻」「抠鼻」「抠鼻」
#4广场舞受害者
我觉得还好吧，反正那些警察也是应付普通人, 等热度一过，事情不就和以前一样过去了？！
而且没监控没线索，尸体也只找到一小半，谁知道凶手是谁？
#5讨厌谜语人
三楼真没意思, 杀人为了什么？是为了享受生命在手中流逝的乐趣！
杀人手法千千万, 碎尸最麻烦了，论坛里的各位现在都还能没抓, 肯定都有一套自己的处理办法，除了热爱现在谁还搞碎尸啊！
#6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回复#5：你当谁和你一样都是变态啊「抠鼻」「抠鼻」「抠鼻」
#7讨厌谜语人
回复#6：呵「鄙视」「鄙视」
我记得你！！你前段时间还发了个作品贴。怎么？尾随捅刀还拍照欣赏就不是变态了？！！
#8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回复#7：@讨厌谜语人拍照欣赏怎么了？！你敢说你没干过这样的事吗？！！
#9讨厌谜语人
回复#8：不好意思，我才不像你一样变态捏[送心][偷笑][吐舌]
……
病房里，看着吵起来的帖子，秋莲月满脸气愤。
【这群白痴究竟在吵什么啊！粗俗！鄙陋！】
果然她还是这么讨厌在这个论坛里发言。
要不是老师要她把把人肉摊的案子和赵明义扯在一起，她才不要登入论坛呢！
一旁病床上的梁书越注意到她的表情，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麻烦吗？”
秋莲月猛然抬起头，看着眉目间略微担忧的梁书越，她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咬牙切齿地说着：“没事，快要考试了，正在做准备……”
她说着，又猛地低下头，纤细的手指在手机上指指点点，噼里啪啦打下文字。
而她没注意到的是，在她看来几乎是囊中之物的梁书越正用着毫无情绪的眼神看着她。
#16我最喜欢小绵羊了楼主
歪楼啦歪楼啦，大家别吵了，这个帖子是讨论案子的！不要讨论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啊！
#17马戏团的遗产
其实没什么好讨论的，目前警方连重要方向都没找到，放出来的那点信息也都是无关紧要的线索。我有个朋友是新城区的警察，他说警局现在一点进展也没有，已经准备道歉装死了。
#18老王电器维修
居然这么没用的吗？不搞替罪羊那套？
#19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回复#18：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还替罪羊……
眼看着帖子下一点进展也没有，秋莲月决定直抒胸臆。
#20我最喜欢小绵羊了
其实……我觉得，西餐厅里的那个老板挺有嫌疑的……
前几天不是有个帖子提到一个吃人肉的嘛，这个案子也和人肉有点关系，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21用户3601
西餐厅？那个长得特别帅的老板？我见过他几次，还别说，那老板真挺帅的。
不过他确实有些危险，我上次狩猎的时候碰到他了，他提着个黑色塑料袋路过，我瞥了一眼，在袋子里看到了很多头发。
#22广场舞受害者
回复#21：
「呕吐」「呕吐」所以他真的吃人肉吗？
#23用户3601
吃不吃人肉我不知道，但他绝对处理了不少人。
……
手机屏幕的光线逐渐变弱，青年的目光凝聚在这一篇篇帖子上。
李安阳坐在办公椅上，眼神惊愕又呆滞地看着屏幕。
半个小时前，他的手机不知为何黑了屏，正当他打算找人看看的时候，屏幕突然亮起，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APP页面。
黄色的线条笑脸夸张怪异，整个图标看起来不像是市面上的常用软件，倒像是什么病毒软件。
李安阳眼神警惕，完全没有想要动它的一丝念想。
谁知下一秒，它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自己跳跃登入了一个陌生的账号。
【尊敬的“明”先生，欢迎您的再次登入。】
【是/否进入秀秀论坛】
手机屏幕上，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操控着进入了APP。
这似乎是一个论坛。
看起来很热闹，许多帖子发布的最新时间就在今天，但相比之那些常用的论坛软件，这个APP里的人并不多。
APP上，无数帖子在他眼中划过。
“猎犬”、“欺骗”、“虐杀”、“绑架”……怪异又扭曲的字眼在李安阳的眼前出现又消失。
无形的手随意点进了一个帖子，入目是血腥又暴力的图片，倒在血泊中的尸体震碎了他的理智，令他不由产生了生理呕吐。
「这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安阳？”
“你怎么了？”
一旁的扬理华注意到他的不适，疑惑又担忧地开口询问道。
可李安阳却半分注意也没有分给他，而是下意识偏过手，挡住手机的屏幕，然后敷衍地笑了笑：“没事，就是感觉有些饿了。”
扬理华有些奇怪，却还是递给他一个面包，说道：“那你要不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谢了。”李安阳接过面包。
他漫不经心地拆开包装，味如嚼蜡地咬着小面包，视线落在手中紧攥着的手机上。
此时的手机还停留在那个帖子里，李安阳伸出手指，尝试性地滑动着。
页面缓缓滑动，青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厌恶般地瞥了眼屏幕上的图片，像是看到了脏东西，迅速地推开这个帖子。
看着页面上的众多帖子，其中【近期网络流传的西街菜市场人肉摊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案子？】的帖子抓住了他的视线。
「西街菜市场人肉摊案？！」
这不是他们正在查的案件吗？
李安阳微微沉思，犹豫着点开了这个帖子。
除开那些歪楼的发言，李安阳注意到了关于西餐厅老板的言论。
几乎是下意识的，李安阳想到了赵明义。
那个令人厌恶的家伙，也开了家西餐厅。
视线凝聚在那条发言上，李安阳目光思怔。
他想到了赵明义挑衅的眼神，和总是胸有成竹，仿佛他们拿他没办法的模样。
那个家伙……
李安阳猛地站起身，想要向王振杰走去。
然而，他很快停住脚步。
李安阳站在原地，眼神发愣，思绪翻涌。
他咬着牙，内心挣扎着。
赵明义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队长不会再把人抓回来审问。
而且他拿什么判赵明义的罪，就凭这个莫名出现的论坛吗？
谁能保证这上面说得是真的？！！
而且那个家伙是华裔，拿本国的法律根本判不了，赵明义甚至马上就要出国了！
李安阳脑中思绪翻涌，而不远处的王振杰却忽然看向他。
不威而厉的目光令他不由心生虚意。
“安阳！理华！开会了！”
王振杰向他招呼着，收拾着东西便朝着门外走去。
“好的。”
李安阳悄悄地松了口气，背后不知不觉中冒出了冷汗。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却惊愕地发现页面不知何时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李安阳连忙翻看着手机，才发现是自己不小心退出了软件。
而手机屏幕上，一个陌生的软件出现在角落里。
——“秀秀论坛”。
黄色线条勾勒的笑容弧度夸张，两个小黄点样的眼睛仿佛与他对视般。
李安阳停在原处，他思忖了一会儿，脚步微偏，向着一旁的同事走去。
“钊哥，能帮我检查一下手机吗？它好像出了点问题……”
“好嘞。”
李安阳将手机递给同事，转身追上正好从他身边经过的扬理华。
“理华，你等等我，待会儿开会讲得什么啊……”
“除了那个案子还能是什么？”
“咱们好像没什么进展啊，这有什么好讲的？”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应该是想想怎么和群众交代吧。”
“诶——只能这样了吗？……理华，其实我好像发现了一些线索……”
第073章 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
警局会议室。
“死者张俊意, 男，32岁，无业人员, 经常赌博，网络上用妻子的信息欠下五十万债款，周围住民对他的一种看法是……”
“我们在周边监控和与他相熟朋友的口中得知, 死者社会关系简单，平日里除了和人打牌喝酒，便是呆在家中……”
扬理华简单阐述着案件的调查情况，很快, 他停了下来，视线看向台上的各位领导。
其中, 中年警察目光沉沉。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 破案的概率不大, 我们掌握的证据并不能找出凶手。”
“现在已经是期限的最后一天了, 大家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吧……”
无人应答。
王振杰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知道大家的心理压力很大, 因为这个案件，网络上沸沸扬扬，都在说我们新城区公安局干吃饭, 拿着纳税人的钱不干事……”
“造成这样的结果，我的责任很大。”
他环视着在座的所有人，缓缓开口道：
“今天过后，我会如实出现在媒体面前, 道歉并辞去刑警队队长的职务。”
此话一出, 会议内所有人不由睁大了眼，议论纷纷。
李安阳不可置信地看着王振杰, 眼中神色复杂难懂。
辞职？！
怎么可能？！！
李安阳差点直接把话说出了口，但看着王振杰脸上淡淡的表情，不由抿住嘴。
队长是认真的。
可是，为什么？他明明很热爱这份工作？！！
视线掠过主位上的各个领导，无论是平日里和蔼爱笑的胖局长，还是时常拿捏着官腔的副局长，他们略显老态的脸上皆是面无表情，扫过王振杰的眼中都满是冰冷。
李安阳表情茫然。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平时处理一些案件的时候，那些犯罪的人仅仅只是关上几天就被他们放了。
而这次只是破不了案子，就要撤掉队长的职务！
他失神的双眼轻飘飘地从一旁的扬理华身上扫过，同事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低声问道：“安阳，你怎么了？”
“一定要辞职吗……”他喃喃着，声音极细，可扬理华却听清了。
同事的眼中没有多余的情绪，他只是淡淡地陈述着：
“这件事闹得太大了。”
李安阳不禁握紧了拳，他抬头看向上方的领导和王振杰，眼神晦暗。
王振杰正准备将话语权转交给局长。
忽然，下方座位有人站起身，漆黑的眼眸看向他。
“王队，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客厅沙发上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窗帘未拉上，刺眼灿烂的阳光十分歹毒，穿过玻璃窗直直射在周明明的眼皮上。
沉浸在睡梦中的周明明眉头紧皱，梦到了自己跳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火焰灼烧着他的双眼，在炉里烧了七七四十九天。
直至丹炉被打破……
周明明摔在了地上。
“砰——！！”
地板猛然发出一声巨响。
周明明面色扭曲地趴在地上，脸与地板零距离贴着。
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睡在狭窄的沙发上几个小时，他的身体腰酸背痛，甚至还有些抽筋发麻。
【——周！明！明！】
周明明咬牙切齿地喊着那人的名字。
他撑起身，正要和“周明明”好好计较一番，鼻下忽然感到一股温热液体缓缓滴落，酸痛感从鼻跟处传来。
周明明抬手抹了一下，入眼是一片血色。
出鼻血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准备爬起来处理自己的鼻子，结果起身时眼前一黑，被忽略的后脑勺传来刺痛感。
周明明连忙撑着一旁的沙发，稳住身体后小心地摸了摸后脑勺。
有种莫名的既视感，像是以前发生过一样。
脑袋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大包。
周明明捂着后脑勺，嘴唇颤抖。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没有动静果然是在搞事！！！
“周明明！你究竟干了什么？！！”
……
十分钟后，周明明收拾完鼻子和沾着点血的地板。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严肃地叫着身体里的另一个人。
“周明明！你给我出来！”
不一会儿，带着略微荡漾的尾音，脑中的声音懒散地响起。
【怎么了？叫我有什么事吗？】
周明明咬着牙，恶狠狠地问道：“你又干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在沙发上醒来？脑袋后面还有一个包？！”
周明明记得很清楚，几个小时前他还躺在沙发上刷论坛，一点困意也没有。
那个时候他才刚醒来不久，怎么可能又犯困！
听到周明明的问话，“周明明”恍然道：【原来是这件事啊！】
【没干什么啊？就出来活动一下，没算好时间磕到脑袋晕了。】
周明明敏锐地指出他话语间的漏洞。
“磕到脑袋晕过去后还能让自己爬上沙发？沙发上可没有什么尖锐物品能把后脑勺磕出个包……”除非当时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是谁？”
“你和谁见面了？”
是谁在“周明明”失去意识的时候将他拖到了沙发上？而他们在谈论着什么？
【知道这么清楚做什么？你做你的普通好市民，我做我的变态罪犯不好吗？】
“周明明”笑嘻嘻地说着，语气微微上扬。
周明明却目光冷凝，指出其中非常重要的关键：“但现在我们共用一个身体！”
“你用身体进行危险犯罪，我也会陷入危险。”
不仅要提防那群神经病，还得警惕另一个人的犯罪行为被警察发现。
这叫普通好市民？！
他是穿进这具身体里，不是“周明明”口中忽悠傻子的副人格，但如果这具身体失去生命特征，那他究竟是和“周明明”一起死去？还是回到自己曾经的身体？
这些都不得而知。
周明明不可能为之冒险。
他只想平平淡淡地做个普通市民，像穿越前那样，即使这个世界和他的世界不一样。
【周明明……】
他听见另一个人的轻叹声，那人似无奈似感慨。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危险且充满恶意。】
【芒菓市只是其中的一个缩影，可即使就只是这么一个近一千万人生活的芒菓市，其中的罪犯数不胜数，平日里擦肩而过的普通人，背地里也有可能是尾随绑架的杀人犯。】
轻飘飘地话语仿佛从他的心脏划过，那人语气淡淡，却又带着不然抗拒的意味。
【你不可能只做个普通市民。我们的生命绑在一起，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没有任何事物会比你我之间更加亲密。】
【周明明，忘记记忆里那个不存在的世界，这里才是……】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缓缓吐出这五个字。
——【“真实的世界”。】
*
对于“周明明”的话，周明明弃之以鼻，且不屑一顾。
这个狡猾的男人依旧在忽悠他。
什么不存在的世界？什么真实的世界？
“周明明”有爸爸妈妈吗？！有弟弟和猫猫吗？！！
他什么也不知道！
犯罪有什么意思？好好市民才是养生之道！
周明明从沙发垫下翻出手机，身体里的另一个家伙在说了一通乱七八糟的话之后，便又重新沉寂在身体里。
虽然他的语气中气十足，听起来还是一样的欠揍，但回应的时间却有些过于长久，周明明还从中听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虚弱感。
他最近应该能消停一会儿了。
这么一想，周明明一扫醒来时的阴霾，精气十足，身体上除了后脑勺的包，也是十分精神。
他打开手机，准备搜索一下附近的美食。
手指划开锁屏页面，跳跃到手机桌面。
阴影笼罩着屏幕上的软件图标，周明明正要点开地图，动作忽然一顿。
视线停在了屏幕上的空白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那里是这样空的吗？他好像记得那个位置有个软件的。
周明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翻看着屏幕页面。
似乎少了什么软件。
周明明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
“周明明！你究竟在搞什么？！怎么把论坛删掉了？！！”
【？】
【我没删，不是我。】
而另一边，303单元卧室。
颓废的房东青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型，稍长头发遮住了双眼，只能看见一丝眼眸的微光从发间透出。
他盯着电脑屏幕，幽蓝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思绪沉浸在程序的运行中。
直到鼻尖一痒，像是感受到有人在骂他，李子宁猛地打了个喷嚏。
“阿、啊……啊嚏——！！！”
他伸手从一旁桌上抽出一张纸，随意地擦了擦脸，嘴里嘟喃着：“哪个儿子又在想爸爸……”
第074章 这一次你绝对跑不掉了
红色的出租车穿过街巷, 一路驶进繁华热闹的华新街。
“师傅，多少钱？”
“15块。”
“好咧，给你了。”
周明明走下出租车, 踏在略微湿漉的地面。
新城区刚下了场小雨，而此时天气偏暗，月色透露出一点面颊, 路旁的灯光昏暗。
直至市中心两百米高的世贸大厦点亮华灯，其余高楼建筑上的霓虹灯便紧跟着亮起绚丽的光亮，似烟花般瞬间点亮这座城市。
如钢铁怪物般的建筑直上云霄，高楼之上的人们向下俯望, 脚下走动的人群、驰骋的车辆如同蚂蚁一般，无知无畏地努力生活。
这座曾经荣获“国家卫生城市”、“国际花园城市”等称号的一线城市, 在夜里扯去了白日的平静, 彰显出不同的嚣张喧闹。
隔着一条街, 离华新街两百米处, 灯光有些昏暗寂寥，两辆车停在路旁。
“王队……这样真的可以吗？”
李安阳扯着身上的衣服, 神情有些别扭。
他看着自己的打扮，短袖T恤外套着格子衬衫，再配上休闲工装裤, 一副青春阳光男大学生的模样。
李安阳有种回归大学时期的感觉，有些怪怪的。
“怎么不行？很符合啊！咱们局里没几个和你一样年轻，这任务交给你来干再合适不过了！你瞧你，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细皮肉嫩的傻白甜。”
王振杰很满意, 特别是李安阳那双清澈愚蠢的眼睛。
李安阳一噎, 很快又想到什么，看向一旁的扬理华：“理华不也和我差不多大嘛？！为什么他不用打扮成这样和我一起去？！”
王振杰抬手, 一边为他整理了一下翘起的衣领，一边笑着道：
“这不是大家对你的信任嘛，而且当初入职的时候是哪个人整天嚷嚷着要抓犯人？这次给你个机会让你把握，你还不赶紧抓住？”
“放心吧，你身上带着微型监听器，遇到危险你喊一声我们便立马冲进去。”
李安阳犹豫着，他看了看面前的王振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闭上了嘴。
“我知道了。”
他闷闷地应了一声，打开车门准备出去。
“等等……”
身后的王振杰忽然叫住他。
李安阳有些疑惑地转过头，视线一花，接着鼻梁一沉，脸上架上了一副黑框眼镜。
而掏出一副眼镜为他带好的王振杰看着他，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更像大学生了。”
他拍了拍李安阳的肩，力道似乎有些没掌握好，拍得他不由缩了缩身子。
“去吧，我们在这等待你的好消息。”
“……”
青年向着两百米外的华新街走去，由昏暗凄凉的道路到繁华光亮的街道，他的身影逐渐模糊，直至走入人群不见踪影。
看着窗外消失的人影，王振杰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由想到今天下午开会时的场景。
那场会议原本是想要说明这一周查案的结果，讨论该怎样向民众道歉并如何处理道歉之后的网络舆论。
可台下李安阳的发言，让会议发生了偏转。
他说，他知道凶手是谁。
会议室里，李安阳直视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凶手就是赵明义！”
有人忍不住发笑。
赵明义是有犯罪的嫌疑，但他和这件案子一点关系也没有，除了邻居的身份，死者和他没有任何交集。
不仅如此，在半个月前的调查中，警方没有找到他犯罪的关键证据，还因为身份根本判不了他的罪行。
李安阳的发言令台上几位领导面色阴沉，不愉的眼神转向一旁的王振杰。
但王振杰无视了他们的目光，双眼注视着不远处的李安阳。
李安阳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在王振杰看来，李安阳只是个有点小聪明，但小聪明不多的臭小子，他怎么可能知道案件的凶手是谁？！
他为什么要站出来？
明明经常在背后嘀咕他，指责他随意放走伤人的精神病患者，骂他不是个好警察，是个攀炎附势的小人……
可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开口？
局里目前的形式已经很明显了，他是要被抛掉的弃子，只要网络舆论开始向警局施压，他便会抛出去挡枪。
毕竟一个曾经让芒菓市罪犯闻之色变的正义之光，在三年后变成了无用腐败、办案不公的刑警败类——如此巨大的反差会让所有人兴致盎然，议论纷纷。
只要这桩案件破不了，所有的负面影响都会按在王振杰的身上。
在这座文明又发达的城市里，从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警员爬到刑警队队长的地位，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无数次遇险，无数次濒临死亡……来着城市的恶意、罪犯的恶意、甚至是同事和高层的恶意——因为他能力很强；因为他抓了很多罪犯，其中不乏高管富商；也因为他过分强硬的做法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
曾何几时，他也是个如李安阳般满眼正义的小刑警。
但一次次的打击让他知晓，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正义。
光明与黑暗相互渗透，就像太阳上也会有黑斑。
从刚入职的小刑警，到破案无数、威风凛凛的刑警队队长，再到现在向权势妥协的中年刑警。
从警十年，他一直都在向他们妥协。
但是——
看着台下青年坚定之中，又带着些许惶惶惧色的眼神。
于是，怀着“老子忍你们很久了！我她妈都要离职了还听你们瞎逼逼？！妈的再对老子哔哔就把你们全捅出去”的情绪，王振杰嘴角勾起，朝着李安阳微微示意道：“你说说，你查到了什么？”
不过是离职而已，他早就预料到自己最后的下场。
警局看似祥和平静，可暗地里却风潮汹涌。
作为向大众立下一周承诺的发言人和案件的负责人，他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
或许不做刑警后，他可以尝试做做侦探。
王振杰这般想着，漫不经心地听着李安阳的叙述。
他说，死者牌友曾说过，死者和他在一次夜里看到一个行踪诡异的男人，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向阳光小区走去。
他说，犯罪嫌疑人拥有一家西餐厅，该餐厅人气火爆，除去普通的点餐模式，还拥有一项特殊的VIP服务。由西餐厅的老板，也就是犯罪嫌疑人亲手为食客制作菜品。
他说，西餐厅曾辞退过一个厨师，据其他员工描述，那名厨师偷偷躲在犯罪嫌疑人的厨房里，想要在犯罪嫌疑人为食客制作菜品的时候偷师。该厨师至今下落不明。
……
他说，赵明义应是杀人灭口。
——
李安阳走在街道旁，步伐僵硬，脸色微微不妙。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啊？
明明他只是在会议室上说了自己的看法，为什么他会被派来潜入西餐厅啊？！
【“李安阳，查案需要证据，而不是靠你的嘴皮子。既然你认为凶手是赵明义，那你就拿出证据，不然……”
“你就和王振杰一起承担责任。”
台上的副局长目光锋利，眼神似针地扎在他的身上。
而一旁局长则笑眯眯地拦住副局长，柔和地对青年说道：“我们倒不是为难你，只是这事关乎到警局的脸面。”
“安阳，你觉得呢？”】
回想着会议室中的场景，李安阳不由咬了咬牙，暗骂道：一个黑面豹，一个笑面虎。
他怎么没发现这两个老家伙这么能耐呢？
好在，他还有论坛——
李安阳从兜里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他与另一个人的对话。
【你关注了对方，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明：你好，关于华新街西餐厅，你有什么看法吗？】
【我最喜欢小绵羊了：西餐厅吗？……其实我知道得也不多。】
【明：我看你在帖子上说，西餐厅的老板吃人肉，】
【我最喜欢小绵羊了：没有啊？我可没说他吃人肉……】
【明：……】
当时的李安阳面色犹豫，模仿着论坛里其他人的变态口吻，打出了这段文字。
【明：其实我就住在西街菜市场附近，买了那个猪肉摊的猪肉。】
【明：我想找出凶手，用他的手段实施在他的身上。】
【我最喜欢小绵羊了：……居然是这样吗？】
【我最喜欢小绵羊了：好吧，其实也没什么。我有个朋友在西餐厅工作，他发现那些预约了VIP服务的食客不管来之前是怎样的心情，最终都会面带笑容地离开。】
【我最喜欢小绵羊了：很正常对吧。但有一天我那个朋友忽然发现，那些食客从来都没有在西餐厅出现第二次。还有个厨师，他见老板的厨艺这么好，就懂了歪心思想要偷师，老板发现后把人辞退，可最终却再也没有遇到过厨师。】
【我最喜欢小绵羊了：大家都认为是厨师离开芒菓市了，然而在一次员工聚餐时，老板亲自下厨招待员工。在一道汤里，朋友发现了汤中肉上的印记。】
【我最喜欢小绵羊了：是一个很小的刺青，据厨师说，那是他小时候调皮划出了口子，去纹身店专门纹了一个五毫米的刺青……】
屏幕上，那位网名叫【我最喜欢小绵羊了】的网友详细得为他说明着西餐厅的事情。
赵明义吃不吃人肉他不确定，但李安阳可以确定，赵明义绝对杀了人，而且不止一个。
上次调查没有结果，是因为赵明义的身份和证据的缺乏。
但这一次，只要找出赵明义行凶的证据，不管他是不是菜市场人肉摊案的凶手，只要大众认为他是，那他都得接受法律的制裁。
一想到今夜是最后的期限，李安阳不由眼神一厉。
【赵明义，你这次绝对跑不掉了！】
第075章 「赵明义向你发送了约饭请求」
李安阳走在道路上, 随着西餐厅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身体便越发僵硬。
看着对角处的西餐厅，李安阳握紧了拳头。
再过两个红绿灯, 他便要走到赵明义的西餐厅了。
想着之后的行动，他目光坚定，努力放松自己的动作, 让自己的行为变得更加自然。
“滴。”
绿灯了，他迈出脚步，目视前方。
然而下一秒，李安阳瞪大眼睛, 慌乱地看向前方的身影。
不远处的下一个红绿灯路口，赵明义站在周明明的身后, 他想他伸出手, 似乎要对周明明做些什么。
“周明明——！！”
……
“滴滴滴！！！”
“吵死啊！谁这么没素质在市中心鸣笛？！”
刺耳的鸣笛声在耳边炸响, 车辆飞速地从他身边驶过, 溅起点点水花。
周明明看着裤腿上缓缓淌下的污水，心情瞬间变得不美妙了。
“好没素质哦……”
红绿灯在前一秒跳转到了红灯, 原本还停在身前的车流便如同钢铁怪物般咆哮着在眼前飞快穿梭。
停在马路前，周明明收回了脚，向后退至安全范围。
“哒哒……吱。”
他踩到了别人的脚。
周明明慌乱地回过头去, 不停地道歉。
“抱歉抱歉，我没注意到……”
道歉声戛然而止，他目光微顿，落在身后人脸上的视线有些诧异。
“赵明义？”
周明明看着身后的男人, 神情有些古怪。
他怎么还在芒菓市？不应该是尽快出国吗？！
“周先生？”
对上周明明的视线, 男人一顿，随后嘴角微微翘起。
“你这是准备去吃饭吗？”
周明明眼神飘忽。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 但他还是迟疑地说道：“啊……是啊。”
“那你……”赵明义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巨大的声音，盖过了他的话。
“周明明——！！”
不远处，打扮得很休闲阳光的李安阳飞快地向他奔来，奔跑时带起的风吹起路边路人的头发。
“李安阳？”周明明眼神惊异。
今天是破案的最后一天，李安阳不应该是在警局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李安阳一路狂奔，短短数秒跨过一百米的斑马线，最后气喘吁吁地停在周明明的身边。
“小李……”
周明明张嘴便要打招呼，然而下一秒，半死不活的李安阳猛地跳起来在，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
周明明：“？”
他疑惑地看向李安阳，有些不太理解。
“哈哈哈……小明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叫我安阳就可以了。”
李安阳一边死死地捂着周明明的嘴，一边拼命地给他使眼色。
「该死的，别叫我小李警官啊！」
眼瞅着李安阳的脸色逐渐狰狞，周明明似乎被吓到了，愣愣地点了点头。
见周明明看懂了他的意思，李安阳果断放下他的手。
他转过头，正要说些什么，刚好对上赵明义略微惊异的目光。
李安阳顿了顿，尴尬地笑了笑：“哈哈哈……不好意思，这是我们俩的相处方式。”
“就……这、那什么的哈哈哈……”
实在说不出什么二三来，李安阳抓着头发，笑容越发僵硬，最后求助似的冲着周明明挤了挤眼睛。
赵明义看上去倒是很能理解：“你们是朋友？”
“……对、对！”
李安阳连连点头道，身后动作隐秘地扯了扯周明明。
“啊……是的，我们是朋友。”周明明恍然，虽然不知道李安阳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但还是附和着，并加了一句：“他和我关系很好。”
李安阳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伸手揽过周明明的肩，表示他们的关系非常要好。
周明明也笑着随他。
他看着面前的赵明义，男人似乎还有想要邀请他的意思，周明明便当作没有听到他之前的话，语气歉意地说道：“赵先生，我和安阳约好了一起吃饭，就先不打扰你了。”
说着，他扯着李安阳的衣服，便要把人拉走。
李安阳一时傻眼了。
他什么时候和周明明约好了一起吃饭啊？他不是要去赵明义的西餐厅吗？
“诶，小明……”李安阳慌了神，停在原地任周明明怎么扯也扯不动。
周明明笑容僵硬，手下不管怎么使劲也没能让李安阳挪动一步。
【不是，这小子究竟在搞什么？】
赵明义将面前两人暗地里的较量尽收眼底，笑容不变。
他开口道：“要不一起去吃个饭？”
“我的餐厅就在前面不远处。”
“——不要！”
“好啊好啊！”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着，下一秒又转头面面相觑。
周明明眼神着急地看着李安阳，一个劲给他使眼色。
「不是我说李安阳你在搞什么鬼？！你不是讨厌赵明义吗？怎么还答应了？！」
李安阳看不懂周明明的眼神，却也知道周明明的担心。
看着眼前周明明焦急的目光，李安阳不由感到心里一暖，暗道：周明明果然是他的好朋友，居然这么担心他。但是他得辜负好朋友的担心了，这个是他的任务，他必须进入赵明义的西餐厅。
李安阳隐秘地瞥了赵明义一眼。
他看到赵明义牢牢地盯着周明明，眼中带着执拗和势在必得。
他似乎将下一个目标瞄上了周明明，甚至十分执着，不会罢休。
李安阳不由感到一丝烦躁。
为什么会牵扯到周明明呢？
在他看来，周明明只是个史无前例的倒霉蛋而已。
三天两头进医院，现在还被赵明义给盯上了。
李安阳还记得赵明义就住在周明明家对门。
现在离一个月规定的最后期限只剩下几天，看赵明义的模样，他怕是会在这几天出手，不是今天也会是之后的哪天。
李安阳眼中闪过坚定之色。
为了周明明的安全，也为了他今晚的任务，他决定带着周明明一起进入赵明义的西餐厅。
虽然很危险，但他一定会拼命保护好周明明的！
李安阳下定决心，上前一步站在周明明的身前，与赵明义对峙。
“赵先生是吗？”
男人的目光缓缓地从周明明身上转移，然后看向挡在面前的青年，眼神微凉。
他浅浅地掀了掀嘴角，礼貌笑道：“是的，我是赵明义，你看上去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探究性的眼神像是要透过他的皮囊看到内心，李安阳心中一颤，但很快便恢复平静。
他与赵明义并没有面对面地接触过，在警局的那段时间里李安阳也只是以透明背景板的身份站在一旁，警帽的帽檐遮住了他的容貌，没人会注意到他。
赵明义或许觉得他眼熟，但绝对认不出他。
不然局里不会安排他伪装前往。
所以面对赵明义的试探，李安阳只是快速地扬了扬嘴角。
“哈哈哈好多人都说我好眼熟，大概是因为我长着一张大众脸吧。”
赵明义双眼微眯。
这个青年……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对劲。
看着面前的李安阳，赵明义语气微顿，轻嗤了一声，然后不可否认地笑了笑：“大概是吧。”
回了话，他便像是失去了兴趣，越过李安阳看向他身后的周明明。
“周先生，一起去吃饭吗？上次你突然离开，还没尝到我做的牛舌呢。”
「赵明义向你发送了约饭请求。」
周明明面色一僵，不是很想回复。
提到上次的约饭，他的心中便不由升起一丝危险。
他又想怎么样？
周明明眼神警惕地看着赵明义：“不用了，我和李安阳之前就已经约好了地方……”
话语忽然一顿，周明明感受到自己的背被人戳着，正要转头看去，身后的李安阳便搂着他的肩，笑嘻嘻地开口道：“其实我和周明明犹豫了好久，华新街美食太多了，都不知道吃些什么。”
他搂着周明明，看向赵明义的眼中自然地流露出好奇。
“你开的西餐厅是叫‘食之味蕾’吗？好像是几个月前新开的，听我去过的朋友说还不错。”
李安阳说着，又转头对周明明笑着道：“小明，我们就去这位赵先生那吃饭怎么样？我听说他们那还有个VIP服务，由餐厅老板亲自下厨制作美食，只有消费到一定金额且符合老板眼缘的食客才能享受到VIP服务。”
他看上去对这个VIP服务很感兴趣，脸上神色兴致盎然。
“我感觉不太好……”
周明明嘴唇蠕动，他正要说些什么，赵明义却先一步开口道：
“幸得诸位食客的赏识，餐厅的人气才愈发旺盛。”
“若是你们不嫌弃，今晚来我的西餐厅吃饭，由我亲自下厨，让你们体验一下VIP服务。”
他浅笑着，眼角泛起细细的褶皱。
李安阳眼前一亮。
“可以啊！”
“小明，那我们今天就去赵先生的西餐厅里吃饭吧！”
李安阳拉着周明明的衣服，兴致盎然地向前方的西餐厅走去。
而周明明一脸木然，仿佛失去了魂魄，只剩下躯体被李安阳拉着走。
身后，赵明义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面上渐渐没了笑容。
他眉头微皱，神色冷凝。
第076章 “去吧。”
踏入西餐厅, 周明明与李安阳跟着赵明义一路来到了二楼。
走廊上，水晶吊灯闪烁着明亮的灯光，墙面挂着色彩艳丽的挂画, 晶莹的美酒与色泽红艳的肉食仿佛散发着香味，令经过它们的食客不禁产生胃部蠕动的饥饿感。
“哒，哒, 哒……”
错落杂乱的脚步回荡在走廊里，前方的男人停在了一处包厢门前。
“吱嘎——”
赵明义打开了门。
他回头向身后的两人伸手示意道：“请进。”
李安阳与身旁的周明明对视一眼，率先走了进去。
而落后一步的周明明表情无奈，看着李安阳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主动走进陷阱的猎物。
“唉……”周明明无声地叹了口气。
熟悉的房门, 是和上次一样的包厢。
周明明心里想着，自己究竟是趁现在溜走, 还是跟着进去。
要是现在就溜还来得及, 等进去了那可就不一定了。
门前的赵明义见李安阳已经进去了, 视线转向停在原地的周明明。
“周先生, 该进去了。”
男人的脸上扬起笑容，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仿佛凶残的食肉动物，令周明明不由心里一凉。
……要不他还是走吧。
现在溜走还来得及，小李警官好歹也是名刑警, 再怎么傻那也要比他更厉害。
周明明缓缓后移，脚尖悄然转向右侧的楼梯方向，似乎就等他开口说完拒绝就能立马往楼下跑去。
他挤出一抹笑，笑容勉强：“赵先生, 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
“——小明？赵先生？你们还在聊什么啊？不进来吗？”
李安阳出现在门口, 他扒拉着门框，疑惑地眨了眨眼, 不理解周明明和赵明义为什么要站在门口聊天。
他瞅了瞅周明明，又扭头瞅了瞅赵明义，忽然眉头一皱，以为赵明义想要和周明明说些什么，于是立即上前拉住周明明。
一时不察的周明明直接被李安阳拉走了，没有一点点防备便进入了包厢。
“诶……”
穿过门口，他慌乱地转过头，向身后看去。
身后，赵明义缓缓拉上了房门，周明明余光瞥见他勾起的嘴角，笑容危险之中又带着一丝怪异。
“吱嘎”的关门声仿佛指甲划在玻璃上，让人不由起鸡皮疙瘩。
包厢里，明亮的灯光照映着屋内所有人的脸。
赵明义走向玄关处的置物架旁，上面摆放着一个饕餮纹香炉，镂空的兽首狰狞凛然，看起来十分邪气。
李安阳拉着周明明，仰头将整个包厢都巡视了一遍，重点观察墙上的巨大挂画。
——《最后的晚餐》。
李安阳摩挲着下巴，心里嘀咕着：这画还挺应景蛤。
最后的晚餐……可不就是嘛！等今晚过后，赵明义就得进监狱了，而这一餐就是他最后的晚餐！
李安阳嘴角上翘，无比自信，带着欣赏的目光观赏着这副挂画。
置物架处，赵明义打开香炉的盖子，从抽屉中取出防火棉放入其中。
盘香被小心地分开，打火机擦燃的幽蓝色火焰在男人锋利的脸上跳跃一瞬，映衬着他的神情无比冰凉。
一抹猩红明灭，盘香幽幽散发出青白色的烟雾，赵明义抬头笑道：“周先生，请问你和这位李先生有什么忌口吗？”
李安阳的视线牢牢粘在了墙上的挂画上，盯着挂画随口道：“没什么忌口的，啥都吃。”
周明明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倒是挺随便的，啥都吃，也不怕吃到些不该吃的东西。
他回头看向赵明义，谨慎地开口道：“我最近健身，吃点沙拉就好了。”
“健身？”
赵明义闻言，颇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那真是太可惜了。”他遗憾地摇摇头：“肉食如此美味，那是蔬菜无法媲美的口感。”
赵明义虽然这么说，却也没有让周明明做出改变。
他放下手中的盘香，将其稳稳放入香炉的正中心，然后合上盖子，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
宽大的手掌白皙有力，薄薄的皮肤下蔓延着淡淡的青色纹路。
“周先生，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准备食材。”
“哒”的一声，室内变得寂静了一瞬，包厢里就剩下了周明明和李安阳。
见赵明义离开了，周明明连忙上前拉住李安阳的手，想要带他赶紧离开。
“李安阳，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而李安阳似乎也有这个想法，反手抓着周明明的手往门口带去。
看着他的动作，周明明眼睛一亮。
“嘘！”李安阳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眼神示意他安静。
他贴着门板，仔细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李安阳小心地握着门把手，轻轻转动打开。
赵明义的身影走向走廊的另一端，然后在一处转角转身消失了背影。
见男人确实离远了，李安阳松了一口气，反手关上的门。
而被他拉着周明明睁大了眼睛，他还以为李安阳也是和他一样要离开，谁知道又把门给关上了。
“诶……”
周明明气急了，一把拽着李安阳的衣领，眼神焦急严肃。
“李安阳！你听我说！！”
李安阳有些懵，但很快他也很严肃地看着周明明。
——“李安阳！赵明义他好像是个变态杀人犯，我们赶紧趁现在跑出去！”
——“周明明！赵明义他很危险，我现在正在调查他，很抱歉把你牵扯了进来，但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道。
话音刚落，气氛有些寂静。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你知道他是杀人犯？”李安阳惊讶道。
周明明看起来有些心虚，他眼神飘忽，迟疑地应了声：“……嗯。”
但是下一秒他一把按住李安阳的肩：“但是你先听我说！”
周明明表情焦急地看着他。
“赵明义很危险，就凭一个人是干不过他的。”
“你打算一个人和他对上？”李安阳眼神诧异。
他一把握住周明明的手，目光热烈。
“周明明，我知道你是个热心肠的好市民，但就凭你一个人是奈何不了他，但是凭借我们俩个——双剑合璧！一定能找出他的犯罪证据的！”
周明明表情一顿，看向李安阳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他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双剑合璧？我还双贱合璧呢？！！
他什么时候说要一个人和赵明义对上？他明明说的是李安阳自己！！
就算是两个人也没有这个想法，他现在只想回家煮泡面！
今天真的是太倒霉了！
他本来出门只是打算吃个晚饭，谁知道突然碰上了赵明义！而李安阳这个本该在警局调查人肉摊案的小刑警也突然跑出来！
一开始他认为赵明义没安什么好心，想着拉一把李安阳，谁知道这小子这么没脑子，热血冲昏了头脑，不去在警局调查人肉摊案，跑来这里找赵明义犯罪的证据！
难不成这人肉摊案的凶手是赵明义？！！
周明明想也不想就把这个猜想否决了，比起赵明义是凶手，他还不如去怀疑林婉。
赵明义虽然变态，但他也不是谁都能瞧上的。
而林婉是死者老婆，平时又天天被打，死者不仅经常赌博，还用林婉的信息贷款，欠了一屁股债也没法离婚。
要是是林婉弄死他也不稀奇，还觉得挺正常的。
他倒是困惑林婉怎么现在才开始动手。
看着面前的李安阳，周明明决定再拉他一把。
“李安阳，我们先离开这里，有什么话出去再说，等赵明义回来就不好办了……”
他拉着李安阳的手，正要带着他往门口走去，却看见李安阳甩开他的手，侧过身抬手放在黑框眼镜上，似乎在听些什么。
周明明这才注意到，李安阳今天居然带了一副眼镜。
“好的……我明白了，这就行动……”
李安阳放低声音，像是在和人说话。
“你在做什么？”周明明疑惑地问道。
李安阳放下手，眉头微皱。
他的眼镜上装着监听器，可以用来联络到西餐厅两百米外的王振杰等人，而刚刚王振杰告诉他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他有些担忧地看向周明明。
“小明，我现在正在进行一个任务，今天是期限的最后一天，我们怀疑赵明义和人肉摊案有关系……”李安阳眉头微皱，他犹豫着，想让周明明帮忙牵扯住赵明义，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毕竟周明明在他眼中是个好心倒霉的普通人，面对像赵明义这样的罪犯总是十分危险。
若是周明明因为这件事出现了什么不可弥补的伤害，李安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周明明看出了他内心的挣扎，可他并不想将自己的生命置身危险。
气氛有些冷凝。
许久，周明明咬着牙。
算了，他就在帮他一下吧，帮完了他就立马溜，不管这家伙死活了——
“去吧。”
“我待在这里，等会儿赵明义回来了我就和他说你肚子不舒服。”
李安阳表情一愣，他看着面前的周明明，男人灰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到他分辨不出那是什么。
“你……”
李安阳嘴唇微微蠕动，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明明，留下一句“保护好自己”，转身打开门冲了出去。
“吱嘎——”
青年走得急切，门被带上又起轻轻弹开，露出一点缝隙。
周明明叹了口气，上前帮他将门关上。
“我真的是脑子糊涂了……”
他嘴里嘀咕着，转身坐在餐桌的椅子旁。
墙壁挂画中的耶稣孤寂地坐着，周明明不经意间与他对视一眼，莫名有些心里发凉。
他静静地坐着，等待着赵明义的到来。
第077章 危险
包厢里只剩下周明明一人。
气氛略感压抑沉默, 等待了许久也不见赵明义从门外走进，他有些坐立不安，甚至感到一丝心悸。
袅袅飘起的烟雾如青灰色的薄纱般飘浮在半空中, 密闭的包厢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随着时间的流逝，香味愈发浓郁, 让屋里的男人也不由嗅了嗅鼻，产生了点好奇。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只觉得有点莫名的好闻，思绪也变得轻缓舒意, 像是躺在海面，随着浪波徐徐飘荡。
困意渐渐袭上心头, 弥漫了周明明整个大脑。
他迟钝地眨了眨眼, 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眼皮愈发沉重。
坐在餐椅上的男人似乎睡了过去。
而许久不见有动静的门口, 有脚步声渐渐逼近，随后, 门把手轻轻转动，“哒”的一声，有人走进了屋里。
——
光线昏暗的室内, 穿着厨师服的男人动作娴熟地切着胡萝卜。
“笃笃笃……”
刀砍在菜板上发出令人悚然的声响，厨师目光专注，快速精细地将要用上的蔬菜佐食准备好。
有些寂静，除了男人动作之间摩擦的细小声响和刀具剁在菜板上的“笃笃”声, 室内便没了别的动静。
“……”
周明明从昏睡中睁开了眼, 头顶昏黄的灯光有些刺眼，刺得他的双眼又闭上了。
「我这是怎么了……」
睫毛轻颤, 男人不禁有些迷茫。
他勉强还能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的最后一点印象。
他记得，自己答应了李安阳，帮忙牵扯住赵明义，送走他后自己又坐回了餐椅上，等待着赵明义的到来。
他应该还在包厢里，但他为什么会忽然睡了过去……
周明明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他想要了解自己的处境，于是再一次睁开眼。
这一次他动作小心，缓慢地避开头顶刺眼的光线，然后瞥向身前不远处的人影。
昏暗的环境下，视线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橱柜前，身形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袭洁白的厨师服，手里握着锋利菜刀，“笃笃笃”地切着胡萝卜。
略高的厨师帽遮住了他的发丝，周明明瞥见了他露出来的一点灰白发鬓。
——是赵明义。
他这是要做些什么？！！
周明明心里一惊，预感不妙。
他握了握拳，想要撑起身，却惊慌地发现自己的身上没了一点力气。
像是沉睡一天一夜之后清醒时的疲软，手脚皆使不上力，连大脑也有些混浊。
周明明有些慌了神，这样一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场景，怎能叫他不慌乱？
此时的他就像是砧板上的鱼，惶惶不安地等待着厨师的菜刀刮去身上的鳞片，然后破肚去肠处理干净丢入锅中。
不安的想法在脑中闪过——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状态……如同是做大餐前的准备。
周明明睁大了眼。
——赵明义不会是想要吃了他吧？！
一想到那个可能，周明明便不由毛骨悚然。
周明明瞥了眼另一边距离他五六米远的大门，咬咬牙，暗道：不行，他得溜。
吃人肉什么的，如此灭绝人性的行为，像是赵明义这个变态能做得出来的举动。
趁着赵明义正在切菜，还没注意到他已经醒了，他得赶紧偷偷逃出去。
然而就在他刚动了动手指的时候，不远处切菜的声音戛然而止。
“咚咚……咚咚咚——”
灯光下，持刀的厨师转过身，人影绰绰，坐在餐椅上的男人双目微阖，仿佛还沉陷在昏睡当中。
赵明义凝视着昏睡的周明明，抬腿向他走来。
“哒哒哒……”
寂静的环境里，脚步声渐渐逼近，然后忽然停住。
周明明不由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着赵明义的下一步动作。
“……”细微的呼吸声仿佛从上方拂来，在这个安静的室内，能听见两个人的心跳。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个急促。
一个平缓。
那是他控制不住的心跳。
“呵……”他听见赵明义的轻笑声。
沉睡中的男人呼吸平稳。
“小腿，大腿，手臂，眼睛，耳朵……”
面前的人缓缓说着，周明明能感受到他的视线随着口中提到的部位一点点移动。
声音顿了顿，耳边传来一声嗤笑。
他说：“你知道人身体上的部位哪个最好吃吗？”
周明明呼吸一顿。
听着这句毛骨悚然的话，他不由在心中拼命呼喊李安阳。
「艹，李安阳，这里有个大变态！」
“我个人认为是舌头。”
男人缓缓说道。
“人身上的肌肉有六百三十九块，而舌头是人体最灵活有力的肌肉。”
赵明义看着面前的周明明，低垂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盎然趣意。
“我很喜欢舌头，它能够感知食物的温度、口感和味道，并将这些信息传送到大脑以进行处理，让我能够品尝出各种不同食物的味道。”
话音落下，而面前的男人一动不动，仿佛还在沉睡中。
赵明义倒是神色未变，他轻笑着，眼角的细纹微微荡起一丝波纹。
“倒是我大意了，这次依旧是我请你用餐，应该询问你最喜欢吃哪个部位。”
“那周先生……”赵明义问道。
“你觉得你身上的哪个部位会最好吃呢？”
周明明心里一突。
——！！
冰冷的刀具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着寒光，上一秒躺在餐椅上的男人还在昏睡，下一秒便仰头靠着椅子向后倒去。
周明明躲过那锋利的刀刃，狼狈地倒在地面。
他愤怒地看向忽然挥刀的赵明义，胸膛内的心脏剧烈跳动着。
这个家伙……
居然毫无征兆地就突然袭击。
若不是周明明心有警惕，注意到他危险的语气和骤然停顿的话语，那一刀指不定就扎在他身上的那个部位呲呲冒血了。
想着那擦之而过的刀刃，周明明心里一片寒意，他不仅盼望着离去的李安阳能快点赶来，还在心中呼喊着“周明明”。
【周明明！再不出来咱俩都要变成别人的盘中餐了——】
“呵。”
刺眼的光线令视线有些受阻，面前的赵明义迎着灯光。
周明明听见他轻笑了声，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周先生，你躲什么呀？”
男人微微歪着脑袋，颇为苦恼地说道：“我正在为您处理食材，您怎么能乱动呢？”
赵明义说着，拇指与食指夹着窄小的刀刃，轻巧地弹了弹。
刀刃微微轻颤。
赵明义似乎注意到周明明求救的眼神，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道：“你是在等那个小警察吗？”
周明明目光悚然。
他是怎么知道李安阳的身份的？
赵明义像是看出他心中的疑惑，说道：“虽然觉得他挺眼熟，看着像是个见过一面的路人，但离着近些一下子便闻到了他身上那股令人厌恶的气息。”
“真是讨厌的猎犬啊……”
他叹息着，语气拉长。
听着这危险的语气，周明明咬着牙，暗骂一声李安阳不靠谱。
他目露警惕，猛然使力虽然让他有些脱力，压在地面的手臂止不住巍颤。
但看着面前的男人，周明明只能尽可能地掩盖住自己虚弱的情况，撑着手臂迅速站起身。
似乎是赵明义太过笃定自己，直到周明明站直身体，后退至他身前一米处也没有过多的举动。
可事实也确实如此，赵明义不知道做了什么，不仅让他昏迷到现在，还使他手脚无力，仅仅只是蠕动了几步，便停在原地不受控制地粗喘着气。
“周先生，您还是别乱动了。”
赵明义叹了口气，看向周明明的眼神中带着点无奈的谴责，像是在看无理的小辈做出失礼的行为。
赵明义给周明明下的药效不大。
他向来喜欢如此，这样猎物失去行动的同时还保持着意识，虽然还能做些无用的挣扎，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割下自己身上的部位进行烹饪。
赵明义上前一步，惊得周明明后退一步。
“别过来！”
他声音沙哑微颤，像是含着沙砾般。
周明明的声音听起来很脆弱，但赵明义却很听话地停住了脚步，站在那个位置看着他。
他眼神透露着怜悯，仿佛在看无可逃避的兔子。
“周先生，那位小警察说不定也自身难保，您是逃不掉的。”
周明明咬咬牙，丝毫不去听他的话，拖着腿向后挪去。
可他的身体就像是压上沉重的大山，甚至感知不到自己的腿，挪动时脚踝一扭，整个人便轰然倒在了地上。
……
头顶的灯光亮得有些刺眼，周明明直愣愣地望着，意识有些迟钝。
不慎划伤的手指缓缓流淌着鲜血，磕伤的脑袋也浮起了包，但周明明却依旧毫无知觉。
就连茫然的情绪也消失不见。
药物的负面影响让他感觉自己身处失重的黑洞，周围是窒息的寂静。
“哒，哒，哒……”
赵明义的脚步声缓缓靠近，说话的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
男人躺在地面，望着刺眼的灯光，带着暖意的颜色像是春日的太阳。
昏黄的光晕在他眼中形成模糊不清的黑影，意识拉长，思绪渐渐飘远，耳边聒噪的声音也缓缓远去。
“周先生、”
……
“哥——”
黑暗瞬间散去，周明明猛然睁开眼。
“……哥！你快看啊！旺财它又打我！”
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伴随着动作摩擦间的“簌簌”声，还有尖锐的猫叫。
“近日，海天宣布成功研制出海天芯片，该芯片采用……”
电视上，播音员播报着今日的最新新闻。
周明明睁着眼睛，头顶的灯光清晰明亮，刺得他双目流泪。
第078章 撕咬
“王队, 我现在正在去往赵明义厨房的路上。”
李安阳扶着眼镜，放低声音。
他小心谨慎地走在楼道里，这个时候的侍应生不多, 多数在为食客们服务。
“哒哒哒……”
不远处的转角传来脚步声，李安阳慌乱地看了看四周，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只能硬着头皮地迎上去。
一位穿着侍应生服饰的男人从转角处走来，他看见迎面而来的李安阳，面上有一瞬间的疑惑。
“您是在找卫生间吗？”
他似乎把李安阳认作是迷路的食客，停住脚步问道。
李安阳动作一顿, 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啊……是的。”
他强装镇定，沉声道：
“请问卫生间在哪？”
侍应生微笑着道：“我带您去吧。”
在侍应生的带领下, 李安阳被带到了一处公共卫生间。
站在卫生间门口, 他迎着侍应生的目光, 硬着头皮钻进卫生间。
事态有些变化, 他只能等到外面的人离开后再做行动。
——
周身嘈杂的声音传入耳中，明晃晃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 生理眼泪被刺激得哗哗往外流，可周明明却贪恋地不想闭眼。
“周旺财！你给我放手！！……哥！救命！”
“喵！喵喵！！”
像是大梦一场，做了个与现实相反的噩梦。
又像是陷入了另一重幻境, 现实与梦境重合，昏暗与光亮交织，晕眩感弥漫着大脑。
“喵。”
一声清亮的喵叫从身侧响起，周明明神色一怔, 这才如大梦初醒般思绪清明, 转头对上猫的狭长猫眼。
“来福……？”
长着黄白斑点的猫蹲坐在沙发上，它直视着周明明的眼睛, 随后若无其事地低下头舔着自己的右爪。
周明明缓慢地眨了眨眼，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然而下一刻身上一重，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他胸前，脖子被臂膀揽着，有些沉重，又有些紧迫。
“哥！你快起来帮我教训周旺财呀！它简直太嚣张了，每次一见到我就对我哈气……”
身前的人叽叽喳喳地讲着，那张与他没有一丝相同之处的脸上露出抱怨亲昵的神态。
周明明凝视着那张熟悉的脸，刚成年的少年嘴唇边上还带着稚气的细小绒毛，乌黑的眼眸倒映着他此刻失神的模样。
“周……明白？”
他喃喃着，有些恍惚。
而少年似乎也看出他的情况有些不对劲，眼神担忧地望着他。
“哥？你怎么了？”
周明明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又是一阵头晕目眩，面前的脸在眼中扭曲变换。
往日熟悉的场景像是电影开启了三倍速，快速地在面前播放了一遍。
一会儿是年少胞弟与家中旺财争斗的欢闹；一会儿是昏黄灯光下赵明义饱含恶意的双眼；一会儿又是李安阳一身警服，在他面前满是信心与得意地叽喳炫耀着自己找到了赵明义犯罪的证据……
直至他控制不住反胃呕吐，眼神开始忍不住发颤，面前人的模样变换定格在一张与他别无二致的脸。
一模一样的眼眸，勾起的唇角却是不同的轻挑模样。
“周明明……周明明。”
那人揽着他的脖颈，亲热地贴近他的面庞。
“你决定要死掉了吗？”
如出一撤的灰褐色眼眸相互对视着，倒映着他模样的眼睛中含着冰冷的笑意。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周明明的脸颊上，如同蛇的信子攀爬缠绕，虚揽着他脖颈的双臂一点点收紧。
周明明有些呼吸不畅。
似是一张大手禁锢着他的心脏，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充斥着大脑。
“嗬……”他扒拉着那人的手，忍不住呢喃着他的名字。
“……周、明明……”
那人直直地看进他的眼里，眸中的恶意忽然全部抹去。
“好吧。”
他遗憾地轻叹道。
“这次就放你一命。”
“不过……”
“你要是再不醒来，就真的要死掉了。”
电视机发出的花白噪音骤然扩大，身前人的模样渐渐模糊不清。
“……现在请到我们海天集团副董事长进行发言……”
“……众所周知，社会一直以来深受高犯罪率的困扰，而海天芯片的推出，将为解决这一问题开辟一条更加行之有效的高科技之路！”
……
周明明忍不住捂住耳朵。
视线中男人的三四重身影逐渐融合，最终变回了赵明义的模样。
时间像是只仅仅过去了短短一瞬，他躺在地上，凝望着头顶的灯光，而持刀的赵明义还停在他身前一米远处。
“周先生，您觉得应该先取下您身上的哪个部位进行烹饪？”
男人的话语轻松惬意，就像是在和朋友普通地讨论着今天晚上吃些什么。
周明明粗粗地喘着气，思绪逐渐清明。
他听着赵明义暗含着恶趣味的话语，嗤笑了声。
“呵，比起我身上的肉，我更倾向于割下你的脑袋煲汤喂狗。”
听着周明明的话，赵明义倒是没生气，反而挑眉笑道：“我还以为你被吓得昏过去了呢。”
周明明躺在地上，像条死鱼一样，耷拉着眼皮，不再搭话。
而赵明义见他这副模样，轻笑了声，知道他没了反抗的力气，抬腿迈向他。
阴影逐渐笼罩住躺在地面的周明明，赵明义站停在他的身前，目光流转于他身体的各个部位。
眼睛，耳朵，胸膛，臂膀，腰腹……
最终，赵明义的视线还是停在了周明明的大腿处。
赵明义轻叹着说道：“要不是还得让周先生能品尝出自己的味道，我倒是更想先烹饪您的舌头。”
周明明掀了掀眼皮，嘲讽之色溢于言表。
赵明义视而不见，依旧是浅笑的模样。
然而下一秒，手中的刀便狠狠地扎在了周明明的大腿内侧。
周明明闷哼一声，像砧板上垂死的鱼类，身体轻微地颤动了一瞬。
锋利的刀尖扎进他的右腿，而握着刀柄的男人嘴角上扬，甚至恶趣味地轻轻转动着。
剧烈的疼痛感传入大脑，他咬着牙，额头沁出大量的汗珠，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鲜血如同断线的血珠，沿着伤口处滑落，很快便粘湿了身下的地板。
刀一点点刺入肉里，赵明义望着周明明的眼睛，凝视着他愈发痛苦的神色，缓慢又折磨地剜下一块血肉。
时间仿佛放慢了倍速，周明明能清晰地感受到扎入大腿内侧冰冷的刀刃。
“哧！”
赵明义捻着粘哒哒的血肉，拔出的刀刃上缓缓淌着鲜红的血液。
他看向周明明，挑眉笑道：“周先生，您想要什么样的烹饪方式？”
“煎，炒，炸，煮，烤？”
“还是说生吃？”
周明明还在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他厌烦地掀开眼皮，瞅了眼赵明义。
“随便你。”
“好吧。”
赵明义无奈地耸耸肩。
“看着周先生是第一次的份上，我会把肉做得熟些。”
黄油在锅中发出“滋滋”的声响，烤肉的香味弥漫在室内，如馋虫般钻入周明明的鼻腔。
数个小时未曾进食过的胃部一阵阵蠕动，而空气中的肉香愈发浓郁，周明明心中的厌恶便愈发强烈。
他该是先填饱肚子的，这样也不至于闻到自己的肉香而产生饥饿感。
垂在地板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感受到了一点力量的回归。
周明明微阖双眼，闭而不语。
要他坐以待毙是不现实的事情，若是将希望全都寄托于不见人影的李安阳和装死的“周明明”，那他还不如一头撞在刀刃上直接去死。
燃气灶“嘶嘶”地响着，灶台前的男人停了火，将锅中的肉摆盘装好。
翠绿色的罗勒酱汁勾勒在鲜红的肉块上，再撒上一点海盐，这倒由赵明义命名为“罗勒烧大腿肉”的菜式便完成了。
诱人的肉香萦绕在鼻尖，口腔内不由分泌出涎水，赵明义端着盘子，缓缓放置在餐桌桌面上。
他的视线转向躺在地面的周明明。
这副躺尸的模样，似乎不太好进食啊……
赵明义思量了一会儿，决定先把周明明扶到餐椅上。
他缓缓靠近周明明，黑色的皮鞋轻轻敲击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似乎很信任自己的药物，赵明义双手空空，蹲下身，右手抓住周明明的手腕。
脆弱的脖颈落在视线下，周明明眼底暗沉，蜷缩在身侧的右手微不可查地逐渐收紧。
等待着赵明义的靠近，那一刻，周明明撑手一跃，张嘴咬上了赵明义的脖颈。
“——！！”
剧烈的动作使两人翻滚在了一起，赵明义没能想到周明明居然还能动，一时不察倒在了地上。
周明明死死地咬着赵明义的脖子，手指紧扣着他的肩，凝聚着的全部力量皆用在了这里。
他像只苟延残喘的独狼，拼尽全力地撕咬着敌人的弱点。
他的时机把握得确实很好，若是没有中药，他怕是能从赵明义的脖子上撕下一块肉。
可惜，虽然赵明义一时大意，让他扑倒了自己，但药物对周明明的影响依旧很大。
很快，赵明义反应了过来，曲肘狠狠击打着周明明的腹部，一把推开他。
“……周明明！”
捂着自己血淋淋的脖子，赵明义狼狈地站起身，脸上十分恼怒。
对于自己的大意，赵明义显得格外气恼。
他的厨师帽已然滚落在地，一丝不苟的发鬓也因为刚刚的纠缠变得凌乱。
周明明被赵明义掀翻在地，此时的他已经没了力气，无力地躺在地上。
可他眼中充满着不屑，嘴角还淌着赵明义的血。
“周明明！”
赵明义又气愤地喊了一声周明明的名字，语气中带着风雨欲来的寒意。
第079章 【这是我的身体啊。】
“小方, 23号包厢需要……”
“好的，我这就过来……”
门外守着的侍应生握着耳边的耳麦低声应答，他看了眼还未有人出来的卫生间, 转身向着22号包厢走去。
卫生间里的李安阳听着门外的动静，不由心里一喜。
他按耐住心中的躁动，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 确定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后，李安阳这才打开门，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走廊的灯光明亮清晰，李安阳顺着上回检查时的记忆, 来到了一处门口。
这是赵明义的专用厨房，上次调查时听西餐厅的员工说, 这个厨房除了赵明义谁也不能进入, 而钥匙也只有赵明义有。
他们认为是老板怕别人学去了他的手艺, 于是便锁着门不让任何人进入。
李安阳对此记上了心, 他认为其中可能隐藏着赵明义的秘密，虽然上次里里外外全检查了一遍, 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物品。
但想着西餐厅，心中总是隐隐约约地感到一丝违和。
他始终觉得，有些东西被所有人忽略了过去,
李安阳盯着紧闭的房门，手搭在门把手上，一时之间有些犯了难。
这一次，没了赵明义的钥匙, 他该怎么进去。
正当他有些无措的时候, 李安阳神情一怔，眼神有些诧异。
只见他的右手搭在门把手, 轻轻地转动着。
“哒”的一声轻响，门开了。
——门竟然没锁！
李安阳脸色微凝，正警惕着这是否是赵明义的一个圈套时，忽然，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该死的老东西，究竟用的是什么食材……”
透过门缝的一丝间隙，李安阳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身影。
那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但没有寻到，于是低声咒骂着赵明义。
李安阳望着那道人影，了然想着。
怪不得门没锁，原来是有人在他之前潜入了赵明义的厨房。
但是，他这又是在找些什么？
听着门内愈发杂乱的动静，李安阳害怕屋里那人会毁坏犯罪证据。他咬咬牙，悄声潜了进去。
“吱嘎——”门轻轻地打开，像是被风吹开似的。
背对着大门的男人动作一顿，如惊弓之鸟般转头看去。
“谁！”
他警惕地看着门口处，房门一如他进来之后的紧闭模样，只有头顶一只误入的飞虫嘤嘤翁翁地扑打着粉翅，飞蛾扑火般绕着昏暗的灯光打转。
那人不耐烦地挥了挥头顶的飞虫，转身继续寻找着东西。
厨房里冰柜陈列，巨大的灶台横在屋内中央。
他没有发现，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青年溜进了厨房，躲藏在视野死角的灶台下，冷静地看着他。
李安阳注视着不远处的男人，目光在他愈发烦躁的手下来回徘徊。
他究竟是在找什么东西……
在李安阳的视线下，男人打开冰柜，动作急躁地翻找着。
“羊肉、兔肉、牛肉……不是这个，不是这些——！！”
男人快速地打开一个个红色的塑料袋，从中翻出大量的生肉。
透过他身形未被遮挡的缝隙，李安阳看到了他手里的肉食。
鲜红的，透露着血色。
那个厨师抓着血红的生肉，一点一点红色血珠顺着手掌缓缓淌落，如同血色珍珠般滴落滚动在深色的地板上。
一块块生肉从他手中拿起又放下，动作粗糙而又野蛮，甚至脸上也不曾何时溅上一滴血珠，于眼角处缓缓滑落，衬得他普通之余还有些憨厚的脸格外憎恶吓人。
李安阳不由皱起了眉，眼前的一幕令他感到一阵生理不适。
像是茹毛饮血的未开化野人，饮兽血吃生肉。
男人翻找着冰柜，一连打开了两三个，可依旧没有找到想要找到的东西。
李安阳望着他的身影，倒是有些发愁。
他该如何避过眼前男人的视线，寻找自己想要的证据？
他咬咬牙，决定先把人打晕搞定。
正当李安阳小心站起身时，一道较大的声响忽然响起，把他吓了一跳，又立马躲了回去。
他心里慌慌发颤，有些惊怕被人发现了踪迹。
眼前的厨师一看就是餐厅的员工，即使他瞒着赵明义前来这个厨房寻找东西，可若是被赵明义知道他在这，怕是一切都毁了。
李安阳正惊惶着，而那名厨师见自己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神色也有些慌乱。
他抬头张望着四周，紧张又惧怕地寻找着另一个的身影。
他怕是赵明义赶来，发现自己潜入了他的厨房。
好在，依旧是什么也没发现。
厨师松了口气，转而低下头看向脚边不慎踢到的东西。
是一个冰柜，柜门上夹着不知名的黑色薄膜，还沾着一点淡淡的血色。
厨师没有察觉到异样，只认为是和其他冰柜一样的东西，于是稍作停顿，然后打开了冰柜。
断截的胸膛，闭目的头颅，凌乱的发丝……像是恐怖片中的场景，惊得他呆滞在原地。
下一秒，他回过神来，发出压抑的恐惧之声。
“——！！！”
男人惊恐地后退几步，惊慌之下好似踩着了什么东西，重重地跌落在地。
“嗬……”
沉重的喘息在耳边响起，听到声音，李安阳有些疑惑地抬眼看去，厨师的位置与他相距不到一米。
他有些困惑，不明白厨师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此时是个好时机。
趁着厨师失神之际，李安阳蹿至他身后，右手成刃劈向男人的后颈。
然而在厨师抬头看来的惊愕眼神中，李安阳慌乱之余还有些尴尬。
“抱歉抱歉……”看着厨师吃痛地捂着后颈，李安阳连声道歉。
“你……”
还未等厨师说些什么，又是一掌劈袭来，后颈一痛，接着意识一暗。
这次他是彻底昏厥了过去。
看着厨师歪着脑袋横躺在脚边，李安阳长呼了一口气。
许久未用这招物理助眠，还有些生疏了，差点没把人打晕。
李安阳站起身，揉动着自己的手腕，不由喃喃着：“真的是……回去之后得好好练一下了。”
视线顺着厨师之前惊骇的目光，李安阳看向那个覆盖着黑色薄膜的冰柜。
“究竟是什么东西？把人吓成这样……？”
李安阳语气中透露着一丝好奇。
他抬腿跨过地上横躺着的厨师，一步步走向不远处的冰柜。
“哒，哒，哒……”
冰柜内的全貌一点点暴露在视野下，李安阳惊愕地睁大了眼。
——
“周明明！”
恼怒的嗓音响彻室内，男人凌乱的发鬓间愤怒的之色难以掩饰。
赵明义捂着受伤的脖子，鲜红的血液从指缝间缓缓流淌。
周明明那一咬似乎差点咬破他的动脉，让他恼怒之余升处几分后怕。
差一点……
差一点他就要死在了周明明的嘴里。
赵明义眼中含着冰凉的怒意，眼神似刀地刮向地面无力动弹的周明明。
“周明明，你觉得你今天能逃得出去吗？！”
他压抑着怒火，语气中带着冷嘲。
“逃不出去又能怎样？还不是在你身上留下了点伤。”
周明明挑眉笑道，即使声音虚弱到几近听不清，他也依旧嘴硬。
赵明义被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他想说些什么，却被喉咙里的血沫呛得咳嗽两声。
“咳咳、咳咳咳……”
周明明却轻喘了口气，又道：“赵明义，你要杀了我吗？”
“可惜了……那个小警察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
他喃喃着，眼中含着浓浓的恶意。
“今天就是西街人肉摊案的最后期限，警察得在今天之前找到凶手，不然他们将面对媒体的舆论和群众的谴责与失望。”
“你猜那位小李警官扮成学生的模样来餐厅究竟是为了什么？”
周明明轻声说着，看向赵明义的目光带着丝怜悯。
“赵明义，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这次你是真的要进去了，即使凶手并不是你。”
“咳咳咳咳！”赵明义的咳嗽声愈发剧烈，像是要把肺部咳出来似的。
血沫从他的嘴角溢出，雪白的厨师服上沾满了刺眼的红色。
他放下捂着脖子的手，缓缓直起身。
“呵……”
男人抬手拢了拢发丝，沾着点血迹的手指上轻轻将碎发梳至而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冰凉的双眼。
赵明义望着他，眼中满是讥讽与寒意。
“那你觉得你还能活下去吗？周明明——”
赵明义一字一顿地吐出他的名字，像是在齿间狠狠咀嚼。
既然他怎么样都要做替罪羊了，那他为何不在自己被抓住前弄死周明明？
周明明直视着身前的男人，看着他握着刀一步步靠近，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他本可以什么也不说，闭上嘴安安静静地做个尸体，说不定最后还能被赵明义怜悯一下，给他痛快地一刀毙命。
可他却挑衅着赵明义，让他的怒火不断上涨。
“哒哒哒……”
在男人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中，周明明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次，他怕是真的得完蛋了……
【真是的……】
恍惚中，视角偏转，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抱怨。
【这是我的身体啊。】
——
另一房间里，李安阳发现了藏于冰柜的秘密。
“安阳，安阳……你发现了什么？”
眼镜上的监听器传来王振杰的声音。
李安阳震惊又难以接受地望着其中的尸体，正要向队长回复消息，忽然想到了此时正与赵明义单独面对的周明明。
——不好！
周明明有危险！！
顾不得被他打晕在地的陌生厨师，李安阳没有一丝犹豫，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快步跑去。
奔跑时带起的风刮着他的脸颊，李安阳一刻不停，目光担忧地望着远处。
「周明明！等我——」
第080章 他那弱小又可怜的好友
“安阳？！安阳……”
街道上, 站在警车外吹着冷风的王振杰握着对讲机大声呼喊着。
几分钟前，他们还在放松地聊着天，直到忽然听到对讲机中响起的一道叫声, 王振杰立马直起身，面色严肃地按下对讲按钮。
然而在一阵呼叫之后，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
王振杰不由皱起了眉, 心高高提起。
“王队，安阳那边怎么了？”
一旁的扬理华问道。
“应该是出问题了。”
王振杰语气中夹杂着焦急，他招呼着其他警员，拿上装备准备前去救援。
“走, 去西餐厅！”
……
包厢里的灯光昏黄黯淡，面前的男人手持染血的刀一步步上前。
【真是糟糕。】
另一个人在心里说道。
【你挑衅变态做什么？难道不知道这会让他更加兴奋的吗？】
忽然转换了视角的周明明睁大了眼睛, 看着眼前的场景以第二视角的模样展现。
这种感觉很奇怪, 像是带上了虚拟眼镜看一场6D电影。
他能看到眼前的一切事物, 也能感受到身体的存在, 却无法操控着身体制造任何一点动静。
就像是进行到游戏中的过场动画，他站在屏幕前,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游戏里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此时是“周明明”操控着身体。
——
赵明义停住了脚步。
面前的男人像是从未中过药物，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看起来还有些僵硬，站起身的那一瞬间步伐甚至踉跄了一下。
“周明明”扭动着略微麻木的脖子, 眉目间带着一丝舒畅。
许久未出来，动作都有些僵硬了。
“你……”
“你怎么还能动？”
握着刀的男人声音诧异，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看着“周明明”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身，赵明义一时之间有些把握不住情况, 眼中闪过困惑和迟疑。
香薰里的药物能让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昏迷半个小时, 并在他醒来之后保持一个小时至两个小时的麻痹状态。
这是他从第一次用餐开始直至现在以来的经验。
在这段时间里，赵明义不仅能够不紧不慢地完成他的用餐, 甚至还能剩下一部分时间简单处理用餐后的清洁工作，就像是洗碗之类的。
可现在，明明之前还躺在地上如同死狗，甚至还被他剜下了一块肉的周明明，却在这个时候像个正常人一样站起身。
“周明明”简单活动了一下手腕，大腿内侧处还在缓缓留着鲜血，可他却如无事人般正常活动。
听到赵明义困惑的话语，他抬眼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我又不是死人，怎么不能动？”
赵明义嘴唇微抿：“……你中了药。”
“是的，我中了香薰里的迷药。”“周明明”看起来很诚恳，附和着点了点头。
“大概是体质问题，我代谢快，那点药效一下子就没了。”
他望着赵明义，真挚地说着。
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让赵明义听了都不由咬了咬牙，真把他当蠢货了？
他收回诧异的目光，冷笑了一声，说道：“代谢快？怕不是强撑着吧。”
赵明义这话倒是说的没错，香薰里的药是他特意调制着，即使是再强壮的男人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便能正常行动。
而“周明明”也确实如他所说，赵明义眼尖地注意到他站起身微微颤抖的腿，“周明明”并不是像他外表那样表现得正常无碍。
“周明明”浅笑着，表情不变。
是的，或许因为体质关系，药物在他身上的表现比其他人要弱，但药效也并不是一点也没有，更别提他的大腿上被剜去了一块肉，血流在身下几乎汇聚，沾湿了整条灰色裤子。
大腿处传来的疼痛不断刺激着大脑，让“周明明”的意识愈发清醒。
他看着面前的赵明义，疼痛感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操控这具身体，而不是在那个没有光亮，不懂动弹的黑暗里，看着周明明使用着他的身体。
男人握着刀，手指上的血与刀刃上的血，他的血和周明明的血，它们混合在一起，顺着刀尖缓缓滴落。
“周明明”望着他，明明是弱势的局面，可他面上偏偏是一副毫不在意、轻松蔑视的模样。
从赵明义愈发紧皱的眉头和眼中的怒意可以看出，这副表情可比之前的周明明要嚣张多了。
“你想要怎么做？”
赵明义开口道。
他看起来很镇定，除了能从他那逐渐深沉的双眸中，和收紧的右手中能看出他的不平静，脸上的表情倒是愈发冷静了下来。
可他却说出了这样一句示弱的话。
“周明明”此时的姿态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妙，赵明义并不擅长与人打斗，他通常是选好猎物，邀人上门然后点香下药。
即使此时的“周明明”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威胁，可赵明义却很谨慎地收回了腿。
事出反常必有妖，就像是半个月前他被秋莲月下陷阱一样，最后在警局住了五天，自己的老底差点就被翻了出来。
赵明义站在“周明明”不远处，神情警惕地望着他。
这番变化不由把“周明明”看笑了。
“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怕我这个半残，伤到你这个变态杀人犯吗？”
他眉眼弯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而这副表情，看得赵明义的犹疑愈发强烈，怀疑他正在挖坑等着他往下跳。
他看着“周明明”，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知道人肉摊案的凶手是谁。”
赵明义微眯双眼，陈述道。
他心里明确，周明明一定知道凶手。
“周明明”嘴角衔着笑，什么也没说。
赵明义愈发肯定。
他并不想被送进去，不然他也不会费尽心思改为外国国籍得到豁免权。
上一次并没有搜出他犯罪的实际证据，警方仅仅只是怀疑，然而这次一旦让这桩案子定罪，他怕是等不到外交代表来领他出国了。
赵明义凝视着神色不变的“周明明”，握着刀的手逐渐放松。
“哒！”
刀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赵明义眉眼舒展，摊开双手表示自己的无害，脸上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周先生，或许这只是个玩笑。”
“您说呢？”
他浅笑着道。
“是吗……”
“周明明”轻叹着。
“是的。”赵明义的双眼写满了诚意。
“可我这腿怕是出去之后就又得进医院待着了。”
他说着，冲着赵明义眨了眨眼，眼中满是毫不在意的戏谑。
“若是周先生不介意，住院的费用全记在我的账上。”
赵明义脸上笑着，他试探性地上前一步，“周明明”没有动作，于是步伐正常地靠近他，虚扶着他的手。
“周明明”倒是毫不在意地往他身上一靠，一百六十斤的重量便全压在了赵明义的身上。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虚弱，直到被搀扶着坐上餐椅，才缓缓地将身体靠在餐椅上。
餐桌上是微冷的肉食，嗅着倒还有几分香味。
赵明义望着“周明明”低垂的眼，心中忽然又升起杀意。
他没有能够拿捏“周明明”的把柄，怎么能保证他在得救之后能够告诉警方真凶？
然而正当他手指微微收紧，取出身上另外一把细长的刀具时，身前的“周明明”开口道：“人肉煮熟是不是和一般的肉食有很大的区别？”
赵明义摸不清楚他是什么想法，略微警惕地回道：“当然。”
“在老厨师的舌头下，甚至能分辨出眼前猪肉的产地和年份。”
“那可真是惊讶。”
“周明明”语气淡淡，完全看不出他对这事感兴趣。
沉默了一秒，他忽然冷不丁地开口道。
“楼上似乎好久没有听到哭嚎声了。”
“人都死了还哭什么？”赵明义下意识地回道。
下一秒，他明白了。
楼上是指小区单元楼3楼的楼上，而经常半夜被打得哭叫着的，只有那位林女士。
赵明义望着眼前的男人，眼神微眯，透露着淡淡危险。
“我怎么能相信你？”
“你就住在我隔壁，难道还不清楚这些吗？”
“或许我还得感谢你那时什么也没说。”
赵明义敏锐地意识到“周明明”在指什么——住在对门，所以对于对门邻居的动静，隔壁那位报社记者陈清雅死去的那天，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却在警方前来询问调查的时候，他却没有将他知道得说出口。
一是刚搬进来，他需要保持低调沉默；二则是他见过“周明明”。
在搬来的那天，他与他擦肩而过，一瞬间的心悸让他一下子便记住这个灰褐色眼睛的男人。
“你……”
赵明义的眼睛微微睁大。
正当他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一道身影逆着走廊的光，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
“——周明明！！”
房门被猛地撞开，李安阳大声喊着周明明的名字。
他眉眼焦急慌乱，双手颤巍巍地握着沉重的枪，身上的衬衫衣领乱糟糟地敞开，不知在何时丢失了一枚纽扣，露出了里面T恤上可笑的英文词语。
“PIZZA NEVER LIES”。
屋内的光线比之走廊来说有些黯淡，而视线由光亮到昏暗总是需要点过渡。
于是直到李安阳差点看清屋内的场景时，差点直接按下扳机。
屋内弥漫着血腥的铁锈味，杀人的凶手握着锋利雪白的尖刀，手指间沾着鲜红的血迹，眼中满是恶意。
而他善良友好的朋友则是弱小可怜，整个人无力地倚靠在餐椅上，裤腿处一滴滴地落着猩红的血液，在地板上积落了一小摊血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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