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吓晕了
曲凝兮被裴应霄牵至梳妆台前, 按坐圆凳上,对着偌大一面琉璃镜。
竟是等身高的椭长镜面,能将她的裙摆鞋子一并纳入, 照得清清楚楚。
琉璃镜与铜镜不同, 昂贵易碎,不过这么大一面, 确实方便许多, 曲凝兮不仅能看清自己, 还能透过镜子, 瞧见身侧的裴应霄。
锦衣红袍,窄瘦腰身,这般翩翩郎君, 便是杵着不言不语, 就已经叫人挪不开目光。
但他却不是个冷脸,反而时常敛着一丝笑意, 眸若清泉, 仪表堂堂。
今天她在路上就听到了不少对于太子爷的夸赞, 街上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都极为热情。
“你一直在看孤。”
裴应霄微微弯腰, 亲自上手,拆卸她头上的凤冠珠環。
动作略显生疏, 但慢条斯理, 倒是没有扯痛曲凝兮的发丝。
他如此纡尊降贵, 曲凝兮哪敢生受,小声道:“殿下,让银杏来就好……”
基本上妆容发饰是银杏上手较多, 这会儿正在一旁等着呢,不只是她, 还有融月娴青,这么多双眼睛在后头看着,实在是……
“不好意思了?”裴应霄一挑眉梢,低声轻笑:“那你还一直望着孤?”
他说着,指尖一扬,解下她挽起的乌发,满头青丝骤然松散,披缀肩头。
“我……”曲凝兮抿着嘴角,不好直说。
她一整天隔着扇面看她,只有这会儿,才能好好打量他身穿喜服的模样,怎么还不让看呢?
好在裴应霄也没追问,摘了她的发饰还不够,下一刻,他的指腹捻上那对白玉小耳。
替她把两串分量不轻的耳饰取下,轻揉那软软的耳垂,只一下,雪色后颈就泛起一层浮红。
裴应霄让人打热水进来,他挽起衣袖,拧干了帕子,给曲凝兮卸下妆容,温水洁面。
露出她吹弹可破的白皙肌理,触感滑腻。
他似是爱不释手,捧着她的脸颊,反复捻玩。
“殿下?”曲凝兮坐着没动,脸上热意一直居高不下,随着他指尖所到之处,红透了。
被这样一个男子近距离捧着脸,属实是考验一个人的心脏。
好在,裴应霄适可而止,让她先行去了净室。
后面才是今晚的重头戏。
“去吧,孤等着你。”他笑意妍妍,到矮榻上落座,吩咐娴青摆上些小酒小菜。
春日的夜晚,并不寒冷,但有些微凉,在净室里不好待太久,他也没打算第一次就在里头发生。
便按压住满腹的旖旎心思,拿出十足的耐心等待。
东宫的净室很宽敞,内里摆着几个描金蓝彩孔雀烛台,大红蜡烛映照,满室明亮。
屋子里有浅淡的熏香,沁人心脾,曲凝兮褪下鞋袜,踩着细绒的地毯进去,看见浴桶不由一愣。
非常大一个圆形木桶,感觉足足可以容纳两三人。
她心头一跳,看过的秘戏图里面,就有在浴桶内的……
“太子妃,怎么了?”春雀见她停下,扭头看了过来。
“……没事……”曲凝兮一手扶额,果然,看过的东西,是忘不掉的,它们总会不经意间冒出来。
她收整了心情,宽衣解带,踩着木雕台阶进去。
曲凝兮喜洁,今天早早被挖起来,忙活一日,泡个热水澡更好安歇。
不过……裴应霄说,她就算很累也不许早睡……
不论如何,她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今天,是他们大喜之日。
……大喜之日就要穿这种衣裳么??
曲凝兮沐浴过后,看到那件轻薄的寝衣,面露迟疑。
春雀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意,“太子妃莫要害羞,这都是闺房之趣,旁人也是如此,不过大家心照不宣,都不会往外说。”
“真的么?”曲凝兮蹙眉,怀疑此事的真实性。
真不真,春雀哪里知晓,她是到了茴清苑伺候,才知道小姐这一身美妙皮肉,玲珑身段,别说是男子,就是女子见着也迈不开道。
而这件寝衣,自然是老夫人吩咐的,老夫人说了,她当年助力女儿登上皇后宝座,清楚得很。
女子在外端庄娴静,关上门可不能一直板着脸。
和枕边人有着不为外人知的小秘密,那才好呢!
春雀深以为然,立即着手准备了好些物件。
不过考虑到太子殿下一派清正,乃是端方君子,自然不敢拿那些不好的污他耳目,所以这寝衣,只是透了些,并没有多么不堪入目。
欲遮还羞,或许更加得宜。
好说歹说,曲凝兮就这么被裹上了,怕她着凉,还在外面多套一件宽松的外裳。
从净室出去时,裴应霄正倚在矮榻上自斟自酌。
他一抬眸,便见穿着红裙的姑娘,踌躇着步伐,朝自己走来。
她长发如瀑,姣好的面容不施粉黛,头上不见任何饰物,却像是沾染了水气的花骨朵,含苞待放,每一片花瓣都嫩生生的。
只一眼,裴应霄的眼眸便暗了下来。
“过来。”
曲凝兮也在看着他,发现他竟然已经换了一套衣裳。
“让殿下久等了。”
她才刚靠近,就被裴应霄一把扯了过去,直直跌坐在他怀里。
他两手环抱,道:“并未久等,孤也去沐浴了。”
不过他速度更快些。
裴应霄靠得很近,热气喷洒在脸上,曲凝兮嗅到了酒香味。
下一瞬,那股酒味,就贴了上来,浅淡的薄唇含住她的下唇,探出的舌尖一举撬开贝齿。
曲凝兮瞬时尝到了,他方才喝下的酒。
早在太子妃入内时,身旁伺候的人就无声退了出去。
偌大的寝殿,外间空旷,而内室的空气,似乎被那明亮的红烛给染了色,它们将彻夜燃烧。
曲凝兮被困在裴应霄双臂之中,仰着脖子,承受他的施与。
他太会了,他清楚的知道,怎样能让她更加快速迷失自我。
但很快,裴应霄就站了起来,曲凝兮被抱着,仿佛成为了他身上的挂件。
他太高了,无论如何她的双脚都落不着地上。
就这么一路上黏黏糊糊,难解难分,等到了床榻边,她猛然间被放平下去,还愣了一下。
鸳鸯戏水,龙凤呈祥,从床上的精细雕刻到床幔无不是成双成对。
裴应霄覆身在曲凝兮上方,与她四目相对,鼻尖轻触,然后……
她的腰带落入他手里,轻轻一抽。
本就是随意系着,那宽松的外裳,轻飘飘就散开了。
曲凝兮骤然紧张起来,因为她内里那件寝衣,无可避免地曝露出来,彻底展示在两人之间。
她面上佯装镇定,缓缓别开了视线,拒绝与他对望。
那样轻薄的布料,底下又没有小衣,她……她自己都不好意思看。
可裴应霄很好意思。
不仅看了,还直接上手,宽大的掌心一把拢握住。
隔着寝衣,手心炙热到发烫,曲凝兮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
“你终于,落到了孤手里。”他弯了弯眉眼,缓缓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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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美景,洞房花烛,或许每一个出嫁的姑娘,都是经历这么一遭相似的过程。
曲凝兮对这些并非一无所知,她不仅有过了解,还看了不少画册,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谁知,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也没人告诉她,有些人有些事,会非常不顺利。
甚至,宛如酷刑。
“融月!”
裴应霄身上披了衣袍,搭一件薄毯子在腿间,扬声喊人。
殿外的融月立即轻巧地推开门,走了进来,隔着屏风询问:“殿下有何吩咐?”
她以为主子要叫水了,底下人都备着呢。
裴应霄呼出一口热气,嗓音微哑,道:“你进来,看看太子妃……”
她晕过去了,他甚至都还没完全做到最后……
融月一听,察觉情况有异,立即正了神色:“是。”
她快速进入里间,瞥见太子端坐在床沿,榻上一片凌乱,她不敢乱看,半低着头过去把脉。
融月虽说不算精通医术,但寻常的病症都能诊出来。
事关太子妃,她不敢大意,细细辨别脉象。
“如何?”裴应霄冷静了不少,“若是拿不准,便传唤太医。”
融月一摇头,道:“太子妃脉象平稳,没有大碍,倒像是惊吓昏厥,因为疲累所以昏睡一觉就好了。”
惊吓?裴应霄听见这话神色微妙。
她无事,那就不用劳师动众请太医了,新婚之夜东宫有这么一出,容易招惹口舌。
不过……裴应霄一手轻捏眉心,道:“去打一盆水,把龙雪白霜膏取来。”
融月闻言微讶,笑着一点头:“殿下别担心,太子妃无事,奴婢这就去取药。”
龙雪白霜膏乃是宫廷秘药,它内外兼用,便是东宫也仅此一瓶。
如今要给太子妃用,想必……是带伤了?
融月不好探究太多,匆忙照做。
热水和药送进来了,裴应霄挥退了侍女,才掀开薄毯起身。
低头自视一眼,差不多消下去了。
他拧了帕子,掀开棉被,给曲凝兮稍作擦洗,这么一检查,发现了几丝血迹,有轻微的撕裂伤口。
裴应霄不由眉头蹙起,他分明已经做足了功课,且进度缓慢,怎会如此?
这般私密之事,自然不能随意出口询问医者。
裴应霄不敢多看,给人抹上龙雪白霜膏,而后被子一裹,让她安然入睡。
第二天。
曲凝兮这一觉睡得不错,身边暖烘烘的,手脚都在发热。
醒来时一脸懵然,稍微一动手,就触碰到了枕边人。
她先是吓了一跳,而后被满屋子红彤彤的布局给拉回神,才想起自己昨日大婚,如今已经身在东宫。
裴应霄睡觉警觉,她一动他就醒了,缓缓睁开眼,与她圆溜溜的葡萄眼四目相对。
“醒了?”
他一伸手,把人揽入怀中。
曲凝兮撞上他硬邦邦的胸膛,身前一荡,软弹轻颤,有点疼。
昨晚上……雪球被捏圆搓扁,揉i弄成各种形状,委实是可怜兮兮,如今还带着指印呢。
曲凝兮想着想着,猛然皱起眉头,连忙问道:“殿下,我们……圆房了么……?”
她好像中途失去意识了,因为实在是太疼太可怕了……
曲凝兮回想起来,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心里却记挂着要给太后娘娘交差。
今天他们要进宫拜见陛下,还得把元帕交到太后手中。
“不算,”裴应霄轻抚她的后背:“你别怕。”
曲凝兮听见这个回答,哪能被安抚住,“为何不算?”
怎么不算呢?那她不是白遭罪了?而且……
“昨日你好像也很痛苦……”
起初,曲凝兮的感观很是不错,但真正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她就像是突然遭受行刺之人,差点没被捅穿钉死在榻上。
她哭了,泣不成声,咬牙硬忍着,牢记春雀所说,疼一回后面就没事了。
裴应霄倒没有莽撞,及时停下了,可她依然好似被劈裂成两瓣。
在泪水模糊之中,猛然瞧清他当时的模样。
他停了许久,脸色是从未见过的红,神情隐忍到了极致,仿佛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那张白玉俊颜上,不仅染了绯色,脖子额际青i筋i凸i显,细密的汗珠滑落……
滴答,落在她起伏不定的雪峰上。
曲凝兮哭得更大声了,她原先只知嫁人不容易,却没想是这样不易,他们非得遭受这种酷刑不可么?
许是太卡了,裴应霄无法进行下去,选择了撤离。
便是这时,叫曲凝兮给亲眼目睹了他的凶器。
裴应霄看似高挑清瘦,实则身怀武艺,有飞檐走壁之能。
在他常穿的月白色衣衫底下,一身结实肌理,胸腹垒块分明。
他自然是天赋异禀,与册子里所描绘的略有不同,高昂跋扈之物,弯曲翘起,面目狰狞。
这是什么?曲凝兮小脸煞白,眼睫尚且挂着泪珠,在疲累外加精神冲击之下,生生给吓晕了过去。
现在回想起来,心有余悸,一阵后怕,结果他居然说‘不算成功’?
裴应霄向来是掌控着一切,游刃有余,但是此刻,他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昨晚,孤确实很痛苦。”
有那么一瞬,他只想不管不顾,尽情驰骋。
若是没尝着甜头也就罢了,偏偏给他尝到了丁点,这时候停止,不是常人所能忍。
但是曲凝兮一定会受伤的,不仅如此,连同他都感觉到了疼痛。
他猛然意识到了,要么是哪里没做好,要么是相互不匹配。
曲凝兮此刻,担心的却是昨晚的无用功,“太后娘娘那边……怎么办?”
身为太子妃,没有顺利圆房,怕是会招来不好的闲言碎语。
她轻咬着下唇,正要说把它给补上,裴应霄截断了话头:“此事孤来安排。”
曲凝兮抬眸看他:“没问题么?”
他轻笑,抬手舒展她眉间皱褶,道:“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这还不重要?要被一一记录的。
两人很快起床梳洗,曲凝兮昨晚被上过药,现在已经跟没事人无二,倒是心理的阴影更重一些。
她难免为此忧心,怀疑春雀所说只初次疼痛是骗人的。
那等巨兽,如何轻巧纳入?
莫不是她未来的日子,都将遭受这种刑罚?
偏偏事情已成定局,她是太子妃,根本无从推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艾兰和春雀二人进来伺候梳洗,早已备好一套宫装给曲凝兮换上。
太子率先去了外间,她们连忙低声询问,是否有何处不适,若要用药,她们自己有带着。
曲凝兮表情复杂,一摇头道:“我没事。”
她迅速收拾了,去梳妆台那边上妆,压下心中的胡思乱想。
“不必去得太早,中午要跟父皇和皇祖母一块用膳。”
裴应霄在外间提醒,去早了,就意味着要消磨许久的时间。
曲凝兮看他不急,自然就不匆匆忙忙了。
太子成婚,天庆帝让他多歇息几日。
不必早起上朝,两人吃完早膳去往承明殿给陛下请安,时辰不早不晚。
天庆帝下朝回来,处理了手头紧急之事,正好有空接见了他们。
这样的场合,太子妃本该正式拜见帝后二人,但是曲皇后还在冷宫里。
天庆帝大病过一场,身形清减了几分,不过精神头瞧着还不错。
他如今对太子改观许多,难得生出些天家温情来,而曲凝兮也算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倒没有多说什么告诫之语。
他喝了曲凝兮奉上的茶,给了一份赐福礼,道:“你们去给太后请安,别忘了往恭淑妃那边走走。”
裴应霄闻言,回道:“儿臣正有此意。”
曲凝兮跟着一颔首:“臣媳明白。”
恭淑妃虽说未生养,但她是宫中老人了,如今又掌管宫务,自然要给几分敬重。
天庆帝看了看曲凝兮,略一沉吟,又道:“你若想去看看你姑母,朕可以特许一回。”
曲凝兮闻言惊讶,听这口风,陛下果然是有松动的念头了。
她一时拿不准如何应答,扭头看向裴应霄。
见他面色依旧,瞧着半点不在意,便点头应下:“陛下仁慈,臣媳谢恩。”
天庆帝却是叹了一口气,道:“皇后溺爱麟宇,他但凡有点良心,就该回京来。”
这是看到大儿子成婚,心中触动,想起二儿子了。
曲凝兮虽说较常在宫中走动,但面圣的次数寥寥无几,她对陛下丝毫谈不上了解。
不过此刻,看着他像个寻常的老父亲一般,属实难以想象,是会对陆家赶尽杀绝的狠辣帝王。
想来这就是人心隔肚皮,面对不同人,展现出他的不同面了。
从承明殿出来,曲凝兮忍不住询问裴应霄:“陛下似乎没有多么生气了。”
“他有什么好气的,”裴应霄似笑非笑的,“他曾动过念头,想用裴靖礼来制衡孤,如今一概推脱到皇后头上,是谁教子无方还不好说。”
她闻言一惊,连忙低声问道:“为何要制衡殿下,莫不是起了疑心?”
他一摇头,语气淡然:“不过是帝王权术,贪恋猜忌罢了。”
而此刻的态度转变,是因为他在父皇病倒时,度过了‘考验’。
太子监国期间,丝毫不恋权,并且一心寻来诸多名医,就为了让陛下安养龙体,大家皆看在眼里。
天庆帝因此打消了那丁点忌惮,同时,他也别无其他继承人可选了。
两人自然而然亲近起来,父子情深。
曲凝兮听懂了,后面的话没有多问。
全赖太子演得好,不然,谁知道陛下会是何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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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给太后请安时,恰好恭淑妃也在长晖宫,省的两人多跑一趟。
除她之外,还有好几位较亲近的皇室宗亲。
曲凝兮上前行了新妇礼,挨个奉茶认人。
太后随口问起他们的来处,“陛下在承明殿么?可说了什么?”
看似随意,但有此一问,曲凝兮心想,大概是与姑母有关系,便如实作答。
得知陛下松口,让她去冷宫探望皇后,太后是半点不意外。
她捧着茶盏一抿嘴角,道:“依哀家看来,皇后还得反省反省才好。”
要不是他们野心勃勃的闹腾,能让她平白失去一个孙儿么?
再说,她原本在白岷山礼佛,不得不赶回来坐镇,没想到还是发生了逼宫一事,差点生出天大的乱子!
这话曲凝兮不好接,又不是她能决定的。
裴应霄勾起唇角,温声道:“皇祖母,孙儿昨日大婚,于情于理,今日都该向母后奉茶。”
“这话倒是不错,她还是皇后。”太后放下茶杯,笑着打量太子:“麟宇闯下大祸,难为你没往心里去。”
这是一种略带审视的眼神?曲凝兮有一瞬以为自己看错了。
便听太后挥手道:“既然陛下开口了,你们就去吧。”
“多谢皇祖母。”裴应霄就跟没脾气的人一样,面对继后以及异母兄弟,总是宽厚随和,礼节滴水不漏。
即便明知对方想夺去储君之外,他这声母后也喊得平平稳稳,不带情绪。
大家不得不赞同,这就是太子的雍容气度。
午膳是在长晖宫摆的,天庆帝准时摆驾过来,太子协同新妇,与一干亲戚们一道,凑了个家宴。
席间,太后还询问了胡老夫人,听说老夫人要陪三郎离京,让她走之前进宫来喝茶说说话,别生分了。
曲凝兮听见了,连忙代为应下。
只是不知,太后是否还能继续与祖母交好,想来老太太离京一段时日,倒也不错,正好躲开。
好不容易一顿午膳用完,天庆帝率先离席,裴应霄才带着曲凝兮告退出来。
曲凝兮收到不少见面礼,融月娴青映楚手里都满满当当,而他们来时,手中那个小盒子已经交给太后身边的女官了。
里头放的就是元帕。
曲凝兮多少有点忐忑,还有些好奇,指尖轻扯裴应霄的衣袖。
低声问道:“我们交上去的东西,不会出差错吧?”
这对她而言并非小事,为人妇不容易,做皇家儿媳就更难了,别看今天宗室们个个面上带笑,实际上有几分客气谁知晓。
若是她开头没做好,这个太子妃之位往后就会很难受。
此前,她实在没料到,圆房竟然是这么麻烦的一件事。
看她眉间轻拧,裴应霄抬了抬冷白色的眼皮,道:“不好说。”
“殿下这话何意?”曲凝兮侧目望他。
他凑了过来,弯腰俯身,朝她低语:“孤本该灌给你的东西出不来了,许是少了些腥膻气味?”
“灌什么?”她一愣。
“小晚瑜晕倒,把它给吓回去了。”
第52章 52
曲凝兮听得一头雾水。
哪怕她如今算是‘博览群书’, 可那册子里也没交待那些汤汤水水的。
她只隐约觉得,自己多半被裴应霄给言语戏弄了。
这个太子,坏得很, 在她面前从来不维持什么君子形象。
她有时候, 倒是羡慕旁人了,太子殿下怀珠韫玉, 如同天上的月亮。
可望而不可即, 银辉清冷且动人。
她看到的, 却是个假月亮, 身为知情者,属实是心情复杂了些。
有陛下口谕,两人顺利进入了冷宫。
一个老太监给他们引路, 太子长大成人后, 是不得随意踏入后宫的。
而冷宫之所以被称之为冷,自然是在后宫中僻静偏远的角落里。
走了许久, 才抵达目的地, 曲凝兮抬头看去, 门口的匾额写着[瑚潭斋]。
裴应霄进了院子, 并不入内,他负手站到一旁, 道:“或许你姑母有话与你说。”
“殿下不介意么?”她如今是太子妃了, 她也能想到姑母会说些什么。
裴应霄抿唇浅笑:“若想吹枕头风, 小晚瑜今晚大可试试。”
曲凝兮微微鼓起脸颊,瞥他一眼,这人真是, 讲话没个正形。
她索性不多废话,径自提起裙摆入内, 带着会功夫的藤敏。
安永侯府有段时间没有曲皇后的消息了,过了年,一直忙着筹备婚礼。
这等大事,倒不是说就顾不上询问冷宫消息,只是老太太狠下心肠,故意不问,免得徒生事端,节外生枝。
曲凝兮知道,祖母心里定然记挂,所以今天得到陛下允许,她必须得来。
进入瑚潭斋,里头非常清静,院子里有些落叶杂草没有清理,多少显得萧条了些。
因为没有多余宫人伺候,自然顾不太上那些花卉洒扫等活计。
曲凝兮踩着落叶进去,在门口就撞见了绣湘。
绣湘原本是皇后身边大宫女,作为心腹,自然是切身跟随。
至于苻丹宫的其他下人,可就带不走了,但好歹皇后头衔尚存,除了绣湘,还有一个小宫女一个小太监。
“大小姐……”绣湘眼尖,触及曲凝兮身上宫装的绣纹,立即改口行礼:“奴婢见过太子妃。”
算算日子,可不就是太子大婚的第二日?可惜瑚潭斋这里,半点热闹也听不见。
“我想见见姑母,还劳代为通禀一声。”
曲凝兮的话音才落,屋内紧接着传来曲皇后的声音:“就这么两道们,何须通禀。”
语气略有自嘲意味,以瑚潭斋的面积,当然远不能跟苻丹宫比较。
曲凝兮听见了,无需旁人传话,直接迈步入内。
进了门一抬眼,就看到了曲皇后,坐在矮榻上。
整个人果然是清瘦许多,撇下了满头珠翠,锦衣华裳,隐隐有了一丝憔悴。
算年纪,她当然说不上老,不过气色不佳,显露的疲态容易显老。
曲凝兮的心情颇为复杂,她从小,就跟随在她身边了,这么多年并非不知冷热。
只是来自于姑姑的这份关照,夹杂了太多功利心,她最初始的心情,早就随着时间推移,不断改变。
而裴靖礼,毫无疑问就是让曲凝兮彻底心寒的罪魁祸首。
“见过姑母。”她走上前去,垂立下首。
曲皇后正看着她,道:“你该改口叫母后才是,没想到,你还是成了本宫的儿媳。”
麟宇想要娶表妹,她不同意,后来这个侄女被指婚给太子,出事之后原以为婚事会生变,谁知陛下的圣旨并未更改。
曲凝兮是来跟她叙旧的,但时间不多,也不寒暄其他,把老太太即将启程的动向告知。
末了问道:“姑母最近可还好?还请保重身子,莫要让长辈忧心了。”
胡老夫人是年前进宫来看望过一回,仅那一次,曲皇后还不知道她要离京。
这会儿稍一思索,就明白了,扯着唇角笑道:“她这是怕本宫扒着你不放?”
曲皇后轻哼一声:“那你们就想错了,麟宇没有回来,本宫即便从这里出去又如何?”
失去的一切都夺不回来了,苻丹宫或是瑚潭斋没什么两样。
所以,她根本没打算让曲凝兮做说客。
曲凝兮也知道,此刻她最忧心的当然是流落在外的一双儿女。
她想了想,问道:“姑母对蒙天石父子或是普骆甘可有了解?陛下已经改口要活捉表兄,若想让他活下去,可就不能再错了。”
这要是勾结外敌,其罪当诛,即便天庆帝也不好保住儿子,更有可能一怒之下杀无赦。
她以为姑母应该知道些什么,谁知,曲皇后眉头一皱:“普骆甘那弹丸之地,有何用处?”
她不仅不了解,语气还有几分瞧不上。
苦难之地,兵力也不强盛,还得仰仗大桓过活呢。
这么思索着,眉间皱褶越发紧蹙,追问道:“我儿麟宇奔向了普骆甘?”
这显然是一步臭棋,有蒙天石父子伴随,莫非走投无路才如此?
曲凝兮细细揣摩曲皇后的反应,看起来不像是故意隐瞒欺骗。
她也没说太多,给老太太带了几句话,立即退了出去,以免太子在外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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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会完长辈,曲凝兮随裴应霄回到东宫,已过了申时三刻。
鸣恩正带着一位青年等候,似乎有急事禀报,裴应霄没有回寝殿换衣裳,直接与他们转道去了书房。
曲凝兮不需要陪同,自己回去歇口气,把收到的礼物打开看了看,让银杏给收入库房。
她也没闲着,融月请示过后,领着东宫上下的人来拜见太子妃。
都认认脸,再把赏银给发下去。
有艾兰和春雀两人帮忙,在老夫人身边带出来的干练,曲凝兮并不怯场,不过,她也没多少什么。
东宫真正的主子是太子,庶务一类在家令官手中,不需要她来。
曲凝兮只想管好自己的人和物。
她带来的嫁妆,以及收到的新婚贺礼,一一登记造册,锁入库房。
除此之外,侯府的陪嫁包含了庄园铺子,那些管事掌柜的,皆非死契而是雇佣,需要有人按时核对账目发放月银。
而这个人选,便是春雀的父亲了,他本就是侯府管事,不仅有经验,还熟门熟路。
春雀和艾兰都是家生子,如今一家子身契都在曲凝兮手里,春雀的丈夫是护卫,正好与阿束一块行事,也能帮忙打理宫外的庄子。
曲凝兮的嫁妆颇为丰厚,虽说跟皇室没得比,但在尚京贵女之中,未必有几个人能比过她。
倘若不是嫁进了东宫,她守着这些,足够把自己的小日子经营起来。
这些琐碎一沾手,不觉日头西斜,转眼就到了晚膳时间。
映楚早就捧着菜单来询问过,选了几个曲凝兮爱吃的菜,厨娘那边有太子殿下惯常的食谱,并着做了一小桌。
裴应霄从书房回来后立即传菜,净手落座。
这是小夫妻二人,婚后的第一顿对食。
食不言寝不语,曲凝兮吃相文雅但不扭捏,而裴应霄不必说,慢条斯理,随意一个动作都赏心悦目。
说起来,吃饭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他们也不是没有一起用膳过,但此刻,似乎又不寻常起来。
比起昨晚的刺激,眼下的平淡琐碎,更加让曲凝兮切身意识到,她嫁入东宫了,往后是裴应霄的妻子,会日日伴随在他身侧。
衣食住行,喜怒哀乐,日升月落。
“殿下,你不问我在瑚潭斋说了些什么?”曲凝兮率先按捺不住了。
裴应霄抬眼望来,不等他回答,她自顾自道:“就算你不好奇,我也想对你坦诚。”
他不由轻笑出声,“小晚瑜说是对孤坦诚,实则,你想探听裴靖礼之事。”
曲凝兮一惊,捏着筷子的手都不会动了,张着小嘴,脊背下意识挺直。
这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么?怎会如此可怖,一针见血。
“很难猜么?”裴应霄一手斜支着下颚,淡淡道:“普骆甘无故介入大桓之事,孤的那位二弟下落不明,你以为皇后会知道些什么,所以问了她?”
全都说中了。
曲凝兮不敢拿言语搪塞,老实回道:“确实如此,我觉得,姑母定然想让表兄活下来,她会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可是她似乎不知情……”
普骆甘的插手太突然太大胆了,也不合常理。
裴应霄敛下眼睫,“此事,有不少人正在调查。”
不只是陛下,还有定宣大将军,外加朝中其他人,都好奇且警惕。
“那殿下查出什么了吗?”曲凝兮问出口了,才开始打补丁:“若不方便说,就不用告诉我。”
她是可以按住好奇心的,有时候知道太多,心里压力大,还容易忧虑。
“孤尚未查明,”毕竟派人去往边界,一来一回路途遥远,不过……“孤或许猜到了答案。”
裴应霄说着,拿起酒壶,往杯中注满清酒,一饮而尽。
喝完手中酒水,他侧过脸来,倾身凑近曲凝兮,“怎么不问了?”
曲凝兮眨眨眼:“我能问么?”
“孤允许你问。”他在她耳边轻轻呵气。
曲凝兮一缩脖子,往旁躲了躲,道:“那就请殿下告诉我……”
她眼角余光扫一圈身后,早在太子贴上来时,伺候的几人就有眼色的退下了。
这般迅速自觉,简直像是被耳提面命过一般。
裴应霄倒没有继续逗弄她,只是把手里的酒杯举起,送到她唇边。
一边道:“是孤出了纰漏,因为木仓幸。”
“什么?”曲凝兮顾不上喝他给的酒水,一脸不解。
他解释道:“木仓幸既然敢来大桓做使臣,必然留了后手,他若有来无回,后续会引发一连串的事情。”
她并不笨,很快想到了木仓幸手里唯一的也是最重的筹码,“他握着陛下昔日的罪过,他打算如何?”
“不知道。”
裴应霄答得理直气壮,一手揽过她,把碧玉酒杯贴上她的唇,亲手喂着她饮下。
曲凝兮不得不接受投喂,一张嘴,清冽的酒香立即溢满口腔。
两人都吃得差不多了,裴应霄牵起她离席,进入内室。
曲凝兮心里还记挂着方才的话题,接着问道:“木仓幸的部署,跟此次普骆甘的异动有关系么?”
普骆甘这个小国家,野心勃勃,可惜早年被大桓狠狠教训过,轻易不敢来犯。
他们手里要是拿捏住了大桓的把柄,定然会用此来谋夺些好处。
想来这次收纳了裴靖礼几人,便是因为这个?
就不知,对方意欲如何。
“你猜的不错,”裴应霄缓缓一勾嘴角,“最简单的做法,就是拿此要挟父皇,换取好处。不过不稳妥,他很快会招来忌惮,若是贪得无厌,还会引发杀机。”
皇帝是那样重视自己一生圣名之人,哪会容许这样一个威胁存在。
他不会让普骆甘有泄露出去的机会,明面上不做什么,暗地里也会提防。
曲凝兮一想也是,就算拿捏了把柄,如何利用好它,其实非常考验一个人的能耐。
好比她自己,一开始窥见了太子殿下的秘密,但她哪有能力去用此事谋划利益?
因为她手中无人,脑子也不比旁人聪明,完全不是裴应霄的对手。
压根没敢生出什么对抗的心思,只想求饶苟活,让他放自己一马。
普骆甘现在便是这般,天庆帝的把柄递给它了,但两国军力悬殊,如何行动就得慎之又慎。
稍有差错,走出一步烂棋,不仅没拿到好处,还会带来灾祸。
“那殿下觉得,不简单的做法是什么?”曲凝兮觉得,他必定知道。
裴应霄倒没有卖关子,似笑非笑的:“蒙天石没有了退路,可以劝说普骆甘,利用父皇对陆家的厌恶,来阻止孤登基。因为孤身上有陆家一半的血脉,幼时,确实被嫌弃过。”
他轻描淡写的,曲凝兮却听出点心酸来。
谁年幼时候就生来八百个心眼呢?曾经纯然的太子殿下,是否也生出过孺慕之情,然后一遍遍失望?
普骆甘还真有可能被说动,这样一来,蒙天石父子和裴靖礼就有了盟友,他们目标一致,把二皇子扶上宝座。
如今没有了兵力,所倚仗的便是陛下对裴靖礼的仁慈,他不舍得杀这个儿子,一切尚有缓转余地。
“只要这时候,让孤陷入陆家那般境地,遭父皇厌弃,他们就能得逞了。”裴应霄弯了弯眉眼,道:“考考小晚瑜,他们如何让孤败落?”
曲凝兮一摇头,想说不知道,倏地顿住了,她微微睁大眼睛:“他、他们只需要把陆家死亡的真相告知你……”
就这么简单,陛下知道太子知道了当年之事,就容易生出猜忌防备不信任。
他甚至可能害怕太子为陆家复仇。
“小晚瑜果然聪明,”他轻笑一声:“但仅仅只是这样还欠缺些火候,除非他们能找到其他的……”
其他的什么?
曲凝兮没听见裴应霄的后话,扭头看去,发现他正垂着长长的眼睫,眸色冰凉,若有所思。
这是什么表情?
“殿下?”
裴应霄回过神,却不肯再说了,两手握住了她的细腰,往上一举,轻轻松松抱到自己膝盖上安置。
他圈禁着她,偏过侧颜,亲吻她的唇。
怎么不说了……曲凝兮略有不满,挪了挪圆o臀,乖乖给他亲。
两人唇i齿相接,亲密无间,她自觉地抬高了胳膊,搂住他的脖子。
直到曲凝兮气喘吁吁,裴应霄才放过她嫣红的小嘴,转战别处。
顺着细白的脖颈一路向下,他的薄唇片刻都舍不得剥离。
埋首低语道:“你别怕,今晚……孤有办法……”
曲凝兮原本闭着眼,与裴应霄接吻感觉良好,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就连那不安分的手指,四处揉ii搓,都让她舒服……
但是,一听见这话,她顿时醒了神。
张开眼睛,望着眼前的男子,艰难发问:“你打算如何?”
她属实是无法忘记,巨兽长而弯翘的可怖模样,这是忍忍就能过去的么?
察觉她的害怕,裴应霄把人搂紧了,温热的指尖探入:“相信孤。”
“……”她很难相信。
裴应霄早已饥肠辘辘,捧着碗里的白胖汤圆吃,软糯香甜还弹牙。
曲凝兮见他津津有味,心下难以平静。
人非草木,岂有不动容的,她咬紧了贝i齿,看着裴应霄一口一个,恍惚觉得自己也饿了。
曲凝兮索性不看了,弓起细韧的腰ii肢,像是躲避,又像迎合。
她的脑子顿时恍惚了,迷i乱之际,听到裴应霄说他特意看书学习过了,就是下午在书房那时候。
曲凝兮整个人软得坐不住,她仿佛被吸干了力气,四肢柔i若i无i骨,全靠他的臂膀支撑。
“这样你喜欢么……”裴应霄向上撩起眼皮,一看她面若桃李灼灼其华,便知没有半分难受。
“……”曲凝兮实在受不住了,细声细气的求饶,她怕明日红i肿了,碰着丝滑的布料也疼。
她眼角氤氲了润色,明亮的黑眸,掺杂了不自知的娇i媚。
裴应霄岂肯放过她,低声哄道:“孤生来粗实,叫你受苦了,但并非没有解决之道,绝不会疼痛……”
曲凝兮瘪着小嘴摇头,她才不信,谁无缘无故被捅了不疼的?
他却不管不顾,抱着怀中暖玉,不断啄吻,直直低下头去——
曲凝兮直接被吓哭了。
失去支撑,无助地仰躺在矮榻上,伸出了天鹅颈,折出一个柔软的弧度。
——他、他在做什么?
*******
主子天刚黑就安歇了,第二日天光大亮才醒来,属实是漫长的一觉。
昨天夜里,太子只叫了一回水,不过,寝殿的动静,艾兰和春雀隐约知晓。
曲凝兮爬起来时,浮肿的双目把她们吓了一跳,连忙去寻了冰块来,给她敷一敷眼周。
“太子妃何处不舒服?”艾兰温声询问。
曲凝兮整个人都是懵的,坐了一会儿,扭头寻人,“我还好……”
“殿下在书房呢,”艾兰笑道:“太子妃若有不适,可别瞒着。”
她一抿唇,不答,爬起来更衣,整个人拘束得很。
艾兰和春雀二人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问,既然主子无事,那就无事。
曲凝兮梳洗过后,用了早膳。
没有去书房找裴应霄,自己把手里的六本册子全都拿了出来。
拥有这么多秘戏图,她基本都翻过了,虚心学习,想要与枕边人琴瑟和鸣。
可是,花样这么多,还是漏了昨晚裴应霄的那一招。
他怎么那样呢?
曲凝兮两手抱头,简直不敢回想,矜贵的太子殿下,低下他的头颅,把她啃了个遍,尤其是重点关照的地方。
手口并用,黏腻不堪。
此事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不仅仅事实本身,他带来的触感更是……
曲凝兮需要时间冷静,才能接受这种事情。
不过,她很快想起来了,这招,其实在图册中出现过,只是双方对调了位置。
本来应该是女子给男子做这些……起初她看到时,颇为不解。
昨夜亲身经历,方才明白为何会有奇怪的动嘴行为。
直教人头皮发麻,今生难忘!
同时,她也意识到一件事,这些本子无不是围绕着男子展开。
一来男子为尊的世道,女子伺候他们天经地义;二来专研此道并且有绘画能力的,多是男子,他们自然将自身需求摆在第一位。
也就是说,秘戏图的最大受益人,原该是裴应霄。
可是他擅自给换过来了,变成了他伺候她……?
曲凝兮起初有一瞬的惶恐,毕竟一直以来的教导,妻子以夫为天,她得服侍殿下安寝洗漱,包括床笫间也是……
不过,她闷头想了一会儿,就理直气壮起来。
是裴应霄自愿的,没有人吩咐他,不是她的错。
她还被吓到了呢!
曲凝兮窝在偏殿的水榭中,好不容易疏导了心绪,可以一如往常的对待裴应霄了。
她刚站起来,回首便见门口杵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太子殿下颜如舜华,风姿绰约,负手立在门外,挑眉看着她:“醒了怎不来找孤?”
“殿下不是在忙么?”曲凝兮没事人一般,用自己的衣袖,把桌上的小册子遮掩起来,塞进木盒中。
“孤确实挺忙的,”他轻笑着,反手把门关上,朝她一步步靠近:“忙着来哄小晚瑜别哭。”
“你分明就不疼,哭什么呢?”
他一开口就是要命的话题,几乎击垮曲凝兮脸上的故作镇定,简直想埋怨太子这几天新婚的清闲了。
他才会无事可做,时时来缠着她。
裴应霄上前两步,把她抵在桌子上,困守于怀里,“怎的这样无措?嗯?”
他明知故问,曲凝兮的一对耳朵红得快冒烟了。
为什么有人动嘴之后还能若无其事……
裴应霄轻叹一声,靠了上来:“小晚瑜也该心疼心疼孤了。”
他往她身上趴,曲凝兮连忙抬手搀扶,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架住了。
“今晚继续好不好?”他低声问。
她虽说很不习惯,但没有犹豫,肃着小脸一点头:“好。”
本来就要过这一关的,身为妻子理应如此,咬咬牙也就捱过去了。
谁知这人贪心得很,托起她的下巴直视自己,道:“这不是太子妃分内之事,你真的清楚,自己分内之事是什么吗?”
“什么?”她没听懂。
裴应霄理直气壮:“你的分内之事,是要怜惜孤。”
而不是将圆房当做一项任务。
曲凝兮呆呆的望着他,你要的,真多呀。
第53章 53
怜惜……
曲凝兮想起了他隐忍到极致的模样。
她不清楚, 忍耐住这些对于男子而言有多困难,她不曾接触过,也没人告诉她。
可是, 从裴应霄额际滚落的汗珠, 滴在她心间时,那样灼热滚烫。
曲凝兮从未见过他那番模样, 估计其他人也无从得见。
那时裴应霄一脑门的汗, 脸色赤红, 本应是狼狈的, 但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观……
想来,是非常难受的。
但是他没有继续弄伤她,反倒是自己在书房琢磨出一套解决之法。
曲凝兮思及此, 抬手抚上裴应霄的后背, 抱住他紧实的腰身,“殿下, 今晚应该可以……”
春雀都说了, 夫妻敦伦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旁人皆是如此。
她正视它接受它, 无需太过惊慌,以平常心对待即可。
曲凝兮最擅长的就是开解自己了, 何况, 她也没那么不知好歹, 不认裴应霄的体贴。
“撒娇的时候应该唤训庭,”裴应霄低头轻啄她的鼻尖,“再这样下去, 少不了挨罚的……”
“……”谁撒娇了?他还想罚她?
曲凝兮伸手一推,别开了脸蛋不让他亲, 免得一旦开始又黏黏糊糊,白日宣婬。
她道:“殿下不忙,我得处理一下嫁妆。”
手中的铺子地契尚未一一看过,总得过目一遍,心中有数,不能全然甩给管事的。
“先不忙,”裴应霄站直了身子,不赖在她肩上了,“今天带你去出宫,马车已经备下了。”
曲凝兮听着,他这是早有准备,并非心血来潮。
便问道:“是去何处?我换一身衣裳。”
裴应霄上下打量她一眼,“不必换了,我们去沽兰寺。”
沽兰寺?
曲凝兮不知道他为何要去这里,也没多问,就这么跟着一块上车出门,离开东宫,驶出皇城。
这一趟没有带多少人,裴应霄身边跟着鸣恩,以及昨日曲凝兮见过的男子,一身利落打扮。
听鸣恩称呼他为白缙,乃是太子右司御率。
曲凝兮带了映楚和藤敏二人,一行主仆分作两辆马车,去往沽兰寺。
*******
沽兰寺在尚京并不是名气特别盛大的寺庙,甚至说是较为清冷的所在。
不像其他几大名寺,香客如云。
再次登临此处,故地重游,曲凝兮不期然想起了去年。
她和王锦意相约于此,相看的过程非常短暂,当天明婳派人来暗算她,推她跌落水中,偶遇太子被救起。
幸而那回遇见的是裴应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曲凝兮心里念叨着菩萨保佑,虽说心里不信奉这些,还是决定多捐点香油钱。
命运在冥冥之中,已有馈赠。
谁知,裴应霄却不是来拜佛的,也并非带她来踏青赏花。
从登上山门进入沽兰寺开始,他面上的神色就逐渐凝重,直至一片冷冽淡漠。
像是那高山雪莲,不容触怒。
看他这副模样,曲凝兮倒没有害怕,只是心下嘀咕,他这一趟出门目的何在?
她手中捏着锦帕,忆起去年,裴应霄是易容前来,今年带着她,好似新婚出游。
特意来此,莫非有什么要紧事情……
有关裴应霄为何易容出现,沽兰寺里面藏着什么秘密,一直是曲凝兮避开去思索的问题。
以前她抗拒这些,唯恐知道太多,多关注一眼沽兰寺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遮遮掩掩,还能为什么,定然不想被旁人察觉。
曲凝兮很快就知晓了。
裴应霄带着她径自走向白塔,在桃林掩映之间,雪白的建筑一如昨日。
踩着楼梯上去,到了塔内三楼,裴应霄不做停顿,在一盏落地莲花座灯旁,打开一道暗门。
她吓了一跳,做贼心虚般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瞧见。
太子殿下可真是深藏不漏,宫里有暗道就算了,沽兰寺里头居然也有?
春日时分,桃花却已经谢了。
不年不节,又非初一十五,来沽兰寺上香的不多,这会儿白塔周围更是僻静。
没有旁人,裴应霄带着曲凝兮跨步入内。
她回身一看,发现鸣恩把侍女都拦在塔外,于青翠的桃林里待命。
暗门后是一条幽暗的甬道,尽头竖着一扇小小的木门。
先过暗门再进入木门,便是一间昏暗窄小的屋子。
里面很黑,一盏灯烛都没亮,裴应霄点燃火折子,才照亮室内。
曲凝兮飞快扫视一眼,空旷普通,没有稀奇之处。
不过,桌面上供奉了一个灵位。
是谁的牌位藏在此处?曲凝兮下意识细细观察,发现上面没有红漆刻字,一旁的长明灯也已经熄灭了。
屋子里隐隐有灰尘的气息,似乎平日里无人会踏入,打扫添油皆不曾。
在庙里供奉灵牌或是骨灰乃是常见之事,但是像这样任由灯火熄灭,无人照看的供奉,就显得怪异了。
不仅没有小和尚照看,还深藏在暗室之中……
“殿下,这位是……”
曲凝兮第一顺位猜测陆皇后,裴应霄的生母,可是他为何不刻上亡者名讳,两侧也不见挽联?
裴应霄上前,打开了抽屉,取出几支香烛,点燃后随手插在小香炉上。
他的姿态称不上虔诚,也无悲痛,不过颇为严肃。
幽幽火光,映红了无名的灵位。
“孤该唤她姐姐,”裴应霄示意曲凝兮上前来,道:“你是她弟媳。”
“姐姐?”曲凝兮愣住,睁圆了眼睛。
她迅速思索起几位公主,没有一个能对得上号,因为太子是帝后长子,前头并无女儿。
莫非是陆家的哪位姐姐?
曲凝兮从善如流,也给上了一炷香,朝她见礼介绍自己。
“你是不是在猜她是哪位?”裴应霄的唇角,噙着一抹嘲讽笑意:“她姓裴。”
“这……?”是陛下的子嗣?
曲凝兮眉头一动,莫非陆皇后在生下太子之前,先生了个公主?
但是怎么可能呢,一国之君备受瞩目,皇后有没有怀胎生下公主,哪里藏得住,也不需要隐瞒。
曲凝兮从未听说太子前头有姐姐。
她惊疑不定,裴应霄却不做明确的解释,只道:“你迟早会知晓……”
上了香,给长明灯盏里添了油,重新将它点燃。
裴应霄未做久留,带着曲凝兮出来了。
两人在白塔的三楼,凭栏眺望,底下成片的桃林,已经结出小小的果子。
曲凝兮扭头,看着他状若平静的面容,实则满是深沉。
“殿下,你每年都来么?”
“嗯,”裴应霄没有否认:“每年会来一趟,基本是在春日。”
曲凝兮想不出来,里头那位是什么身份,手指头轻点在白玉栏杆上,“去年赶巧遇着殿下,我才能得救。”
她想了想,来回看看暗室和塔里的一墙之隔,问道:“殿下该不会听见了我与王公子的对话?”
裴应霄闻言,低头看她,缓缓一勾唇角:“听到了,他说你容貌太盛。”
重要的不是后半句么?觉得她并非良配。曲凝兮没想到这个场景还有第三人知晓,多少会感到一丝尴尬。
便听他道:“小晚瑜生得貌美,第一眼就引起他的注意,后来他对你逐渐改观,还动了心思……”
“你别说了,”曲凝兮连忙阻止:“我们没有什么,这话是污蔑。”
“这不是污蔑,”裴应霄笑了一声:“他甚至想过从孤手中争夺你。”
他欣赏这份胆色,但绝不允许。
“你莫不是现在想找我算账?”曲凝兮忍不住瞪他一眼,“太子殿下手眼通天,哪能不知,圣旨赐婚后王公子再不与我往来。”
王锦意不是死缠烂打之人,一直缠着姑娘家不放,倒是成全了男儿的痴情名,可惜会连累女子。
总有人喜欢断章取义,乱嚼舌根,以讹传讹。
“孤知道你二人的清白,但是……”裴应霄忽然靠了过来,长臂一伸,就把人从背后给圈禁住了,“孤不会忘记旁人觊觎你的模样。”
曲凝兮冷不防就被搂了个彻底,娇小的身形全然纳入他的怀抱之中。
“这有什么好记的,”她挣了挣,低声道:“我们如今在外头,需得注意言行,被人瞧见可就失礼了……”
在寺庙里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何况这会儿站在白塔上,桃林中若是有人往这边张望,一准能瞧见。
这人的两条臂膀,却跟生根了一样,牢牢圈在她腰间,推动不了半分。
非得在她颈畔深嗅一口,才松了手撤开两步。
裴应霄挑眉道:“孤都带你来此了,你还是缄口不问么?”
以前撞见他易容,是不敢询问,而现在,两人成亲,她比一开始知道了更多事情,依然没有过多追问。
“莫不是怕了?”
曲凝兮听他突然把话题拉回那间暗室,蠕动了两下小嘴,想了想道:“我不怕,我早就不怕了。”
不仅知道这个人不会伤害她,甚至……怀疑他心悦于她。
曲凝兮没有证据,不好自作多情,无法肯定这一点,但她唯一清楚的就是,他不会取她性命。
“训庭,”借着宽大的衣袖掩盖,她的小指头,一点一点触碰他的手背,然后握了上去,低声道:“你不说我就不问,我感觉……你的心情不好。”
自从踏入沽兰寺,裴应霄就不怎么笑了,这种情绪非常浓厚,并不是单一的悲伤或者愤怒。
曲凝兮看不透,她只能猜想,是和陆家的血海深仇有关。
她越来越趋向于,是陛下害死了陆皇后这个可能性。
对年幼的裴应霄而言,才会影响那么大。
“你我新婚,本不该在这般日子愁绪郁结,只是……孤得到的越多,越会思及那些可怜人。”裴应霄的大掌,反握住她的,牢牢包裹她的小手。
谁是可怜人?
裴应霄没说,只轻晃她的手:“小晚瑜可要多多担待。”
这一瞬,曲凝兮隐隐有所触动。
他是不是……想要有人陪着,共同分担,才会带她来这里?
秘密怕被人知晓不错,可死死捂着,藏得太久,定是会疲累的。
“训庭,我们回去吧?”
“不在寺中用斋饭了?”裴应霄道:“孤可以带你到别处玩玩。”
尚京城这么大,找个地方吃饭,再游湖踏青,晚点再回宫。
曲凝兮却一摇头:“下次训庭有空,再陪我去吧,今天咱们早些回去。”
她微仰着小脸,水润双眸定定望着他:“因为我想亲亲你,在外面不方便。”
裴应霄难得微怔了一瞬,继而眯起他狭长的眼眸,弯腰俯身,朝她确认:“你说你想亲我?”
曲凝兮还握着他的手指呢,点头道:“……对。”
裴应霄笑了,眉眼弯弯,眼下那颗泪痣仿佛都随之发光,“既然小晚瑜要怜惜孤,孤岂能拒绝?”
当下就带着她从白塔下来,离开沽兰寺,返回东宫。
出门一趟,竟然早去早回,连午膳都没在外头用。
*******
回到东宫正好赶上饭点了。
小厨房起初没有准备,好一阵手忙脚乱,才把膳食抬上来,且安排了两壶小酒。
福智公公赔罪道:“不知殿下与太子妃回来,仓促了些。”
曲凝兮一看,菜式都还不错,有江米酿鸭子、罐儿鹌鹑、软炸里脊、熘鲜蘑菇等等。
裴应霄一抬手:“这些就够了。”
福智这才放下心来,领着传菜的侍女都退了出去。
两人落座用餐。
曲凝兮觉得自己太大胆了,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冲动,敢对裴应霄说那种话。
不过,她并没有后悔。
身旁这人是她的夫君,她希望他平安喜乐,莫要被太多沉重的事情压垮了。
况且……自从她说要亲他,这人就笑靥如花,哪还有在沽兰寺的模样,似乎颇为期待。
他生得一张俊俏脸蛋,笑起来时,跟那开屏的雄孔雀无二,抖擞自己华丽的莹蓝尾羽。
曲凝兮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她幼时在长公主府见过孔雀开屏,只觉漂亮夺目至极,如今拿它类比裴应霄,居然觉得裴应霄更胜一筹?
她莫不是疯了,被面前的男i色蒙蔽了双眼。
“你在笑什么?”裴应霄倾身欺来,想要吻她的唇,又忍住了。
如同在马车上那会儿,忍着不亲,等她主动,她自己说的。
曲凝兮给他倒上一杯酒,琥珀色的酒液,缓缓注入鎏金兽纹樽中,道:“我敬殿下一杯。”
他配合得很,拿起酒樽,与她碰杯,一饮而尽。
曲凝兮想与他来一番对饮谈心,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
“人生在世,难以事事如意,但只要活着,总会生出希望……”
她张了张嘴,道:“晚瑜嘴笨,光懂一些空泛之言……殿下把许多事让我知晓,或许是出于信任,或许有其他考量,但是我为此心喜。”
裴应霄掀起眼皮,轻声问道:“为何心喜?”
“孤怎么觉得,你是被迫知道,还为此惶恐。”
他一句话就揭穿了她的胆小,曲凝兮无法否认:“我确实害怕,但回头看去,心喜也是真的。”
她一抿柔软的唇瓣,道:“女子出嫁前,自然设想过未来的日子。”
她以为,她会成为一府主母,掌管中馈,打理庶务,然后相夫教子。
姑娘家最先窥见的女子一生,往往来自于母亲。
曲凝兮所设想的,难免参考了周氏在侯府的日子,小时候,身为长女,没少听到周氏的抱怨。
对于枕边人的,以及那几个姨娘的,孩子们长大后,父亲不会冒出其他子嗣了,后院才平静下来。
就像是下棋,前面你追我赶,相互争夺,后来棋子落定,已成定局。
侯府因为没有其他儿子,周氏彻底甩掉不少烦心事,甚至没什么后顾之忧。
她只需要把儿子养好,就能赢得一切,其他人怎么也蹦跶不起来了。
曲辕成绝不是什么柔情蜜意之人,甚至他心里估计没有风花雪月。
曲凝兮以前所想,就是如何把日子过好,她也没奢求过儿女情长。
只希望未来夫君是明事理之人,能与她讲道理,尊她正妻之位。
光是这一点,在尚京就打着灯笼难寻了。
没想到,她遇到了裴应霄,他有时候特别坏心眼,喜欢吓唬她欺负她。
但是他又把自己柔软的弱点故意往她手里送。
他愿意与她共享秘密。
这仿佛是一个契机,他给她机会,让她无限靠近。
曲凝兮自顾自又喝了一杯,道:“晚瑜希望训庭能得偿所愿。”
她不敢深思他们以后会如何,但此刻,她愿意与他一起。
裴应霄轻笑,忽然道:“小晚瑜许久不曾说爱慕孤了。”
“咳咳……”她一慌,面色染上桃粉,“我……”
“不是说要吻我,”他修长的食指点在自己唇上,“孤等了一路。”
曲凝兮原以为她的谎言早就露馅了,这会儿瞅着他,不禁生出一个猜想:莫非她成功骗过了太子,他才会把秘密敞露给她么?
可能么?以裴应霄的心计城府,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他哪有那么容易哄骗?
可见这人还等着她去亲他,曲凝兮磨蹭着凑了过去。
她的视线,落在裴应霄的薄唇上,色泽不深,线条优美,时常挽着浅浅的弧度。
他颜如舜华,但看五官其中一个,居然也能品出不同来。
曲凝兮不再犹豫,贴了上去,微张着小嘴,抿住他的上唇。
还学着他做过的,探出巍巍颤颤的小ii舌ii尖,来回轻ii舔。
像是猫崽子一样乖巧,勾得人心痒痒。
裴应霄起初按捺不动,拭目以待她能完成到什么程度。
然后就发现,这个学生还真是学去了不少技巧,她非常大胆,一举侵入他口中。
肆无忌惮的撩拨他。
裴应霄如何能忍,终于伸出手,一把扣住了她纤细的腰ii肢,反客为主。
曲凝兮轻哼一声,差点就磕着他牙齿。
她被纠缠住不放,但并不因此退却,一改往日的被动,与之共舞。
这么多次的唇ii齿相接,早已改变了她,她不仅不讨厌这种感觉,还有点沉溺其中。
人皆是如此,尝到欢愉的那一瞬,下意识就记住了。
且会越来越贪。
显然,没人比裴应霄更贪,漫长的一吻结束后,他的眼神都变了,那双幽幽黑瞳,注视着曲凝兮。
把她失神微喘的娇艳模样尽收眼底。
他直接抱起她离席,从花厅进入寝殿。
“你、你想干嘛?”
曲凝兮一手揪住他的衣襟,门外候着的娴青艾兰可都看着呢……
“你说呢?”裴应霄一挑眉,反问她。
曲凝兮被抱回寝殿,步履生风,径自入了里间,绕过屏风直冲那张宽大的床榻。
她一惊,“殿下?”
谈心都没说几句,亲一下就这样了?
裴应霄笑了笑,那眼神轻飘飘落下来,仿佛暗流涌动:“今日要圆房的,小晚瑜莫不是忘了?”
“可是天都还没黑……”要是被程骆明知道了,铁定逃不了‘白日宣婬’的一笔。
“午歇时候正好,”他不以为意,“白天看得更清楚。”
曲凝兮的心尖颤了一下,差点没把自己埋起来,他想看什么更清楚呀?
裴应霄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这一次他缠上来,可就没有在花厅里那样规矩了。
毫不客气的,就把她给弄得凌乱不堪。
与夜间灯火下的视野全然不同,他们清晰地看见彼此的反应。
这简直是在考验曲凝兮的这颗小心脏,它就快要蹦出来了。
裴应霄同样失去了冷静,甚至隐隐为此后悔。
怀中的小姑娘,生来肤白,这一身羊脂白玉般的肌理,日光下极为灿目。
玲珑软翘,只一眼,就叫人迸发出最深处的焦渴。
他一口咬了上去,“别怕,我们慢慢来……”
曲凝兮攀住他的肩膀,仰着脖子不看他,她秀眉蹙起:“你别像昨晚那样了……实在太吓人了……”
裴应霄闻言,笑出声来,故意重重一捻:“小骗子,你分明很喜欢。”
“不不不……”曲凝兮呜呜咽咽,还不忘否认。
这不是喜欢与否的问题,实在是他的行为……
她一时很难接受,寻常的小娘子何曾见识过这些?
太为难人了呜呜。
“孤不介意,你怕什么?”
裴应霄不容拒绝。
不仅故技重施,还得寸进尺,把人弄哭了,也不肯停下探索的步伐。
大抵是知晓她害怕他的东西,这会儿外袍都没解开,松散遮掩着巨兽。
趁她软成一团扶不起来之际,腰ii胯往下一沉:
“晚瑜,叫孤的名字。”
曲凝兮不叫,她什么都顾不上了,泪眼汪汪,仿佛被堵住了嗓子眼。
撑得慌。
第54章 54
春日里的清晨, 朝露未晞,尚且有几分凉意。
暖融融的床榻间,两人四肢纠缠, 大被同眠。
曲凝兮是被饿醒的, 睁开眼睛时恍惚了好一阵子,才复苏了感观, 先是觉得手脚发软, 腹中空空。
然后发现, 她半边身子压沉沉的, 让身旁这人给禁锢住了,翻身都费劲。
昨天……中午用膳过后就被抱进来了,直接错过了晚膳, 只在途中被灌了一碗汤。
曲凝兮太饿了, 蹙着细眉企图爬起来,她刚一动, 就‘嘶’的一声跌回原处。
裴应霄还闭着眼没醒来, 手掌颇为自觉, 先一步抚上她纤薄的脊背, 轻轻拍着:“不疼了……”
他缓缓睁开眼,带着初醒的一瞬间迷蒙, 很快就醒过神来, “小晚瑜, 你感觉如何?”
裴应霄向来睡觉警觉,但是昨晚他深沉入眠,这会儿揽着人, 心里软成一团。
曲凝兮仿佛在看一个骗子,带着微微沙哑的鼻音道:“我、我不好……”
“抱歉, 是孤一时得意忘形了……”
裴应霄昨晚在原有的经验上,给她做了充足的准备。
她没有受伤,如云似水,接纳了他。
可是后来……他实在是压抑不住了,再憋着收敛着,就要被逼疯了。
娇嫩的花瓣历经一宿的风水雨打,可怜兮兮合拢不上,任谁见了都会不忍。
裴应霄亲自善后,不假他人之手,检查过并无外伤,只是红ii肿不堪,也给抹了膏药。
但此时的曲凝兮没能好到哪去。
她的根骨酸软无力,且隐隐作痛,全然是被长时间的撞击所制,哪怕没有外伤,却仿佛得了内伤。
裴应霄摇铃,让侍女捧水入屋梳洗。
这清早的活计,基本落在艾兰和春雀二人身上,因为她们是过来人,有经验。
裴应霄倒是想事必躬亲,替曲凝兮动手,但是被她婉拒了。
“殿下如此,不合规矩。”
她微鼓着脸颊,似乎对他有点意见。
“……”
裴应霄自觉理亏,不想把人惹恼了,见好就收,暂时出去外间等候,给她一些空间冷静一下。
屋里,曲凝兮在艾兰和春雀的帮助下着装整齐。
春雀对她这满身斑驳痕迹是半点不意外,微红着脸道:“太子妃若是受不住,需得告诉殿下,可别一味的强撑。”
艾兰更为年长,太清楚不过了:“只怕是殿下……上头了忍不住。”
这么一身细皮嫩肉,白生生的,谁见了不想啃一口。
处处被嘬出红痕,有的还带上浅浅牙印。
简直是想把人给活生生吃了的架势。
太子殿下看上去温文尔雅,谁知暗藏着狼性的一面,生猛得很。
曲凝兮腰间酸麻,终于顺利圆房,对于一个新妇而言,好歹心里踏实了。
裴应霄让她不许把这件事当做一个任务,说来轻巧,女子孤身嫁入男方家里,就要努力把自己融入其中,尽量成为一家人。
毫无疑问,大部分人通过圆房和血脉子嗣达成此项,她们哪有其他选择?
嘴上说亲如一家就是一家了么?
曲凝兮这会儿生出了疑惑,抿唇问道:“旁的夫妻也是如此么?”
那每日早起,晨昏定省,她们是怎么办到的?
夜间被弄趴下起不来,晨间还得去服侍婆婆,请安奉茶。
大户人家的媳妇都难免要被立规矩,早起过去殷勤尽孝,大多如此。
她们是如何做到的?
曲凝兮此刻,已经暗自庆幸身在东宫了,裴应霄的生母不在,不需要她每天早早出现。
况且就算皇后在,皇宫这么大,东宫距离后宫也远,每日早起去侍奉不现实。
艾兰细细挑选一些轻巧的腰间配饰,给她挂上,一边道:“许是太子殿下初尝鲜,就贪了些。”
旁边的春雀欲言又止,她和丈夫成亲也才两三年,一开始夫君确实是贪,但似乎没有太子妃这么严重。
方才替她更衣,瞥见不少斑驳,雪团胀大了一圈,那小衣差点都裹不上了……
听说这些事情,也有天赋异禀一说,那些男子甚至暗中攀比以此为傲……春雀怀疑太子妃碰到难缠的那一类了。
若真如此,少不得要多遭罪些……
不过她不好把市井一些粗话传达给主子,只好埋头装作不知。
曲凝兮出去用饭时,裴应霄已经坐在位置等候多时。
他手执茶杯,闲看庭间落花,没有半点不耐。
听见动静才侧目看来,一眼发现她略显僵硬的步伐。
“孤抱着你走,会让你感觉不适么?”他问。
曲凝兮愣了愣,一点头:“当然,殿下不在乎旁人言论,可我不得不顾及。”
东宫目前并非全部是裴应霄的人,还有陛下的耳目。
这要是传出什么,会给她惹来麻烦。
起来吃饭都要他抱着,外人会觉得她娇气,恃宠生娇不知规矩?
而且、而且岂不是全部人都知道她和太子做了什么……
曲凝兮想到这一点就头皮发麻,暂时没有他那样从容的态度面对一切。
裴应霄知道她的顾虑,所以才没有勉强,只低声道:“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随心所欲。”
当周围都是他的人,她就是上房揭瓦,尚京也不会传出半句太子妃的不好来。
曲凝兮抬眸,偷瞄了他两眼,道:“如何敢让殿下等我,你不忙么?”
她分明看到鸣恩和白缙等人时常在书房门外等候,因为太子成婚了,寝殿这边他们不会靠近。
裴应霄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坐下来,“上午孤陪你回侯府一趟,下午确实有事要出门。”
曲凝兮惊讶:“殿下要陪我回去?”
她还以为要晚几天才会让她回门。
裴应霄不做解释,只道:“外出时让藤敏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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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稍作歇息,福智公公把回门礼递上给曲凝兮查看,长长一列清单,厚重之礼,挑不出半点差错来。
曲凝兮颇为满意:“有劳公公了。”
这回是正式出行,程骆明等人跟随在侧,太子的仪仗车马长长一列,外人一看就能猜到他们上哪去。
曲凝兮换了一身较为端庄持重的锦裙,鬓边别了几只八宝攒珠叠翅金簪。
耀目的金饰顶在乌墨发间,不仅不落俗艳,反而更显得她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好一株人间富贵花。
银杏见之心喜,道:“太子妃天生丽质,淡妆浓抹两相宜,这套头面全然撑起来了。”
这才是太子妃的雍容气度,侯爷与夫人看到,定然就放心了。
曲凝兮可不认为她的爹娘有多么挂心她在东宫适应与否,现在多半一心扑在小弟身上呢。
她道:“莫要落下了礼物,这次回门,顺道给祖母践行。”
银杏笑道:“太子妃放心,都已经装车了。”
裴应霄对此早有准备,昨日就命人告知了安永侯府,因此一行人出宫抵达时,门口已经站了一群人。
除了胡老夫人,曲辕成带着妻妾儿女齐齐恭迎。
他很少跟太子打交道,不过,裴应霄有心交谈时,让人如沐春风,摒去拘束,即便不相熟的双方也落不到尴尬。
岳婿二人在门口相互见礼寒暄,而后一道跨门而入。
里头早已布置过,好茶好酒一个不落。
曲凝兮跟在裴应霄身侧,抬头便见老太太正在厅堂上,翘首以盼。
正好,她要告诉祖母,自己见过冷宫里的皇后了,也好让她老人家安心去祁北。
一行人到堂内依次落座,曲辕成和周氏可不敢让太子拜见岳父岳母,只让他对老夫人略作礼数,而后引着曲允邵和曲婵茵认识一番。
裴应霄对着妻弟妻妹送了两大盒见面礼。
是他安排的曲允邵去祁北拜师,趁机提起话头,说在祁北有一套宅子,正好方便曲允邵落脚。
曲辕成听了连忙摆手:“此次殿下出面相帮,我们三郎才得以觅得良师,如何还能惊扰殿下劳心这些小事。”
裴应霄微笑道:“那宅子空了许久,三郎直接住着,才不叫可惜。况且因为孤大婚之故,你们出发太晚,到了祁北怕是会仓促。”
这会儿已经三月末了,寻常书院早已开课,曲允邵确实去晚了。
虽说有给魏崧先生阐明缘由,但总不能慢吞吞过去,再慢吞吞安置。
这一趟曲辕成要送儿子出门,包括拜师礼,也需要他这个父亲出面,周氏当然要跟着相送到祁北去了。
如此算下来,主仆定然不少人,到了那里有宅子落脚会方便许多,以免人生地不熟租赁等出了差错。
裴应霄考虑周到,曲辕成思索下来,不好一再拒绝,只能厚颜应下:“多谢殿下一番好意。”
他的语气难掩感慨,虽说和太子接触没几回,但这么一场亲事办下来,就足够从中窥见其心智能力。
不论是哪一方面,都比他那个外甥子强多了,二皇子输得一点也不亏。
如今曲辕成回想去年,越发觉得裴靖礼行事冲动不留退路。
可恨他当时差点就想赶回京去凑一份子,实在是愚蠢,好险没有踏错一步,万劫不复。
曲辕成暗自反省了一下,决定侯府要好好拉拢太子的好感,领着曲允邵殷勤招待裴应霄。
而曲凝兮,跟随祖母去往后院。
胡老夫人观她气色不错,心下满意,进入内室饮茶,挥退了婢女,说些私房话。
周氏询问了些东宫里的各项事宜,尤其是太子的近身侍婢。
她道:“据我所知,那两人并非宫女出身,先皇后还在时,不知打哪寻来的……”
来处不是紧要的,她们模样清秀举止娴然,人所共睹,此前太子久不定亲,她二人长时间相伴,怕是会生出些什么。
这在大户人家太常见了。
一些小公子,年岁小便罢了,大一点还没成家,哪有不想的?
周氏身为过来人,是想提点曲凝兮,叫她注意着丈夫的身边人。
曲凝兮一摇头,道:“融月娴青二人极为规矩,至于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她虽然接触过好多次了,知道她们是裴应霄的心腹,以前有没有暖床,无从得知。
她相信,倘若裴应霄想隐瞒这一点,或许她这辈子也无法知晓。
这两人不仅行为规矩,嘴巴更是严实,而且稳妥细致,能近身参与太子那么多秘密,就注定不是寻常的婢女,心性非同一般。
胡老夫人瞥了周氏一眼,道:“晚瑜初入东宫,也不用急着防范什么,要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她防也防不住。”
甚至还得在知道太子和婢女有私之后,做主给婢女一个名分。
“是防不住,但好歹心里有个底,”周氏道:“东宫是什么地方,以后就是后宫,总不能身边人什么样都不清楚,活得跟梦一样。”
“娘亲放心,我会留意的。”曲凝兮淡淡回道。
母亲的话不无道理,她确实不能因为她们是裴应霄的心腹就无条件信任,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
人活在世,便有私心,哪能天真无虑。
只是,她不喜欢这个话题,光是设想与防备,就叫人心力交瘁了。
况且,任何事情的症结所在,是裴应霄。
他要招惹旁人,她管得住么?何止是融月娴青?随便一个东宫的婢女都行。
所以,光盯着他的身边人,治标不治本,吃力不讨好。
曲凝兮嘴上应了,实则心底并不想管,何必让自己陷入无止境的烦恼之中。
她只需要提防别被人暗害了就好,万事不及性命重要。
曲凝兮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久,转而说起宫中的皇后。
“瑚潭斋虽说简陋僻静,但内里还算齐全整洁,留有三个宫人伺候,姑母不至于太难过。这些祖母去年亲眼见过的。”
老太太一点头:“我知道,我也没有太担心……”
只要裴靖礼还活着,皇后就垮不了。
曲凝兮道:“陛下决意生擒表兄,姑母已经知晓,若能及时把人抓回来,想来事情就平息了。”
贬为庶人,但他仍然是陛下的儿子。
曲凝兮故意拿这话开解老太太,并不说普骆甘牵扯其中的意图。
免得祖母离京了也牵肠挂肚。
老太太倒是想得开,从她以前陪同太后礼佛之举就能看出来,对于府中事务,没什么放不下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身为长辈能够干涉的非常有限。
曲凝兮陪她们坐着说些话,没多久就回到了她的茴清苑。
即便出嫁了,这个院子也还是要留着给她。
曲婵茵瞅着空隙,连忙跟上。
她不是空着手来的,还带上不少叶姨娘做的针线活,全是给曲凝兮准备的。
曲凝兮接过来翻看,针脚细密,绣纹别致,“姨娘有心了,二妹替我谢谢她。”
她跟叶姨娘不亲近,不过曲婵茵长大了些,姨娘时不时会给茴清苑送东西。
这无疑是个聪明的女子,一开始年纪轻,怀抱野心,企图跟侯夫人争一争。
后来没有儿子,显然她的闺女往后要仰仗嫡母,很快便转换了心思。
曲凝兮没有拒绝,只要人愿意示好,那就和平共处,大家都少些是非。
过两日,爹娘二人护送祖母三郎去祁北,府中庶务便由叶姨娘打理。
她和曲婵茵母女留下看家。
曲婵茵多少有点不习惯,道:“不去书院了,也没什么人找我玩。”
家里人还要出一趟远门,实在是空旷无趣。
曲凝兮回道:“你不是爱看话本么,可以约丁雪葵。”
“大姐姐,丁六姑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偶尔带我玩的,”曲婵茵噘嘴道:“也不见得喜欢看话本我们就投趣了。”
曲凝兮看她一眼,道:“我与她没有多投趣,不过人与人都是日久相处出来的情谊,你那些同窗呢?”
起初,丁雪葵也不会跟她说太多私密话,像是家里姊妹矛盾,半句不提。
也是相交多年了,她才渐渐袒露,把丁四的事情一个不落告诉曲凝兮。
曲婵茵听她提起同窗,鼻子一皱:“她们和姐姐一样是嫡女,指不定心里怎么想我呢!”
“你这话说的,好像姐姐身为嫡女,也轻视于你。”曲凝兮道:“旁人没说什么,你倒是自己先介意上了,再加上口无遮拦,渐渐的就不找你玩了。”
曲婵茵张口结舌,忙道:“我没有这么说……”
曲凝兮不以为意,笑了笑道:“你心里想必羡慕过我的身份……不必忙于否认,这是人之常情。”
出生开始,降落在同一个家里,难免会生出比较。
比较过后能否释然,才是关键之处。
“你觉得丁四姑娘如何?她的出身,可比咱们家高多了。”
且不说丁家底蕴深厚,她的母亲是长公主,太后娘娘颇为宠爱这个女儿,对于幼时走失的外孙女,同样心怀怜惜。
不过那是以前,随着丁云馥的折腾,什么怜惜都化作不喜,头疼得很,都不想管了。
丁云馥名声不好,婆家都难找,尚京皆知。
而最近,她和吕国公的五公子定亲,许多人知道,都说男方是看中了她丰厚的嫁妆。
丁云馥的嫁妆,恐怕是姊妹几人最多的一个,她刚被寻回,长公主就给她安排好了嫁妆,以此表达她的重视,同时也为女儿加重分量,怕她因为走失的经历遭人看轻。
曲婵茵听懂了,“大姐姐是说,即便出身高贵,也可能自己搅和成死局。”
在她眼中,大姐姐身为嫡女是好的,那在姐姐眼里,尚京多的是比她还好。
可是最终,成为太子妃的人是她。
“你以诚待人,旁人才能以诚待你,交交朋友打发时间。”往后嫁做人妇,就没那么潇洒了。
曲凝兮抬眸,打量着自己住惯了的小院。
当初跨出这道门的时候,没感觉怎么不舍,如今才离开几天,回来已经生出物是人非之感。
她无法继续窝在这里过自己的小日子了,她的丈夫闯入她的世界,以后或许还会有其他人……
*******
曲凝兮二人在安永侯府用了午膳,没有多做久留,便打道回宫。
太子殿下有事要忙,谁敢阻拦,自是躬身相送。
回到东宫,裴应霄换了一身衣裳出去了。
曲凝兮揉着她的后腰,爬到榻上午歇,上午她强忍着些许不适,要是不睡一下,实在撑不住了。
她如今经了人事,也看过不少秘戏图。
不过对这些依然了解不够深,但心底隐隐怀疑……她和裴应霄是否不太匹配?
俗话说一个萝卜一个坑,也没人说那坑和萝卜是固定大小的,这万一大萝卜遇上了小坑,岂不是遭罪?
曲凝兮这样怀疑,但是没有证据,决定观望一段时日看看。
直到傍晚,裴应霄才带着鸣恩白缙从外头回来。
回到寝殿时,曲凝兮鼻子灵敏,隐隐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殿下,你没事吧?”她上下打量他,衣衫整洁,不见凌乱。
“孤没有受伤,”裴应霄解下腰间的玉佩,轻哼一声:“有人在找木仓幸的下落,已经怀疑到孤头上了。”
曲凝兮一惊,木仓幸没有顺利回到东隆,他留下了后手。
裴应霄并不介意她知道:“孤亲手杀了他们……”
他颀长的身形弯了下来,鼻尖几乎触上她的:“害怕么?”
曲凝兮一摇头,“我不怕,殿下快去更衣吧。”
方才已经报了菜单给小厨房,他稍作梳洗,正好用膳。
“看来小晚瑜胆子变大了。”他笑了笑,低头在她嘴上啄了一口。
曲凝兮摸了摸自己的唇,回道:“若叫我亲眼看到,估计会怕,没看见就没事。殿下若对他们仁慈,就是在残害自身。”
她唯一担心的,是他会不会有危险。
刺探的人死了,普骆甘或者东隆不就更加确认木仓幸在太子手中?
意味着,太子知道当年陆家的真相,他们只需要把此事透露给天庆帝,二皇子就能绝境翻身了。
裴应霄却道:“你觉得,孤在等什么时机?”
隐忍多年,到了这个关头,还留着天庆帝。
“殿下想让木仓幸作证,载入史册……”这是他告诉她的。
有没有这个证人那么重要么?或许他是想要一个圆满的收场?
曲凝兮歪着小脑袋,一抬头,便见裴应霄又一次露出了那种浓重的叫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并非单一的怨恨,也不是愤懑。
他的黑眸,深如渊海,难以触底。
“明日,带你去拜见孤我外祖母吧。”
曲凝兮一怔,乖乖点头:“好。”
是陆家那位不见人的老夫人?听说她患了严重的病症……
她正若有所思,裴应霄一伸手揽了上来,用带着血腥气的怀抱禁锢她:
“晚瑜,不准害怕孤。”
曲凝兮动了动小鼻子:“不好闻,但是我不怕。”
“其他的也不准怕,但凡是孤的东西,你都不许退缩。”他侧首,低头:“包括床笫之间……”
“……”这个……
“回答孤。”
“……好。”她含糊应一声。
他满意了,笑眯眯的:“晚瑜果然是爱慕于孤,那我们今晚继续。”
曲凝兮都快忘了自己这个人设,不由头疼,总感觉这茬是揭不过去了。
他时不时就要拿出来提醒她。
第55章 55
曲凝兮轻咳一声, 肃起小脸:“我当然是爱慕殿下,所以,才要劝谏殿下适可而止, 保重身子……”
“哦?”裴应霄笑了, 柔声细语道:“为何要保重身子?孤身子不好么?”
“没有,”她哪敢这么说, 连忙解释:“只是听说……此事过犹不及……”
“小晚瑜, ”他截断她的话头, 一手托起她的下颚, “昨晚孤只做了两次。”
只?
曲凝兮一愣,不由陷入回想,那样的漫长难耐, 炽热灼烧, 居然才两次么?
她思及那些迷乱画面,顿时抑制不住红了脸, 不敢再想, 不过, 心里不大相信, 这人多半是见她迷糊就趁机哄她。
裴应霄也没打算用言语叫她记住,轻笑道:“你今晚可以数数看。”
他身上还带着血腥气, 这会儿也不故意逗弄她了, 松开手径自去往内室更衣。
曲凝兮瞥着他的背影, 面上热意一时退不下去。
这就是成婚后的日常么,没羞没臊的……莫非大家都这样?
他是真能一本正经的与她讨论这些啊*
曲凝兮平复好神色,才提起裙摆出去。
叫来福智道:“到冷月轩摆饭, 那边景致好。”
福智笑着应了,“殿下也喜欢在冷月轩纳凉, 尤其是夏日。”
如今已是春末,夏季临近,曲凝兮索性道:“往后都在那边摆饭,有劳福智公公了。”
福智领命退下。
裴应霄很快换了衣裳,踱步而出,洗过手脸,还更换过腰间的熏香。
曲凝兮上下打量他,忍不住问道:“殿下何必亲自动手,若被人发现不好解释。”
他不沾血迹,却染上血腥味,是杀了多少人?
曲凝兮忘不了裴应霄动手时的场面,不仅仅是起初在宫中那次,后来在围猎场,所有见识过太子身手的死士全死了。
她倒不会去同情不相干的人,各自立场不同,凭何来论对错?
曲凝兮没听见裴应霄回答,一抬头,发现他正两眼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怎么了?”她不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
裴应霄一伸手,与她掌心相扣,道:“有人每天等着孤一起用饭,似乎还不错。”
“啊?”
曲凝兮被牵着走向冷月轩,三面开的圆形拱门,临着一池绿水。
依着浑厚黄石假山而建,池畔栽种芭蕉翠竹,池中几支荷叶,此刻正逢黄昏,赏心悦目。
轩内宫灯高悬,一张四方木桌,菜肴佳酿齐备,裴应霄示意融月几人下去,不需要侍女伺候。
只剩他们二人,他才开口解释:“孤去见了木仓幸,血腥气是在那里沾上的,并未杀多少人。”
曲凝兮扭头看他:“木仓幸?”
裴应霄轻笑一声:“这人可是个硬骨头。”
用了不少刑罚,也撬不动那张嘴。
从战场上下来的敌军大将,见识过太多杀戮,死在他手里的就不计其数,当年他杀进大桓边境,不论老弱屠尽满城。
残肢断臂,血流漂杵。
此等罪恶滔天之人,他不仅不怕死,还能忍得住痛。
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木仓幸所在乎的,他甚至不再贪生,更难拿捏。
“那怎么办呢?”曲凝兮不由揪眉。
算下来,木仓幸落在裴应霄手里将近半载,却还是奈何不了他。
她怕他没有太多时间了……
“吃饭,”裴应霄给她盛了一碗汤,道:“知道晚瑜牵肠挂肚,但孤说这些,并非为了让你忧心。”
“……”谁牵肠挂肚了。
曲凝兮觑着裴应霄的神色,不见愁绪与急切,好像这世间万般事,全在他股掌之中。
这种从容镇定,不仅叫人刮目相看,感到安心,还会忍不住生出折服与向往。
想必,东宫的追随者,看到裴应霄这张脸,就等同于找到主心骨。
“殿下不着急么?”如今普骆甘都卷进来了,时间紧迫。
极少有人在年少时能磨练出此等心智,人的成长总需要一个过程。
便说木仓幸此人,一把年纪,历经过太多事情,才熬成的硬骨头。
而裴应霄和他差着辈分,玩弄心机无异于与虎谋皮。
曲凝兮也不太清楚其中内情,但她笃定,裴应霄半点不输那个老狐狸。
自幼生在皇家,生母疑似死在生父手中,名义上是太子,但随时可以被舍弃。
他,生来就是炼狱开局。
面对曲凝兮的询问,裴应霄不以为意:“急也无用,孤等得起。”
她不太明白,按理来说去年底是太子上位的绝佳时机,陛下病倒了,大权旁落,朝中唯他马首是瞻。
可是裴应霄费尽功夫把陛下给治好了,他所求,当然不是什么孝子的名头。
就为了把人钉在耻辱柱上,难道不怕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还是说……毁掉天庆帝这件事,比皇位还重要?他就是冲着复仇去的。
曲凝兮不再多问,看了他两眼,捧起汤碗小声道:“晚瑜便祝愿殿下,心想事成。”
*******
一顿饭吃完,华灯初上,屋檐廊下灯火明亮。
在撤掉碗盘之前,融月捧着一盅黑乎乎的药汁上来,呈送给裴应霄。
那股药味明显,曲凝兮一下就闻出来了,“这是……”
是补药么,还是他哪里不舒服?
瓷盅里的温度适宜,裴应霄一手端起,一饮而尽。
他拿起帕子擦拭嘴角,才道:“是避子汤。”
“什么?”曲凝兮倏地站了起来。
她一双圆眼满是诧异,忍不住揪住了自己的衣袖,“殿下,你怎能如此……”
他此前说过暂时不要孩子,这会儿也就没那么惊讶了,但是,即便他不想要,该喝避子汤的人也是她。
显然,裴应霄此举,有悖于曲凝兮惯来接受的教导,女子以夫为天,若有需要迁就之处,那必然不会是男子。
何况,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谁敢让他喝避子药?传出去了,不仅万人唾骂,指不定还要被治罪。
曲凝兮一侧目,就发现冷月轩里没有外人。
恐怕他手里这盅药也不是在小厨房熬的,人多眼杂,容易露馅,是融月私底下悄悄安排。
曲凝兮越想,越是皱紧了眉头,融月娴青忠心不假,半句都不规劝么?
微凉的指尖忽然落了下来,点在她的眉心,裴应霄垂首贴近,道:“这事没有你想的那般严重,慌什么?”
“可是……”
“原本,孤是想让你来喝,”裴应霄把人给按回座位上,“但融月诊脉后说你体寒。”
曲凝兮当然不爱喝药汁,想来没人会喜欢,不过……“殿下,我可以喝。”
他却摇头,低声问道:“小日子来时,会腹疼么?冬日里手脚冰凉?”
这般私密的事情突然被他拿到嘴上询问,曲凝兮头都抬不起来了,只想捂住他的嘴!
她正尴尬着,裴应霄亲了上来,抿着她的唇角:“闲暇时孤看过医书,不敢说通医理,但心下自有判断,孤身强体健,比你更适合喝这碗药。”
曲凝兮尝到了他口中的药味,只一丁点,他就抬头撤离了,随手从餐盒里捻起一颗蜜饯,塞进她嘴里。
甜丝丝的,裹了一层蜜,中间去核塞了奶冻。
“就不能……不喝么?”曲凝兮在嫁入东宫之前,就决心要好好担任一位好妻子。
她也不太懂如何才算一个好妻子,大抵就是凡事多为夫君考虑?
况且,不说夫妻二人,就太子妃这个身份,便把她架在这里了,如何能跟随着太子胡闹?
万一他的身体喝出什么不对劲,把整个安永侯府搭上也不够赔的。
“晚瑜想要孩子?”裴应霄弯了弯眉眼:“你想与孤,一同生儿育女?”
“我……”曲凝兮有一瞬的茫然。
她想要孩子,成家便是为了延续血脉,生儿育女几乎被世人当做一个女子的‘终生使命’。
她不知道这些是对是错,反正所有人皆是如此。
而在皇家,尤其注重子嗣,这意味着保住一个女人的一生安稳。
曲凝兮有很多想要孩子的理由。
但是跳脱这层层身份之外,她倒是不曾想过,自己怀胎生子,会是何种场景。
她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了么?
这么想着,曲凝兮下意识抬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肚子。
她准备好了么?这里会鼓起来,冒出一个小生命?
曲凝兮在刹那间,有一瞬的无措,哪怕只是一场空想……就已经让她惊慌。
恐怕……她没有准备好,她不知道如何对待孩子。
一切不过是顺势而为,被推着往前走,似乎不需要思考任何,姑娘家年纪到了就要嫁人,过了夫家门就要延育子嗣。
天经地义,水到渠成,人竟然跟那些小动物没什么两样,全凭本能驱使。
耳畔忽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紧接着,曲凝兮被拦腰抱起,双脚离地。
“孤不过问一句,你怕什么?”裴应霄微微眯眼,道:“还是个小姑娘,不必想太多。”
“殿下……”她揪住了他身前的衣襟。
曲凝兮被一路抱着回到寝殿,裴应霄吩咐备水沐浴,把她推进净室之前,道:
“你我迟早会有孩子,不急于一时。”
“我才没有着急……”她连忙辩解。
“我知道。”裴应霄轻笑:“你只是傻乎乎的,尚且弄不清自己想要什么。”
这话让曲凝兮一怔,来不及多问,他已经转身离去。
裴应霄走了,银杏入内服侍曲凝兮泡澡。
看她呆愣愣的,不由纳闷:“太子妃,你怎么了?”
“我无事……”曲凝兮摇头,只感觉心间,无故弥漫了愁绪。
是因为裴应霄,她看不透他,也不太懂他所说的意思,更琢磨不清他对她的心意。
但是不论如何,太子亲自服下避子汤,她当然承这份情,他本可以不必如此,却还是做到这个份上。
她同样不急着要孩子,如他所言,她应该思考一下,为此做好心理准备。
而且眼下,东宫看似地位稳固,暗地里牵扯了当年陆家旧事,裴应霄必然要让皇城大乱一场。
或早或晚。
许是因此,他才不想要孩子。
曲凝兮想了想,扭头看向银杏,道:“你们随我进入东宫,有些话我不曾敲打,但所见任何,应该知道管住嘴巴。”
银杏刚才没在冷月轩,没看见太子饮用汤药。
不过她点头很利索,“太子妃放心吧,我们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别说是外头,即便在侯府里,也不会说东宫相关的半个字!”
银杏可是亲眼看到孙嬷嬷离开的,哪能不知道厉害。
她从小在茴清苑,与孙嬷嬷也相处多年,嬷嬷人不坏,但是她不属于小姐,所以不能陪嫁。
像是这等男女主子起居之处,时日久了很容易窥见秘密,若非亲信,谁敢贸然放在身边。
银杏小声道:“奴婢们进入东宫,就被娴青姐姐提点过了。”
她和艾兰春雀都不糊涂,知道摆在眼前的路是什么,往后她们小姐若平步青云,才能照拂身边人,荣辱与共。
曲凝兮虽说捏着她们的身契,但经历过银瓶的前车之鉴,从净室出去后,还是把艾兰春雀叫来了。
她没想到裴应霄会主动喝避子汤,这件事暂时没有外泄,万一哪天被她们知晓了只怕会被吓到。
曲凝兮颇为谨慎,告诫了几句才遣退她们。
映楚也在其中,她站在一旁装样子的,银杏三人不知她的真正主子是太子。
等到她们散了,映楚才走上前来,劝说曲凝兮别担心:“殿下心思缜密,岂会容许身边人出现纰漏。”
“如此便好,”曲凝兮道:“我知道的越多,越怕自己不经意害了他。”
正因为她的胆小怕事,才因此敬佩裴应霄,负担了那么多,十年如一日。他还笑得出来,换做旁人,指不定被逼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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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凝兮在内间,对着镜子给脸上涂抹花露,本就细腻如玉的肌肤,给润得软嫩。
入夜后本不该太早就寝,但今晚……裴应霄一盅汤药下肚,岂会放过她?
曲凝兮初经人事,回想昨晚,他虽说用衣裳掩盖没给她瞧见,但委实有些后怕,她几乎疑心要被他给撑破了……
正在做心理建设,娴青在外间叩门,轻声禀报道:“太子妃,元荣夫人来了。”
曲凝兮一时没听清,“你说哪位?”
娴青已经走了进来,转过屏风,口齿清晰:“是陆家的老夫人,她听闻殿下大婚,闹着要来见太子妃,谁都拦不住……”
也没人敢拦,因为元荣夫人的身子骨不好。
竟然是她?!曲凝兮心下惊讶,不敢怠慢,连忙让银杏去把她的衣裙拿来。
匆忙更衣梳头,出去见元荣夫人。
陆家的老太君,元荣二字乃是陛下亲赐封号,享无上尊荣。
只是,她老人家多年不曾见客,曲凝兮一次都没见过。
晚间裴应霄才说明日带她去陆府,不成想,当晚老夫人竟然入宫了。
实在是巧了。
裴应霄在留听阁接待了元荣夫人,这是他的外祖母,今晚由陆焰花陪同来到东宫。
曲凝兮到时,茶水早已奉上,里面也没什么外人。
放眼望去,有融月鸣恩几个心腹。
只一眼,曲凝兮就知道为何老夫人不见人了。
她满头银丝,面容倒是不怎么憔悴,可那双能瞧出昔日美丽的大眼睛,竟然呈现一种近乎天真的呆滞。
明明是老人家,却像是无知稚儿。
这般神态,是掩盖不住的,旁人一见便知,元荣老夫人竟然意识不清了。
曲凝兮猛然一阵心酸,或许容不得她这个小辈来同情她,可是老夫人的神情举止,实在叫人不忍。
她定然是受不住打击,才会变成这样。
裴应霄走了过来,牵起曲凝兮的手,到元荣夫人跟前行礼。
低声道:“给外祖母磕个头。”
他一掀袍角,与她一道跪下,还没落地,就被老夫人给阻止了。
“别跪别跪,让我看看新娘子。”
元荣夫人好像有一瞬恢复了清明,同寻常老人一样,笑意盈盈的打量曲凝兮,“真不错,水灵灵的小姑娘……”
她扭头看向一旁陆焰花,道:“训庭大喜之日,怎么不见宴请宾客?端些糕点上来吧……我实在是馋甜食……对了,我前些日子好像打了一对金镯子,给出去了么?”
元荣夫人越说声音越低,到后面,仿佛是自言自语的碎碎念。
裴应霄给了她一块糕点,温声道:“不可多吃。”
老人就跟孩子一样,不阻止就无止境地闹着要吃甜食。
“那对金镯子早就送出去了,外祖母忘了?”十几年前的事情,她记混了。
元荣夫人得到了一块蓬燕糕,滋味清甜,她很高兴。
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是啊,金镯子送出去了,给了儿媳妇……那我此番过来,岂不是没有贺礼?”
她抬手在自己发间摸索,什么也没找到。
担心她不慎伤着自己,婢女并不给她佩戴首饰。
陆焰花阻止她,“祖母别忙活了。”
曲凝兮点头附和:“外祖母能来看望晚瑜,就已经是最好的祝贺。”
“新婚哪能没有贺礼,”元荣夫人不同意,“回头我让逸其准备,绝不能落下。”
她说了个曲凝兮没听过的名字,笑眯眯地轻抚她的手背。
裴应霄纵容轻笑:“那就多谢外祖母了。”
曲凝兮跟着道谢,瞅着他们两人如出一辙的笑容,忽然惊觉。
都说太子殿下的昳丽颜色不是肖似生母陆皇后,而是来自于他的祖母,也就是当今太后。
曲凝兮能看出来,太后娘娘年轻时候是位美人,但是无从判断她和太子有多像。
这会儿她倒是觉得,元荣夫人与太子的形貌更加相似,尤其是她笑眯眯时,无人会怀疑二人之间的血缘关系。
几十年前的老夫人,定然风华绝代。
裴应霄和陆焰花一左一右哄着元荣夫人,什么话题都顺着她。
老人吃了一块糕点心满意足,没有闹着要甜食,不过一再提起金镯子,说是陆家的传统,每个新娘子过门,都得特意打造一对。
她拉着裴应霄絮絮叨叨,让他别忘了。
直到老人露出疲态,才用轿子把她安生送出宫去。
人走后,裴应霄敛去笑意,浑身笼罩了黑夜的深沉。
“殿下,回屋吧。”曲凝兮主动去握他的手。
裴应霄任由她握着,被牵着走,他语气低缓:“因你之故,她难得说了那么多话。”
还说了好几个已故之人的名字。
曲凝兮听了,回道:“老夫人是否心情愉悦,若能叫她开心,我可以常去探望。”
裴应霄一摇头,“她大多时候不认人,也不爱说话。”
日日无忧,沉浸在她自己的一方天地中,不被外界打扰。
元荣夫人的病不是一日两日,裴应霄这会儿倒不是难过,而是带着一种不再挣扎的麻木。
这么多年,太多个日夜,无力变更的结果。
甚至他不想改变,就让老人家剩余的日子沉浸在梦里,或许不是坏事。
至少没有仇恨,没有锥心之痛,心宽体健。
艾兰打了一盆温水进来,曲凝兮伸手,拧了热乎乎的帕子,给裴应霄擦脸。
她细细描摹眼前这张俊颜,狭长的眸子,挺直的鼻峰,单看就赏心悦目,合在一起更是巧夺天工。
可能用词不当,但是这般恰如其分的美丽,着实叫人惊叹。
他眉骨优越,弯起眼睛时,足以骗过天下人,“殿下一笑,冰雪初容百花绽放。”
“你从哪学的安慰之词?是在哄孤开心?”裴应霄抬了抬眼皮。
“我可不是故意哄你,”曲凝兮一脸老实:“训庭生得好看,与老夫人很像。”
他倏地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你看出来了?”
“什么?”
“孤和外祖母,何处相似?”
因为差着辈分年龄,又是不同性别,真要看出多么相像也不容易。
曲凝兮回道:“是老夫人笑的时候,和你很像,她年轻时,莫约是个聪慧狡黠的小娘子?”
裴应霄不答,定定望着她好半晌,才幽幽道:“是啊,她以前很聪明。”
他长臂一伸,把曲凝兮揽入怀中,埋首在她颈畔,双手紧紧抱住了她,用了不小的力道。
曲凝兮乍然被圈住了,整个人被勒得隐隐发痛,“训庭……”
他不仅没有松懈力道,还低低笑了起来。
曲凝兮察觉到不对劲,丢开了手里的帕子,问道:“你怎么了?”
“训庭这个名字是她取的,”裴应霄缓缓抬起头来,眼眶微红,泪痣妖冶,此刻他仿佛来自深渊的魔君,眼底好似流淌着一抹冰凉:“想听听看么,我的名讳?”
“是陆训庭哦。”
“什么?”曲凝兮愣住。什么意思?
她完全没听懂。
第56章 56
这一晚, 曲凝兮一直窝在裴应霄的怀里,心里惊涛骇浪。
明明晚膳后他都喝了避子汤,但入睡时, 显然两人没了兴致。
裴应霄什么都没做, 只紧紧抱着她。
曲凝兮失眠了,他说, 他叫陆训庭。
陆?这已经不仅仅是让人震惊的程度, 她感觉自己脑袋都要被榨干了。
曲凝兮立即想起来沽兰寺那个无名的灵位, 他让她叫姐姐, 莫非那个才是皇家裴氏血脉?
这可是欺君之罪!
寻常人面对皇权,总是敬畏的,曲凝兮一样如此。
她先是惊叹陆家的大胆, 一整颗心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了, 接踵而来的是好奇不解,刹那间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最终定格在不忍。
她下意识地, 反手回抱他, 说不出话来。
裴应霄看似老练, 但他今年才多大。
他是从几岁开始知晓这些的?背负了全部,在东宫里一点一点长大, 成为现在众人眼中性如白玉的太子殿下。
而陆家, 铤而走险, 设下这样一个局,瞒天大谎欺骗世人,自然是有因才有果。
曲凝兮是小辈, 她来不及接触到陆家人,从记事开始, 他们只剩下身后名流传坊间。
在尚京的戏文里,讲了不少,陆家父子三人的故事,被搬到了台上,唱了个热闹。
在她看来,如同故事里的人,看似在身边,但又离得很远,好像两个世界。
直到今晚见了元荣夫人,才惊觉这都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人命。
这位受尽苦难的老妇人,看似享有无上尊荣,实际上一无所有。
陆家老太爷死了,大爷大夫人死了,二爷尚未成家上了沙场有去无回;老夫人接连失去丈夫儿子儿媳,就连她在宫中的女儿陆皇后,也香消玉殒。
这般打击,寻常人早已经垮了,人心是肉长的,能被摧残至何种境地呢?
而现在看来,陆皇后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保住?
曲凝兮的指尖颤抖起来,她猜到了罪魁祸首:“……是陛下,是他么……”
她自幼出入宫闱,在姑母身边走动,偶尔回听到宫人们私底下议论,继后和太子的恩怨。
说起来当然绕不开陆皇后的存在,都说曲皇后还是妃子时就心怀嫉妒,还曾经对先皇后下手陷害。
这个流言并非一两个人在传,去年云昭仪小产时,哭嚎闹腾,对曲皇后破口大骂,指责她故技重施。
好像已经是默认的一个说法:曲皇后曾经陷害陆皇后。
曲凝兮不清楚事实如何,她的姑母也非善类,谁知她是否无辜?
祖母说她当年帮助女儿争宠,耍了小手段,但没有害人性命。
祖母可能徇私护短,不肯承认,曲凝兮只信了一半。
今日,她要从裴应霄嘴里问出答案:“是不是陛下害了陆皇后?那个孩子……在沽兰寺?”
这件事,光是嘴上说来,就已经很可怕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天庆帝当真绝情到那般地步么?
他不仅害了妻儿,还让继后背锅,装聋作哑。
曲凝兮以为裴应霄此刻很心痛,但他还笑得出来。
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弧度:“是他。”
这么多年,任何情绪都被时光熬干了,仇恨沉甸甸地落了底,它没有消失,只是隐忍着不再澎湃。
融入骨髓。
陡然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曲凝兮心里咯噔一声,直面陆家的仇恨。
失去了一切,怎能不恨呢?
难怪裴应霄要把天庆帝给救回来,他不允许这人轻易死去。
死亡是一件太简单的事情。
他索要的,何止是裴氏江山,更要天庆帝的忏悔,史官笔下批判的耻辱柱,生生世世钉在上头。
“训庭,我可以成为你的倾听者,”曲凝兮轻声问道:“当年发生了何事?”
他闻言,把自己的下颚线蹭在她锁骨处,“还以为你又要对我不闻不问。”
曲凝兮张了张小嘴,这是什么说法,她道:“我以前,属实是胆小,不敢多管闲事,甚至不敢知道太多……”
“现在不怕了么?”裴应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畔,道:“告诉你这些,并非我欠缺安慰。”
“我知道,”她缓缓抬手,把自己柔嫩的掌心搭上他后脑勺,轻轻拍着:“是我想听你说。”
他的心性早已非常人能比,如崖顶磐石,坚不可摧,他情绪和缓,确实不需要人安慰。
裴应霄笑了笑,似乎被她这两句话给愉悦到了,“那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
还有心情捉弄人呢,曲凝兮一抿唇角,如他所愿,用细柔的小嗓音求他:“告诉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裴应霄眉梢微扬,一口应下:“好。不是晚瑜会撒娇,是你愿意配合,我便告诉你。”
他这个身世,本就藏不了多久。
既然已经牵扯了木仓幸和虎视眈眈的邻国,注定要加快进程,让这许多年的隐忍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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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陆家颠覆的原因非常简单,一词概括——功高震主。
早在祖辈,陆氏就与裴氏携手共打江山,不仅仅是从龙之功那么简单,先祖皇帝亲口说可让陆氏平分他的皇位。
陆氏拱手称臣,自然不会逾越。然后先辈们老去亡故,时过境迁,朝中格局发生了改变。
天庆帝还是皇子时,富有野心,但胜算很低,他急需一个强有力的倚仗,那就是陆家。
为了接近陆氏女,他处心积虑,耗费了诸多心力,在成功迎娶后,还要不断在强大的岳丈面前演戏。
后来,他回想那段伪装的时日,无不痛苦,无不屈辱。
他成功登上皇位,但所有人歌功颂德的是陆家,对陆家极为敬服。
他若不动手,只怕陆氏要在他头上压一辈子,这难道不是帝王生涯中的一个污点么?难以磨灭。
彼时,兵权都在陆家手里,军中不是没有人对此心怀暗恨。
天庆帝利用了蒙天石,只怕蒙天石自己都不知道,他所效忠的皇帝陛下,对他心里的嫉恨一清二楚。
蒙天石陷害过陆家,但导致陆家覆灭致死的还是天庆帝。
他就是那头暗中伺机而动的白眼狼,在大桓战胜东隆之后,才展露杀机。
陆家人接连死在战场,就连他们的贴身心腹都没留下几个,那场战役尤为惨烈,是木仓幸背负了罪名。
所有人都以为,被围剿的东隆国狗急跳墙,濒临绝望才这般生猛,临死之前的反扑导致陆家儿郎牺牲。
木仓幸认下了此事,因为他暗中跟天庆帝达成了交易。
这也是为何,大桓打了胜仗,结果和谈时作为胜利方居然没怎么提条件。
轻飘飘揭了过去,只让对方按时纳贡,过往那些被屠城的恩怨不再追究。
当时朝堂众说纷纭,意见不一者比比皆是。
大部分人希望陛下责令东隆交出木仓幸,让他以死谢罪,但最终没能成事。
于木仓幸而言,这场交易不仅让他保下性命,还给他的国家争取到了修生养息的时间。
战争多年,东隆国库早已耗空,说是千疮百孔也不为过。
和谈之后正式休战,只需要献上贡品,他们可以隐匿在暗处图谋一个东山再起。
十年,二十年,大桓可没有姓陆的将领了。
在陆家父子惨死之前,宫中的陆皇后早已隐隐生出疑心。
那会儿她怀有身孕,在此之前已经小产过一回,而这次,孩子七个月大了,结果也没能保住。
她再次早产,生下一个死胎,是一个好手好脚的女婴。
若非被人用了药物毒害,即便早产,孩子也不会断气。
陆皇后无力回天,胎儿在腹中时就已经死了,彻骨的冰凉,让她当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无法打消对天庆帝的怀疑,虽说尚未掌握证据,但她不能让自己失去退路和筹码。
思前想后,选择了隐瞒伪装,观望局势。
“当时她很虚弱,是映楚的师父替她易容遮掩了过去。”裴应霄语调低沉:“我手中的所有人,都是她留给我的。”
因为先前的生疑,皇后的寝宫把守得滴水不漏,早产一事没有外泄丝毫。
陆皇后继续装作大肚子,直到月份足够了,通过暗道从宫外弄了个男婴进来,充做她的大皇子。
后来,她不仅一次庆幸那一刻的决策。
若是没有这个孩子的存在,皇后小产,陆家覆灭,天庆帝的余生该有多快意?
岂能让他如愿!
大皇子诞生之际,陆家噩耗传回尚京,彻底印证了陆皇后的疑心。
毫无疑问,就是天庆帝背叛了陆氏一族,他是这世间最无耻的恶人!
陆皇后被强烈的恨意裹挟,一度想手刃了他,替父兄将士们报仇雪恨。
但是,那会儿陆家大夫人还活着,她肚子里还有一个遗腹子,是陆家紧存的血脉。
大夫人身上带伤,且因为丧夫之痛郁郁寡欢,是腹中孩儿支撑她活下去。
陆皇后考虑再三,咬着满嘴的鲜血,暂时按下仇恨。
她若想杀天庆帝,不能保证必定得手,而不论成功与否,陆家其他人必死无疑。
大夫人有孕,府中还有个老夫人,她于心不忍,也不甘心陆家就这么憋屈死去。
所以,她筹谋着,等大夫人生下孩子,若是男孩,就换到宫里来,替换大皇子。
这是一个铤而走险的计划。
对比被辜负的陆家,这点欺君之罪算不得什么,陆皇后亲自部署了一切。
为此,陆皇后把大皇子护得严严实实,极少人见过婴儿的面容。
天庆帝全然不知,他以为是这个孩子命大,才顺利生了下来。
当时他派去暗算陆家的人早已抵达,在宫里不敢做得太明显,若是对皇后下死手,陆皇后和娘家父兄齐齐出事,未免太巧了些。
朝中那群老狐狸又不是傻子。
天庆帝安排的毒物控制了药性,他以为没能顺利堕胎,不曾起疑。
明面上对皇后母子嘘寒问暖,龙颜大悦,当场拟旨册封太子。
对陆家的厚待更是源源不断,让天下人都挑不出错处来。
大皇子成为太子,再好不过了。
陆家大夫人年后产子,养得差不多月份,就被皇后换进宫里——她要让陆氏血脉登上至尊之位,掀翻裴氏的天下。
一岁之差愣是被她遮掩了过去,因为皇后怀孕期间中过毒,太子身子不大好。
长大后的太子,自然也不擅长武艺。
曲凝兮听得一愣一愣的,她难以置信:“大夫人是陆焰花的娘亲?还是……你的娘亲?”
他从陆家被换进宫里,那陆焰花又是谁?
她立即在心下一算,怀胎十月,陆家生下的孩子正好比太子小一岁,是陆焰花没错。
陆家对外宣称大夫人诞下一女。
想来,女子才能确保孩子不被忌惮暗害。
裴应霄回道:“他不姓陆,你到时便知。”
曲凝兮似懂非懂,听上去,陆焰花的身世还牵扯了另一些事情。
以往参加宴饮,众人对陆焰花遭受的诸多厚待,皆是羡慕,且心里看不惯他的冷然孤傲。
却不想,他和裴应霄一样,背负了太多。
“那陆皇后她怎么死的……”
“她本就面临死局。”裴应霄诉说此事显得很平静。
天庆帝解决掉陆家这个心腹大患,行事越发肆无忌惮。
他本不想太早对皇后下手,但实在忍不住,没两年就做出了动作。
当时太子已经会叫父皇了,天庆帝决定饶恕这个孩子一命,去母留子。
先把皇后除去,待日后时机成熟再废除太子之位,不能操之过急。
曲凝兮听得心都揪了起来:“陆皇后不是已有防范,为何就被害死了?!”
多么叫人心痛扼腕,埋怨上天不公。
“她是明面上死了。”裴应霄道:“你已经见过她了。”
她若不死,就是梗在天庆帝喉间的一根刺,只怕免不了轮番暗害。
索性借着宫中密道,假死脱身,金蝉脱壳。
“什么?!”曲凝兮冷不防被这个消息给砸得眼冒金星。
她的小指头揪着他的寝衣,想起来一个人:“难道是玉泉山庄的那位陆大娘?”
“怎么猜到她的?”裴应霄眉尾轻扬,低声询问:“她的身份可疑么?”
“并非如此,”曲凝兮一摇头,道:“只是那次,我发现你看她的目光极其温柔。”
因为见多了他虚假的温和,这一抹柔情,她一下就发现了,还忘不了。
那会儿也没深究,不曾设想其他可能,只以为太子在同情老妇人。
毕竟陆大娘看上去干枯瘦弱,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实在引人怜惜。
而现在,曲凝兮心中的不忍更甚,“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算辈分算年龄,陆皇后才三十来岁,都远不到‘老妇人’的地步,可她的形容,居然和她的母亲元荣夫人差不多!
莫非是易容?
裴应霄眉间轻蹙,道:“她身子虚弱是真的,也确实离不开温泉。”
否则他不会冒险把人放在玉泉山庄。
假死二字说着简单,实际操作起来谈何容易。
况且当年陆皇后中毒小产,那时开始身体就损伤得不轻,加上连番失去亲人,郁结于胸,病由此生。
她的身体状况,比不上元荣老夫人。
老夫人自从陷入癔症,好似活在美梦之中,反而没有那么多愁绪,这些年身子骨都还不错。
“她……我应该怎么称呼她?”曲凝兮的鼻尖蹭了蹭裴应霄。
“就叫陆大娘吧,她坚持使用这个姓氏。”他轻轻一笑,“你面对她不必拘束,她什么模样都好,能活着就够了。”
剩下的,是他该做的事情,替陆家一点一点讨回公道。
“好。”
坚韧之人,见识了诸多恶意伤害,却不需要被小心翼翼的对待。
他们早已坦然接受一切。
“那次陆大娘是特意来看我的么?”曲凝兮道:“当由我正式拜见她。”
裴应霄闻言抬起头来,一手支撑在枕上,“陆家的传统,母亲会为儿媳打造一对金镯,老夫人不清醒,她虽不是我娘亲,却也与娘无异。”
“是……是为了给我打镯子么?”曲凝兮愣愣。
东宫送来的聘礼太多,她压根没有留意,是否有那样一对金镯。
“嗯。”
*******
两人相拥而眠,因为夜间同榻谈心,着实扰乱曲凝兮的心绪,以至于第二天,她起来迟了。
醒来枕畔已经没人。
曲凝兮脑袋懵懵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映楚,让把她的私库单子拿来。
她要把那对金镯找出来。
映楚看她好像有些急切,醒来顾不上梳洗就要看单子,连忙去取了过来。
曲凝兮洗过脸,打开新造不久的册子往下阅览,里面存着的镯子有很多,但她一眼就找出来了。
八宝双鱼金镯一对,她应该没有认错。
映楚聪明得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笑道:“太子妃喜欢这对镯子?这就去将它送来。”
金镯子拿来时,曲凝兮正好更衣完毕。
她捧着锦盒,缓缓打开,里头躺着两只金灿灿的镯子。
金镯并不稀罕,尤其对于官家女眷而言,时常可以见到。
但眼前这一对,尤为精美,底部用了鉴刻工艺,双鱼则是累丝堆叠,玉珠为目,玛瑙做麟,憨态可掬不扁平,巧夺天工。
整体看去它的色泽鲜亮不单一,正是时下小姑娘喜欢的,而且鱼和瑜谐音。
曲凝兮看了很喜欢,当场就给戴上了。
一左一右,金镯套入腕间,衬得那截皓腕肤如凝脂,大小正合适。
她决定戴着它们去问问裴应霄,“殿下在何处?”
“在华照殿呢,殿下吩咐,若是太子妃醒来寻他,可直接前去。”映楚笑着回道。
华照殿是他的书房,换做以前,曲凝兮或许会避忌,但昨夜过后,她已然百无禁忌。
裴应霄所行是一条险道,比去年裴靖礼逼宫还要可怕,一旦揭露出来,绝无和解可能,败落的一方必死无疑。
而且会牵连甚广,其中包括了她的娘家。
曲凝兮不会去假设裴应霄的败局,她相信他能替身后那一群人夺回一切。
她不是别无选择,即便把选择权递到手里,她也会选陆氏。
华照殿内很宽敞,太子的假期还剩下一日,这会儿没有属官登门,里面略显空旷。
裴应霄坐在书案后方,提笔处理一些紧急之事。
日光透过纱窗,带来满室耀目光芒,翩翩公子锦衣轻裘,握笔书写的模样,如同被框起来的画卷。
曲凝兮见了,有一瞬的恍惚。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生得好看。
许多不善遮掩的小姑娘,看见他都禁不住露出痴态。
这会儿,她忽然觉得,倘若没有前一辈人的恩怨深仇,他只做个纯粹的陆家公子,估计一样叫人趋之若鹜。
甚至没有了太子的身份镇着,会有人为他大打出手也说不定。
可惜没有如果。
以前曲凝兮害怕裴应霄的心机深沉,善于伪装,她根本分不清哪一张笑脸才是真实的笑。
现在,她庆幸他有这等城府。
“小晚瑜进门怎不过来?”裴应霄停笔抬眸,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一直在盯着孤看呢。”
又是这种捉弄人的语气。
曲凝兮指头抠着衣袖掩盖中的镯子,走上前去,“哪有一直盯着看?”
她觉得不太妙,对一个男子心生怜惜,往后可怎么是好?
“殿下在忙么?”曲凝兮看向他的桌面,有几分杂乱,摆了好些信件纸条。
纸条很小,蝇头小字,莫约是飞鸽传书送来。
“不忙,”裴应霄道:“他们递了密信进宫,要开始了。”
曲凝兮的脸色骤然一肃,“他们有多少人?”
“没有多少,”裴应霄搁下毛笔,道:“木仓幸安排的后手,不宜太多人知晓,否则如何作为筹码。”
天庆帝怕的是他所犯的恶行被揭露,倘若知情者甚多,他还有什么顾忌的?
越是见不得人的秘密,遮遮掩掩的,它才有分量威胁当事人。
曲凝兮微微仰着小脸,两眼不错地凝视裴应霄,看样子他早有应对之策。
就跟下棋一样,落下一子,就该提前考虑好后面的每一步。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么?”
话问出口,曲凝兮自己先不好意思了,她一无能力二无倚仗,能帮上什么?
果然是那害人的怜惜之情在作祟。
下一瞬,她的腰肢被人圈了过去。
跌坐在裴应霄怀里,他一脸认真:“孤既然特意告知你,自然需要安慰。”
啊?“可是说不用安慰的也是殿下。”
他这般强大,哪里还缺旁人轻飘飘的几句言语安抚。
“嘴上说不必,是故作坚强罢了,”裴应霄把脑袋贴了上来,“你且想想,该如何做?”
“这……”
这人体型高大,褪下衣裳一身结实精悍,却非要在她面前做出小鸟依人的模样。
一个劲往她怀里钻。
曲凝兮忍不住红了脸:“你、你别乱蹭了……”
裴应霄缓缓掀起眼帘,眸底微亮:“可是我偏要。”
意外撞入掌中的白兔,香甜柔软,被他给抓住了,此生就别想逃脱了。
第57章 57
曲凝兮没有留意, 她是何时开始与裴应霄接吻的。
与人唇齿相接,亲密无间,竟是这样快乐的一件事。
她乖巧地被他禁锢在身前, 两人严丝合缝, 像是被驯服的小兽。
如裴应霄以前说过的那般,全然适应了他的触碰。
习惯便是如此么?
不知不觉, 两人纠缠到一处, 浑然忘却这里是书房。
直到被门外的敲门声惊醒, 鸣恩在外扬声禀报道:“殿下, 丁太师来了。”
曲凝兮倏地睁开眼,按住了裴应霄的肩头,微喘着往后仰, 与他撕开距离。
裴应霄停了下来, 视线还黏在她被吮i吸嫣红的唇瓣不放,低声道:“孤去待客, 你在那边榻上休息一会儿再出去。”
不必照镜子, 曲凝兮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不大方便见人。
她一边整理衣襟, 小声问道:“殿下先走了, 我自己在这里合适么?”
这可是他的书房,虽说她已经知道许多秘密, 但手中没有证据。
保不齐书房里就存留了有关他的铁证。
裴应霄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修长的指尖捻了上来, 轻捏她软乎的脸颊肉肉,“无妨,你随意。”
“你……”曲凝兮微微吃疼, 睁着圆眼偷偷瞪他。
裴应霄轻笑着站起身,道:“多亏了晚瑜, 孤的心情很不错。”
这世间,各有各的苦,当然要往前看,不就找到一枚糖豆了么。
曲凝兮一时不知道他是信任她还是小瞧她,莫非觉得她没有能耐翻起风浪?
她抿着嘴角,裴应霄伸手拉住她,道:“你把镯子找出来了?”
方才他就留意到了,玉白的皓腕,套着双鱼金镯,极其耀目。
曲凝兮差点忘了此事,被他一亲脑袋就犯糊涂。
这会儿趁机问道:“是它对么?”
她靠着直觉挑选出来的。
“是它。”裴应霄挽起她的手,朝着腕间轻啄一口,唇印落在她脉搏上,给予肯定答案。
这样轻巧的一个动作就让她不自在,手心都蜷缩起来了。
裴应霄未做久留,不好让丁太师久等,拿起桌面上写好的回信,墨迹早已晾干,先行离开书房。
曲凝兮握着自己的手,指腹搓了搓他亲吻过的地方,总感觉灼烫得很,还有点痒痒。
她低头,看向这对金灿灿的镯子,既然陆大娘特意打了给她,是否心底承认她的存在?
倘若来日,裴应霄恢复他原本的姓氏……一切都不会变么?
她就是他的妻子。
华照殿布置清雅,书案跟前的左右两侧,各呈设了椅子高几,想来几位大人便是在此伴随裴应霄议事。
书案有些杂乱,书籍信件堆放,还有几本折子。
曲凝兮扫了一眼,并不贸然动手收拾,免得出现错漏帮倒忙。
这会儿太师到访,会是跟普骆甘有关系么?
密信都递进宫了,裴应霄知道此事却没有阻止,是不方便阻止或者另有原因?
曲凝兮心下轻叹,不禁暗自琢磨,太子身边的这群人,知晓他秘密的有多少。
必然是极其器重的心腹,才敢托付这等大事,牵扯越少越好。
兴许……太师太傅等人未必全部知情。
幸好太子成婚之后,程骆明就不怎么到寝殿这边来了,不至于亦步亦趋紧跟着不放。
应该更方便他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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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凝兮思绪繁杂,拿不准丁太师会不会到书房来,不想在此逗留太久,平复好脸色立即返回寝殿。
转过洞门,在廊下见到了藤敏,她靠坐在柱子旁,手里拿着一柄小刀,似乎在玩木雕。
曲凝兮走了过去。
藤敏抬头,欲要站起参见,被曲凝兮摆手作罢。
“你在做什么?”她看一眼她手上,似乎在削一柄小刀。
藤敏解释道:“在给一个小娃娃做礼物,打算刻一把小木剑。”
她回答过后,见曲凝兮没有急着离开,直言问道:“太子妃有何吩咐?”
曲凝兮没有吩咐,提着裙摆在她身旁坐下,“听闻你之前,跟随鸣恩做事?”
那她应该能接触到不少事情。
藤敏一点头:“太子妃尽管问吧,属下知无不言。”
“那,你能说说木仓幸此人的生平事迹给我听么?”
曲凝兮笃定,裴应霄的身边人肯定早把木仓幸一生扒干净了,询问藤敏比她派阿束去打听要快得多。
何况,木仓幸的恶行在大桓本就广为流传,人人唾骂,为之不齿。
藤敏略为诧异,太子妃突然想知道木仓幸的事迹。
她转而一想,立即明白了,定然是太子殿下告知了木仓幸的下落,才会有此一问。
这个敌国之人的生平,没什么不能说的,藤敏当下有问必答。
她所说的,与曲凝兮听过的差不多。
木仓幸一生戎马,与陆家老太爷是一辈人,如今已有五六十岁。
他从军多年,不仅跟陆家老太爷交过手,就是陆家大爷二爷也没少打交道。
东隆国骤然发难之际,大桓被打个措手不及,三日内连夺下两座城池。
那时还是先帝在位,病重卧床,两位皇子为夺皇位各自为营,朝堂隐隐一分为二。
等到消息传回尚京,举朝震怒,众臣怒斥当时镇守边疆的刘将军,先帝更是直接下令斩杀,以儆效尤。
他们都以为是刘将军疏忽大意,才叫东隆有机可乘,临近的城镇必须严阵以待,以免事态进一步扩大。
朝中需要派人讨伐,光是这个人选,两位皇子争执不下,闹了两日才定下来。
谁知这么一耽搁,那两个落入木仓幸手里的城池已经被抢掠一空。
东西没了不打紧,百姓更是被肆意屠杀,老弱妇孺无一例外。
数万条人命,木仓幸的残暴名声,短短时日响彻整个大桓!
先帝自然是气极,两军交战不伤平民百姓,惯来如此,东隆小国欺人太甚!
他很快钦点了陆家老太爷领兵迎敌,不只是夺回城镇,还要杀回去!
这场战役一经打响,便耗时许久。
不是陆老太爷打不过,当时的朝堂人心不齐。
后来天庆帝登基了,逐渐拿回权柄,才让陆家人在沙场上没有后顾之忧。
战役持续了七八年,这期间发生许多事,不仅陆家大爷二爷陆续参战,就是木仓幸那边也有许多亲友上场。
陆家军骁勇,把多名敌军首领斩于马下。
其中就有木仓幸的儿子,师弟以及同僚,这也是为何结下深仇的原因。
对大桓而言,自然恨不能木仓幸千刀万剐,若是斩杀将士也就罢了,他手里的无辜冤魂何止上万?
整整两座城池的百姓!
“他只有一个儿子么?”曲凝兮问道。
藤敏一点头:“不错,虽说妻妾不少,但常年在军营,没能留下多的子嗣。”
“他妻子呢?”曲凝兮寻思,一个人活着,就不可能无欲无求。
他现在是老了,不怕死,难道没有其他弱点么?
藤敏明白她的意思,冷笑道:“这等恶人,可别指望他对一个女人能有多上心,他儿子战死后,妻子郁郁寡欢,而他急着给自己生养其他孩子,可惜没能如愿。”
这样说来,妻子也是派不上用场。
曲凝兮凝眉思索,道:“听你所言,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汤平和洛西两城内待着,或许可以做些文章。”
“这是何意?”藤敏不解。
汤平和洛西就是大桓最开始丢失的两座城池,因为木仓幸阴险狡诈,兵行诡道,且朝廷中有人拖后腿,陆家耗时两三年才夺回。
曲凝兮缓缓一抬眼:“他不是很想要孩子么?给他一个‘孩子’。”
藤敏先是一愣,继而瞠目结舌:“这……”
毫无疑问,倘若木仓幸有孩子,他肯定在意子嗣,早年他也不是没想着多生两个。
而在汤平洛西两座城中,他带着手底下人大肆虐杀,其中还包括了荒婬无道的强制恶行。
方才藤敏避重就轻,没有在曲凝兮耳边提妇人所遭的罪,免得污她耳目。
但曲凝兮并非一无所知,多少人提起那两座城的惨案就恨得咬牙切齿,她岂会不知。
而木仓幸既然做了,那么若是意外留下子嗣,完全说得过去。
他们完全可以给他创一个‘子嗣’出来,成为他的软肋。
木仓幸肯定是要死的,死了还得下十八层地狱,但在他死之前,必须给天庆帝定罪。
身为帝王为了一己私欲,枉顾数万人的枉死之仇,和谈时候保下了木仓幸一命。
对于大桓子民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辜负。
藤敏这会儿也不顾着刻小木剑了,当即站起身道:“太子妃好想法,我去与鸣恩商量看看能否实施,或许可以两手抓,一边安排孩子,一边寻找孩子。”
指不定在汤平和洛西之中,真有惊喜等着他们。
“快去吧。”时间紧迫,曲凝兮希望裴应霄能得偿所愿。
宫里受到密信,天庆帝不见得会立即相信旁人的话,但是他一定会调查木仓幸的死。
这期间还会暗中观察太子,生出疑心。
他们最好是趁机解决木仓幸的嘴硬,否则只能硬碰硬夺位了。
虽说裴应霄手里应该有了不少皇帝背刺陆家的证据,但少了木仓幸这个千古罪人的证词,就太便宜天庆帝了。
他当遭受万民唾骂。
曲凝兮回到寝殿,银杏打水来给她洗脸,一边道:“方才阿束递了消息进来,老夫人和侯爷他们已经出发了。”
“走了么?”曲凝兮回门那天就送过了,这会儿并不特意相送,“走了就好。”
尚京到祁北路程不算近,有老太太同行,赶路肯定不能太快。
而且以爹娘对三郎的牵挂,到了那边也不会急忙忙回京的。
必然要守在书院外头消磨一段日子,直到亲耳听见三郎在书院里的情况、和夫子同窗相处的情景等等,他们才舍得回来。
正好,尚京莫约要变天了,他们躲出去一趟,图个清静。
希望等双亲回来,一切事情都得以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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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裴应霄外出办事。
他刚走不久,福智便来报,说丁家六姑娘来了。
曲凝兮连忙把人请进来。
丁雪葵是早上随同长公主一道入宫的,给太后娘娘请安,顺道在长晖宫用了午膳。
餐毕,太后要午间小憩,她就抽空跑到东宫来了。
“我没有来得太早,打扰你们吧?”丁雪葵挤眉弄眼的,满脸不正经。
曲凝兮瞥她一下,“都午后了,还什么早不早的。”
“我说的才不是这个,太子表兄不是尚在休假么,你们新婚燕尔的,被我打扰了可怎么好?”丁雪葵笑嘻嘻的:“表嫂,你说呢?”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来揶揄我了,”曲凝兮抬手给她倒上一杯茶:“看这个能不能堵住你的嘴。”
丁雪葵口味偏爱甜,这梅花茶正好微微回甘。
她笑着受了好意,也不胡乱开玩笑了,道:“你顺利成婚,我四姐姐也快出嫁了,如今我娘一门心思盯着我。”
曲凝兮听了,问道:“怎么,你不想与人相看?”
还记得去年中秋节,她可是兴冲冲的,颇为期待。
丁雪葵捧着脸颊一摇头,“并非不想相看,只是经历过一遭,更加谨慎了。”
世上太多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总是习惯把好的一面展示出来,阴暗面则留给亲近之人。
一些小毛病也就罢了,像是吕国公五郎那种身世之谜,着实骇人听闻。
丁雪葵不禁叹了口气,道:“若是人人都像太子殿下,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姑娘家寻觅郎君就能省心不少。”
曲凝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很想说你的表兄一样善于伪装,他可不是什么君子,更谈不上温良。
不过……至少内心是善恶分明的,他富有原则,目标明确,不做那些无意义的事情,只这一点,就胜过许多。
丁雪葵没有讲太多相看之事,很快就跟曲凝兮分享起贵女圈的小道消息。
“郑思君定亲了,刚过完年立即定下,匆匆忙忙的,也不知是否为了避嫌?”
年前因为徐姑娘的缘故,差点害得郑思君名声尽毁,左丞相估计很怕女儿定亲晚了被人指着说惦记纳入东宫。
曲凝兮道:“应该不是为了避嫌,之前就听说有在相看,过完年定下倒也不算仓促。就不知男方是谁家?”
“这人你也认识,”丁雪葵笑着眨眨眼:“是咱们大桓的新科状元王锦意,左右丞相平日里政见不合,一声不响就结亲了!”
“原来是他,”曲凝兮不由一笑:“皆是诗书世家,正好相配。”
“就是呢,”丁雪葵道:“郑思君没有特意宣扬才女之名,但她还挺喜欢书画一道,与王锦意想来投趣。”
今年二三月份春闱,去年秋天高中的学子们参加了会试、殿试,王锦意先是当上会员,而后在金銮宝殿上被天庆帝钦点为状元。
王家小神童,再次名声大噪,不负他幼年时候的神童之称。
不过恰好时间节点与太子大婚临近,他的风头很快就被这场盛大的喜事夺走了。
至于定亲一事,左右丞相皆是行事低调之人,目前尚未大肆外传。
“晚瑜,”丁雪葵忽然压低了声音,道:“说到王锦意,我方便问问么?并无冒犯的意思……”
“问什么?”曲凝兮侧目看来。
丁雪葵向来心直口快,这会儿却有点吞吞吐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四姐姐那人你也知道……我之前无意间听她说,撞见过你与王锦意出行同游……”
“原是这事儿,”曲凝兮一点头,不做遮掩:“确有那么一回。”
丁雪葵不由惊讶:“所以是真的,他莫不是对你……”
“没有,”曲凝兮笑了笑:“不要听你四姐瞎说,哪有那般轻易的感情。”
统共才见过几次。
“我明白,”丁雪葵跟着点头:“……就是王锦意那人傲气,没怎么见过他与哪位姑娘游玩过,这才多想了……”
她说着说着,话音低了下去,揪着小眉头,感觉前所未有的聪明:“晚瑜,你和王家姑娘有私交么?”
王锦意的妹妹么?
曲凝兮不解:“为何问起她?”
“你我相识多年,最常在身边晃悠的就是我了,我可不知道你和王姑娘交情甚好?”丁雪葵一手搭上额际,偷偷看了她一眼:“你大婚前夕,我收到了王姑娘的来信,询问你的喜好,想给你送一份合心意的贺礼。”
她当时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晚瑜交了新的闺中小友。
这会儿倒是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而曲凝兮,直接一愣,王锦意曾用他妹妹的名义给她递帖子。
至于王姑娘本人,她在宴席上见过,两人确实非常陌生。
丁雪葵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真是他借此名义来探听?!”
这实在令人感到吃惊,没成想王锦意那死板的一个人,偷摸摸来这么一手!
丁雪葵难掩好奇:“他送了什么贺礼?”
曲凝兮不清楚,抿唇道:“我没有留意。”
丁雪葵实在坐不住了,“都怪我粗心大意,也没问问你王姑娘的事情,我回信说瑜鱼同音,你喜欢小鱼儿……”
她有点不安,唯恐自己坏事,万一弄个不好,就变成瓜田李下的故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私情呢……别说外人,就是身为朋友,她都忍不住好奇晚瑜和王锦意发生过什么。
曲凝兮眉间微蹙,扬声叫了映楚进来,让她把册子拿出来看看。
一边对丁雪葵道:“你不必惊慌,清者自清,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王公子自身也是极守分寸之人。”
“我当然相信你,也不觉得他是那种人,”双方都要各自成家了,什么念想都得掐灭,不过……
丁雪葵轻咳一声:“我只是意外于他的心意,遮掩得太好了吧!”
任谁也想不到哇!
贺礼的册子收放在福智公公手里,好一会儿才送了过来。
曲凝兮打开看了一眼,王家给东宫送了一份,还有一份来自于王姑娘,上面没写王锦意的名字。
所送之物,乃是一尊粉色芙蓉石雕刻而成的锦鲤戏莲摆件。
这是送给太子妃的,就在她的私库里。
曲凝兮没有命人把它翻找出来,只道:“他既然沿用王姑娘的名义,事情便到此为止了。”
“那不然他敢跟太子抢人?”丁雪葵认同了王锦意的分寸,一边道:“你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此事可不能叫表兄知晓。”
曲凝兮却觉得,裴应霄未必不知道。
但是她不认为是多大事儿,他们一切都来不及发生,何况王锦意对她的心思,应该就是丁点好感罢了,用一份贺礼为年少的意动画上句号。
无伤大雅。
裴应霄此前对他们的约见一清二楚,算不得被蒙在鼓里。
丁雪葵没有久留,她得跟随长公主一道出宫去,坐下喝了几杯茶,就告辞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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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是曲凝兮一个人吃的,夜色黑透了,裴应霄才从外面回来。
他已经从鸣恩口中听说了曲凝兮的主意。
要创造一个木仓幸的弱点出来,大可以试一试。
不过要骗过一个老奸巨猾的人并不容易,至少要在汤平或者洛西做一番详细调查,找出他碰过的女人才行。
曲凝兮得知他决意行动,忍不住问道:“密信已经到陛下手中了么?”
“难不成你一整天都在记挂这个?”裴应霄走了过来:“没有那么快。”
曲凝兮稍稍放心,揪着手指头道:“我胆小,难免……”
她不想说那些忧虑的话,感觉不吉利。
裴应霄宽大的手掌盖了过来,搭在她脑袋上,“入夜了你还能胡思乱想,倒是孤的失责。”
他转身叫了艾兰安排沐浴,回头朝曲凝兮意有所指:“早点歇息,就不会思虑过重。”
“……”她不由看向外面的天色,黑沉沉的,但是时辰尚早。
昨晚两人什么都没做,她的身子因此恢复得极好,看来今晚是躲不过去了。
二人各自沐浴了出来,裴应霄堂而皇之地抱着曲凝兮往内室走,理由非常充分:“明日孤要早起上朝,需得养足精神才好。”
曲凝兮埋首,不想抬头听他狡辩。
裴应霄自从掌握了让她化成一滩水的秘诀,当然是故技重施,不遗余力。
他捧着怀里沉甸甸的白胖汤圆,舔了个遍,越发娴熟。
曲凝兮双眼泪汪汪的,只觉头皮发麻,似乎灵魂都要被一并吸走,她难以置信,人的身体竟有那么多奇怪的地方。
许是怕她退缩,裴应霄的身上,一直松松垮垮套着寝衣,衣摆遮住了他腰ii腹以下,只能看到遒劲的腰ii身。
曲凝兮什么都看不见,唯独被一寸寸撑开的感观极其明显。
她喘不过气来,憋红了一张桃花娇颜。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裴应霄终于按捺不住。
衣摆随着他的动作滑落,曲凝兮冷不防一垂眸,看个正着。
那大蛇太恐怖了,身上仿佛攀爬了树根,叫她狼狈而又吃力。
曲凝兮呜呜的哭,裴应霄眼尾泛红,额间满是细汗,呼出的气息都是灼ii热的。
他一把捞起她的细ii腰,直接翻了个身,叫她双膝跪在褥子上,“这样就看不见了。”
曲凝兮浑身轻颤,她知道他忍得辛苦,可是,可是……
她难道就不辛苦么?
身后之人覆了上来,两只结实的臂膀撑在她左右,与白日里衣冠楚楚的模样判若两人。
习武之人,躯体跟火炉似的,曲凝兮恍然生出一个幻觉,仿佛要被烫伤而后蒸发一般。
“要委屈小晚瑜的膝盖了。”
光洁的背部落下一吻,他可不是在安抚,而是在单方面告知。
很快,曲凝兮就明白了其中滋味,何止是膝盖受委屈。
前面的两团不断摇晃,简直要把人逼疯了……
她哭得更大声了,裴应霄是想弄死她呜呜……
第58章 58
曲凝兮的两腿直打哆嗦, 这般娇娇弱弱的模样,叫裴应霄看得于心不忍。
但是他心里怜惜,身体可不是那么回事。
宽大的手掌, 把东倒西歪的人给捞了起来, 拢着坐在他怀中,修长的食指抚上她的圆膝。
低声道:“都红了, 疼么?”
曲凝兮冷不防坐了下去, 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她仰着上身, 细长的天鹅颈向后弯, 拱着腰ii肢折出柔软的弧度。
若不是被裴应霄的掌心牢牢撑住,定然要向后栽去。
她那双乌黑的眼眸,早已弥漫起一片水雾, 咬着自己的下唇, 满是控诉。
此时此刻,比起膝盖的不适……难道不是其他地方更糟糕么?
这……这是她能坐下去的地方?
曲凝兮努力呼吸着, 偏生这人颇为可恶, 一手牢牢掌控她的后腰, 一手假惺惺地安抚她的膝盖, 还问她疼不疼。
她直接气红了眼,缓过劲来当即给了他一口。
忘却了什么太子殿下的尊贵身份, 属实是忍不住了, 一排洁白贝齿咬上他的肩膀, 用了三四分力道。
一下子就啃出一个小牙印。
裴应霄不以为意,面上还笑眯眯的替自己解释:“孤也是怕被你瞧见了,吓到你。”
曲凝兮确实是看不见底下了, 她一低头,就是雪团被挤压成可怜形状的模样, 其余什么都看不着。
“别怕,等你熟悉它了,就不怕了……”他嗓音低哑,说着‘体贴’的话语。
曲凝兮张嘴又咬了一口,才不要与他争论此事。
她很快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也听不清这人具体说了哪些。
身若浮萍,被卷入漩涡,再推上云端,前所未有的深度,几乎让她尖叫起来……
后来,实在是被颠得狠了,曲凝兮几近昏厥。
她整个人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水里捞起来,发丝黏在额际,凌乱不堪。
裴应霄叫了水,还往她嘴里为了甜滋滋的蜜茶,从喉咙甘甜到心间。
直到整个人泡进浴桶里,她才感觉活了过来。
只是……裴应霄从身后缠了上来,高大的身形完全堵死她的退路。
他犹不餍足:“晚瑜……”
曲凝兮趴在浴桶边上,有气无力的:“训庭,明日你还要早朝……”
“孤不会迟到,”他轻笑,挺直的鼻尖轻蹭她白玉的肩头,耳鬓厮磨:“仅仅一次怎么够,你说呢?”
曲凝兮没法说,她根本招架不住。
隔日醒来,寝殿外日头高悬。
曲凝兮睁着眼睛发愣,枕边人何时起床去上早朝的她都没印象,甚至不记得自己怎么从净室出来的。
她睡得不算安稳,就连在梦里,都是自己沦落成面团被各种揉捏的情景。
曲凝兮回过神,掀开薄被检查自身。
大抵是裴应霄留了分寸,倒没有多么可怖的痕迹,不过因为肤色太过白皙,便更凸显了红珠的浮肿。
碰一下就疼。
还有她的左右腰侧,都被掐出指印来了。
这些也就算了,曲凝兮披起外裳落地的瞬间,直直栽到了床底下。
这番动静自然瞒不过晚间守着的侍女,春雀和艾兰立即入内查看。
曲凝兮简直羞于见人,脖子都气红了。
好丢人!
“太子妃没事吧?”艾兰把人搀扶起来,道:“殿下说你并无大碍,不必上药……”
她轻轻扫了一眼,就这些指印吻痕,确实算不得什么‘伤’。
曲凝兮深吸一口气,佯装镇定:“我没事……”
没事才怪。
昨晚……似乎不止是两次?她不清楚。
只知道这会儿腿iv根酸软无力,就像是,最难耐的地方被过度顶撞的后果。
简直想把裴应霄骂成一介武夫了!
白日里的斯文俊秀,皆是伪装!
春雀抿着嘴角偷笑,与艾兰一起替曲凝兮更衣梳洗。
一边道:“小厨房里温着鱼片粥呢,鲜滑得很,太子妃先用一小碗,等着殿下回来一道用午膳。”
“他要回来么?”曲凝兮问道。
第一天恢复上朝,想来有不少事情要忙?
春雀笑着回道:“方才鸣恩遣了个小太监告知,殿下午膳时回来。”
曲凝兮一点头,表示知道了。
临近午时,裴应霄果然回到了东宫。
他换过一身衣裳,带着白缙去了华照殿,莫约是有事吩咐,瞧着颇为忙碌。
曲凝兮没有打扰他,等到白缙从书房出来,告退离去,才命人在冷月轩摆饭。
三月末,气候早已不再寒凉,春末夏初,之后会越来越炎热。
曲凝兮道:“日头逐渐猛烈,若殿下午时在外走动,不妨让鸣恩撑把伞。”
蟒袍本就庄重,层层叠叠,上朝时辰早,天色未亮还不觉得热,但等他在内阁处理了事务出来,日头可就毒辣了。
裴应霄在她旁边坐下,侧身打量她:“孤还以为,晚瑜要生气了。”
“……”曲凝兮一抿唇瓣,道:“一码归一码。”
别以为她就不生气,他、他实在是太贪了……
光是这么一想,昨晚的画面就自动涌入脑海,叫人脸上热意消退不去。
“还难受么?”裴应霄压低了嗓音询问。
这会儿冷月轩没人,都知道主子二人独处时不喜欢下人在一旁伺候,更无须布菜之类。
曲凝兮说话便也没那么多顾忌,小声埋怨:“……幸好不用人搀扶。”
要是扶着才能走路,她这张脸真不知道要往哪搁……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怎么娇气呢。
裴应霄闻言,一手扶上她的后腰,嘴角微勾:“你是在夸奖孤么?”
“什么?”他哪个耳朵听出她在夸奖他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曲凝兮的脾气都要上来了,一把推开他的手,“食不言寝不语,菜都要凉了。”
“嗯,”裴应霄笑意盈盈,拿起筷子,“这就伺候太子妃用膳。”
他说完,余光把小姑娘暗自气鼓鼓的模样尽收眼底。
曲凝兮算是看明白了,只要她的脸皮不够厚,就别想在裴应霄这里讨着好处。
不论何种境地,总感觉斗不过他,被吃得死死的。
实在是可恶。
********
从这一天开始,恢复上朝忙于监国的太子殿下,雷打不动的要在饭点回到东宫用膳。
此事被百官们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没多久,便知情者众多。
他们口口相传,津津乐道,都说太子与太子妃新婚燕尔琴瑟和鸣,羡煞旁人。
早在去年,就有许多人赞扬二人天作之合,尤其是在太子落难临危之际,曲姑娘那般上心,情深义重。
婚后的恩爱不出意料,堪称神仙眷侣。
这个消息传到曲凝兮耳朵里时,她颇为讶异。
立即招来藤敏询问:“为何外界那么多议论殿下的声音?”
藤敏想了想,道:“殿下日日归家,本就有目共睹,或许,是默许了他们私底下的言论。”
“这是为何?”曲凝兮不解。
如今,她进宫给太后请安以及出席某些宴会时,总被一群人用艳羡的目光包围。
谁能想到,没了二皇子,安永侯府不仅没有走下坡路,反而掉进了蜜罐子里?
可能有的人会喜欢甚至享受这些瞩目,曲凝兮却很不习惯,觉得太张扬了些……
以前身为继后的侄女,她时常伴随左右,力求不起眼,只想在侧旁做一尊花瓶。
现在情况大不相同,她不必提心吊胆,就连束胸都解开了,没有人敢指指点点。
可也不至于处处宣扬她和太子的恩爱……
藤敏双手抱臂,道:“殿下惯来诡计多端,指不定是故意为之,太子妃若是好奇,不妨一问。”
诡计多端,曲凝兮不由失笑,“他确实是算无遗策……”尤其是人心。
自从进入东宫,裴应霄待她好是真的,不过有意将此事外传也是真的。
她可不信,以太子对手底下这群人的掌控力,能让整个东宫透如筛子?
曲凝兮略一琢磨,就猜到了他这般行事的动机。
莫不是故意做出沉溺温柔乡的架势,以此麻痹天庆帝?
密信已经递到宫里了?
天庆帝自己做过亏心事,难免心中有鬼,容易疑神疑鬼,但是,不见得收到一份来历不明的信件就和太子离心。
他会命人追寻密信的来源,待他得知和东隆普骆甘二国有关,必然要警惕他们的目的。
焉知不是挑拨离间计?
但同时,他肯定要查此事如何泄露,木仓幸的死是否有蹊跷,同时还会盯紧东宫的一举一动。
东隆和普骆甘的国土不在一个方向,它们算是大桓的左邻右舍。
二者对大桓这块广袤肥沃的土地没少心怀觊觎,就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揣着狡猾贪婪的小心思,企图瓜分一口。
若是它们联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双方利益一致时,汇聚蛇鼠一窝,成就乌合之众。
天庆帝不可能没有防范,尤其是普骆甘接收了裴靖礼和蒙天石父子,它想做什么,岂不是一目了然?
无非是想扶持二皇子登上宝座,以换取属于它的利益。
因着种种顾虑,天庆帝对太子的决断必须慎之又慎。
若有差池,就是在葬送大桓的未来。
而此时,裴应霄的应对方法,就是装作浑然不觉。
一如往日,维持着太子的温吞形象,不疾不徐,和煦依旧,还一头扎进了小儿女新婚燕尔的情境之中。
看上去太过无害,哪有半分野望与仇怨。
这个伪装的面具裴应霄戴了太多年,早已深入人心,足以为他争取不少时间。
哪怕天庆帝趋向于相信【太子已经知晓当年陆家事】,他也不见得会认为,太子一定要为了陆家报复他这个父皇。
别忘了他姓什么,谁才是他爹,难不成还偏帮外祖家?
况且他教导了这么多年的帝王心术,也颇为自信,太子能够看明白其中利害。
陆家不除,裴氏江山世世代代都要受到掣肘,被他们左右皇权。
天庆帝认为自己是在挖腐去淤,刮骨疗毒,于长远之计来看,利大于弊。
大桓失去了几位将帅之才,也没关系,东隆早已元气大损,他们便是有心趁机发难,也派不出兵马了。
何况除了姓陆的,朝中难道没人了么?
天庆帝当即提拔了蒙天石和岑秉郡二人,他不觉得自己有何过错。
当然,事情绝不能外泄,否则武将心寒,文官口诛笔伐,朝堂必乱。
曲凝兮自己琢磨了一通,裴应霄回来后,便拿话问他。
“殿下可需要我配合?”她寻思,大臣们在文渊阁议事时,可以送些糕点小食过去。
送给太子,几位大人跟着尝尝味,很快就能把话传开。
裴应霄得知她一心相帮,径自伸出手来,轻掐她软乎乎的脸颊。
“晚瑜心悦于孤,想送东西就大大方方的,何必拿这些事情做由头?”
他笑眯眯的望着她,那眼神不加掩饰,流连在她红艳艳的唇瓣上。
曲凝兮几乎都要习惯了,这人时不时就要提醒她‘爱慕他’这一件事,无非是想听好话,或是等着她主动。
她倒是乖觉,抬高了双臂,揽上他的肩膀,衣袖滑落,露出一截雪色肌理。
曲凝兮努力抱着裴应霄,把自己柔软的身子贴了上去,一边问道:“殿下需要我送,我就送。”
明晃晃地往文渊阁送吃食,是一些后妃想要博取贤惠名声会做的举动。
曲凝兮没想过做名声,甚至性子使然,她其实有点害怕在人前作秀,但是若能帮上忙,秀一下也没关系。
裴应霄把人搂在怀里,低头亲了亲,浅尝辄止,道:“不需要,不必做到这种地步。”
他本就想回来用饭,若说有什么需要去达成的目的,他来做就够了。
曲凝兮听了,眨巴着眼睛看他:“那我需要做什么?”
“你么……”他垂眸,与她四目相对,她生得明媚娇艳,这对眼瞳却清凌凌,黑亮如星辰,“你想着怎么避暑就好,往后不准再长痱子。”
初夏来临,枝头上的蝉鸣比谁都早,清晨夜间还好,白日已经热了起来。
可是……曲凝兮愣愣的看他:“你怎么知道我长痱子?”
去年有一回她晕倒了,得他援手,是融月娴青二人帮忙,但是但是——居然连这种事情也要禀报他么?
曲凝兮反应过来立即羞红了脸,一半是不好意思,一半是气呼呼。
那会儿她不得不束带缠胸,发生了点状况,可跟他有什么关系,两人之前八字没一撇,他怎么能知道女儿家这种私密事情!
“殿下你太过分了。”曲凝兮目含控诉。
裴应霄不知悔改,“孤就是知道了,那又如何?”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旁人我也不想知道,就逮着晚瑜一人了。”
曲凝兮说不过他,现在都已经成婚了,翻旧账也没用。
裴应霄牵过她的手,带着去了始风苑,这院子里栽了一棵非常高大的古木。
粗壮的树干需要几人合抱,树冠高耸如宝塔。
都说树大招风,夏日时候这里不说多么凉快,但起码树底下大片荫凉之处,示意活动。
裴应霄道:“今年多半没工夫离京避暑,不如在此给你扎一个秋千如何?”
曲凝兮闻言,抬头打量树梢,枝叶繁密,一眼也望不到头。
高大的树木遮蔽之下,果然凉快,微风阵阵。
她点头道:“好。”
她小时候喜欢玩秋千,不过胆小,不敢荡地太高。
后来院子里的秋千年久损旧,拆除之后没有弄个新的上去,算下来已有几年没玩过这个。
裴应霄给她装一个秋千,偌大一个东宫,不过是不起眼的小事。
但并非没有缘由。
天庆帝收到密信了,他派去汤平和洛西的人手,也传回了消息。
这座皇城,不定哪天就会乱起来。
曲凝兮身边他安排了不少暗卫,但还是要告知她:“这段时日减少外出,就在家里窝着吧。”
外界认定太子对太子妃一往情深,若是事变,最想要扣押下来的人质,首选当然是曲凝兮,而后是陆焰花。
陆家这个独苗苗,走哪都是惹眼的存在。
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尚京,实则已经暗流汹涌。
曲凝兮明白,“我惜命得很,哪里都不去。”
不过……“安永侯府会有危险么?”
她的祖母爹娘小弟都离开尚京去了祁北,没那么快回来,但是府中还有几位姨娘和她的庶妹。
裴应霄转念一想,道:“过几天,把你妹妹接进宫来陪着你。”
至于那些个姨娘,无足轻重,谁会用姨娘来威胁太子妃?
“好。”曲凝兮嘴上应了,眉间却是蹙着。
她这短暂的人生,哪里见识过这等大场面,她完全不知道未来的路会如何。
难免会为此担忧牵挂。
但是心里坚信裴应霄会获胜,这位太子爷在朝中上下,早已渗透个彻底。
去年天庆帝倒下,朝堂井然有序,就该看出来了。
还有一点,就是至关重要的兵力。
定宣大将军岑秉郡,肯定是站在陆家这边的。
曲凝兮没有确认过这件事,她之所以笃定,是因为京中隐隐流传着对定宣大将军的中伤之言。
岑秉郡说是陆家旧部,但实则当年与陆家并不亲厚。
他上位接手了另一半兵权后,或许天庆帝对他尚且存有顾忌,并不如信任蒙天石那般。
而街头巷尾,都在指责岑秉郡的忘恩负义,这么多年,他远在千里,对陆家不闻不问。
人来不了就算了,祭拜等事全无上心,当真是人走茶凉,世态炎凉。
去年底,岑秉郡回京了,还是护送着太子殿下一道赶回救驾。
但是事情平息后,他与东宫并不亲近,就连陆家都不登门一回。
暗地里早就有人嘀咕了,说是岑秉郡嫉恨当年没有被陆家重用提拔。
之后他急急忙忙去讨伐西北咸泰,平定咸泰后,安顿好民众,赶在太子大婚之前返回尚京。
这下子,手头没有忙碌的大事,也该走走人情了,他偏不。
定宣大将军竟然跟陆家完全割席一般。
众人冷眼瞅着,背后感觉不齿,倒也没有多意外,这么多年了,看他所作所为便知。
他就是没将陆家放在眼里。
而曲凝兮猜测,岑秉郡或许是在装模作样,给旁人看,给陛下看。
一装就是十几年,奇怪么?
曲凝兮见识过身边裴应霄和陆焰花二人的伪装,已经不觉得奇怪了。
血仇跟前,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能咬牙坚持。
他们都在等,等一个公道。
上天是不开眼的,也不会降下雷罚处置恶人,唯有自身拾起武器去报复,才能讨来公道。
********
裴应霄派了不少人去汤平,明察暗访,还真被他找到了两个人。
汤平遭受过敌军屠城,后来陆家军把它夺回来,士兵驻守多年,才让这座苦难的城镇逐渐恢复生息。
幸存的百姓和军士家属们,让它不至于成为一座空城。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汤平的人口增长了许多。
但要调查当年的事情,还是轻而易举。
所有人的切身之痛,哪会轻易抹平?
白缙主要负责此事,他找到了两位女子。
她们当年被迫委身于木仓幸,无名无分,被一同圈养在小院里,活得猪狗不如。
后来,陆家军打了过来,汤平守不住时,木仓幸弃城撤离,她们也跟着被丢掉。
两人都还很年轻,自然不甘愿寻死,她们相互扶持,在汤平活了下来。
手里有陆家军给的一笔银钱,二人开了一家酿酒铺子,全赖军爷们照顾生意。
陆家军治下有方,倒没有因为女子的身份被人骚扰,后来岁数大了,更是不愁这些,她们还收养了三个因为战事失去父母的孩子。
白缙命人找上她们,用的说法是要给木仓幸写一本书,将他的罪责细细录入。
两个鬓边发白的女子,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愿意配合。
她们芳华之龄惨遭毒手,摧毁的何止是躯体。
这么多年,都在不断努力迈过心里那道坎,发生了这种事,就连身边人的同情都仿佛是二次伤害。
白缙寻到这两人还不够,他细细打听其他受害者,企图从中挑选出适合造假弄出一个孩子的人选。
不料,这二位女子被送到尚京,犹豫过后,告知他有一个人,与她们一道被糟蹋丢弃,还怀孕产子了。
白缙听闻此事,马不停蹄地禀报了裴应霄。
宜兰和赵青雨二人起初没说这件事,是拿不准这些贵人是否真心要给木仓幸写书。
这会儿到了尚京,越看越真,她们当然巴不得这种恶人遗臭万年,这才说了出来。
那是个可怜女子,陆家军夺回汤平之后,她才有了孕吐反应。
这个孽种自然不能留,她服药打胎,谁知没打掉,大病一场,大夫说不能硬打。
“孩子就这么生下来了,可是一身毛病,大人元气大损,小孩也满脸青白……”宜兰叹了口气。
白缙忙问:“那她现在何处?”
“早就死啦,”赵青雨接话道:“生下孩子没撑上两年就死了。”
白缙不由皱眉:“那个孩子还活着么?”
赵青雨一点头:“暂时活着,生了个闺女,这会儿十好几岁了也嫁不出去,一直吊着汤药,也多亏她娘舅舍得养着……”
否则哪里能活到现在。
赵青雨絮絮叨叨的,说那个女子家境殷实,虽说被贼子掠夺一空,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才养活了孩子。
不过眼看着也是短命之相。
裴应霄坐在屏风后安静听着,没有露面,免得吓到这二人。
等到白缙仔细问完话,把她们好生送回客房,他才走了出来。
“把人带回京里,派御医给她诊治。”
白缙正有此意,不过,“殿下打算如何设局?”
一个病恹恹的孩子,能让木仓幸在意她么?
“人老了,他当年不屑一顾的东西,慢慢就会在乎起来。”裴应霄似笑非笑的:“就跟孤的父皇一样。”
天家亲情,天伦之乐。
第59章 59
汤平城里留有木仓幸的血脉, 此事知情者极少。
赵青雨说那个可怜的女子名叫许停雁,原是好人家里的小姐,锦衣玉食, 哪里受过苦。
但是城门被敌军踏破的那一日起, 谁还分什么高低贫富,甚至越是家底丰厚的, 被搜刮得越干净。
许小姐落了难, 和她们被关在一起。
“我们有几分姿色, 特意留给木仓幸了, 否则……”下场会更凄惨,那群军士,皆是牲畜。
赵青雨讽刺一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 往事历历在目,她似乎还困在那个小院里。
“后来, 陆将军解救了我们, 还给我们送了银子, 许小姐回家去了。”
当年许家遭受重创, 家财被抢光了,许家人也死了很多, 只剩下许停雁的弟弟。
似乎, 她就是为了护下弟弟才落入木仓幸手中。
没多久, 许停雁得知自己有孕,不堪其辱,喝了堕ii胎药, 她因此大病一场,孩子却没能打掉。
之后不得已生下来, 在药物和心绪郁结的双重侵害下,两年光景就去世了,她的弟弟代为抚养成人。
这期间又是打胎又是有许停雁的死亡,很多知情者都以为孩子没了。
毕竟之后许家一直没提起孩子的存在,只赵青雨和宜兰知道,那个姑娘还活着,名叫许環。
因为与她母亲共历苦难,过年那会儿,她们还去庄子上看望了许環。
赵青雨和宜兰活到这个岁数,已经放下了许多事。
她们当年不惧旁人目光,现在更是没有顾忌,愿意说出事发细节,只为了让木仓幸遗臭万年。
去年木仓幸的死讯传开,她们当然知道,但是这就解恨了么?
远远不够!
死亡反而是最简单的一件事,真是太便宜了他!
白缙没有告知她们太多事情,不过请来先生,一笔一字全部记下来。
要给木仓幸撰写生平,并非糊弄之语,待到过后事情平息了,这些人一个也别想逃。
对手无寸铁的百姓犯下杀戮,就别奢求什么身后名了。
谁知地狱有没有生死簿记录一切,人间总得有人来还原真相。
要被评判的不止一个木仓幸,背刺,背叛,所造成的伤害一样难以饶恕。
许環很快被找到了,她没有与舅舅一家住在一处,而是单独在庄子里养病。
如赵青雨所说,她孱弱苍白,看上去确实撑不了太久。
许環生来就离不开药罐,但她并没有因此一心求死,听闻尚京有神医可以替她诊治,很快同意随白缙入京。
许環落入控制,裴应霄给白缙传达了指令,在赶路途中可以透露木仓幸的事,她必须知情。
如若可以,希望许環愿意配合行事,而不是扣押她强行成为人质。
结果,许環惊诧过后,没有让他们失望。
她说,许環之環,本是‘桓’字,身上虽说流着木仓幸的血,但母亲要她时刻谨记,自己是大桓人。
许環记事开始就没有母亲了,但不妨碍她从舅舅以及身边人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世。
她与生父素未谋面,提起他,唯有憎恶,怨恨。
她是怎么来的,木仓幸如何当得起‘父亲’这个称呼?他不配。
*******
在把许環秘密护送到尚京的这些天,宫里天庆帝有了动静。
他仿佛心血来潮,突然拟旨给五皇子安排了一位良师,那师者不是旁人,乃当今王丞相。
王丞相不仅手握权柄,且学识渊博,他的小儿子王锦意今年刚被钦点为状元。
原本寒门出身的王丞相就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如今更是钦佩之极,推崇效仿,寻常人难以攀上。
而五皇子,生母是宫中女官,生下皇子后才得了个美人的封号。
这些年来他们在宫里如同透明人,五皇子虽说日日不落地去了皇家学馆,但功课平平,并不出众,只会点卯。
如今十三岁了,言行处事还一团孩气,多说几句话都能脸红。
天庆帝此举,大臣们所感是因为二皇子出事,这才留意到底下的其他儿子。
不过,他往日里有所偏颇,孩子大了再想悉心管教,恐会太迟。
在曲凝兮看来却是不然,陛下多半有了危机意识,才匆忙想做些什么。
五皇子的年岁略小了些,不论是学识能力或是人脉威望,拍马都赶不上早已成人的太子。
但天庆帝别无选择,还是把他拎起来,企图能把他教成个好模样来。
若有个万一,大桓除了裴应霄和裴靖礼,还能有个托付之人。
至于底下的六皇子,堪堪十岁,还要更小,出身倒是不错,只是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以往,天庆帝的心里一点都不着急,他大抵觉得自己长命百岁,有足够的功夫去挑选培养一国储君。
但显然,他做得不太好,疼爱出来的二皇子是个糊涂蛋。
这会儿又对太子生出了嫌隙,他还有哪个继承人?
曲凝兮暗自留意着宫中的动静,裴应霄这段时日早出晚归,瞧着颇为繁忙。
蜀中一带迎来汛期,连日降雨导致河岸线暴涨,冲毁了河堤,将农田淹了大半。
这等天灾,人力所不能改,朝中为此犯愁。
不能光靠赈灾,当务之急是疏导河道,以免洪水造成更大的损失。
谁知内阁的决策尚未颁布下去,就听说有两个村庄被激流给冲垮淹没了。
天庆帝因此震怒,不仅向下施压,还在朝堂上当众苛责太子。
并开了金口,要把他派去蜀中,为抗洪出一份力。
圣旨不容辩驳,当晚裴应霄回来,告知曲凝兮要离京一趟。
这种节骨眼,她听了自然揪心。
曲凝兮的眉头都皱起来了:“陛下对你生疑,你这一走,尚京恐会生出变故……”
裴应霄自然心中有数,笑了笑,道:“他不确定木仓幸是否活着,正在到处找。”
“那怎么办,会被发现端倪么?”曲凝兮掰着手指一算,道:“许環马上进京了,但殿下还是需要多争取一些时间才好。”
用许環来让木仓幸改口,这件事本就存在许多不定性,还得防止他临时变卦。
偏偏这节骨眼,蜀中暴雨连天,救人如救火,半点不得拖延。
“他想调查木仓幸的死没那么容易。”
裴应霄缓缓抬眸,深邃的墨色眼瞳,视线幽幽:“孤有的是法子,让他自顾不暇。”
他们隐忍了许久,眼看着要到紧要关头,岂会容许猎物挣扎逃脱?
等了太多太多年,都快要按捺不住了……
曲凝兮怔然望着他,这一瞬,心底的所有不安被一扫而空。
以前,她看这人高深莫测,觉得可怕,现在却认为他运筹帷幄的风范,有一种令人安定信服的力量。
岁月是很可怕的,能淡化美好,能磨灭意志,甚至是淹没恨意……
他本姓陆,却贯上裴的姓氏活着,小小年纪可曾有过动摇的时候?
觉得前路困难重重,身边无人撑扶,不如就此放弃,当个彻头彻尾的裴氏太子乐不思蜀?
裴应霄是不同的,他无比清醒,也具备旁人所不及的坚定。
蜀中的汛情刻不容缓,朝堂上钦点了人手,只容许一天的休整时间。
户部尚书愁眉苦脸,去年又是雪灾又是地震,已经支出去不少银两。
偌大一个大桓,国土辽阔,每个地方都有不同事情发生,哪哪都要钱!这样下去都要入不敷出了!
户部火急火燎的,但碍于太子殿下是这一趟的主使官,他就是捏着鼻子也得准时把款项拿出来。
东宫这边,裴应霄做了临时部署。
他给曲凝兮两个选择,一是在宫里等他回来,这一趟蜀中他非去不可,于公于私都不能推脱。
二是偷偷跟随他一起去,在东宫留一个易容的替身。
“这时节,南边早已炎热,且是雨水多绛的季节,路上湿热难耐,并不好受。”他出言提醒。
“我、我跟你一起去。”曲凝兮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说完后,她的脑袋才转动起来,细细思量其中利弊。
太子此行又不是去游玩,明面上太子妃不宜跟随,传出去了人会说她不识大体。
那么,偷偷跟去,有替身在确实可以,但这一去并非三五天就能回来。
这要是其他府邸有人办宴席,大婚大寿什么的,或者宫中太后娘娘召见呢?
即便不召见,身为皇家孙媳,也该时常主动去长晖宫请安,这是无需明说的规矩。
曲凝兮想了一圈,立即迟疑起来:“我怕会露馅,坏了你的大事……”
“你若留下,恐会被扣押为质。”裴应霄语气淡淡,实话实说。
曲凝兮一惊:“你不是说不着急么?”
天庆帝如今只是起疑,无凭无据,他难道还主动处置太子,就不怕上当被人离间么?
见她蹙起眉头,裴应霄伸手,轻轻触摸她的眉间,笑了笑:“一旦起疑,就得行动起来,抢占先机了。”
曲凝兮似懂非懂,问道:“陛下会怎么做?”
“以太后的名义招你和表妹到长晖宫小住,轻而易举。”
一些抄写经书祈福之类的名目,或是觉得无聊乏味,让小辈陪着说说话,热闹热闹,合情合理谁敢拒绝。
再不然就直接称病,点名让谁侍疾,这是莫大的荣幸。
然后人进去了就被扣住,外界瞒得滴水不漏。
曲凝兮被这么一提醒,还有什么想不到的,她立即摇头:“那我不要留下来……”
倘若真到了撕破脸那天,皇城势必要见血的,她害怕。
而且,裴应霄走了,她自己在东宫里,很容易胡思乱想。
原本也不是多思多虑之人,只是知道了太多秘密,不知不觉就会想很多。
“今日收拾一些简单的行李,除了藤敏,谁都不许带。”
裴应霄必须把映楚留下,她在东宫负责易容善后。
曲凝兮却问道:“那陆焰花呢?”
她可能被当做人质,陆焰花更有可能,倘若天庆帝疑心太子要为陆家复仇,首当其冲就是控制陆家这唯一的血脉。
宁可杀错绝不放过,陆焰花将会危险得多。
“他身边有不少人,你不必担心。”裴应霄道:“盯着他的视线太多,不宜妄动,否则便是明牌了。”
要是陆焰花跟着离京,天庆帝不需要任何证据,就能笃定太子的意图。
曲凝兮听了,小嘴微张:“若是我这边露馅了,一样成为明牌?”
本就起疑,容不得半点试探。
裴应霄不答。
他垂眸凝视她,这张娇俏的小脸蛋,圆溜溜的双眼,像是紫葡萄一般水灵漂亮。
一开始,是没打算带上她的,按理来说,太子妃留着宫里,更能安抚住天庆帝,给他争取更多时间。
但是他不知出于何种顾虑,自行推翻了这一决定,主动开口询问她是否选择留下。
两人四目相对,裴应霄长得太高了,曲凝兮站在他跟前,仰得脖子都酸了,也没听到半句回答。
她索性也不多问了,转身就去收拾行李:“殿下既然要带上我,可莫要反悔。”
她惜命又怕事,才不会主动要求留下来呢。
*******
下午,曲凝兮思前想后,在收拾行李之前,给曲婵茵和丁雪葵写了信。
说是要提前给太后娘娘的寿辰做准备,打算亲手绣一副贺寿图,最近可能没多少工夫应酬。
曲婵茵和丁雪葵看了来信顿时理解,身在皇室,送些玉石俗物估计都比不上宫中库房的精美,倒不如做手工绣活,更彰显她的诚意。
既然她要忙,她们当然不会没眼力见地前来打扰。
况且入夏了,一动不动都热得很,哪还有心思玩乐呢?
曲凝兮提前做了这手准备,免得丁雪葵兴冲冲的跑来东宫找她。
替身拥有再逼真的易容,也只能糊弄那些不相熟的人,稍微关系亲近点的,都能很快察觉出不对劲。
她还在信里告诫曲婵茵,安永侯府如今没人,是叶姨娘代为掌家,作为女儿该在府里好好协助姨娘,顺道学一学管家的本事。
曲凝兮希望,侯府能安稳度过这段时间。
不过,曲婵茵的交友圈子其实很小,料想她不会成天往外跑。
做完这些,曲凝兮才着手收拾行李。
这次出门,她就假扮成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女,很多衣裙首饰不适用。
银杏和映楚二人陪着挑挑拣拣,才弄出几身料子普通点的裙裳。
映楚是知情人,而银杏艾兰和春雀三人,则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在她们看来,太子殿下外出还不忘偷偷带上太子妃,那当然是极其恩爱的举止。
作为近身伺候的,她们必然守口如瓶,绝不透露半点。
不过,银杏还是忍不住担忧:“这会儿都入夏了,太子妃如何受得住舟车劳顿?”
她跟随曲凝兮多年,没了孙嬷嬷和银瓶,就属她资历最老,最清楚不过主子这一身细皮嫩肉了。
以前不得不束胸,给缠出一圈痱子。
即便没有这一茬,曲凝兮也是非常怕热的体质,再宽敞的马车也比不上室内,一路上闷在里头,阳光暴晒,能不出问题么?
“出门在外,不见得有冰盆随时取用。”便是有银钱也未必能事事如意呢。
银杏忧心忡忡,曲凝兮见了,摇头笑道:“我哪有那般娇气。”
“太子妃这不是娇气,这是天生丽质。”银杏摆手道,“不一样。”
肤如凝脂乃是天生,粗糙点的布衣指不定都能磨红了,受不住热也是常理。
都闷出毛病了,还能用一句娇气打发么?
“我可以克服,”曲凝兮把手里的衣裳叠放整齐,一边回道:“夏日也没耽误大家干活,田地依然有人劳作,没见他们病倒。”
可见啊,人是越养越废。
恰好,融月捧着两双鞋子进来,闻言忍不住接话:“太子妃所言有理,适当出一身汗,身子反而更爽利些。”
她通医理,银杏自然听她的,“那也要把药物备齐了,万一途中要用又找不着。”
“银杏妹妹考虑的周到。”融月笑着一点头,并把鞋子奉上。
闺阁女子穿得都是绣花鞋,精致小巧,鞋面废了不少功夫,它们显然不适合穿出远门。
融月送来的便是模样普通的软底鞋,不打眼,但是合脚舒适。
曲凝兮当即试了一下,颇为惊喜。
她忍痛推掉另一双:“我穿一双出发就够了,衣裳药瓶也别带太多,免得招人怀疑。”
这一趟的身份是太子侍女,哪能坏了规矩。
主仆几人收拾起简单行囊都一派热闹,到了傍晚,总算是努力缩减成三个包袱。
再少却是不能了。
*******
裴应霄回来时,曲凝兮刚沐浴完没多久,披散着长长一头鸦青色发丝,于廊下纳凉。
只坐着吹了一会儿风,头发就半干了。
裴应霄走上前,直冲着映楚手里的桃木梳,一把拿过,接替她的动作给曲凝兮梳头。
早在他出现时,映楚就从善如流,做好退下的准备,极其有眼色。
这会儿,就着暖橙色的灯笼光照下,曲凝兮后仰着小脑袋,与裴应霄四目相对,共享满庭静谧。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太子殿下纡尊降贵,给她梳头。
不过没几下,他就丢开了手里的梳子,以自己修长的五指做梳,陷入那满是光泽的柔顺乌发之中,轻轻梳理。
他的手指,不仅穿插在发丝之间,还不断用指腹触碰她的头皮,仿佛一种推摩。
这还不够,按了一会儿,指头不肯动了,改为掌心扣压住的姿势,捧着曲凝兮的后脑勺,企图落下亲吻。
“别……”曲凝兮早有所觉,一手捂在他唇上,低声道:“这是在屋外呢!”
虽说夜幕降临,仿佛一块遮羞布,下人们退避开了,但就怕万一。
被谁给撞见了,身为太子妃如此孟浪行事,她的脸面往哪搁。
话音才落,她便感觉浑身一轻,被裴应霄抱了起来。
娇小的身形完完全全窝在他宽大的怀抱中,大长腿一迈,直接往寝殿内走去。
曲凝兮知道他想干什么,这眼睛落在她身上,就跟狼崽子一样。
她微抿着唇瓣,忍不住提醒:“我头发还没干呢。”
“无妨,我们坐着,”裴应霄垂首,在她颈畔耳语:“别弄湿了枕帕。”
曲凝兮耳根一热,玉白色的耳肉立即染上绯色。
“坐、坐着?”她瞬间想起其中艰难,忙不迭地摇头拒绝:“不要,不要坐着……”
往他身上坐,她太难受了呀!
裴应霄已经抱着她进入内室,即将转过屏风之际,顿住了步伐,挑眉看她:“不想坐着?”
曲凝兮两手揽住他的脖子,一脸坚定:“不要坐着,这样不好!”
“小晚瑜有此要求,自然要如你所愿。”他巧笑嫣然,足尖一转,抱着她去了窗台上。
“?”
曲凝兮尚且迷茫着,小嘴就被吻住了。
等到她云里雾里,脑袋一团浆糊时,两手巍巍颤颤地撑在窗台上,身子悬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裴应霄是站着的,一个极其方便他施力的姿势——
还没开始,曲凝兮已经要哭了,泪眼汪汪,察觉上当。
“你放我下来……”
她架在他臂弯间,着力点太奇怪了,本能得察觉到危险……
裴应霄能放过她就有鬼了。
第60章 60
“孤有没有告诉你, 你哭起来很好看?”
仿佛是恶魔低语,裴应霄说完这句,就全然不顾她的死活了。
曲凝兮的重量落在他手上, 被捧托着, 肆意妄为。
她起初别开脸去,不想看裴应霄, 对他这过分的话语暗自生气, 咬牙决定不在他面前哭鼻子。
然而她没能坚持住, 两息之间就颤抖着、凌乱着, 眼眶泛红。
乌黑的长发披缀在身后,柔顺丝滑,摇曳生姿。
曲凝兮的头发太长了, 半潮的发尾蜿蜒盘旋在窗棂上, 线条优美如水墨画。
她伸长了脖子,细白的天鹅颈, 被一点一点润透了, 渐变成粉粉的色泽。
软i玉i生i香, 似乎光看上一眼, 就已经能嗅到源自于它的芬芳。
裴应霄抵挡不住,非得在光滑之处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才能稍微止住喉间的渴意。
他臂力惊人, 眼看她力有不逮, 一手轻松抱起她,彻底脱离了窗台。
还能腾出另一只手来,撇开她的秀丽青丝, 低声笑道:“差不多晾干了呢。”
曲凝兮哪还顾得上晾头发这件事,她两手无措, 无处攀扶,只能搭上他的肩膀,有气无力,细细的嗓音满是克制。
她没什么骨气,只想求饶。
可是就连服软的言辞都被撞得破碎不堪。
她不敢开口,不怕惊着旁人,只怕吓到自己,她怎么会发出那种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应霄不知疲倦,反观曲凝兮,浑身软成一团,实在没力气挂在他身上了。
她眼皮都哭得红彤彤,他见状,不由无奈,低头啄吻她湿乎乎的眼角。
“怎么这样多爱哭?”
“我……”她浑身打颤,说不出话来。
谁知,裴应霄并不是为了安慰她,伸出舌ii尖卷走她的泪珠,嗓音嘶哑:“这样的晚瑜,叫人心痒痒……”
小鼻尖都哭红了呢,看上去好欺负极了。
裴应霄知道她并非纯粹难受才这样,密不可分,如鱼得水,光是听着滋滋声响他足以判断。
曲凝兮实在气不过,嗷呜一口咬了他,这回用了狠劲,带着她的小脾气泄愤。
她这点力道,对裴应霄而言属实不够看。
陆家人在武学方面的资质得天独厚,而他从小就在秘密习武。
他和陆焰花一样,平日里饮食刻意清减了几分,才有如今颀长清瘦的身姿。
穿着衣裳时,白衣胜雪,广袖长袍,一派文雅风姿,目不染尘。
然而褪下外衣,就跟揭开他的面具一般,结实有垒块分明的躯体,绝对与文弱二字不沾边。
曲凝兮觉得自己要死了,像是离了水的鱼儿,蹦跶不出他的掌心。
只能徒然地张着嘴,努力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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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裴应霄叫了水,把人洗干净了,再给她喂食,吃饱了好睡觉。
小厨房备了鸡丝粥、玉带虾仁等鲜香小食,一小桌抬上来,温热正好入口。
艾兰非常细心,还去取了些冰块过来,用帕子层层裹着,给曲凝兮敷敷眼睛,第二天才不会难受。
“太子妃等会儿再喝一杯百合蜜茶润润喉。”不然嗓子也得不舒服呢。
显然,殿内的动静,外头不可能一无所知。
尤其是负责守夜的艾兰和春雀二人,她们本就是过来人,有经验。
曲凝兮洗了澡,又吃了东西,发懵的脑袋渐渐回过神来。
趁着裴应霄去净室,她闷声闷气问道:“我是不是……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你们听见了么?”
她那会儿真的忍不了了,又脑袋晕乎,一时冲动上头,什么话都往外冒。
不肯叫训庭,直接连名带姓的喊他裴应霄。
原本没脸开口的地方,也哭着全说了……
艾兰听了忍不住一笑,“太子妃担心什么,关上门是你二人之事,殿下不曾着恼,便不算什么。”
春雀也道:“我们离得远,没有听见,就算听到,也必然守口如瓶。”
曲凝兮顿了顿,一手扶额:“我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没听到就好,好歹保住了她一丝丝颜面。
她大抵是疯了,冲着裴应霄大声嚷嚷身前疼痛,原本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可是……
饱胀的水蜜桃沉甸甸的,长时间跳动,晃得她好疼,比疾跑都要疼……
她冲他发脾气,还咬了许多伤口出来。
这会儿理智回笼,曲凝兮又犯怂了,颇为懊恼自己的不冷静。
她本想着要出发去蜀中了,途中随行人员不少,落宿估计也是在驿站客栈,许多事情不方便,必须多多隐忍。
所以今晚才由着裴应霄,结果,他真是毫不客气呀!
思及此,曲凝兮立即从懊恼转为气鼓鼓。
艾兰和春雀宽慰了她几句,主子恩爱和谐,底下人看着高兴都来不及。
就是她们小姐,惯来因为侯爷与夫人的偏心,导致她行事总是小心翼翼。
换做其他性子张扬的姑娘,得到太子殿下独一份偏爱,估计早就爬头上去了。
两人把小餐桌撤了下去,再送上香茗漱口。
床榻上的褥子全都换了,往小香炉里添上一小勺气味淡雅的甜梦香粉,更好安睡。
她们搀扶着曲凝兮入内,知道她脸皮薄,假装没看见她双腿在打哆嗦。
“明日还得早起,太子妃歇下吧。”
艾兰和春雀退下时,裴应霄带着一身水气回屋了。
他散下头上的发冠,发丝披了下来,眉目如画,鼻峰高直,那浅淡的薄唇隐隐有三分笑意。
曲凝兮看过去时,很难不被眼前的云容月貌给触动。
美丽是不分性别的,男子有男子的美,不会模糊了其中边界。
而人生来就有爱美之心,非常容易被自己的眼睛左右。
裴应霄的容貌就是‘仙君’那一挂的,只要他想,他可以轻松装出圣洁的姿态。
但偏偏,他的眼角有一颗小小泪痣,当他转换神色,目光沉下来时,仙君刹那间便可入魔。
人从来不是单一的一副面孔。
曲凝兮一见着他,脸上就不自觉烧了起来。
她佯装镇定,缓缓挪开视线,睡到床榻的内侧,躺了下来。
裴应霄坐在床沿,低头看她,问道:“还疼么?需要孤替你两手托着么?”
托什么?她微微睁圆了眼睛,反应过来后又气又羞。
瞪了他一眼,拉过薄被把自己兜头盖住,完全埋起来。
这般‘掩耳盗铃’的举止又有什么用,裴应霄跟着躺下,长臂一伸,就把人从被子底下挖出来。
他笑意盈盈,看上去非常可恶,“生气了?”
“没有,”曲凝兮否认,梗着脖子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如今是已婚妇人,还看过那么多册子……”
什么场面没见过,多大点事儿。
“哦?”裴应霄眉尾一扬,“晚瑜既有此等觉悟,那应当知道,纸上得来终觉浅。”
他一把扣紧了掌下的细韧腰肢,一翻身,覆在上方。
曲凝兮顿时警惕起来,“训庭,夜深了……”
她没记错的话,已经两回了,她自认为自己的承受上限就是两回!
但裴应霄显然不这样觉得,他狭长的眼睛弯了弯,低下头来……
是非要对得起他服下的那碗避子汤才肯罢休。
********
隔日,曲凝兮彻底爬不起来了,被折腾了一整个漫漫长夜,凌晨才得以合眼。
她被捞起来穿衣打扮,东倒西歪,彻底顾不上什么面子。
睡梦中直接抬上马车,在车里睡得昏天暗地,错过了太子于皇城外集结出发的场面。
相较于她这般蔫了吧唧的模样,裴应霄是生龙活虎容光焕发,谁能猜到他埋头苦干了一晚上?
此去蜀中,朝中有几位大臣觉得,无需太子亲自出马。
但陛下圣意已决,许是想要让太子历练一番,底下人也不好一再劝阻,只能眼看着他出发了。
裴应霄非常配合,离了尚京,他的好父皇就该大肆调查东宫和陆家,企图找出木仓幸的下落。
他不敢说自己做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是时候让宫里忙乱起来了。
临近午时,队伍抵达了驿站,该落脚用饭午歇了。
曲凝兮被裴应霄叫醒,他们所在的马车是最大的一辆,她躺着睡一上午,摇摇晃晃倒没有被惊扰。
“感觉还好么?”裴应霄用水壶沾湿了帕子,轻轻擦拭她的面颊。
小脸蛋睡得红扑扑,双眸水润,透着几分娇憨傻气。
曲凝兮还不大清醒,两眼瞅着他,愣愣回道:“我好像合不拢双腿了……”
“别拿这话招我。”裴应霄欺身上前,咬一口她的嘴角。
昨晚是他难得一次尽兴,往后估计就没机会了,看她那样凄凄惨惨,他得收敛着来。
哪能一味的索求。
这么想着,多少有几分遗憾,他半眯着黑眸打量曲凝兮,或许,可以让她适当增强一下体力?
曲凝兮仿佛在一瞬感知到了未来的某种苦难,立即醒了神。
她揉着脸蛋,咕哝道:“我胡言乱语,殿下别往心里去……”
都怪他,她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了。
属实糊涂!
“该下车了。”裴应霄轻笑。
马车外,已有人在请太子下车入座,曲凝兮没忘记自己现在是婢女的身份。
她和藤敏名义上都是太子的婢女,不过藤□□要是跟随她保护她,虽说此行不见得有什么危险,但出门在外,多点防身手段,自然叫人安心。
太子是赈灾主使官,底下几位官员都不曾见过太子妃,曲凝兮不必做任何伪装。
下车后亦步亦趋跟在裴应霄身侧即可。
晌午的日头猛烈,大家伙在驿站内吃饭饮茶,还能歇一小会儿。
太子殿下的饭食送到楼上,酒肉齐全,还有消暑的甜汤。
曲凝兮吃完后,没忘记裴应霄一夜没睡,就是在马车上,他也只是闭目养神。
“殿下睡一会儿吧,”她走到他身侧,“晚瑜替你更衣。”
原本,妻子就该给丈夫更衣,但是她动手的次数约等于无。
裴应霄习惯了亲力亲为,并且,反过来解她的腰带倒是顺手。
现在她既然以婢女身份随行,就是装装样子,也该学得像一点。
裴应霄低头看她:“你的身子不乏力了?”
“怎么可能?”曲凝兮可没忘记凌晨才结束这件事,她只睡了一上午,刚缓过劲儿,强忍着才没有被人瞧出异样。
不止是感觉合不拢腿,腿ii根还极为酸软。
“那就一起歇下,”裴应霄弯腰抱起她,“不需要你来更衣。”
曲凝兮的圆眼睛看着他,不知为何,心里有点喜滋滋的,嘴角牵了起来,似乎压抑不住。
她靠在他胸前,乖乖让他抱到榻上小憩。
裴应霄对她挺好的,除了要的贪了点,其他也挑不出错处。
他们就好像寻常的恩爱小夫妻一样……
他是不是喜欢她呢?
总不会是她在自作多情?
倘若太子妃另有其人,他对自己的枕边人,都是这样的么?
曲凝兮心中思索着此事,一时间了无睡意。
她躺着一动不动,好半晌,感觉身旁没动静,才悄悄抬头去看裴应霄。
他闭着眼,睫毛纤长,似乎已经入睡。
这人生得一副好模样,合上眼睛时,少了眼力震慑,整个人变得更为柔和俊美。
大抵这就是被上苍所偏爱之人?才给了这样一个不凡的容颜。
他被万众瞩目,所收获到的爱慕之心也是数不胜数。
但因为身世和血海深仇,他哪有时间沉溺儿女情长?
曲凝兮一摇头,不再琢磨此事,在即将发生的政变面前,一切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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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送太子与赈灾银的队伍人数不少,他们手持文书,路过各城镇畅通无阻。
离开尚京没多久,进入山堆密聚之地,就开始变天了。
这一带皆是乌云盖顶的阴雨天,早晚微凉,白日闷热。
一行人午间和夜晚沿着官道的茶寮驿站落脚,若是不慎耽误赶路时辰,在林中露宿,环境可就苦了。
毒虫猛兽是一方面,蚊虫瘴气尤其不容小觑。
曲凝兮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多蚊子,因为下雨天的湿度,到处都是蚊子大军团。
而越靠近蜀中,途中遇到雨水的几率在逐渐增加,给他们赶路带来极大不便。
不仅道路泥泞难行,官道被车马踩出了两道深坑,就连气温也越来越高。
按理说,雨水多理应降温才是,但蜀中偏不,炎热和降雨两不耽误。
随太子出行的桑太医抹着汗水过来了,一脸忧心忡忡的表示,遇着洪水和高热,最好做一手提前预防时疫的准备。
诸多病本有记载,湿热的环境很容易生出病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桑太医特意来提醒,裴应霄自然不能大意,连夜召集同行的几位官员,共商对策。
很多事情,提前预防比事发后临时应对要省力得多。
终于,在他们抵达蜀中这一日,路途中商议出来的防疫文书立即分发了下去。
嘉菏郡便是受灾最重的区域,郡守廖德秋自从给尚京递了折子,就一个劲盼着来人援助。
待到得知是太子殿下亲自走这一趟,喜出望外,忙不迭地安排了一个接风宴。
谁知还没张罗开,殿下也不歇口气,马不停蹄的就要他把防疫告示给张贴出去,且要安排人手各处巡逻撒下药粉。
廖德秋懵了,连忙询问道:“殿下莫不是在途中听信了什么谗言?嘉菏郡可没有时疫啊!”
若是有,他哪敢瞒报!
裴应霄摆手:“廖大人别误会,不过是提前预防。”
廖德秋这才松口气,不过心里又砸吧上了,再怎么想做出点成绩给陛下瞧瞧,也不必这样着急。
没有时疫就先把药粉撒上了?
裴应霄一眼看穿了他心底的轻慢,笑了笑,招手示意鸣恩。
一旁的鸣恩早有准备,递上一张纸,道:“殿下在赶路的这几天,详细看了嘉菏郡的舆图,已经安排好了,廖大人请过目。”
只需要两队人手,药粉若干,在标记的几处水源附近预防即可,并不需要耗费太多人力物力。
廖德秋配合地接过,低头一览,连忙收整了神色,这位主可不是嘴皮子一碰就随意吩咐下面办事,看来是有些章程的。
他哈哈大笑,拱手道:“殿下先见之明,下官佩服!”
廖德秋盛情邀请太子到自己家中落脚,总比驿站宽敞方便些。
裴应霄没有拒绝,带着手下心腹住进他的府邸。
当晚,廖府就把接风宴给准备上了。
倾云院内,曲凝兮挎着包袱入内安置。
这次出门没有侍女,收整内室的东西,得由她自己来。
藤敏本是侍卫,做这些不顺手,而且曲凝兮并不讨厌亲力亲为。
倾云院有廖府安排的几个小丫鬟,可做些粗使使唤。
藤敏让她们打水进来,曲凝兮沐浴更衣,整个人感觉清爽了不少。
屋里没有旁人,藤敏坐在一旁喝茶,道:“这个廖大人,从一见面就提了两三回接风宴,迫不及待的肯定有猫腻。”
曲凝兮听了,扭头问道:“什么猫腻?殿下知道么?”
“主子心眼那么多,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藤敏讲话,经常不好分辨是夸人还是骂人。
曲凝兮想了想,笑道:“他既然去了,想必没什么问题,而且,到了嘉菏郡
离不了廖大人配合,给两分薄面出席,方便行事。”
“太子妃所言有理,”藤敏一点头,“那殿下为何不带侍女去参加宴饮?”
曲凝兮不太清楚,猜测道:“是怕我做得不好,露馅么?”
藤敏看她是真的不懂,放下茶杯,直言道:“太子妃有所不知,通常男人们的宴会,尤其是这种官僚之间,席间不仅有舞姬歌女,还会互赠美人。”
“什么?”曲凝兮还真没想过这一点。
她惯来学到的,不过是些正妻如何替夫君挑选妾室,管理偏房,前提在有必要的情况下,才会这么做。
比如说妻子怀孕,或是多年未曾生养,得做主添一两个妾室。
而尊重妻子的丈夫,即便想要纳美,也该询问并且征询同意,两人商量着来。
却不知,男人在外头,还有许多无名无分可供享用的美人。
在宴会上,相互赠与,或是‘借用’给对方。
曲凝兮不由蹙眉:“他们可真是不讲究。”
藤敏在外行走,见识比一般闺阁女子多得多,半点不觉稀奇,这算什么,世间多的是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
“太子妃无须担心,殿下瞧不上那些庸脂俗粉。”
“你怎知是庸脂俗粉?”曲凝兮不信。
“我当然知道,我还见过,”藤敏解释道:“通常这些美人,都是青楼里的花魁娘子,被官员赎身带回,未必能成为妾室。”
她们从小被调i教出来的,言行举止,一抬眸一勾唇都能惑人。
这些人出身不好,那些个男人哪肯真心相待,给她们名分?
曲凝兮养在侯府,出入宫廷,自然不曾见过花魁娘子,“听说她们都很美。”
“美也无用,”藤敏道:“殿下见过的美人还少么?”
“那可不好说……”曲凝兮先前也以为他不近女色来着,现在早已改变了想法。
她卷着自己的衣袖站起来:“你也说他色i欲i熏i心了,他这人……”贪得很。
临出发的前一晚,至少做了四回,他分明非常热衷于床笫之事。
然后这段时间忙着赶路,两人除了拉拉小手亲个嘴,什么都没做,估计憋得狠了。
“说不准,他巴不得被勾人的花魁娘子给拉走呢!”
房门忽然被敲了一下。
曲凝兮循声望去,便见她口中议论之人,正斜倚在门口。
“谁被花魁娘子拉走了?”
裴应霄笑问,一步步走了进来,迈到她跟前,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把她给堵在桌角。
他歪了歪脑袋:“回答孤。”
曲凝兮当即就怂了,“不是你,没有在说你。”
“殿下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了……”
“……”裴应霄挑起眉梢:“孤耳朵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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