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天降大鸟
开门进院的是乔秀英。
这个下午还在星泉网吧当众大哭大闹着嚷嚷活不下去了、要胡老板给她交代的女人, 此时志得意满、容光焕发,一手拿着手机当照明,另一手反手关上院门, 哼着歌抬头挺胸往屋子里走。
推门进屋,乔秀英按开电灯,关掉手机手电筒, 甩掉脚上的高跟鞋, 一屁股坐到客厅沙发上。
再次确认一眼手机上的到账信息,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趁张淑芬不在时闹到网吧里去果然是个好主意, 胡新荣这个私儿终于受不了, 愿意拿钱打发她走人。
虽然要了这笔钱后就没可能再从胡新荣那里拿到钱了,胡新荣的家财跟她也没关系了,但总比一毛钱都捞不到来得强——再说了,那个小杂种现在就能看得出来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她, 鬼知道长大后还肯不肯认她这个“妈”?
不过想起胡新荣的家财, 已经拿到了一笔丰厚“分手费”的乔秀英还是觉得有点心痛。
那男人的身家显然是要比外人晓得的丰厚得多的……乔秀英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万现金,胡新荣这么大方就给了。
一想到还有更多的钱在自己拿不到的地方, 乔秀英就感觉浑身难受——她在胡新荣这个男人身上实在是花费了太多时间、投入了太多精力, 回过头来想想, 前前后后算下来她也只从胡新荣身上薅到几十万,乔秀英真感觉有点儿不甘心。
“再去哪里找个有钱的男人好呢?”乔秀英喃喃自语。
手机普及得太快,现在乡下的小姑娘也懂事得早,没有早几年那么好哄了。
没有年轻的“小妹”,以乔秀英现在的年纪和姿色,已经很难把男人拉住——她一向对外声称自己才二十六、七, 但其实乔秀英早就过了三十了。
回G省“自立门户”前,乔秀英在外省做过好几年的坐台小姐, 她比谁都清楚……男人嘴上再说喜欢成熟有味道的女人,但还是更容易被年轻的小姑娘吸引。
张婷那个她从老家兴化市小县城里哄来的小姑娘,就帮她赚了不少钱。
可惜了,花费了不少口舌骗来的死丫头没卖多久就死活都不肯干这一行了,口口声声情愿跑去当厂妹也不愿意把日子过轻松点;乔秀英只能“废物利用”,多留她一年给自己下了个有钱男人的崽。
乔秀英是绝对不会去当什么打工妹的,当年跟她一起去外省的那些小姐妹,哪个不是早早就把自己磋磨成了老妇女?跟她站一块儿像是两辈人似的,乔秀英心里面别提有多嫌弃——她就算要靠孩子从男人那里要钱,也绝不会自己生。
没了胡新荣这个长期给钱的男人,哪怕手里多了一笔大钱,乔秀英也觉得不稳妥,想了想,她点开手机通信录,给曾经在外省结识的那些“同行”打电话。
“喂,小丽啊,你现在在哪呢……你也回G省了啊,在干什么发财呢?”
一面跟同行打听行情,乔秀英一面走进卧室。
按开门边的开关,灯光亮起后,乔秀英手一抖,差点把手机落到地上。
“……好、好的,小丽,回头我再给你电话。”
匆匆挂断手机,乔秀英快步奔到儿童床边,不可思议地看向床上酣睡的小男孩。
——这个小杂种不是着人拐走了吗,怎么会在她家里?!
乔秀英反应过来她这几天都没回来过的家里可能进了人,忙不迭跑去检查其它房间,把房间门开得哐哐作响。
连厕所都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人,乔秀英满头大汗地回到卧室,阴沉着脸看向儿童床。
要不是这个小杂种丢了,她也不会因为担心孩子找不回来啥也捞不着、心急之下和胡新荣这个好容易才稳定下来的金主撕破了脸要钱。
胡新荣那么多家财,她这回把胡新荣得罪得死死的,也才要到二十万!
乔秀英想不通这个张婷生的小杂种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又是怎么回来的,但现在这些对她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让胡新荣晓得孩子在她家里,她还去他店里面撒泼要钱,胡新荣绝不会放过她!
胡新荣确实花心滥情没啥出息,但他家毕竟是安阳市的地头蛇,真的起了狠心想整她这种外面来的人,办法多的是!
不需要思考多久,乔秀英就打定了主意——这个小杂种不能继续留在她手里,不说没有好处的前提下她绝对没那份闲心帮别人养孩子,更重要的是,找个人把这孩子送去给胡新荣,还能再拿八万块钱。
想到这儿,乔秀英便赶紧打开手机通信录,刷刷的往下翻,想找个可靠的人帮忙把这八万块钱安全地拿回来。
这么一翻通信录,乔秀英才发觉自己居然找不出半个能帮忙办事儿的朋友来……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本来就不是安阳市人,来安阳市“搞事业”也不可能去找老乡攀交情,让人晓得她在外面的“丰功伟绩”她还咋衣锦还乡?
在安阳的这几年,她认识的人不是嫖客,就是伪装良家妇女勾搭到的能给她钱花的野男人。
而这两类男人吧……都不用说什么可靠不可靠的问题,而是压根不可能存在交情的问题:没了“小妹”后嫖客谁还认识她这个上了年纪的鸡婆,那些睡过几次对她没有新鲜感的野男人也老早就把她拉黑了。
乔秀英烦躁得不行,在卧室里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团团转。
屋外,狭小的院子里,林霄悄悄在卧室窗外冒出小半张脸,冷眼看着屋里那个满脸焦躁的女人。
丢了几天的孩子回到家里,就站在窗外的林霄没听见乔秀英这个“母亲”有半分喜意,反而是嘭嘭哐哐的在家里不知道折腾啥。
背包里的小猫主子稳如老猫一动不动,林奶奶就在旁边,林霄也不好问自家的小猫主子为啥还不动嘴……就很急。
林奶奶更急,老人家活了七十多岁还没像现在这样跑到人家院子里来听墙角过,只能不住朝孙女打眼色,催促孙女赶紧走。
这时,在卧室里团团转的乔秀英停了下来,用一种非常可怕的眼神儿看向儿童床里的小男孩。
窗外的林霄看到乔秀英脸上的神情,心头一跳。
这种眼神——她见过!
她那个只见过一两面的弟弟出生时,她爹林真回老家来,想把她奶带去外省帮忙带她弟弟,她奶以要在家种地和照顾她为由拒绝了她爹……当时她爹林真看她的眼神,就和此时此刻乔秀英看小男孩的眼神差不多。
是那种把孩子当成累赘、恨不得孩子没有存在过的冰冷神色。
林霄刚产生这种想法,就看见……屋子里的乔秀英,走到了大床边,拿起了枕头。
林霄轻轻地倒吸一口冷气。
屋内,乔秀英拿着枕头走到儿童床边,又盯着小床里面酣睡的小男孩看了会儿,深呼吸了好几下,用两只手拿着枕头的两头,毅然朝睡梦中的小男孩头上按下去。
找不到可靠的人把小男孩送去换钱,又不能让刚出过血打发她走的胡新荣发现这孩子在她手里——左思右想下,乔秀英觉得这孩子已经不能留着了。
反正这孩子也不是她生的,孩子的身体又小、处理起来很容易,再加上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孩子被拐走了……只要她小心一点,不要被人发现就没有问题。
蹲在窗外的林霄惊得蹭一下站了起来。
还没等林霄做出反应,一道古怪的强风忽然从身侧袭来,刮得刚站起身的林霄有些不稳,连忙伸手扶住墙。
林霄愕然侧过头,瞳孔猛然缩小。
一只跟她几乎一样高的、毛色在月光下五彩斑斓的大鸟,不知何时飞到了乔秀英家的小院里来,就落足在乔秀英卧室的窗外。
这只体型大得诡异的大鸟,展开的单翼就足以把林霄和她奶遮盖住,翅膀上的羽毛近在咫尺,林霄甚至能闻到鸟毛上有淡淡的来自有毛动物的味道——和晒过太阳后的猫身上的味道很像。
林霄惊愕地盯着这只就降落在她侧后方一米开外的大鸟,而大鸟也察觉到了林霄的注视,面中鼓起的圆盘状鸟脸上,黑溜溜的眼珠子同样以一种惊愕万分、难以置信的眼神儿往林霄看过来。
林霄没想到现实中会有这么大的鸟,从天而降的大鸟没有想到会有人类看得到它。
一人一鸟面面相觑间,林霄背在身前的背包里的巴巴托斯,动了。
一道虚幻的黑影从背包中蹿出,穿透窗户和半面墙壁扑进屋内,席卷向儿童床边,那个背对着窗外的人类女性。
当这道虚幻的黑影从虚转实、四足踩落到卧室内地面上铺的瓷砖上时,站在儿童床边上的乔秀英已经消失无踪。
林霄&天降大鸟:“——?!”
吞下“猫食”的魔界凶兽舔了下嘴唇,神色看上去似乎比吞掉王嘉浩时要不满意得多……虽然乔秀英那罪恶的灵魂算是酝酿出了真正的恶之暗能量,但她体内并没有寄生着猫蛊那种美味的小甜点。
处境艰难,灾厄陛下也懒得挑食,来自第七层魔界的凶兽优雅地转过身,冷冰冰的绿色竖瞳扫过窗外那只站在仆人侧后方的大鸟,没有理会对方,本体以实化虚,投入林霄身前背着的背包内。
林霄:“……(゜ロ゜)”
林霄低头看着挂在胸前的背包,大脑一片空白。
——她刚才看到了什么?!
——那个不科学到完全不可能像是现实中存在的玩意儿,才是小猫主子的真身??
想到不科学,林霄又扭脸看向她旁边的大鸟。
和她差不多高、收拢了翅膀站在林霄身侧的大鸟,也正微微低着鸟脑袋,呆滞地看向林霄身前挂的那个背包。
啊这……这只天降大鸟也会被小猫主子的真身震惊到啊?
林霄忽然就觉得这种天降大鸟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什么也看不到的林奶奶见林霄大大方方站在别人家窗子外面,被灯光照到了也不避开,早就心急得不行了,躲在旁边伸手来拉林霄的衣角,用眼神儿催促孙女先离开这里再说。
第42章 姑获鸟
第四十二章
被林奶奶拉住衣角的林霄扭脸去看她奶, 就听到脑袋后面再次响起风声。
林霄下意识反手一抓,手上好像摸到了什么,再猛然回头, 那只大鸟已经腾空而起,她手上只抓到了根羽毛。
飞上半空的大鸟低头与林霄对视了一眼,振动翅膀升上高空, 不多时便隐没在夜色中。
林霄手里紧紧握着鸟羽, 呆呆地看着那只奇异的大鸟消失在天际。
从林霄发现乔秀英拿起枕头试图捂死小男孩,到奇异的大鸟从天而降、到小猫主子闪电出嘴吞掉乔秀英、到大鸟飞走, 全过程不超过二十秒钟。
站在林霄另一侧、还躲在阴影里的林奶奶甚至没有注意到林霄手里多了根奇异的羽毛, 还在执著地拉扯孙女的衣角。
林霄咽了口唾沫,默默将从大鸟翅膀上揪下来的羽毛塞进衣兜里。
窗内,儿童床上的小孩还在熟睡,脑袋上多出来的枕头被有些不适的小孩儿用小手扒拉到了一旁。
林霄定定地盯着这个八万块看了两秒, 顺应奶奶的拉扯, 退回到墙角阴影里。
林奶奶凑到她耳朵边来压低声音催促她离开、要报警要通知小孩家属都等离开了这里再说,林霄完全没余力听她奶说话, 脑子里沸腾地思考着当下的情况。
她没有理解错误, 乔秀英确实想杀死房间里那个娃娃。
这很不对劲儿, 和她先前猜想的完全不一样……这个娃娃对乔秀英来说不是应该很重要吗?就算不是她亲生的,可这娃娃毕竟能给她带来很多好处啊!
仔细想想……乔秀英先前回到卧室里,看到孩子时的那副焦躁的模样也很奇怪——孩子不是她藏在自己家里的吗?她在焦躁什么?
想起乔秀英要对孩子行凶时从天而降的大鸟,林霄打了个激灵,在黑暗中瞪大双眼。
等会,那只鸟一降落就落在卧室窗口外, 而且落到地面后似乎是准备往前扑的……如果不是她当时回头盯着那只鸟看、让那只鸟惊愕地停了下来,那只鸟就会冲到屋子里去??
一种会关注别人家的孩子的、存在于古代神话中的妖怪名字立时就出现在了林霄的脑子里——姑获鸟。
《酉阳杂俎·羽篇》记载, 姑获鸟昼伏夜出,穿上羽毛是鸟,脱去羽毛变成女子,又名天帝少女,无子,喜取人子,昔人言此鸟为产死者所化。
《岭表录异》中记载,姑获鸟有预知福祸的异能,如果发现谁有灾祸,它就会落在那个人的屋顶上鸣叫。
简单来说,就是在最早期的华夏神话体系中被认为是可预知福祸、抱别人家的孩子去养的妖怪……董永偷七仙女羽衣的民间故事,就是根据姑获鸟的传说编纂而来。
姑获鸟的传说流传长久后,又有了诸如鬼车、九头鸟之类的别称,但也有人认为这其实是三种妖怪,不能一概而论。
林霄读书的时候没什么休闲娱乐,家里穷得连电视都没有、更别提手机,放假除了干农活就是去猫场乡陈敏家里玩;陈敏她爷爷喜欢收集一些神神怪怪的老书,林霄无聊的时候没少翻过老爷子收藏的《聊斋志异》、《酉阳杂俎》、《山海经》,还都是几十年前的老版本。
再仔细一想,刚才她看到的那只大鸟,那个跟猫头鹰类似的圆盘子鸟脸,跟光镜里看到的、在天明小区中庭里抱着小孩散步的那个圆盘脸妇女……好像真的能重叠!
黑暗中,林霄默默咽了口唾沫。
外星人大魔王都能跑到地球来,古代神话里面那些妖怪在现实里确有其妖,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难以接受的事儿……她连鬼都亲眼见过好几回了呢,有妖怪不是好正常!
如果孩子是被那只疑似姑获鸟的大鸟抱走的,那事儿就解释得通了。
小三、出轨男和大婆领着的一帮子亲友在酒店里混战时,无人看管的小孩被姑获鸟抱走,白天放在身边养,晚上就送回孩子家里,和神话里记载的姑获鸟的行为模式对得上。
丢了孩子后担心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小三乔秀英死死巴着男人不放、这几天里都没回过家,自然不晓得孩子其实没丢,每晚上都在自己的小床上好好地睡着。
虽然林霄还是没能想通乔秀英为啥忽然发疯要弄死孩子……但她先前确实是错怪乔秀英了,这女的不是偷藏着孩子,是真没发现孩子每晚上都回了家。
想通了这些前因后果,林霄的内心那叫一个天人交战、纠结无比……
孩子并不是被乔秀英拿去设局骗钱,那么……她要是抱着孩子去换八万块,好像也不能算是骗子的同伙?
但是——孩子也确实不是被拐卖,只是在大人们没人顾得上他时,被姑获鸟抱走去照料了。只要有人在夜晚来临后来一趟乔秀英家里,就会发现小孩压根没丢。
内心激烈地斗争了好半天,林霄终究还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倒不是她内心多善良,昧不下良心去孩子他爹那里弄八万块钱……而是林霄想到了一点:如果她把这个明面儿上确实是失踪了好几天的孩子抱去领酬金,那么不管她找啥借口,警察搞不好都会跟进调查,看看里面有没有人贩子团伙的线索。
警察这一调查会不会查到姑获鸟身上去倒不要紧……但林霄担心警察会查到乔秀英身上。
乔秀英的底子多脏呢?把她这个租来的屋子随便搜一搜,绝逼会暴露出无数破事儿来。
虽然林霄已经把印着张婷名字的医院单据拿走销毁了,但她到底不是专业人士,谁晓得警察会不会从别的途径找到关于张婷的蛛丝马迹来?
林霄是打从心眼里想要那八万块钱没错,但她还没过分到为了自己能拿到这笔钱,不惜去揭别人身心都煎熬了好久好久才好不容易养好的旧伤口。
最好的结果,还是让孩子的父系亲属发现孩子其实没丢,只是乔秀英这个表面上的“当妈的”对孩子疏于照顾、把孩子丢在家里不管不问最好……家属发现孩子没被拐走就不会多事,警方晓得是乌龙了自然也不会浪费警力。
想明白了这些事儿,林霄捂着流血的心口默默站起身,回头对她奶低声道:“我们回家吧,明早上我再想法子通知胡家人来找孩子。”
林奶奶已经费了半天口水劝孙女不要“误入歧途”了,闻言欣慰地用力点头。
这个时间段已经没有公交车了,祖孙俩不得不再次花费“巨资”打车回伍家关。
这个晚上,林霄是非常地不好过……翻来覆去做梦梦见的都是近在眼前却没法伸手去拿的八万块。
八月六号,周日。
林霄天不亮就爬起来,草草洗漱后奔出门,搭最早的一班公交车赶往火车站汪官屯。
再次回到乔秀英租的小院,才刚到早上七点。
林霄熟练地从后院的院墙翻进院内,从卧室窗口确认孩子还在儿童床上,没被姑获鸟偷偷接走,松了口气,又偷偷翻出院子,左右看了下四下无人,捡起块石头“哐哐”用力砸门。
住在隔壁的屯堡姨妈被惊醒,在屋里破口大骂了几声是哪个神经病大早上的闹事,怒气冲冲地爬起床,就听到了乔秀英院子里传出同样被吵醒的孩子哭喊着要妈妈的声音。
屯堡姨妈当然也晓得乔秀英“给别人生的”孩子弄丢了的事儿,震惊地跑出家门来,去乔秀英租的院子前踮脚张望。
躲到远处去的林霄趴在墙根处看到那个屯堡姨妈围着乔秀英家的院子转了半圈,又跑回自家拿了手机出来,站在门口神色焦急地打电话:“老梁,快点来一趟,你家租给乔秀英这个房子里头有娃娃在哭……”
林霄默默捂着还在淌血的心口哀悼了会儿有缘无分的八万块,起身悄悄离开。
昨天明兰兰帮她顶了夜班,今天林霄就得帮明兰兰把白班给上了,换句话说,她今天从中午十二点就得去店里,一直到半夜才能下班回家。
和平常一样赶在开门前二十分钟到店打扫卫生,还没把台球大厅弄干净呢,今天轮休的顾白穿着一身睡衣、顶着一脸的浮肿就跑到店里面来分享八卦了。
一进店门,顾白就咋咋呼呼的喊:“你们晓得不,星泉老板那个私生子找回来了,就在小三屋头找到的!”
“真的啊?”在擦拭前台柜台的王丽眼睛立马就亮了,跟林霄一起在打扫大厅卫生的另一个服务员李胜伟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真的!”顾白分享八卦的心情比听八卦的人还急切,眉飞色舞地道,“昨天乔秀英那个小三才跟星泉老板要了二十万,今天他们家人就在乔秀英屋头找到了娃娃,气坏了,正到处找乔秀英呢!”
还在心痛自己那八万块的林霄顿时就震惊了。
还有这事儿?!
在场的同事们显然不会想到林霄才是他们之中最深入了解这桩八卦的,连平时只沉迷王者、不爱和大伙儿闲聊的李胜伟都围到了顾白旁边,津津有味地听顾白在那里唾沫横飞。
也难怪顾白这么急着跑来店里跟大伙儿分享,这桩八卦的后续确实非常离奇,上电视节目的能扯淡至少半小时那种。
发现孩子就在乔秀英家里的是住隔壁的邻居和租房子给乔秀英的房东,这俩人联系不上乔秀英,就联系了到处张贴寻人启事的胡家人。
胡家人一大家子气势汹汹赶到了乔秀英租的房子里,接回了孩子,但没找到乔秀英,只找到了她遗落的手机、身份证件等等。
乔秀英给胡新荣说的那些老家住址、老家联系方式都是假的,胡家人压根找不到乔秀英,还好胡新荣转给乔秀英的那二十万还在账户里头,没给转走,现在胡家人扣下了乔秀英遗落的手机和卡证,正在想办法看这笔被骗的钱能不能转回来……
此外还有好些劲爆八卦,比如乔秀英压根不止胡新荣一个情人,还伪造年龄、谎称只有二十六七,其实么已经三十多快奔四了,胡新荣被骗得好惨……等等。
林霄在旁边听了会儿,见包打听顾白也只打听到表面八卦、并不晓得乔秀英私底下干过的破事,暗暗放下了心。
这也是正常的,那孩子再是私生子毕竟也是胡新荣的崽,他们家还想把孩子认回去好好养大,不管在那座小院里发现了什么,也不会把表面上是孩子生母的乔秀英那些丑事暴露出来,更不会去报警。
乔秀英那些破事儿只要别流传出来,别有人去深究,那么已经获得新生的张婷,就永远与这些恶心的丑事无关。
至于那沉睡在乔秀英账号里的二十万,也不要紧……钱是孩子的生父转的,失踪的乔秀英明面上是孩子的生母,那笔钱终究要落到孩子头上。
唯一担心的点在于,胡家人接走了孩子,也不晓得那个姑获鸟还会不会去偷。
“……没事的时候去天明小区转转,要能找到那个姑获鸟的话,劝她一下好了。”林霄暗暗琢磨。
她从光镜里面看到姑获鸟把孩子照顾得很好,但小孩毕竟不能真在妖怪手里长大……胡家人愿意为孩子花这么多钱,应该还是重视娃娃的,看在这娃娃是年近四十的胡新荣唯一的儿子面上,这孩子应该能得到照料。
心里惦记着这些事儿,稍晚一些、看到对面网吧里出现了胡新荣的身影后,林霄还是跟同事说了一声、跑回家一趟把巴巴托斯揣背包里带过来,厚着脸皮跟没事人一样跑网吧里转了一圈。
巴巴托斯对胡新荣没反应,林霄才把小猫主子送回了家。
说好赚到八万块要给小巴买东西的,这不是没赚到么,能当“猫食”的就不能错过,先试一试再说。
显然,胡新荣不是啥好人但也不是坏蛋,至少是并没有去嫖刚成年的少女——他和乔秀英一直是情人、“谈恋爱”的关系,甚至不晓得乔秀英是个鸡婆,毕竟稍微有点小钱的中年男人都惜命怕得病,更热衷找(撩骚)良家妇女去发展“长期关系”。【注】
这也是有迹可循的,乔秀英不带胡新荣回家(出租屋),估计就是打出了家里有男人的借口来伪装良家,而这种“偷别的男人的女人”的刺激,搞不好还是这俩狗男女能拉拉扯扯好几年的情趣……换言之,让张婷给生孩子这事儿,乔秀英大概是私底下搞了鬼。
林霄有些遗憾,放过了这个出轨男。
台球室的工作再轻松,一口气上十几个钟头还是很磨人的,到凌晨两点多关门的时候,林霄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王丽关上前台的电脑,走出来招呼林霄一起回家。
见林霄一副随时要睡着的模样,王丽怕她撑不到回家,便一路和她说话:“明天明兰兰搬家,要不要一起去帮忙?”
“兰兰姐要从家里搬出来住啊?”林霄打着哈欠道。
“她新房子装修好了么,就打算搬了。她妈身体不好,说是今年打算早点去海南住疗养院。”王丽道,“她房子买在天明小区,就在清水湾那里,挺近的,你去不去?”
林霄一听到“天明小区”,顿时就清醒了。
第43章 惊变
明兰兰的养父母给她买了婚前房这个事儿林霄是晓得的, 但她先前没关心过明兰兰的新房子是在哪个小区……毕竟大家关系再好也只是普通同事,没必要过分去关心别人的生活。
现在想想,明兰兰住的可不就是清水湾的那个天明小区么!就姑获鸟出没那个!
林霄正打算去天明小区转转呢, 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次日,八月七号,周一。
昨天上班实在太累, 林霄一直睡到中午才爬起来, 等她赶到天明小区时,几个没上班的同事已经到了现场了。
王丽看到林霄东张西望地从景观中庭走出来, 立即抬手招呼:“小霄, 这边!”
天明小区地下停车场有限高,景观中庭又是人车分流、车子不能进,搬家公司的车只能停在楼房后面的车行道,靠人力把明兰兰的东西搬进电梯。
林霄赶到的时候, 来帮忙的男同事李胜伟正跟搬家公司的人一起抬家具, 王丽和明兰兰就在旁边搬比较轻的打包袋、打包箱。
明家人对明兰兰确实不错,收入不算高的明兰兰光是衣物就装了好几个大几箱子, 电脑、手办、毛绒玩偶、小首饰化妆品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也是一大堆。
林霄帮着上上下来来回了几趟, 以她的体力都累出了一身汗, 才算是把明兰兰的东西搬完。
明兰兰拿几瓶饮料扔给来帮忙的同事们,走开去和搬家公司结账,林霄拎开饮料瓶咕噜噜灌了一大口,便好奇地朝王丽道:“王丽姐,兰兰姐的男朋友咋没来,他两个不是经常黏在一起的么?”
“他俩分了。”王丽随口道。
“啊?”林霄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假的,先前去汪官山吃烧烤那回他俩不是和好了么?”
“就是这一回明兰兰下定决心分手的。”王丽神色轻松地道, “庄毅看不起顾白的男朋友,还看不起你,明兰兰觉得她还是不想和这种太傲气的人勉强凑合一辈子,就索性分手了。”
林霄:“……”
啊这……这里面还有她的事呢?
王丽见林霄神色变来变去的,似乎是以为这事儿她也有责任,好笑地道:“你那小脑瓜子在胡思乱想什么呢,跟你没关系,明兰兰对庄毅也不是现在才有意见了。你晓得的么,庄毅到咱们店里来的时候老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嫌我们店不好,明兰兰老早就不喜欢他这种看不起人的德行了。和这种人过一辈子很累的,明兰兰也是有她自己的想法的。”
“……哦。”林霄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皮。
“前天你不在,庄毅还来过店里一回呢,话里话外的逼问明兰兰到底是哪里不中意他,是不是看上别的男人了瞧不起他了,把明兰兰恶心得够呛。”王丽腻味地道,“这男的吧,就没啥逼数,他自己是个什么德性完全没自觉的,明兰兰能忍他这么多年,纯粹是因为和他认识得早,读书的时候就谈上了。”
明兰兰今年也才23岁,出校门才两年,大学期间就和庄毅谈了三年,要按王丽的话说,这种校园恋情毕业的时候就应该分……不过对面是才16岁的小孩,高中都还没上,王丽也就懒得说这些。
林霄对这些男女感情也不大感兴趣,晓得是怎么回事就没再追问了,休息了会儿,起身帮忙收拾明兰兰家里。
明兰兰送走搬家公司的人,又在三名同事的帮忙下把今天搬来的家具大致归置好,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招呼同事们休息,她点外卖请大家吃。
林霄找了个李胜伟和王丽走开的空档,鬼鬼祟祟凑到明兰兰旁边,把她今天真正的来意说出:“兰兰姐,你家这个小区里头有没有一个长成圆盘子脸的、四十多岁的妇女?穿花花绿绿的裙子,看起来很富态,戴金项链金手镯,还戴了个看起来就很贵的手表,我找这个人有事。”
“这个……我不晓得。”明兰兰道,“我先前只来过这个小区几趟,也没认识几个这里的住户,要不我在业主群里面帮你问下?你有这个人的照片不,叫啥名字的?”
林霄“呃”了一声,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忘记把光镜里给出的画面用手机拍下来了——也是她不大喜欢自拍、很少使用手机的相机功能的缘故,才压根没想到这茬。
她的反应实在太好懂,闹得明兰兰哭笑不得:“没照片没名字的话怎么找人啊,光听你这个描述能找得到才怪了,圆脸的人那么多,人家把项链镯子一摘、再懒得戴手表,你让别人上哪帮你打听去?”
林霄垂头丧气地把头垂下去。
明兰兰见她这样子,只得耐心地问道:“你找这个人有啥事么,重要不重要?”
“重要。”林霄连忙道。
妖怪不妖怪的,林霄的好奇心倒没那么大,但是她确实有点儿担心姑获鸟又跑去偷那个胡老板的私生子——主要是担心因为这个孩子的事情让警察注意到孩子的“生母”乔秀英、调查起这个一屁股SHI的女人来,那林霄忍痛放弃赚那八万块钱就毫无意义了。
“很重要的话,你没事儿就多来我这里转转好了。小区里的居民经常在楼下中庭里散步的,也许会遇到。”明兰兰爽快地道,“反正我是自己住,不怕你打搅我,你尽管来就行。”
“诶?那好啊。”林霄眼睛一亮,丁点儿没客气。
现在的年轻人不喜欢搞以退为进瞎谦虚那套,明兰兰也没觉得林霄直接应下有啥不对,说完了事儿就拉着林霄去洗头——这小姑娘帮忙归置家具的时候爬上爬下的沾了不少灰,要不是没衣服换,明兰兰都想让她洗个澡再走。
在明兰兰家里蹭了顿饭,林霄也没回家,直接就和李胜伟一道去店里上夜班。
接下来,林霄就连续往明兰兰家里跑了两天……天明小区景观中庭每个角落她都溜达过了,甚至还把每栋洋房和小高层都爬了一遍,也没找着那个姑获鸟。
八月十号,周四,林霄换到了白班。
这天晚上十点,林霄下了班正准备回家,就接到了今天轮休的明兰兰打来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头传来明兰兰略有些紧张的声音:“小霄,你这哈有空不,能不能帮我个忙?”
“兰兰姐你说。”林霄听出明兰兰语气不对,连忙道。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明兰兰好像在一面穿衣服、一面说话,声音气息变化有点大:“我妈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她有点不舒服,我现在准备回去一趟,你得闲的话也来一下,要是我妈有啥事的话好及时送医院,我一个人怕搬不动我妈。”
明兰兰的养母有一米七五的个头,光靠娇小的明兰兰确实有点吃力。
林霄二话不说就道:“没问题,你把你妈妈家的地址定位发给我,我直接打车过去。”
明兰兰晓得林霄是个俭省得坐公交车都嫌贵的人,听到林霄肯打车到她养母家里去等她,挺有些感动:“好的,多谢你了小霄,我这就把定位发给你。”
明兰兰没挂断电话,一面操作手机发定位,一面急匆匆地出门。
刚走出家门,她就冷不防听到宛如婴儿哭泣般的鸣叫声从上方传来。
明兰兰茫然地举目四望,她的这套房子买的是洋房顶层,楼上就是屋顶,没有住户。
正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电话那头的林霄似乎也发觉了不对,在电话里问道:“兰兰姐,你那边是啥动静啊,有小娃娃在哭?”
手机里传来的同事的声音让有点儿被吓到的明兰兰安心了不少,随口说了一句“没事”,大步走到电梯前。
正要按下电梯按钮,那如同小儿夜啼般又尖又细的怪异鸣叫声再次突兀响起,连电话那头的林霄都听得清清楚楚。
明兰兰吓得一哆嗦,脸色都变了——这栋洋房是一梯两户,顶层只有她入住了,对门那套房子还是没装修的毛坯,这一层楼根本不可能有小婴儿!
新房子居然会闹鬼让明兰兰万分难以理解,从来不信鬼神的明兰兰这功夫只感觉心里发毛,赶紧用力按电梯按钮。
“不对——!兰兰姐,你别出门!快回家里面去!!”电话那头,林霄忽然嘶声竭力大喊起来,“相信我,兰兰姐,不要出门、赶快回屋头去!哪个叫门你都不要开,我马上过来找你!”
明兰兰:“……??”
“听我的,别在外面,快回屋子里面去!”林霄的声音更焦急了,似乎还一面和她通话、一面狂奔起来,听筒里传出呼呼的风声,“你担心你妈妈的话,就回到房间里面去打个120,你妈妈会理解你的!相信我,你妈妈一定一定也更希望你平安无事!”
“小、小霄,你不要吓我,我怎么会出事?”明兰兰只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听我的没错,别呆在外头了,进屋去,我现在就过来找你!”林霄无比强硬地道。
明兰兰外表像个小白花,骨子里其实是个好强的人,换成平时有人用这种命令似的语气和她说话,她早就炸毛了,绝对不会听,但在此刻,她却着实有些动摇。
林霄和她的关系不能说是非常亲近,但林霄是关心她的,这一点明兰兰能感觉得到。
两声不知来历的怪异婴儿啼哭声让明兰兰坚信的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神的信念摇摇欲坠,再想到顾白言之凿凿说过的、林霄她老太确实给陈老板的朋友成功驱邪——明兰兰一咬牙,没理会正往上升的电梯,转头跑回自家门前,开门进屋,反手把门锁上。
明兰兰刚把门锁死,电梯就升到了顶楼来。
缓缓打开的电梯门中,走出来个个头不算高、神色阴沉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走到明兰兰的房门前,定定地站了好会儿,没有敲门,而是掏出手机,给明兰兰发消息。
“兰兰,我们再谈一谈好吗……”
第44章 未遂
明兰兰刚给她妈妈叫了救护车, 就看到了庄毅发来的短信。
她心里很担心妈妈的情况,实在没有心情跟庄毅扯皮,回复一句“不用了, 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就拉黑了他。
门外的庄毅是怀着极大的决心才找过来的,没想到明兰兰连他的面都不愿意见、还把他拉黑了,顿时怒不可遏, 挥拳重重砸门:“明兰兰!明兰兰!开门!”
屋里的明兰兰吓了一大跳, 庄毅居然就在她家门外?!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大晚上的,他跑到她家来是想干什么?
分手(离婚)后被前男友(前夫)、杀害的女人那么多, 明兰兰哪里敢在这种时候给庄毅开门, 躲在客厅里壮着胆子朝外喊道:“别敲了,我不会开门的,你快走吧!”
砸门声停下了。
轻手轻脚走到门厅来的明兰兰正忐忑庄毅走了没有,门外再次传来拍打门板的声音。
庄毅还在她家门外, 一面拍门, 一面悲伤地哀求:“兰兰,开下门好不好?你有什么误会我可以解释的……我们好歹五年的感情, 你真的就要这么绝情, 连挽回的机会都不给我?”
明兰兰沉默了。
庄毅是个很要面子、自尊心很强的人, 他居然会这么难过地求挽回,明兰兰心里也很不好受。
叹了口气,明兰兰隔着门道:“你……你不要这样搞,庄毅,我不是对你有误会,我之前已经跟你说清楚了的, 我是真的没有信心可以和你一直走下去了。”
门外,庄毅的声音明显激动起来:“为什么?兰兰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哪里对我不满意?这么多年的感情, 你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我对你还不够认真吗,为了你我甚至放弃外省大企业的工作留在老家——”
“够了!”明兰兰的情绪一下子也上来了,吼道,“你能不能不要永远把我当成没脑筋的傻子?你是为了我放弃外省名企的工作吗?明明是你自己不敢去!”
“你自己不敢去和那些优秀的精英人才竞争,你怕输怕丢脸、不敢去你不熟悉的环境发展,只敢窝在安阳混,凭什么非要说是为了我?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尖(精),别个都憨?!”
“你还自大得要死,觉得哪个不如你了你在人家面前就傲气得很,干的那些哈(蠢)事我都懒得和你数,回回都要我帮你收拾烂摊子,你还自以为得意、自以为有本事!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是个草包?我只不过是在容忍你而已!我又不是你妈,忍你五年够可以了吧,你还非要我忍你一辈子?你是我的谁?”
门外安静了数秒。
紧接着,狂风暴雨般的砸门声和男人失控的咒骂声便同时响起,在整个楼层回荡:“我艹你O的臭表子,老子给你脸了!你给老子死出来,今天不杀你老子誓不为人!”
“我日你O卖批的烂货,装你麻皮装,你他O的就是找到别的男人了看不起老子了是不是!老子杀你全家——!”
耳朵几乎被污言秽语灌满,门内的明兰兰却只是长出口气,意外地冷静了下来。
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她确实一度以为庄毅就是她想要牵手过一辈子的人。
但离开了学校、脱离了有资格幻想畅想未来的单纯环境,到社会上来面对成年人都必须面对的风雨洗礼,庄毅身上那些曾经让她迷恋的“少年意气”,就遮盖不住他本身的自私、自大、虚伪、不负责任了。
也许她爸妈早就在担心她和庄毅难以长久,才会想着给她买婚前房。
如果庄毅继续装模作样地拿那几年纯洁干净的校园感情说事,明兰兰还会难受,但他既然不装了、还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了,明兰兰心底那点儿不舍得也就随着这些污言秽语烟消云散了。
“不要在我家门口发疯,赶紧走。”庄毅骂累了喘息的间隙,明兰兰平静地开口道,“你还要点脸,就不要搞得这么难看,别让我更看不起你。”
明兰兰的反应很理智,但这并不是庄毅想看到的。
G省因为少数民族多、各个民族风俗习惯不同的关系,重男轻女的氛围相对比其它比较严重的省份来说要稍微好一点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点点。
出生在经济宽裕的好家庭、且家里面确实在本地颇有些能量的庄毅,从记事起,就习惯了被周围所有的成年人重视、偏爱、认同、肯定;从产生自我意识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到自己身为重要的庄家“太子”,生来就有资格任性。
这种任性要是出现在女孩儿身上,大概率会被人贴上公主病、小仙女之类的恶意标签,但……庄毅是男的,还是家境不错的男的,他的任性更容易被家人、被他所处的环境原谅,包容,乃至是纵容。
如果是他甩掉明兰兰,如果明兰兰因为跟他分手而万般不舍痛哭流涕丑态百出,从小被当成太子养大的庄毅可以大度地原谅明兰兰这种敢于离开他的“背叛行为”……可明兰兰不仅撕破了他一直以来的自以为端得很“庄重”的面皮,还在与他分手这件事上反应这么平静,这毫无疑问是不可原谅的。
庄毅将手伸进夹克衫内,摸出了出门时随手带上的匕首。
手中紧握着匕首,站在明兰兰家门外的庄毅不再谩骂不休,而是放低了姿态,低声下气地请求道:“我错了,兰兰,是我不好……一直以来都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求你原谅我,你开开门,让我见你最后一面,好不好?”
“我保证以后都不会来纠缠你了,你就让我见你一眼,就算是给我们这段感情划个句号,有始有终,行不行?”
“兰兰,我求求你了……让我看一看你,当面和你道歉,我真的、我真的对不起你……”
眼中满是怒火,却还在努力捏着鼻子做出哭腔的庄毅没有注意到……他身后走廊里的电梯门,正缓缓打开。
一路从富家花园狂奔到清水湾来的林霄满头大汗地走出电梯,就看到了明兰兰家门前站着的庄毅。
以及……庄毅手里提着的匕首。
林霄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姑获鸟并不是隔壁岛国编纂的纯粹“恶妖”,这种妖怪出现在晋代郭璞所著的《玄中记》时,岛国还是蒙昧中的奴隶时代,连文字都没有——岛国最早使用文字是在公元五世纪,那时候著《玄中记》、注释《山海经》的郭璞都死了两百多年了。
唐代刘恂所撰的《岭表录异》中,明确记载过姑获鸟是能够预知吉凶、并示警于人的妖怪;林霄在目击过姑获鸟后查了刘恂的资料,这人是唐朝的广州司马,属于官方人物,他撰写的东西显然有较高的可信度。
从明兰兰的电话里听到宛如婴儿啼哭一般的鸣叫声时,林霄就判断明兰兰搞不好要出事。
明兰兰生活圈子简单,脾气好能容人,林霄不觉得明兰兰能跟人结下什么深仇大恨;那么明兰兰会面临的危险,用膝盖想,都只能想到刚分手的前男友。
虽然林霄才十六岁、也没谈过恋爱,但男人分手或者离婚后杀害前女友、前妻的新闻,她没事儿刷短视频时实在是看得太多了。
林霄没有惊动庄毅,先从背后观察了下情况。
庄毅身高比她还矮一点点,也不算多强壮,但到底他手里有凶器,大意不得,想了想,林霄悄悄把裤兜里的简易“流星锤”掏了出来。
包着铁秤砣的尼龙运动袜拿在手上,林霄就有了底气,轻手轻脚往前摸去。
庄毅连电梯上来都没听到,自然也发现不到有只黄雀正在靠近,依然在卖力表演着忏悔、知错,一门心思骗开明兰兰的房门。
到底是交往了五年,明兰兰足够了解庄毅,庄毅也足够了解明兰兰,这一通主动认错、哭泣卖惨击中了明兰兰的软肋,门内的女孩子叹了口气,“喀嚓”一声拧开了门锁。
房门推开的瞬间,站在门前饰演着反悔的男人毫不犹豫举起匕首,凶狠地往他曾经山盟海誓过的女人身上扎去。
也就在这时,裹着半斤重铁秤砣的尼龙运动袜被摸到他身后的林霄用力甩出,狠狠砸到了庄毅的侧腹上。
“啊啊啊啊——!!”
受到惊吓的明兰兰发出的短促尖叫声和肋骨被砸断的脆响声皆被男人惨烈的嚎叫声覆盖,挥到半空的匕首还没来得及刺出就跌落在地,庄毅捂着侧腹倒下,瘫在地上不住抽搐惨叫。
林霄上前一步把匕首踢开,冲惊呆了的明兰兰道:“报警。”
明兰兰呆滞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去捡落到地上的手机。
林霄低头看了眼直着脖子嗷嗷惨叫、眼睛翻白口吐白沫的庄毅,心里有点儿犯嘀咕,弄不清楚到底是自己下手太重还是这男的太不能忍痛,朝明兰兰确认道:“兰兰姐你家门口装得有监控不哦,能证明我是见义勇为的吧?”
“没、没装。”明兰兰咽了口唾沫,“没事小霄,我帮你作证。”
打了报警电话,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守着惨叫累了换成呻O吟的庄毅等了好几分钟,东关派出所的民警才赶到现场。
刚分手的年轻情侣,带着匕首大晚上找上门的前男友……见多识广的基层民警三言两语了解了下情况就晓得是发生了什么事,利索地给庄毅戴上手铐往医院送。
明兰兰和林霄得去派出所做笔录,下楼的时候林霄就很紧张,小心翼翼地朝民警打听会不会要她赔医药费,得到中止犯罪只会有奖励不会有惩罚的回答后才安心下来。
跟着民警走出天明小区时,林霄心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
明兰兰住的那栋洋房楼顶,隐隐约约能看见停着一只大鸟。
没有光线,距离又有点远,但林霄就是能感觉……那只大鸟好像正注视着这边。
林霄忍不住转脸去看明兰兰。
报警和等警察过来的时候明兰兰还算镇定,给民警解释过情况了,明兰兰也终于反应过来要后怕了,这会儿身体一直在打颤、脸色也白得不行,出警的女民警正一面低声安慰她,一面扶着她坐进警车。
林霄再次回头看了眼小区洋房楼顶那只大鸟,又转脸过来看明兰兰。
明兰兰是被亲生父母抛弃后才被现在的家庭收养的,据说她的亲生父母对她非常差劲,经常把年幼的她丢在家里不管不问。
林霄神色古怪地跟着明兰兰坐进警车,脑子里产生了个猜想。
该不会……姑获鸟也曾经“偷走”过明兰兰,养过她?
这只姑获鸟出现在天明小区,是来看她养过的孩子来了?
第45章 来活了
庄毅大晚上的揣着匕首去找分手的前女友, 这事儿智商正常的都不会觉得他只是想找人谈心,东关派出所的民警并没有拿打断庄毅肋骨的林霄当嫌疑犯看,做过笔录就让她回了家。
当然……在晓得林霄居然随身携带装着铁秤砣的尼龙运动袜后, 警察叔叔还是把这个胆子大到逆天的未成年批评教育了一顿。
林霄心里不以为然,表面倒是挺乖巧地低头认错,并保证下次察觉到有危险一定报警、绝不乱来(好孩子别学她)。
然后出了派出所吧……她就直奔天明小区找姑获鸟去了。
结果自然是跟前两天一样, 啥也没找着。
林霄一脸蛋疼地回了家, 想跟她奶商量下这事儿,又反应过来她老太看不见姑获鸟, 只得作罢。
另一边, 明兰兰虽然没受到伤害但也吓得不轻,第二天就请了假。
万花筒老板陈刚晓得了这事儿,连忙喊上顾白到明兰兰家里慰问。
明兰兰的养母昨晚也进医院了,好在没什么大问题, 简单检查开了点药就回了家, 陈老板和顾白登门时,明母正陪着养女在客厅里说话。
“我没事, 多亏小霄……到得及时, 我就只是被吓着了一下。”面对老板和同事的关心, 明兰兰强打精神若无其事地解释。
事发前那两声怪异的婴啼鸣叫声,明兰兰并没有跟别人提起……主要是怕明母晓得她住的新房子有这种诡异动静会担心她。
亲眼见过林霄和她奶给发小成功驱邪的陈老板并没有怀疑什么,庆幸地道:“幸好有小林霄,她是有点本身在身上的。”
明兰兰笑着点头,她昨晚其实也好奇过林霄为什么会晓得她要出事,但林霄既然没提这事儿, 一向晓得分寸的明兰兰便也忍住了没问;人家一门心思跑来救她,她还要去打听别人的秘密多少有点没礼貌。
顾白关心地道:“小兰兰, 庄毅那边是什么个情况,派出所这次把他抓了应该不会随便放出来了吧?”
明母也很关心这事儿,只是先前怕养女多想,没好问,这会儿也关切地看了过来。
明兰兰明白她们是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铱錵怕这事儿没个结果,庄毅还会再来伤害她。
“不会。”明兰兰暗暗吸口气,鼓起勇气去回想昨晚派出所的女警跟她说的那些话,“他……是带着开了刃的管制刀具来找我的,要不是小霄及时阻止了他,刀子就要捅到我身上来了……警察说了,这个属于故意杀人未遂,是公诉案件,我不起诉检察院也会提起公诉,走司法流程定罪量刑。”
明母、顾白闻言都松了口气,陈老板皱眉思索了会儿,道:“那如果庄毅家里人来找你,逼你出具谅解书的话,会不会改成缓刑?”
安阳这种小城市,尤其是老城区的居民,往上对个几辈人基本都认识,使劲儿攀交情的话,相互间也多少都能找到点儿七拐八弯的亲故关系。
明兰兰的养父母是外地人,虽说在安阳住了十几年,但也远不如本地人了解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网——比如说,明兰兰这个和庄毅谈了五年恋爱的小姑娘,就不一定有陈老板了解庄家人在本地有多大的能量。
陈老板急匆匆赶来探望,为的就是这个……庄家不算大姓,但他们家结的老亲家里面确实是能找得出在市里有关系人脉的能人来的。
明兰兰坦然一笑:“我不会出什么谅解书的,谁来说情都不可能,除非我死,我死之前都要把事情全部都发到网上去让全世界都晓得,我绝不谅解。”
明母急了,用力握着明兰兰的手,瞪着眼睛道:“你这个傻孩子胡说八道啥,什么死不死的,大不了就和妈妈去海南,你舅舅姥姥姥爷都在海南呢,咱们家谁也不怕。”
“妈,我就是这么一说,我才舍不得死呢。”明兰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安抚地盖上明母的手。
陈老板见明兰兰确实已经是下定了决心要让庄毅去坐牢,稍稍放了心。
陈老板见过庄毅,男人最了解男人,像庄毅那种自以为了不起的小年轻要是在他看不起的女人身上载了跟斗,不扎扎实实受到教训晓得厉害,是绝对会报复回来的——要是明兰兰拎不清,哄几句就要原谅人、出谅解书,那吃大亏的人就会是明兰兰,帮过明兰兰的林霄也讨不了好。
既然明兰兰这个受害人铁了心不谅解,那么事儿就要简单得多了……
现在这个信息爆炸的社会,不是特别过硬的关系户,这个所谓的关系能量其实能发挥的余地也不是很大——靠关系能做成的事儿,别管多牛逼,也绝经不起曝光,一旦曝光就要出大篓子。
别的地方不说,就G省这片地头上,这几年来落马的省部省厅级高官都有好几个,市一级逮进去的更是数不胜数……安阳市的前市长,这功夫就正蹲在大牢里数腿毛。
就像庄毅捅出的这档子事,搁二十年前,不,搁十年前,或许动用一下关系网、出点血,还真有把明兰兰这个苦主强压下去、抹平掉这事儿的可能性,但换成现在的话……明兰兰坚持不谅解,拒绝接受任何和解方式、再拿出网络曝光这个杀招,庄家人还真没辙。
说白了,人家那些好容易在体制内混出头、混出个样儿来的“关系”,也是要重视自个儿的前途的,哪可能为着一点子所谓的人情、情面,拿自个儿的饭碗当戏耍?
陪着母女俩说了会儿话,陈老板招呼一声顾白,先行告辞。
从明家出来,陈老板又问顾白:“小林霄今天是上白班吧?”
“诶。”顾白道,“陈哥你有事情要找她?”
陈老板迟疑了下,道:“这个嘛……没得啥事,我随便问问。”
顾白敏锐地看出陈老板心里有事,立即目光炯炯地看过来。
陈老板看到她这个眼睛发亮的样儿就好笑:“你这么看我搞哪样,还想挖我的八卦哦?”
“嘿嘿,没得的事。”顾白讪笑,“陈哥你要不想说,我也肯定不会乱打听的嘛。”
“你最好真的是。”陈老板拿手指头点了下顾白。
这会儿快到台球室开门营业时间了,陈老板开车把顾白送到店里,两人都没咋意外地看到来上班的林霄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陈老板有心想和林霄说几句话,看了眼旁边的大嘴巴顾白,终究还是忍住了,让顾白下了车就开车走人。
到次日,八月十二号周六、顾白轮休这天,陈老板一大早就开车来了林霄住的伍家关。
林霄刚起床,正在煮过早的面条,听到外面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出来一看是陈老板站在院子里,挺意外的,连忙招呼陈老板上楼来坐。
陈老板是个讲究人,是拎着个超市里卖的礼盒才上门来打搅的,一进门就先客气地朝林奶奶打招呼:“林老太,你老人家身体可好?”
林奶奶肯定记得这个帮她们牵线搭桥、让祖孙俩赚到了五万块香火钱的小老板,热情地抽塑料凳出来让陈老板坐,又张罗着让孙女烧水泡茶。
“不用麻烦了,林老太,我这回来是有点事想要麻烦一下你们的。”陈老板忙道,“您老坐,坐下再说,林霄,你也先别忙活了,给我倒杯凉开水就行。”
祖孙俩对视一眼,两人看陈老板的眼睛都特别亮……听上去,这像是有活儿要找她们干呐?
陈老板还真是带着“活儿”过来的,待祖孙俩坐下,便说起了事。
陈老板说起来也算是个富二代,他父亲是退休的工程师,母亲是做服装外贸的,家里挺有钱;只不过陈老板自己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开了个台球室给家里证明一下他不是无业游民,就一门心思扑到自己热爱的户外活动上去了,一个月里起码有二十天见不着人,不是露营钓鱼就是跑去自驾游、玩滑翔伞玩攀岩蹦极。
无心赚钱、只热爱户外活动的陈老板,两年前户外钓鱼时认识了个本市的同好,在清水湾开酒吧的另一个小老板。
开酒吧的小老板姓左,叫左鸿博,跟有家里托举的陈老板不同,这个左鸿博是自己白手起家攒下家业的,到中年后急流勇退,用存款开了家酒吧,生活重心大部分放在酒吧上,业余时间才去户外活动一下。
陈老板也晓得左鸿博生意要紧,一两个月才会去约他一次组团游玩;但今年,陈老板约了几次都没把左鸿博约出来,每次对方都声称在忙。
多联系了几次后,左鸿博在一次通话中漏了口风,苦笑着说他今年可能是闯(撞)到鬼了,说完了又觉得这话不妥当,否认了撞鬼这事儿,只说是开玩笑。
先前陈老板并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以为左鸿博是对户外活动没啥兴趣了,默默遗憾了下少了个同伴便罢,但在亲眼目睹过林家祖孙俩给发小梁宽成功驱邪、意识到这世界上似乎确实存在不能用科学解释的古怪事件后,陈老板才反应过来左鸿博当时很可能说的是真心话……
说到这儿,陈老板停顿了下组织语言,又继续道:“我想着老左搞不好真的有事,就去他酒吧里面看了一眼。我是上周末去的,到他酒吧里的时候,里面上座率还行,不像是生意做不下去的样子。”
“当时老左也在店里面,我就和他喝了两杯,聊了会儿天。老左这个人毕竟比我年纪大点,没咋和我诉苦,只是说今年他店里比较艰难,没得闲心出去玩……但我想着,事情可能没他讲的这么简单。”
说着,陈老板拿出手机,调出张照片拿给林霄和林奶奶看:“林老太,小林霄,你们看,这是我和老左去年夏天在关岭云峰峡钓鱼的时候拍的照片。”
陈老板的手机好,像素高,照片上合影的两人皮肤毛孔都能看见,戴着渔夫帽的陈老板和另一个长得一脸和气、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头碰头的笑得很开心。
确认祖孙俩都看到了这张一年前老左的照片,陈老板又调出另一张合影,把手机递过来。
看清这张合照,林奶奶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林霄也张大了嘴:“这是——同一个人?!”
陈老板神色沉重地点头:“这是我和老左上周末在他酒吧里拍的……我和老左经常有联系、打个视频电话啥的,我算是一步步看着他变成这样的。”
新拍下的这张合照里,一年前还满脸和气、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左鸿博,已经变成个愁眉苦脸干干瘦瘦的中老年男性,老了十岁不止。
林霄咽了口唾沫,惊奇地看向自家奶奶:“老太,撞到鬼还会让人早衰的?”
林奶奶盯着手机照片里一脸憔悴的老左沉思了会儿,道:“按理来说,不做亏心事,鬼魅不上门,要是真的招惹到鬼,大病一场折了寿,是会早衰没错,但是这个人的面相天庭满、面骨丰,鼻头有肉耳郭重,应该是个积福人才对,不像是招灾惹祸的命格。”
陈老板眼睛一亮,连忙道:“林老太看相真的准,老左的媳妇去得早,老左以他媳妇的名义每年给福利院捐钱,说是帮他媳妇积德让他媳妇能投胎到好人家去,他家里还有福利院写的感谢信。”
一个男人究竟是真深情还是装深情,同为男人是最能看得出来的;要不是敬重老左的人品,才三十出头的陈老板也很难和大他十几岁的左鸿博玩到一起去。
林奶奶沉吟了会儿,道:“不是自身作孽招灾惹祸,那就是气运不济撞着了过路鬼神。具体啥情况没见到也不好说,还得去这个左老板开的铺子里头和他屋头(家里)看看。”
陈老板就等这话,立即起身道:“我的车停在外面。”
清水湾酒吧街的酒吧大多要到下午才开门,这会儿才刚早上九点,整条街空空荡荡的,没几个人影。
陈老板上门请林家祖孙之前是和左鸿博通过气的,左鸿博一早就在店里面等着了,陈老板的车停在路边,左鸿博立即从酒吧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从车里下来的小老太太和未成年少女,左鸿博就有些困惑,把询问的眼神儿投向忘年交小友陈刚。
不是说要请高人来帮忙看么,咋来的两个人老的老,小的小?
虽然心里费解,生意人左老板也没透出半点来,堆起笑容迎上前。
“林老太,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左老板。”陈老板在旁边笑着介绍,“老左,这位是林老太和她孙女小林霄。”
“你们好你们好,林老太,大早上的真的是麻烦你老人家了,两位里面请,先喝杯茶休息下。”左老板客气地伸手来搀扶林奶奶,又笑盈盈地朝林霄点点头。
林奶奶一面客套,一面去观察左鸿博的面相,林霄则是把视线投向左鸿博身后的酒吧。
这家酒吧是间走民俗格调的清吧,透过镂空的窗格和玻璃面,能看到店里的装修风格挺有本土风情的,墙上挂着蜡染画、牛角、红辣椒串、干苞米串之类的装饰。
当然,对于跟“格调”、“风情”这种风雅氛围完全是绝缘体的林霄来说,这家民俗清吧的装修风格完全不是重点……她真正一下车就注意到的,是店里坐着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并排坐在这家民俗清吧大堂最挡头的临窗桌位上,面朝里、背朝外。
林霄:“……”
现在是早上九点多点,太阳很刺眼。
就算是站在这么刺眼的阳光下,看到这两个坐在酒吧里的“人”……林霄也觉得身上有点冷。
且不说这个时间段有没有人来喝酒,就算有,员工都还没上班的酒吧也没法接待——早早来等着他们上门的左老板只是开了大门,并不是现在就开始营业,镂空窗格外面的卷闸门都只拉起了一半。
更重要的是,那两个坐在店里的“客人”,都留着半长不短的、起码几个月没洗头的脏兮兮油腻腻的头发,身上穿的也是就算在乡下也非常难得一见的、用板蓝根染的靛蓝色土布衣服。
这种土布的料子又厚又硬,林霄小的时候还见到有年纪大的老人穿过,现在已经看不见人穿了,只有老年人做寿衣(进棺材时的装裹衣物)才会用。
第46章 鬼占座
开民俗酒吧的左鸿博是个挺讲究情调的人, 在酒吧里隔了个小隔间当茶室,全屋实木装潢,茶具用的是手工陶器, 多宝架上摆了些玉牌、奇石,还有一个个装着毛尖、龙井、明前茶等茶叶的小罐子,看着特别有格调。
不过被请进茶室来做客的林家祖孙俩显然没有品茶闲坐的心情, 林奶奶皱着眉不住四下张望, 林霄则是不时透过镂空雕花的隔间门盯着大堂里那两只鬼。
不晓得是在张望什么的林奶奶还罢,时不时盯着同一个方向看的林霄实在是有点渗人……陈老板脖子后面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左鸿博没经历过这种事儿, 只觉得上门来的这一老一少怪里怪气的, 不晓得要咋个开口,陈老板只能硬着头皮问道:“林老太,小林霄,你们是不是看出了什么问题?”
林奶奶在乡下当神婆, 看出了什么问题都是直接说的, 从来不搞故弄玄虚那一套——主要是底层人本来就被生活折磨得不剩多少耐心,给人家算命看事情还说半截留半截的, 遇到不讲究的人容易被打。
这功夫林奶奶也没藏拙掖着, 直接道:“这团转(周围)是有点积年阴煞气的, 这附近以前应该是有坟地之类的地方吧?”
左鸿博愣了一下,他也是安阳市本地人,但不是东关这边的,是南马的,还真不晓得清水湾建成前这条街的情形。
陈老板是北门的,原本他也不晓得清水湾这边的情况……但是谁让他店里有个包打听员工呢, 闻言震惊地道:“啊——对,是的, 我听顾白说过,清水湾这一代拆迁以前是一个叫李家屯的地方,这条街的背后那条挨到山的小路,以前有个别名,叫坟院坝。”
左鸿博一脸懵逼地看向陈老板:“真的假的啊陈刚,还有这种事?!”
“我也是来东关这边开店以后才晓得这个事的,而且还是听在我店里上班的小姑娘说的。”陈老板解释道,“这个小姑娘喜欢打听这些么,她还说二十年前清水湾这边城建规划的时候特地把酒吧街划在这里,就是想用人气冲一下坟院坝的阴气……说是这么说的,真的假的倒是不晓得。”
林奶奶点头道:“用人气冲阴煞气是没错的,当时指点这个的是有本事的人,这团转的阴煞气确实已经没多少了,影响不到人了的。我来过这条街不少次,在外头没见到过阴煞气重的地方。”
陈刚和左鸿博都是当老板的人,立即就听出了林奶奶话里有话,两人神色各异地看向她。
老人家一直在观察着左鸿博的反应,见这个酒吧老板一脸的惊讶不像是作假,也没有心虚、紧张之类的反应,心里有了数,便直接道:“左老板,你这个店里头,阴煞气比外头街上都要重,像是招惹来了积年的老鬼,你有啥子头绪没得?”
左鸿博半张着嘴、一脸懵逼,林奶奶的话他能听懂,但就是没法理解林奶奶问他的意思是啥。
林奶奶活了这么多年见过不少冲撞了游魂野鬼还一无所知的人,耐心地引导着道:“我听陈老板说你也喜欢出去玩,你有没有独自去过深山老林,或者是那种废弃的村子,又或者是在外头的时候无意间损坏过类似于山神庙土地庙之类的野神龛?”
左鸿博头皮发麻,冷汗都下来了,努力回忆着道:“这个……我出去露营钓鱼都是去人多的地方,而且都是和人约起去的,以前是和我一个老同学,后来是和小陈约。我以前胖么,走不到山路,没钻过林子,那种没人住的老村子我也不敢进去的,怕踩到蛇虫……神龛的话,我好像也没见过。”
林奶奶盯着左鸿博观察他有没有说谎,旁边林霄开口了:“左老板,你见没见过这样子的两个男人,一个看起来有三、四十岁,一个二十出头,头发长长的,差不多垂到肩膀上,脏兮兮油腻腻的,身上穿的是老式的蓝色土布衣服,系盘扣的那种,裤子是麻布的,鞋子是千层底布鞋,这样的两个人你有印象不?”
左鸿博回了林霄个一脸懵逼的表情,陈老板则是惊疑不定地看向林霄。
林奶奶可是知道孙女有“阴阳眼”的,闻言惊诧地看向孙女。
林霄朝自家老太点了下头,把视线投向酒吧大堂角落里那个靠窗的位置,又看了林奶奶一眼。
林奶奶秒懂……她只是进来以后才发觉这家铺子里的阴煞气比外面重,有股老坟地才有的那种陈旧气息,她这个“天赋异禀”的孙女却是直接看到鬼了。
把店里有鬼这事儿说出来怕是会吓到人,万一传出去了还要影响人家做生意,林家祖孙俩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明说,只暗地里交换了个眼色。
虽然没明说,但陈老板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鼻尖上渗出汗珠,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在梁家别墅,他可是亲眼看见过驱邪仪式时,林霄跟着某个看不见的东西离开了梁宽的房间的!
林奶奶可顾不上热心帮她们牵线搭桥的陈老板是不是被吓到了,心里正琢磨着这个事儿。
孙女能看到的鬼,显然就是积年老鬼没错——系盘扣的土布衣服和麻布裤子,至少是几十年前,甚至是解放前的着装。
林奶奶来这里捡铝罐的时候听别人说过,清水湾这条酒吧街已经开了十几年了。
原来的李家屯坟院坝被酒吧街旺盛的人气冲了这么多年,按理来说,就算坟院坝那里还留着啥积年的老鬼,也不应该跑到这里来才对——鬼也是会怕人气的,人气旺的地方,游魂野鬼都是能避则避。
换言之,孙女看到的两只鬼,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才会跑到这个酒吧里面来。
心里面有了数,林奶奶便换了个方向问这间酒吧的主人家:“左老板,我听陈老板说,你这家铺子好像客人还是不少的,是为啥子会生意不好做了呢?”
左鸿博被问得一愣,奇怪地看向陈刚,道:“小陈,你咋会这样说?”
“啊?”陈老板也挺奇怪的,“我上周末来找你的时候,店里面不是人挺多的么,我看大部分桌位都坐着人。”
“哪里啊,你来的那天我店里才八桌客人啊,大周末的一半桌子都没坐满。”左鸿博苦笑着道。
“怎么可能,我明明——卧槽!”陈老板下意识反对,然后他总算意识到了什么,惊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左鸿博也反应过来陈刚不是在说客气话恭维他店里生意好了,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道:“喂喂,小陈,你可别吓我,这种事情不好拿来开玩笑的啊。”
林奶奶的眼神儿变得有些犀利。
孙女只看到了两只鬼,但显然……会来这间酒吧里“串门”的鬼,不止两只。
有鬼占座,这家酒吧生意变差是理所当然的事。
陈老板短短几秒的功夫已经是满头冷汗,求助地看向林奶奶:“老太,这个、老左这里的事情,有啥法子解决没得?”
左鸿博捂着胸口,也紧张地看过来。
“只要找到症结,肯定是有办法解决的。”林奶奶确定地道,“左老板,你仔细想想,在你这里生意变差之前,你有没有从别人那里得到过什么比较特别的东西,或者是有人送过你什么比较稀罕的老物件?”
所谓人有人道,鬼有鬼路,兽有兽径,积年的游魂野鬼会集中往一个地方跑,必须是有缘故的,要么是这家酒吧多了引鬼的老物件,要么就是有人和这家酒吧老板有仇怨,请了人来店里动过手脚。
林奶奶更倾向于前者,因为左鸿博的面相确实挺好,是淡泊名利、积福积德之人,按理来说这样的人很难和别人结下深仇大恨。
左鸿博咽了口唾沫,使劲回想了会儿,白着脸道:“这个……说起来的话,今年三月份的时候,我一个老同学从省城来安阳看我,送了我一个狼牙手串,说是早年间传下来的老物件,都包浆了的。”
“在哪里?”林奶奶立即追问。
“那手串看着挺非主流的,我没戴,挂在店里装饰了,就在外面墙上。”左鸿博连忙起身往外走。
三人跟着左鸿博出了茶室,左鸿博就指着面朝酒吧大门的那面挂满各种民俗装饰物的墙壁道:“咯,就在那上面,牛角上面那个。”
狼牙手串不大,为了避免被人顺手牵羊,左鸿博给挂在了装饰墙的最上面,要不注意看的话,很难注意到。
左鸿博从杂物间里拿了梯子,把狼牙手串取了下来,递给林奶奶。
林奶奶接过手串,用布满老茧的手指摩挲了下,肯定地道:“这个不是狼牙,是人牙。”
陈老板再次控制不住地“卧槽”出声,左鸿博惊的后退了半步。
“人牙?老太,这个也看得出来?”鬼都见过的林霄倒不怕这个,好奇地道。
“这些牙齿都着打磨过的,看肯定是看不出来。”林奶奶道,“不过上面有死人的阴煞气,是从枉死的人尸体上撬下来的。”
“妈耶……”左鸿博被吓得腿都软了,用手撑着桌子才不能软倒下去。
“老左,你那个老同学是什么神仙哦,送你这种邪门玩意儿?”陈老板心悸地道。
左鸿博脸色极其难看,似哭非笑地道:“我也……我哪里会晓得!”
林奶奶说了句公道话:“送你这个东西的人倒也不一定是想害你,可能只是觉得是好东西才会拿来送你,这个牙齿打磨过的么,原来的形状都看不出来了,不是懂行的人分辨不出来狼牙人牙的,左老板,你倒也不用急着想多。”
听了这话,堵心得要死的左鸿博脸色总算好看了不少,擦着冷汗道:“我就说么,彭天明好歹和我二十多年的交情,我媳妇生病的时候还借过我十几万,不可能害我。”
能借十几万的交情,确实不能说是故意的了。
林奶奶从她随身拎来的布袋子里掏出块红布,用红布把手串裹起来,又琢磨了会儿,道:“枉死的人的东西确实是不吉利,但也不至于能招来积年的老鬼,这个东西应该还有来历才对,左老板,你能联系上你那个同学不?最好是把这东西的来历搞清楚,不然恐怕只是处理了这个手串,也解决不了你这里的问题。”
“能的能的。”左鸿博连忙掏出手机,拨打了个号码。
电话没打通。
左鸿博“咦”了一声,又重播了一次,依然没打通,对面似乎关机了。
眼下看起来挺苍老的左鸿博其实还是八零后,他的老同学彭天明和他同龄,他们这代人也是离了手机没法活的,手机关机是个挺奇怪的事。
左鸿博在手机通讯录里翻了会儿,找到和彭天明同在省城发展的另一个同学,打电话过去问彭天明的情况。
“啥?老彭失踪一周了?!”没讲几句,左鸿博就震惊地惊呼出声,“咋回事,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失踪的??”
左鸿博的手机声音开得很大,在场的四人都听到了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声音:“老左你不晓得?老彭一个多星期前回安阳了,在他父母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人就不见了,他父母前几天还来省城问过有人看见老彭没得……没去你那里找过?”
左鸿博又惊又慌,呐呐地道:“没得……当年老彭不是借过我十多万么,我隔了两年才还上,他父母不待见我得很,老彭年初来看我都没和家里说。”
电话对面,省城的同学叹了口气,道:“也是老火(麻烦)了,老彭的父母和婆娘娃娃现在都在找……”
林奶奶和林霄听着左老板打电话,两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这个事情……似乎不仅仅只是积年老鬼占座、打搅酒吧做生意了。
已经出人命了。
第47章 邪门法器
把狼牙手串送给左鸿博的彭天明也是安阳人, 老家在南马,在省城读完大学后没像左鸿博这样返回安阳市,而是留在省城发展。
虽说常住的城市不一样, 但毕竟安阳离省城近,走高速也就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两人间的联系便没断过, 彭天明来安阳看望父母、过中秋过年啥的, 总会来左鸿博的酒吧里坐坐。
“……他送了我手串之后的这几个月,也来过我这次几次的。”左鸿博听到老同学失踪后明显有些神思不属, 磕磕巴巴地道, “最后一次来……是在上个月,和我喝了半晚上才走的。他看到我为着酒吧生意不好的事情着急,还提过一嘴,说是安阳这边生意要是实在不好的话, 不如去省城发展, 省城那边的新区搞得蛮红火……”
咽了口唾沫,左鸿博干巴巴地道:“我、我看到他精神头好得很, 没得啥子奇怪的地方, 反正不像我变化得这么夸张……林老太, 你说、你说老彭他,他应该没事的吧?”
左鸿博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哪怕晓得了自己店里招惹来积年老鬼的原因是老同学给了他个邪门的老物件儿,也没迁怒到彭天明身上,还很担心对方。
林奶奶这辈子见过不少人,像左鸿博这么豁达善良的也算是少见, 没忍心说出不好的猜测,只道:“这个眼目前的话还不好说……现在最主要的, 还是要搞清楚你这个同学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手串的。”
林奶奶举起包着手串的红布,解释道:“牙齿就是骨头,特意用死人牙齿打磨出来的东西,一般都只有一个作用,拿来当法器。你们应该也晓得的么,解放前西藏那边那些密宗的大和尚啊、大地主的,作恶多端得很,怕着鬼上门,就是专门用枉死人的骨头、人皮来做法器。”
“旧社会的时候我们西南这边也有用这种歪门邪道法器的,不过解放后政府就不允许这样搞了,那些邪门的老物件不是着收缴了就是毁铱錵掉了。这个死人牙齿打的手串,我看呐,可能是从哪个解放前的老墓里面挖出来的。”
解放后华夏大地上是扎扎实实破过四旧除过四害的,像是死人牙齿打磨的手串这种邪门玩意儿,不是解放前就埋进了墓里,压根不可能留存到现在。
左鸿博打了个哆嗦,他居然把这种邪门玩意儿在自己店里挂了几个月,真是一想起来都后怕。
林霄听得不对,奇怪地道:“老太,来这个酒吧里面的积年老鬼不是这个手串引来的么,怎么你又说这个是个法器?”
林奶奶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不成器的孙女:“你啷个这么蠢,法器就不会失效了么!往地里一埋几十年,哪样不会烂!”
林霄连忙闭嘴。
陈老板在旁边听了半天了,没忍住插嘴道:“林老太,着引来老左店里面的鬼,不能用你在梁宽家用的那种办法送走么?”
林奶奶坦承地道:“陈老板,我和你说实话,这种人骨(牙齿)法器,我只听我师父说过,这么些年来我是没有见过实物的,不敢和你打包票说我百分百能处理好。保险起见,还是找一下这个手串的来历,从源头上去找解决办法最好。”
停顿了下,林奶奶又补充道:“这种旧社会的邪门老物件,哪个晓得原来是拿来驱鬼辟邪还是镇压冤魂的?如果原先是拿来镇压冤魂的,处理办法不妥当,那可就作孽了,是要倒大霉的。像是五弊三缺这种报应,我都不敢说会落到哪个头上。”
陈老板嘶地倒吸一口冷气,左鸿博的脸上白得看不见半点血色。
再怎么不迷信的人,五弊三缺还是能听懂的。
“算了,时也命也,不行我就把酒吧关了吧。”左鸿博颓唐地道,
“左老板,你也不要急着放弃,能找得到这个手串的来历,那我还是有一定把握能把这个东西处理好的,你这间铺子也就能继续正当做生意了。”林奶奶安慰道,“还有你那个老同学,不是还没找着人么,要是能抓紧点把事情调查清楚,说不准还是有救的。”
所谓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只要失踪的彭天明不是像金晟名那样自己作死,就算是倒霉被鬼上身了也不会死得那么快。
这话让已经想放弃的左鸿博又振作了起来,连忙拿起手机积极地联系省城的同学朋友和彭天明的妻子,想尽办法打听彭天明那串人牙手串的来历。
连续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有收获,包括彭天明的妻子都不晓得什么老物件手串;一直打到彭天明的一个关系不远不近的同乡同事那里,才问到了有用的信息。
这个同事也是安阳人,不过和左鸿博、彭天明并不是同学,左鸿博跟他也不是很熟悉,只是有一年中秋返乡时和彭天明一起来左鸿博的酒吧喝过酒,才在左鸿博这里留了联系方式。
“今年三月份之前老彭戴过的一条狼牙手串?这个我倒是听老彭说过,好像说是过年的时候他回安阳认识的人送给他的,盘得蛮好,包浆蛮漂亮。”听了左鸿博的问题,这个同事便道,“我见他戴过一段时间,后头好像说是送人了,左老哥,你打听这个做啥子?”
左鸿博激动地道:“那你晓得是谁送给老左的不?”
“这个我倒是不晓得,老彭没说过,不过我觉着,应该是一个女的送他的吧。”
“女的?!”
“诶,应该是女的送他的。”电话那头,彭天明的同事肯定地道,“今年子老彭不是歇十天半月的就要跑一趟安阳么,就是见那个女的去了——哎唷,左老哥,这事儿你可千万别跟他家里人说。”
电话这边,冷不防听到这么个老同学大八卦的左鸿博有点儿傻眼,震惊地问道:“老彭在安阳这边找了个情人?!”
同事嘿嘿笑了两声,用一种男人都懂的暧昧语气道:“那可不,老彭还有本事得很,找的那个女的特别称抖(漂亮),和个小明星似的。他这回说是失踪,我看着嘛,搞不好是和那个女的私奔去了……不过这种事情也不好说他家里人讲,要不不是逗起吵么。”
左鸿博一时间都不晓得说啥才好——因为彭天明总是隔上好一阵子才会来他酒吧一趟的关系,今年彭天明频繁回安阳这事儿他完全不晓得,更不要说彭天明还在安阳找了个情人这事儿了。
这倒也不奇怪,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热衷找小情人的彭天明和左鸿博关系再好,也不会和对亡妻念念不忘的左鸿博提起这种事。
“那老彭在安阳找的这个女的,你晓得是哪里的人不?”左鸿博问道。
“哎唷左老哥,我哪里好去跟人家打听这个哦,万一哪天他家里人晓得了,老彭还不得以为是我去告歪状。”同事用一种很随意的语气道,“我只听老彭有一回喝酒的时候无意中提起过,他和那个女的好像每回都是约在清水湾那里的一家酒吧见面。”
这个同事是因为彭天明才和左鸿博认识的,跟左鸿博不是很熟悉,也不晓得左鸿博是个妻子去世多年仍旧放不下的深情种,还以为左鸿博跟彭天明一样“玩得开”,说起这些话来完全没遮遮掩掩。
左鸿博脸都黑了,彭天明的妻子也是他们的大学同学,他是万万没想到重义气的老彭婚姻生活里面是这副样子,压着不快继续朝同事打听那个神秘情人。
电话那头,爆出了不少“料”来的同事毫无防备地道:“那个女的我倒是没见过本人,不过我在老彭用微信小号发的朋友圈里见过照片,你等会儿啊,我电话先挂掉,我去翻一下,找到照片了发给你。”
电话挂断,脑门上冒出了青筋的左鸿博忍不住喝道:“这个老彭,微信还有小号!”
旁听了全程的陈老板哭笑不得,林奶奶也是不认同地直摇头。
只有林霄完全不关心其它,只等着那个同事能找到情人的照片、顺顺当当地把这事儿处理掉把香火钱赚到手。
不多时,彭天明那个同事就把照片发到了左鸿博的手机上。
林霄看到照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对男女挺不般配的——彭天明长得还不如发福时期的左鸿博顺眼,油头粉面尖嘴猴腮的。
彭天明偷偷在安阳找的情人,也确实是非常漂亮,就像那个同事形容的一样,和小明星差不多。
“这女的图他啥呢?”林霄就挺费解,“冲着他的狗命来的?”
陈老板和左鸿博头碰头地凑在一起,把照片背景放大了仔细观察。
“这个装修风格……看着像是潮流慢摇吧的情侣卡座,老左你觉得呢?”陈老板道。
“看着是有点像。”左鸿博点头。
陈老板有点儿为难地看了年过七十的林奶奶一眼,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家,进去慢摇吧那种吵死人的环境里也不知道能呆得住几分钟……
林奶奶倒是没有想太多:“这个啥啥摇吧,都是啥时间开门?”
“呃……晚上九点以后,一直营业到凌晨四、五点。”陈老板道。
“开门这么晚?还开到早上去?!”生活作息非常好的老人家震惊。
且不说慢摇吧那种环境老年人能不能扛得住,林奶奶指定是没法熬夜的,这个时候就轮到林霄登场了:“没事,等我晚上下班了,我去慢摇吧找这个女的好了,我熬得了夜。”
“嗯……小林霄,你也不行,你没成年。”陈老板道,“这种慢摇吧未成年不能进。”
林霄:“?!”
晓得了自己酒吧里变成了积年老鬼“聚会”的地方,以左鸿博的良心肯定是不能再继续开门营业了,当天就挂上了歇业的牌子,员工也全都打电话通知放假。
周六晚上十点,上了一天半的林霄下班后回家一趟带上巴巴托斯,跟她奶说了一声,便出门直奔清水湾酒吧街。
陈老板和左鸿博都在酒吧街等着她,见到林霄背着个背包来也没奇怪,把她招呼到潮流慢摇吧附近的一家清吧里头。
这家清吧规模比左鸿博的民俗酒吧小很多,好处是营业时间未成年人也能进,就是不能点酒水,只能喝饮料……不过林霄也不在乎这个。
三人在清吧的包间里坐下,陈老板便郑重地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两个隐蔽性很高、能偷偷装在身上的红外摄像头。
“我和老左戴着摄像头进慢摇吧去找人,小林霄你从电脑上看着摄像头画面。要是有啥情况,小林霄你就发语音提醒我们。”行动在即,陈老板颇有些紧张地叮嘱道。
人牙手串很可能是彭天明找的那个情人给他的,而这个情人有很大可能对彭天明不怀好意,还有一定可能是盗墓团伙的危险人物……虽然喜欢户外活动但从来只在成熟的场地玩儿、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去找刺激的陈老板,很难不紧张。
“放心吧,你俩把手机调成震动,有情况的话就先出来,我会马上带着小巴去那家慢摇吧门口接你们。”林霄自信满满地用手轻轻拍了下挂在胸前的背包。
背包里的巴巴托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小巴?你养的那只猫?”陈老板困惑。
“嗯,上回去梁哥家里的时候我也带着小巴去的,陈哥你见过。”林霄道。
陈老板想起林霄抱着猫在梁宽家里跟着看不见的东西走的场景,顿时就不困惑了。
第48章 干尸过路
第四十八章
彭天明的同事提供的那张情人照片很清晰, 但想凭着一张照片找到人还是件极其困难的事。
白天林霄去上班的时候,陈老板和左鸿博就拿着照片跑过东关派出所。
通常情况下普通人肯定不可能拿着一张照片就让警方帮忙寻人,但因为与家属报了失踪的彭天明有关的缘故, 派出所民警还是用人脸识别在户籍系统里查找了下……
结果是没找着,东关区几十万录入面部信息的住户里面,没找着跟照片上的女人相似度比较高的。
也就是说, 这个女人很可能不是本地人, 至少是没有在本地户籍系统收录过信息。
顺着这个思路,在东关区还算有点人脉的两个个体户小老板又拿着照片跑遍了东关区大大小小的房产中介公司, 询问是否有这么个女人在本地租过房子。
照片上这么漂亮的女人现实中非常少见, 中介要是见过的话肯定会印象深刻,搞不好还会想办法加上微信常联系。
然后吧……十几家房产中介公司找过去,硬是没人见过这女人。
实在没法子可想的两个小老板,这才不得不选择了效率最低、能不能成事全看运气的蹲守。
而蹲守这活儿吧, 确实无聊到能让人没蛋也疼的地步……到凌晨12点的时候, 慢摇吧里熬时间的陈老板和左鸿博困得直打哈欠,在外面清吧包间里看摄像头画面的林霄直接等睡着了。
清吧服务员听到包间里传来的呼噜声, 推门进来看到有个未成年人趴在桌子上睡得人事不知, 哭笑不得, 连忙伸手来摇林霄:“小妹妹,快醒醒。”
睡得迷迷糊糊的林霄艰难地睁开眼睛,服务员看她像是又要睡过去,连忙劝道:“小妹妹你是不是在等人?都这么晚了,没等到人的话就先回家吧。”
“呃……我没事我没事。”林霄总算认出叫醒她的不是她奶,是清吧服务员, 连忙坐正,“没事的姐姐, 我不睡了。”
服务员见她坚持还要“等人”,便也没再说啥,笑了笑退了出去。
等服务员走了,林霄才暗道一声“好险”,点了下鼠标激活黑屏的笔记本电脑,打起精神看摄像头画面。
陈老板和左鸿博显然还是很急切地想要找到彭天明的那个情人的,两人轮流在慢摇吧里全场溜达,这会儿陈老板的摄像头画面没动,大概是正坐在卡座里休息,而左鸿博的摄像头画面一直在变。
潮流慢摇吧规模挺大,人气也蛮好,凌晨12点这个时段卡座全满,大厅里的座位也满满当当的都是人,还有老多男男女女在DJ台下面的蹦迪池里面摆臂扭跨。
两个体户小老板戴的隐蔽式红外摄像头像素都挺高,但也顶不住收录进镜头里的画面灯光实在太闪……林霄认真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会儿,就又开始头晕,犯困。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到这种灯光闪得人脑壳疼的地方玩呢?收费还贵得要死。”林霄大力摁额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陈老板和左鸿博坐的包间卡座,小小的一个位置坐一晚上就要几大百块钱,比她奶以前羡慕的人家领的一个月的低保还多得多,林霄一开始没关声音的时候听到这个收费标准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显示,戴着摄像头的左鸿博在贵宾卡座区转了一圈,扭头走进了普通卡座区。
满面红光的男客人、化着大浓妆的女客人、拎着冰桶的服务员、在高台上跳舞的气氛组、给过生日的客人举灯牌的慢摇吧员工、陪男客跳贴面舞的香槟宝贝……各色人等,在画面里逐一出现。
林霄忍着不住闪烁的灯光,强打精神观察着这些人。
慢摇吧里的女客人、气氛组和香槟宝贝里面美女蛮多的,时不时就会有个让人眼前一亮的漂亮脸蛋出现在镜头里。
但这些美女吧,别管是先天的还是靠化妆,都不如照片里那个彭天明的情人有视觉冲击力……如果那个情人出现在摄像头前,林霄别管精力集中不集中,都肯定能看见。
但这个情人就是没出现。
左鸿博把所有的卡座都溜达了一圈,还进蹦迪池里转了转,无功而返,又回到座位上。
没多会儿,陈老板把他们三个人都拉进去的微信小群就响了。
【民俗酒吧左鸿博:12点半了,今天那个女的是不是不会来了?】
【万花筒台球室陈刚:都等这么久了,再坚持下吧。小林霄,你还撑得住不,困不困?】
林霄拿起手机回话:“我还好,没事的陈哥,咱们再等等。”
在慢摇吧里的两人镜头里都能拍到对方,林霄在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看见陈老板和左鸿博放下了手机,凑到一起说起了话。
总是在慢摇吧里乱晃的话会引起服务员注意,两人互相交换,隔二十分钟才走一圈全场,这样就低调得多。
他俩的卡座选在离慢摇吧的出入口最近的位置,两人凑到一起说话时,左鸿博领口上佩戴的伪装成纽扣的红外摄像头,清晰地拍到有个服务员从侧对着慢摇吧出入口的陈刚身后经过,一面往前走,一面回头说着什么。
正准备休息一下、缓和一下用眼过度的林霄,视线一瞥,就看到……在服务员从陈刚身后走过去后,又一个“东西”进入了左鸿博佩戴的摄像头镜头里。
之所以说是“东西”,是因为这玩意儿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可能是人,或者说,不可能是活人——那个被服务员领着从他俩坐的卡座位子后方路过、进入慢摇吧内的家伙,居然是具活动的干尸!
而且还不是楼兰美女那种干尸,而是干尸二号的那种干尸!
林霄忙不迭拿起手机,发语音消息到三人小群内:“陈哥,左老板,快确认一下刚才服务员领进店的是个啥!”
两个老板佩戴着的摄像头都拍到了对方低头看手机,然后抬头往过道张望的画面。
人在现场、且最近时离那具活动干尸不过几米远的两人,并没有作出被吓到的反应,而是一个比一个平静。
【万花筒台球室陈刚:一个男的,咋了?】
对这个回复,林霄并不很意外……显然,那个干尸的原型,只有她能看到。
不然的话,刚才拍到那段干尸过路画面的左鸿博,老早吓出鸡声来了。
【林霄:啥样子的男的?】
【万花筒台球室陈刚:一个花里胡哨的男的,蛮帅的,可能是男模吧。】
林霄心头一跳。
派出所户籍系统里面都找不到的不知名美貌情人,会被身在慢摇吧现场的陈老板看成是帅哥的干尸……虽然林霄还搞不清楚这两者之间有啥联系,但她就是有种不妙的预感。
把手机拿到嘴边,林霄凝重地发出语音信息:“陈哥,左老板,你们俩先出来,尽快。”
陈老板相信林霄有本事,左鸿博也不是固执的人,两人立即招呼服务员存酒,拿起手机就出了潮流慢摇吧。
三人在清吧包间里碰面,林霄便再次确认:“陈哥,左老板,刚才你们确实看见从你们座位后面过去的那个人,是个长得帅的男的?”
两个小老板面面相觑。
左鸿博跟林霄不熟,有些话不方便说,陈老板自认和林霄关系还行,严肃地道:“小林霄,你年纪还小,而且你不是还要去读书的么,这个时候可不能分心啊。我跟你说,男人不能光看脸的,尤其是这种大半夜进夜场的男的,不是你这种小姑娘可以沾的——”
林霄:“??”
林霄硬是大脑断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陈老板是在说啥,不由有些哭笑不得……难怪陈刚在群里说啥“可能是男模”,这是以为她见色起意了。
心里衡量了下,林霄决定透露一部分真相:“别误会,陈哥,你们看到是个帅哥的那个男的,我看到的和你们不一样。”
潮流慢摇吧里面的服务员、工作人员蛮多的,那么多人靠慢摇吧的生意领工资,要是传出闹干尸的流言、让慢摇吧生意受影响,会有不少人实业。
但是话又说回来,那么大一个慢摇吧每天也不晓得要进出多少客人,一具干尸伪装成活人这么堂而皇之地出入,谁知道啥时候会害到人?这事儿指定不能不管。
林霄没有直接说那个所谓的帅哥是个干尸、而是采取了颇为委婉的说法,也还是把两个大男人吓得不轻……左鸿博这个跟鬼“长期相处”的民俗酒吧老板脸瞬间就白了,也算是亲眼见过鬼的陈老板两条腿都开始打颤。
“那、那你看到的是、是什么?”左鸿博白着脸道。
林霄摇摇头没有说,低头去操作鼠标,想把笔记本电脑里存档下来的那段干尸过路的画面删掉,免得吓到人。
然后林霄就愣住了。
她刚才明明看到的是干尸过路,但再重看这段画面时,录制下来的视频画面里却压根不是干尸,而是一个五官俊美、穿着时尚,看上去像个小偶像的年轻男人。
“——居然还会这样。”林霄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难怪呢,现在满到处都是监控,却没听说哪里拍到过这种会走路的干尸。
“什么?”左鸿博和陈刚没听懂。
林霄沉吟了下,道:“陈哥你不是认识慢摇吧里面的服务员么,可以喊他出来问下话不?”
慢摇吧的服务员订台可以拿提成,时不时也会过一下夜生活的陈老板是熟客,发了条消息,那个今晚赚了他们一笔提成的服务员就屁颠颠跑了过来。
这个慢摇吧服务员姓吴,是个看着就挺油滑世故的人,一进清吧包间就口花花地和陈刚、左鸿博两个小老板套交情,嘴巴就没有停的时候。
林霄在笔记本电脑上捣鼓了会儿,截取了十几张人像拼在同一个页面上,把电脑屏幕转向小张,问道:“张哥,这些人里面有你们慢摇吧的常客不?”
慢摇吧服务员小张疑惑地看向他一心讨好的金主陈刚。
陈刚也没搞明白林霄是在做什么,不过打配合他还是会的,做出一副随意的样子道:“小张你看哈么,有认识的就帮个忙指出来,放心,不是坏事,更不会牵连到你头上。”
“陈哥说的哪里话,你要我做啥说一声就是了,哪能叫帮忙呢。”小张浮夸地打了个哈哈,这才低头去看电脑上那些人像,辨认了会儿后指着其中几个道,“这个帅哥,这个美女,还有这个……还有这个姓彭的老板,都来过我们店里蛮多次的,不过现在都不咋来了。”
林霄操作鼠标把小张点出来的、包括彭天明在内的五个人圈起来,点头道:“好了,麻烦你了。”
陈刚塞了包烟打发走小张,这才去认真看林霄拼接出来的人像页面,疑惑地道:“小林霄,这些人像你从哪里剪出来的?”
林霄道:“我用2023年、安阳市和失踪三个词组当关键字,搜出来的一年内在安阳市区范围内的家属报过失踪、在网上发布过寻人启事的失踪人口。”
陈老板&左鸿博:“……(°△°(°△° )”
安阳市好歹是个有着200万人口的地级市,一年里有十几个人失联不是啥稀罕事……这些失踪者也不一定就是被害了或者是因死亡失联,大部分失联者、家属报警的失踪人口,其实大多都是因赌博、网贷等原因欠下巨额负债无力偿还,悄悄跑路的赌鬼老赖。
但是吧,十几个失联者里面有五个曾经是潮流慢摇吧的常客,这问题就很大了。
“潮流慢摇吧,也……也闹鬼?”陈老板艰难地道。
在老左的酒吧里撞见半屋子的占座鬼就已经让陈老板心有余悸,隔段时间就要去玩一两次的慢摇吧居然也是闹鬼灾区,陈老板心里面那股子糟心的滋味就别提了。
林霄想了想,严谨地道:“不一定是闹鬼,可能是闹妖怪。”
到目前为止,林霄还没发现除了自己之外有人能看到鬼——陈刚在偶然下目击到占座鬼的情况不算,他就看不到一直呆在左鸿博酒吧里那两个男鬼。
就连能做法害人的高师父那伙人,林霄也亲眼见证过了,不管是高师父还是他那三个徒弟,都对索命厉鬼和金晟名的鬼魂“视若无睹”。
姑获鸟的存在证明了这个世界上除了鬼,还有妖怪;林霄觉得,会让人把它看成是帅哥男模的“干尸”,既然不像鬼那样怕人气、会往人多的地方跑,那它应该要分类到妖怪里面去。
林霄的严谨并没有让在座的两个大男人好受多少,陈刚脑门的冷汗刷刷地往外冒,不年轻了的左鸿博捂着胸口面如菜色。
林霄很能理解他俩的反应,毕竟要不是自己有着小猫主子这么个能吞人渣能吞鬼怪的杀器在,她要是晓得哪里闹鬼哪里闹妖怪,那必须是能跑多远跑多远,不带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
白天疯狂玩平板、晚上就呼呼大睡没事儿绝不醒来的巴巴托斯,虽然对她这个饲主的态度总是很恶劣,动不动拿透明大手把她摁到地上,拉的粑粑还很臭,且已经不耐烦用工地沙子、逼着她买了猫砂让她多花钱……但确实相当地可靠。
“彭天明是约见情人几个月了才失踪的,我想着,这个潜伏在慢摇吧的妖怪,应该是存在着某种需要和人相处一段时间才能下手的条件限制。”林霄道,“我在想,我们要不要以找男模的名义,和这个妖怪碰一碰?”
第49章 拜师礼
陈老板和左鸿博拿出这辈子最坚决的语气最严厉的态度, 把林霄出的馊主意给打消了。
虽然林霄一直没肯说那个“男模”原型到底长啥样,但只从林霄当时立即就把他们叫走的态度看,用膝盖想都不会是啥善类……陈老板再怎么相信林霄有本事, 也不敢让这么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去做这种冒险的事。
林霄没法儿跟两个成年男人直说她背包里的猫啥妖魔鬼怪都能吞,只能遗憾地作罢。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两点,时间不早了, 三人商议了会儿下一步咋个办、明天又是啥子章程, 便分头回了家。
林霄背着巴巴托斯回到伍家关出租屋,便开了电磁炉煮宵夜吃……清吧里那些小零食(下酒菜)又不耐饿又贵, 林霄啥也没点, 早就饿了。
一气儿睡了几个钟头的巴巴托斯伸了个懒腰,从背包里爬出来跳到床上,猫爪子娴熟地将放在床头充电的平板电脑扒拉过来,激活屏幕, 启动APP。
“TIMI~”
“敌军还有五秒到达战场!”
正下面条的林霄听到巴巴托斯弄出的动静, 嘴角微抽。
小猫主子会刷短视频、会看电影解说、会刷购物软件……她都可以理解,但是这货居然也玩上了游戏、还跟她那个同事李胜伟一样迷上了农药, 林霄是真有点儿匪夷所思。
好吧, 这家伙并不是真正的猫, 而是寄宿在猫咪体内的外星人大魔王,外星人迷上地球上的精神娱乐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把煮好的面分成两碗,在巴巴托斯的小碗里多舀了两勺子她奶做的肉沫臊子拌好,林霄拿个纸板垫着碗,放到了巴巴托斯旁边。
准许猫在床上吃东西这事儿吧……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家伙只能趴在床上玩平板, 毕竟小猫爪子到底没有人手灵活,没法儿把平板拿起来玩。
林霄有点儿爱干净, 其实是不太受得了这个的,已经在琢磨着去旧货市场淘个儿童床来给巴巴托斯用了……他在他自己的床上怎么折腾都是他的事,林霄也省得糟心。
呼噜噜把面吃完,林霄洗了碗、收拾干净台面,便拿着睡衣去厕所里洗澡。
等她洗澡出来,巴巴托斯还在峡谷里厮杀,丁点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林霄摇摇头,没有理会这个染上了游戏瘾的小魔王猫,自己掀起被子上床睡觉。
刚躺下,就在她枕头边玩平板的巴巴托斯一猫爪就拍了过来。
林霄奇怪地回头,就见不知人间疾苦的小猫主子抬着猫下巴看着她,颐指气使地道:“给我充钱,我要买皮肤。”
林霄:“……”
“你不是接了个新生意吗,本王会帮你的。”巴巴托斯用花你的钱是看得起你的骄傲语气道。
林霄:“……”
林霄艰难地道:“不能充太多的哦,我也很缺钱,你晓得的吧,典藏皮肤绝对不行。”
左老板这桩活事关一家规模不小的民俗酒吧,干成了的话,报酬肯定不会少……但要是没有巴巴托斯配合,林霄是绝逼不敢去招惹什么积年老鬼干尸妖怪的。
虽然节俭已经成习惯了,但最基本的利弊得失林霄还是能衡量的。
忍着肉疼给巴巴托斯充了游戏点卷,林霄想想还是担心养大小猫主子的胃口,又扣扣搜搜地叮嘱道:“皮肤也不能经常买的,一个月……半个月最多买一款就好了,行不行?”
巴巴托斯懒得理她,已经在优雅地用小猫爪子划拉着游戏商城挑选英雄皮肤了。
林霄捂着胸口好一阵内伤……真的,要不是巴巴托斯对暗能量挑挑拣拣、这个不能吞那个不能吞,她指定天天晚上抱着他往闹鬼的地方跑,安阳市那些都市传说圈里出了名的什么坟院坝、402医院、东门坡,都去溜达个遍,早点把这货送走赚回那一屋子的黄金早好。
左鸿博酒吧里那两只不挪窝的男鬼,巴巴托斯就不带正眼瞧的,愁!
八月十三号,周日。
陈老板原本是打算把林家祖孙介绍给老左后就自己跟人出去愉快玩耍的,没想到老左酒吧里的事儿越跟进越离谱,他现在是完全没有去户外浪的心思了,早早起来跟约好钓鱼的朋友道了歉编了个借口失约,这便开上车,急匆匆地往老左家里赶。
老左结婚时的婚房买在南马,妻子过世后他触景伤情,搬到了店里去住;但现在他店里闹鬼,肯定是不敢独个儿住在店中了,连铺盖睡衣、日常用品都没收拾就忙不迭回了家。
陈老板上门时,老左正在客厅里反复看昨晚那个“男模”出现在摄像头镜头里时的画面。
“研究出了哪样(什么)没得?”陈老板把给老左带的早餐搁到旁边,坐下来问道。
老左摇摇头,用手捏了捏眉心:“我把这个男边(男人)的照片发给我那些老兄弟了,请他们帮忙打听下这个人是哪样来路……现在还没消息。”
“我这边倒是打听到一点。”陈老板道,“昨晚上那个慢摇吧服务员小张,我后头又找他问过了,他说昨晚上我们见到的这个男的自称姓卫,说是外省来的,上个礼拜才刚到浪琴海湾上班。这人落脚的地方小张也不晓得,不过他说了下午会找人去打听一下。”
浪琴海湾,是安阳市特定圈子里还算出门的商务KTV,里面有不少男模女模,也是就陪酒坐台的少爷小姐。
“上个礼拜?”老左神色微变。
彭天明就是上个礼拜失踪的。
陈老板凝重地点点头,他听到这个时间的时候,也觉得有点敏感:“这个东西……小霄都不和我们两个直说到底是什么,我感觉还是有点危险的,等小张问到地点,我们两个喊起小林霄和她老太,赶在白天的时候过去看看最好。”
老左皱眉想了想,又问道:“老彭那个情人呢?”
“那个女的倒是没在浪琴海湾出现过,也没在别的商K出现过,我找人问过了。这种女的要是在商K上班,肯定是会引人注意的。”陈老板摇头道,停顿了下,又补充道,“对了,彭天明好像也是浪琴海湾的常客,听小张说,彭天明有浪琴海湾的贵宾卡。”
老左好一阵无语……他感觉自己真的是白白和彭天明认识这么多年,完全不晓得这个家伙私底下玩得这么花。
想到丁点儿痕迹都打听不出来、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的那个老彭的情人,还有昨晚上那个可疑的男模,老左心里面就有点发毛,担忧地道:“小陈,我感觉你介绍我认识这祖孙俩,确实是有真本事的,但是……像是有要人命的妖怪这种事情,她们两个老的老,小的小,真的没事么?”
老左在清水湾开了几年酒吧都不晓得酒吧街后面那条靠山小路是啥子坟院坝,刚进城没多久的林奶奶只是查看了下他的店里就能说得出周围有个老坟地。
还有林霄,这小姑娘居然想得到把安阳市一年来的失踪人口和潮流慢摇吧的常客对应上,还能看得出哪个不是人。
但再是有本事,这祖孙俩也只是籍籍无名的乡下媒拉婆(神婆),并不是那种成名已久的大师、高人,老左就觉得这心里非常的不实在。
陈老板的神色有些古怪。
想了想,陈老板道:“老左,你听说过高师父这个人不?”
“诶?”左鸿博一愣,“你是说……在几个省都有点名气的那个高师父?”
捞了多年偏门的高师父虽然一心往顶层权贵圈子里钻营,奈何没那个命,到被逮捕前都只能做些按“圈层”来说只能算是大中产、或者是一些小老板的生意——富二代陈老板和身家也有个大几百万的左鸿博,属于高师父努力结交认识的“客户群”。
陈老板点点头,神神秘秘地道:“这个高师父和他两个男徒弟在咱们安阳被抓了,现在师徒三个都在看守所里面,这个事儿你还不晓得吧?”
“真的哦?!”左鸿博震惊了。
“真的。”陈老板不太愿意提他的发小梁宽被另一个发小往死里坑的倒霉事儿,只道,“这个高师父着抓,就和小林霄还有她老太有关系,不过这事儿也不好细说,你晓得就好了。”
高师父师徒三人牵扯的案子蛮多,有欺诈、隐瞒罪证侮辱尸体等等一屁股的烂账,目前还在取证调查阶段,陈老板也打听不到什么,但他相信这事儿肯定跟林霄有关——他可是找派出所的熟人问得清清楚楚的,金晟名离奇“自杀”、高师父师徒四个出事、最小的那个女徒弟吓到该说的不该说的全交代了的那一天,林霄和她奶就在东关大厦现场出现过!
左鸿博惊奇不已,高师父的名片他也有,不过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沾到神神鬼鬼的离谱事情里面去,什么改运换命之类的“玄学扯谈”他也是嗤之以鼻,所以没搭理过。
虽然没搭理,但高师父的名气他还是晓得的,一些外省的朋友都跟他提过这人。
“你这是帮我请了两个大神来帮忙啊,小陈。”人都是相信名气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的,有名的高师父栽在了没名气的林家祖孙身上,左鸿博顿时就放心了。
“嗨,要不是我有把握小林霄和她老太肯定能帮上忙,我哪里会介绍给你哦。”陈老板愉快地道。
自己店里的服务员小妹是个深藏不露的能人,就算林霄赚的香火钱不会分他半毛,陈老板也觉得与有荣焉。
另一边,伍家关姚家自建房里,吃过早饭的林霄也正和她奶说着事儿。
“你真的看到的是一个会走路的干尸?”林奶奶听完林霄的描述,眉头就拧了起来。
“真的。”林霄确定地点头,“不过只是当时看到是干翘翘的干尸,后头再去看回放,就变成一个大活人了。”
“不应该啊……这年头怎么可能有僵尸呢?”林奶奶很费解,“再说僵尸也是鬼,按理来说是去不得人多的地方才对啊?”
人气对鬼来说是有害的,城市扩建时原来的坟场、坟地,通常都要修成学校、商场、商业街等人气汇聚之地,借旺盛的人气来对冲那些旧时候沉积了千百年的阴煞之气。
人气旺的地方,哪怕有几座坟,普通人看到了也不会觉得可怕阴森,就是因为阴煞气老早就被人气冲得若有若无之故。
“老太,你见过僵尸?”林霄好奇地道。
“讲鬼话,我一辈子都住在村子里头,哪里撞得着僵尸。”林奶奶没好气地瞪了孙女一眼,“那种东西在有人气的地方是活动不转的,只能睡在深山老林里头。要不我一直跟你说,一个人的时候不要往老林子里钻么,你晓得那里面有哪样!”
“这样啊……那这玩意儿到底是个啥呢?”林霄也费解上了。
林奶奶想了想,道:“不管是啥,碰一下就晓得了么。”
毕竟是亲生的,哪怕差了几十岁,祖孙俩的思维模式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挺相似的。
“我昨晚上就是这么想的,不过陈哥和左老板有顾忌,没同意。”林霄道,“陈哥说打听这个干尸来路的活交给他们,等搞到了这个干尸落脚的地方,再由我们上。”
林奶奶正要点头,楼下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请问林霄林小姐是住这里吗?”
林霄奇怪地站起身,推开门走到走廊上往下看。
楼下小院里站着个女人,二十多岁年纪,长相还算漂亮,妆容精致,披着一头亚麻色的长卷发,拎着个名牌小方包,看着挺洋气,就是神色间有些抹不去的憔悴。
看到林霄出现在二楼走廊上,女人精神一振,连忙当场一个大鞠躬,讨好地叫了一声:“林小姐,你好!”
林霄:“??”
女人蹬蹬蹬上楼梯跑到二楼、一气儿冲到林霄租住的房间门前,没等懵逼的林霄问她要干嘛,这女的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就往地上跪了个结结实实:“林小姐,求你收下我!”
林霄唬得往后一个小跳步:“你干嘛?!”
女人抬起头,一脸诚恳地请求道:“林小姐,请你收我为徒,我愿意跟着你,我有行业经验,我还有一些客源,我能帮你做很多事,请你收下我吧。”
林霄人都傻了。
这女人她认识,是高师父的女徒弟——这家伙不是被抓了吗?咋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你不要胡搞,我不是你师父那种人,也不会收你当什么徒弟,走走走,赶紧走。”这种满身名牌年纪还比她大的陌生女人,林霄可不敢乱收留,连连摆手。
罗小燕找上门前显然是做过功课的,咔一声打开随身带的小方包,掏出厚厚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拜师礼:“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林霄:“……”
啊,这……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第50章 心机白莲
第五十章
一个年轻女人捧着钱跪在家门口终究不像样, 林霄只好把罗小燕叫进屋内,关上门说话。
林奶奶挺好奇居然会有人求上门来要拜师的,拜的还是在她眼中“不学无术”的孙女, 不过在端详了会儿面色憔悴的罗小燕后,老人家便看出了门道来:“小姑娘,你该不会是阴日阴时出生的吧?”
一门心思讨好林霄的罗小燕自然也打听过林奶奶的情况, 闻言激动地道:“老太太, 你真的有本事,这就看出来了, 是的, 我从小到大,就有好多个算命师傅都说我是纯阴的八字。”
林霄再“不学无术”,在自家老太的耳濡目染下还是多少懂点玄学门道的,意外地道:“你八字轻得很?”
“嗯嗯!”罗小燕眼眶含泪地道, “我从小就容易失魂、着过路野鬼冲撞, 明明身体检查不出异样来,但就是经常要得病, 实在没得办法了, 我爸妈只好去庙里面给我点了长命灯……”
铁石心肠的林霄对罗小燕的卖惨没多少同情, 反而是奇怪地道:“既然八字轻,那你跟高师父那伙人混到一起做什么,捞偏门的不是更容易闯(撞)到鬼么?”
罗小燕有些尴尬,吭哧了会儿才道:“我、我……我两年前撞煞了,是高师父救的我,他看中我的纯阴八字对阴煞气敏感, 就让我拜在他门下做事情……我,我也是真的害怕我这个倒霉运气哪天真的出个大事没了命, 就、就……当高师父的徒弟,至少遇到事有人能帮我……”
林家祖孙俩把视线落到罗小燕身上那一身名牌、还有珠光宝气的首饰上,不是很相信这种说辞——就算她俩都是土鳖不识货,罗小燕这身行头也不是普通人穿戴得起的。
罗小燕连忙解释道:“请相信我,林小姐,林老太,我跟着高师父真就是为了活命,不是图钱,我爸妈给我留了不少遗产的,我名下在省城有四套房一套别墅,我没花过高师父给的钱。”
林霄听到四套房一套别墅就嘶了一声,林奶奶眼睛也瞪得老大。
省城的房价是安阳市的一倍还多,这女的得多有钱啊?!
罗小燕怕祖孙俩不信,连忙掏出手机打开支X宝,给林霄看她的电子房产凭证。
证明了自己真不是图财去做昧良心的事,罗小燕深吸口气,低下头来诚恳地道:“林小姐,我要先向你道歉,先前高师父他们想把你的命数换给一个D省的老板,我也帮了不少忙……你父母的住址是我调查到的,联系你父母提订亲的人也是我,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林霄对别人卖惨没啥反应,听罗小燕提起自己的事情绪波动也不大,随意地挥挥手道:“这个事我倒是无所谓了,反正我爸妈他们也管不到我,你还是先说一下你是咋从看守所放出来的吧。”
林霄自认道德水平不高,但是跟罪犯为伍她还是不屑去做的,给钱也不行。
罗小燕明显有些难堪,不过她毕竟是有所求,还是涨红着脸道:“我……我跟了高师父后,也晓得高师父他们做事情不太讲究,尤其是帮过金晟名这种人渣以后……我就保留了一些证据,然后警察问话的时候我把我晓得的都交代了。我只是被高师父收在身边当了两年小徒弟,金晟名藏尸的事情我、我也没参与,警察那边调查下来,没得我啥子事,就把我放了。”
林霄和林奶奶眯着眼睛盯着这个年轻女人。
罗小燕绝不是啥纯良的小白花,这点子祖孙俩不用沟通都能有共识——真要是个纯洁善良的小姑娘,和捞偏门的绝走不到一路去。
更不要说提前谋后路,老早做好把自己干干净净地从高师父这伙人里面摘出来的准备……这个女的哪怕现在表现得再尴尬委屈、身不由己,内里也绝逼不是个省油的灯。
但是吧……既然能通过警方的审讯调查,说明这个女的至少手上还是干净的,要不然她现在应该还在看守所里踩缝纫机,而不是打扮得光鲜亮丽地跑来她们这里卖惨。
一个白切黑的心机女捧着钱上门求庇佑,这生意……似乎还是能做的嘛!
林霄眼角余光扫过罗小燕放在旁边的那沓钱上,疯狂心动。
有钱不赚王八蛋,谁跟钱过不去谁就是脑子有病。
林霄假咳一声,故作随意地道:“我明白了,你虽然跟捞偏门的混一窝,但你也只是图自保而已,毕竟你是纯阴的八字,比我一个八字轻的同事还倒霉,特别容易撞鬼,所以你其实只是想找个真正有本事的人抱大腿,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罗小燕确实不是啥简单战士,在林霄没有黑下脸坚持赶她走、而是把她放进了家门以后她就晓得这事儿有戏,立即做出一副非常诚恳的态度来:“林小姐,我想拜你为师是真心的,高师父的水平远不如你,他连鬼都看不见,他捞的钱只有少部分是靠真本事,大部分的活儿其实都是靠坑蒙拐骗,如果你愿意收下我的话,我可以帮你扩大业务、发展客源。当然,咱们绝不去做那些违法乱纪昧良心的事,我相信以林小姐你的本事也完全不需要……”
所以说有心机的人说话就是好听,几句话就能说到林霄心里面去、让林霄怦然心动。
林霄心痒难耐地换了个坐姿,干巴巴地道:“你说得这么好,真的假的哦?”
罗小燕自信地一笑,妆容都掩饰不住的憔悴神色光鲜了不少,矜持地透露出少许白莲花的黑芯子:“高和平和他两个徒弟在本省还算有点面子,但在外省,他们和那些做生意的有钱老板根本说不上话,都是我去谈的。”
林霄听得两眼放光。
有钱人好啊,有钱人大方——给梁宽做个法送个鬼,五万块钱就到手了,和她老太在乡下累死累活赚那三瓜两枣简直天上地下!
林奶奶见不得孙女口水都要淌下来的样子,重重地咳了一声。
林霄连忙坐正。
林奶奶瞪了孙女一眼,这才看向罗小燕,严肃地道:“姑娘,你以前跟过捞偏门的,没学到多少规矩,我也不怪你。但是我们这个行当也是讲规矩的,踏踏实实帮人家去消灾解难的钱可以收,不能收的钱,一分都不能拿,你莫要趁着你会说话,诳我孙女去走邪门歪道。”
罗小燕秒速收敛白莲花花瓣缝隙间透露出来的野心黑心,乖乖巧巧地道:“我晓得的,林老太,您老人家别误会,我只是想辅助林小姐发挥她的能力本事,绝没有其它意思。”
顿了下,罗小燕又做出一副老人家喜欢看的纯洁嘴脸,无比真诚地道:“林老太,您老人家是不晓得外面的情况,我跟您说,莫说是外省了,就是在省城,明明没有半点水平却仗着嘴巴会说招摇撞骗的神棍可真是多了去了。”
“我小的时候就遇到过这么一回,那时候我爸妈请来的大师傅说是本事得很,其实八字都不会看,差点把我给害死了,还是隔壁家的老爷爷看着不对,劝我爸妈赶紧把我抱去庙里烧香,不然我真的活不到这么大。”罗小燕动情地道,“就是因为骗子太多,两年前我遇到高师父的时候真的惊为天人,啥好处都不要就愿意帮他做事情……要是能早两年认识林小姐和您老人家,我哪里会为了苟活给高和平那种人跑前跑后!”
林奶奶那严肃的表情,硬是被罗小燕一席话就给说裂开了……
林霄看罗小燕这朵巧舌如簧的心机白莲真是越看越满意。
她还有小猫妖王这么个秘密揣在身上,连跟自己的亲奶奶都要分房住免得被发现,让这么一个心机女呆在自己旁边其实是有点危险的;但说到底罗小燕也只是图她有驱鬼(放巴巴托斯)的本事求保命罢了,人家又知情识趣晓得奉上拜师礼、又有钱不会跟她要太多分成,还自带客户群,这徒弟捡来不就是血赚吗?
心里拿定了主意,林霄也没打算太快松口,故作矜持地道:“你说是你查到的我父母,你很擅长调查人?”
罗小燕羞涩地一笑,白莲花花瓣裹得严严实实:“我是C省电大的研究生毕业,主攻网络安全专业,密码学也稍有涉猎。”
林霄懂了,这还是个电脑方面的高材生。
“这样吧,我和我老太现在手头有个案子,要调查两个人,如果你能帮上忙,我就收下你。”林霄掏出手机,亮出两张照片。
一张是彭天明的情人,一张是昨晚上她看到的那具干尸伪装的男模。
罗小燕欣喜不已,立即道:“林小姐,给我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能给你答复。”
加了林霄的微信传输了照片,罗小燕就拎着她的名牌小方包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地走了……她住在酒店里,行李和随身携带的电脑也都放在客房中,要回酒店去取。
至于那沓钱……要么怎么说白莲花心机女就是知情识趣呢,罗小燕故意把钱落下了,压根没提钱这事儿。
林奶奶一言难尽地看着林霄关上门就欢欢喜喜数钱的样儿,道:“你还真要和这个小姑娘裹到一起去哦,你难道看不出这个姑娘不是好人?那嘴巴嘚吧嘚的,十句话里面都不晓得有几句是真心的。”
“这有什么,她要真纯洁善良那我还跟她说不上话呢。”林霄无所谓地道。
“你还嫌弃起良善人来了,人家良善人不嫌弃你,你就烧高香了!”林奶奶气道。
林霄嘿嘿一笑,不和她奶争辩。
相比起集齐无私奉献、贤良淑德、善良纯洁等所谓传统美德的好女人、好姑娘,林霄确实更喜欢道德底线也不要太高、脾气也不要太好的女孩子。
不是说她见不得女人善良,林霄只是不咋愿意跟传统意义上的“贤良女人”打交道,她自己更是对这种所谓的好女人标准嗤之以鼻。
出生底层也有出生底层的智慧,在乡下长大的林霄可是看得真真的,但凡是委曲求全装大度、处处忍让去求别人夸一句好的女人,活得让林霄看着都憋屈;反而是被人背后说嘴什么不检点不道德、不孝顺不听话、自私自利不温良恭俭让的那些女人,人家小日子反倒过得不错。
女人只要保持善良纯洁就会被奖励是电视剧里演的戏,而且就算是演戏吧,想要靠善良纯洁获得好处还要有个年轻漂亮的大前提——林霄小时候在邻居家里看电视,老早就发现这个“大秘密”了。
等林霄上了初中,在同学陈敏那里蹭了一些小女生间流行的言情小说来看,更是坚定了这个世界观……甭管小说里编得多天花乱坠、女主角的为人多么善良坚强、多么贤良淑德,够年轻、长得够漂亮都是硬指标。
现实里的普通人长得都挺普通的,哪来那么多人有资格拿善良纯洁贤良淑德去换命运施舍的奖励?所以普通人还是不要做梦了,老老实实搞钱才是正经。
道德底线摆明了不咋高、心机还蛮重的罗小燕,在林霄看来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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