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说话的功夫, 传来敲击锣鼓的声音,哐当哐当响个不停。

    这些后生仔听到声音集体动起来,有的回家喊父母, 有的直接往前跑。他们似乎都往同一个方向跑。

    阿香婆看他们离开的方向, 抓住一个阿婆问, “是不是开始祭祖了?”

    阿婆大概没怎么出过村子, 用不太熟练的粤语回答,“对。”

    说完甩开她的手, 大步追上队伍。

    “我们也去看看吧。不是说有福包吗?”阿香婆蠢蠢欲动。她就喜欢凑这种热闹。

    苏念星牵起雯雯的手和阿香婆一块跟在队伍后头。

    三人到宗祠时, 几乎村民全都出来了。族中最年长者作为主祭, 其余人等陪祭。

    苏念星打量宗祠,中式硬山顶,主体结构以青砖砌墙、花岗岩石为基座。大门口有三步花岗岩石台阶, 两旁摆放着一对抱鼓石;前廊有四根雕工精细石檐柱支撑,上方为石质横梁与木质雕花穿斗混合式梁架;在檐墙上描绘有精美的人物壁画,以及漆银花鸟木雕檐板;墀头有花卉、瑞兽灰塑装饰。如此古典精致的设计,似乎只能用巧夺天工来形容。宗祠正门口悬挂一副“经传漆壁、秀毓丹山”的漆金对联, 门口两蹲石狮子, 门墩门楣昭示着祖宗在古代拥有显赫的身份(1)。

    阿香婆指着站在前排的那个中年男人道, “那就是郭昌胜,每次过年都要回乡祭祖, 已经成了荔枝窝的习俗。”

    郭昌盛背对着苏念星,她看不清对方的脸, 不过从衣着倒是看不出来他是香江首富,一点架子都没有。

    村民们议论纷纷, 似乎在排队商讨事情。

    苏念星不解其意,阿香婆解释,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宗祠,大部分人只能站在外面。”

    苏念星懂了,宗祠是古代遗留下来的,女人肯定进不了。

    不过她显然料错了,不仅女人进不了,有部分男人也进不了。

    这不有个阿婆就因为排位跟族长起了争执,他们说的都是客家话,苏念星压根听不懂,阿香婆到底比她多待几十年,大致能听懂一些,给她充当翻译,“那个阿婆说他们是长子嫡孙,应该站在前面。但是主祭把他们家的位置排得很靠后。”

    苏念星不太懂,争排位很重要吗?不过看那家阿婆义愤填膺的样子,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可能对她而言不重要,但是对当事人来说很重要。

    那位阿婆拽着儿子跟族长理论,似乎有愤慨,也有指责,最后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哭起来。

    阿香婆叹了口气,“现在祭祖谁还看长子嫡孙啊。不都是有钱有势站在最前面。这家人争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

    苏念星没有说话。

    吵了十来分钟,阿婆到底还是赢了,站到了前面,不过并不是最前排,C位依旧是郭昌胜,那家子倒也没有跟郭昌胜争,算是默认这个结果。

    苏念星看到那位阿婆带着儿子儿媳站在前面,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她蹙了蹙眉,问阿香婆,“那个阿婆面相是不是充满戾气,好像是杀过人?”

    阿香婆眼神不怎么好使,离得有点远,她只能眯眼打量,看了半天,“头顶尖额头窄,短眉骨凸出,颧骨过高印堂有纹,确实杀过人。”

    在外面祭拜后,族长开始念名字进入宗祠。

    阿香婆拉着一位后生仔,跟对方打听,“那个阿婆面相好凶啊?她是不是犯过事?”

    后生仔诧异打量阿香婆好几眼,朝她翘了个大拇指,点了点头,“对。她之前的丈夫家暴她,后来她将对方反杀。法官判她自卫杀人,所以没有坐牢。”

    苏念星和阿香婆对视一眼,两人皆笑起来,她们没算错。

    排位之后就是三擂鼓,击磬后,祭祀正式开始。

    他们需要先去祖坟祭祀,苏念星等人也跟去看热闹,过年时荔枝窝的游客并不算多。这个团圆年大家都是拜年,很少出来闲逛。

    郭氏族人按照依次站在祖坟面前,坟前摆放着香烛、冥镪、还有水果、鲜花、烧猪或白切鸡。

    在举行祭拜仪式前,他们要为先人清除坟前杂草,这里的清除却不是用镰刀割,而是火烧,因为他们认为“火烧旺地”更利子孙后代,由族中最有威望的人放火烧杂草。而其余人则要注意不能让火势蔓延,以免引起山火(1)。

    烧完后,站在坟前主祭,其他人在他的跪下磕头,四次为一回合。

    磕头之后,他们重新回到祠堂门口,开始发福包。不仅是村民们可以领,游客们也可以领一份。

    这个福包不是吃食,而是红色的刺绣袋子里面放着各式各样干果,有桂圆、枣子、糖果、硬币、饼干等等。

    硬币有一港元、二港元、五港元和十港元。

    阿香婆领到一港元,雯雯领到五港元,苏念星居然是十港元。算是里面运气最好的,其他村民也多是二港元和五港元,十港元比较少。

    领完福包,祠堂门口重新摆满了桌子,女人们正在往桌上摆放各式各样的菜品。旁边不知何时已经被搭起了大锅,正在咕咕往外冒热气。

    阿香婆拉着苏念星到前面交了钱,每人每份两百港币,价格不便宜,雯雯年纪小,不用交。

    交完钱,她们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等着品尝美食。

    苏念星看着周围人都在联络感情,只有她们是外客,有些不好意思,压低声音道,“这不太好吧?”

    阿香婆摆手,“不用担心。这些人都是交份子一起吃的,我们加入也是给他们增添人气。”

    饭菜很快端上桌,脆皮烧肉、白斩鸡、蛇羹……其他菜倒还好,只是盆菜端上桌,让苏念星惊了好半晌,她算是明白份子钱为什么要那么贵了。

    这盆菜真的用盆装,食材也很丰富,有鲍鱼、鱼翅、海参等名贵的食材,也有稍微便宜的鱿鱼、枝竹、南乳五花肉、冬菇、虾干、炸门鳝、鲮鱼丸、大虾、油鸡……等等。

    阿香婆见她瞪大双眼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再低头看看同样震惊的雯雯,扑哧一声笑了,立刻给两人科普,“这叫盆菜,底层是萝卜肉皮,分别要经过煎、炸、烧、煮、焖、卤等烹饪手法,层层装盆,以前都是装六层,取六六如意,但是郭氏的盆菜是装十一层,就是盛意十足的意思。还有九层寓意长长久久,十层是十全十美,都是好意头。”

    光这个盆菜就像一个百宝箱,永远不知道下层装了什么食物。

    开席之后,苏念星夹了一只白灼虾,再蘸上酱汁,原汁原味很美味。里面还有叉烧,两种食材像是堆放在一起,并没有串味儿。

    “好吃。”苏念星忍不住赞叹,阿香婆也笑眯了眼,“那当然,这可是郭昌胜请的大厨掌勺,大酒店水准,用的都是好食材,你别看份子钱多,但是贵有贵的道理,都是好东西。”

    苏念星也深以为然,刚开始觉得200确实很贵,但是等盆菜上场,就有种物超所值的感觉。

    开席之后,族长上去发表感言,村民们多数都竖着耳朵听,这关系到他们能领多少分红。

    “去年我们荔枝窝创收1220万。除去建设用费,我们将拿出一半分给大家。”

    村民们立刻响应,鼓起掌,苏念星和阿香婆也跟着鼓掌。

    这些创收不包括农家乐的收入,也不包括游客买荔枝的收入,纯粹就是停车场和门票的费用。门票并不贵,一米四以上都是全票,十港币就行。一米二以上至一米四,半价。雯雯这个身高直接免费。

    不过因为都在过年,游客并不多。等荔枝成熟的季节,游客人山人海。村口的小卖部生意很火,也属于集体收入,要一起分的。

    苏念星感慨,“这个村子应该不超过一百户。拿出一半,每家每户都能分到六万。怪不得衰仔云能养活自己呢。”

    阿香婆也羡慕得不行,“这些都是郭昌盛带来的。”她压低声音道,“如果你能给郭昌盛算卦,你很快就能翻身。”

    苏念星哭笑不得,指着郭昌盛旁边拿着堪舆工具的大师道,“你看那个人肯定就是他信赖的风水大师。我没戏了。”

    富豪们最看中风水大师,这些人可以根据风水修祖坟,福音子嗣。她可不会这些。

    阿香婆叹气,“四大家族都有算命大师,你想挤走他们上位,恐怕不容易。”

    苏念星点点头,开始低头品尝美食,有个男人端茶过来,要跟她们敬酒。

    苏念星看了对方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这面相真的很吓人。

    阿香婆见他笑眯眯的,按住苏念星的手,主动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杯,“她年纪小,不适合饮酒,我跟你喝吧。”

    “我叫郭乐达,人称达叔。你们是游客,来了荔枝窝人生地不熟,这边有许多野果野草都有毒,不是村里人分辨不清,如果你们想要导游带你们逛,他很乐意配合。”达叔拍了拍他旁边之人,“这是我孙子成仔。”

    苏念星笑笑,“我们不闲逛,就在附近看看就行。”

    达叔也不生气,“好。有需要只管叫我们,我们家住在第三排第二家。”

    苏念星记下了,达叔带着孙子坐回自己的桌子。

    等他一走,苏念星长长舒了口气,阿香婆见她害怕,拍拍她肩膀,“没事啦。你别害怕。祭祖是荔枝窝最盛大的事情,他们不敢闹出乱子。”

    苏念星承认自己有点胆小。但对方面相杀过人,她谨慎些很正常。

    苏念星朝其他人瞄了一眼,无意间看到衰仔云,他端着碗想夹菜,奈何其他桌的人都躲着他,他只能拿着空碗到大锅里讨要饭菜。

    有个做饭的师奶正给衰仔云盛饭,苏念星赞叹这师奶心地善良,低下头继续吃饭,其他桌也都在推杯换盏其乐融融时,突然传来女人的咒骂声,苏念星寻声望去,原来是刚才那家长子嫡孙的阿婆正在骂给衰仔云盛菜的师奶,她歇斯底里的表情像是吃人的恶鬼。

    “她在骂什么呢?”苏念星连速度快的粤语都听不懂,哪里能听得懂客家话啊。

    “好像在骂那个师奶给衰仔云盛菜,说会给家里带来霉运,一直用手掐她。”阿香婆叹气,这阿婆那张嘴叽哩哇啦就没停过。

    周围人眼含厌恶,大过年的,她打骂儿媳多不吉利啊,于是村民们放下筷子上前劝,将两人分开。

    苏念星坐下来后,阿香婆又压低声音补充,“那个阿婆是师奶的婆婆,她骂儿媳是狐狸精,到处勾引男人。”

    苏念星无语,勾引男人,谁?衰仔云吗?她是嫌自己命长了吗?

    旁边的郭氏族人吐槽,“金柱老婆只是帮衰仔云打菜。这是她的工作,让衰仔云自己打菜,万一锅掀了怎么办?还说儿媳勾引衰仔云?我看她就是看儿媳不顺眼才四处找她麻烦。”

    “就她这样还想争长子嫡孙。争了又能怎样?一家子没出息,金柱三十六了,连个孩子都没有,她就只会闹,也不带两口子去医院查一查,整天闹得家宅不宁。”

    旁边有人附和,“就是。听说她做生意又赔了。生意哪是那么容易做的?老老实实待在村里种荔枝,好好开民宿接待客人一样能赚钱。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那么好的位置却招不到客人。”

    “就她那性子,游客迷路了找她问话,她都能骂人,谁愿意去她家投宿啊。”

    旁边人刚想询问细节,无意间发现苏念星正双目放光,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那人立刻换成客家话。

    苏念星只能看到几人头碰头凑在一起叽里咕噜,她是听不懂的,于是只能专心吃菜。

    就在这时,有个秃头男人过来敬酒,跟达叔不同,这个人的眼神充满黏腻,让苏念星浑身不自在,她直接挪开酒杯,将凳子往旁边挪了半步,黑着脸拒绝,“对不起,我不喝酒,你找别人吧。”

    阿香婆也帮忙说话,“我来跟你喝吧,她年纪轻,不会饮酒。”

    秃头男人笑嘻嘻凑过来,“靓妹怎么能不会喝酒呢?不就是面皮薄嘛,喝多了就会了。”

    给脸不要脸!苏念星对付这种色坯有的是手段,直接破口大骂,“滚!再敢过来骚扰,我回去就找媒体宣传你们荔枝窝的名声。看看还有没有游客敢来荔枝窝旅游!”

    荔枝窝大多数村民不会说粤语,但是荔枝窝的后生仔外出打工,都得会说粤语,听到这话立刻急了,纷纷骂秃头田不知礼,“你算哪根葱,人家为什么要跟你喝酒。敢坏我们荔枝窝的生意,我们让你滚出荔枝窝。”

    这下子算是犯了众怒,秃头田灰溜溜走了。

    村民们冲苏念星道,“我们荔枝窝好着呢。他就是想给你们送祝福,喝杯酒而已,度数不高,醉不了。靓妹不用害怕。”

    苏念星听不懂他们说话,叽哩哇啦的,阿香婆帮她开口,“看得出来,你们都是善心人。”

    苏念星见阿香婆用蹩脚的客家话与他们沟通,自己也听不懂,陪着雯雯一起埋头吃菜。

    等盆菜吃完,又有人过来加高汤和白菜,这叫打边炉。

    别以为这是节省,实际上冬天的白菜并不便宜,苏念星吃着不错。她拿着公筷给雯雯夹了一块,还没放下,突然又传来一阵惊呼,她下意识以为又吵架了,回头一看就见许多人都围在一起,有人发出一声大叫“中毒了!”

    这声喊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大家纷纷停下筷子,站起来张望,不明白吃着饭为什么会死人。

    郭氏族人纷纷巴拉前面的人打探消息,“谁中毒了?”

    刚挤出包围圈的后生仔一脸沉痛,“金柱。”

    众人惊呼,面露同情,郭昌胜示意司机把他的车开来,又示意大家让开。

    可是久等豪车开不过来,有个后生仔跑过去查看情况,回来后汇报,“车子出问题了。怎么都启动不了。”

    另一个后生仔指着衰仔云,“他之前摸了车身,肯定是他的霉运沾上的。”

    发钱的日子衰仔云肯定也在场,往年这天也不会出事,但是金柱却死了,大家立刻躲衰仔云,他四周很快让出一片区域。

    衰仔云涨红着脸,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解释或是补救。

    达叔见郭昌盛的车开不了,于是就道,“开我的车吧。”

    他扔给成仔钥匙,“快去把我的车开来。”

    成仔接过钥匙急匆匆往家赶,族长指使四位高大威猛的壮劳力把金柱抬上车,准备送到医院。

    还不等他们动手,就见金柱口吐白沫,眼睛挣扎片刻,双眼一闭头一歪。

    这是……村民们有种不好的预感,有个族人是学医的,上前探他的脉搏,死得不能再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抬去医院。现在只有私立医院还开着,但是私立医院收费可不便宜。金柱家那么穷出得起钱吗?可别让他们垫钱啊?

    大家纷纷看向郭昌胜,他冲四人点头,示意把人放下来,都已经死了,还送什么医院。

    金柱的母亲,就是刚才责骂儿媳妇的金阿婆双手颤抖抚摸儿子的脸,她握住儿子的肩膀晃了又晃,不敢相信,失声痛哭,“我的金仔,你怎么能死呢?一定是有人害你。是不是那些菜有毒?”

    这话一出可是捅了马蜂窝,村民们立刻如临大敌,生怕被她讹上,做饭的师奶们纷纷证明自己,“金阿婆,你别血口喷人,我们吃的是大锅饭,其他人都好好的,怎么可能只有他出事。如果有毒,大家一块死。”

    这话立刻引起其他人共鸣,这话没错,这些菜都是放在大锅一起烹饪,然后再摆放到各个盘里,并不存在给某个人下毒的可能。

    金柱老婆跟其他师奶一起做菜,她是第一个发现老公死亡,第一时间叫人,但是人还没送走,只是短短几分钟时间,老公就死了,她跪在丈夫身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显见不能接受丈夫去世的消息,“你快醒醒啊。老公!你死了,我怎么办!老公!”

    看到这个害人精,金阿婆像是找到出气桶,按住她的背用力捶打,“都是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勾引衰仔云,我儿子怎么可能会死。一定是你这个害人精,你不得好死!”

    金柱老婆和金柱感情很好,两人一直在外面工作,过年才回乡,但是自打两人回家,金阿婆就各种看儿媳妇不顺眼,话里话外都在说金柱媳妇命不好,没法带旺儿子发财,也没能生个孩子,让金柱跟儿媳离婚,但是金柱不肯。

    众人每次都要劝架,这次也一样。好不容易将两人分开。

    但是大家这次心里都泛起嘀咕,金柱老婆只是给衰仔云打菜,金柱就死了,这衰仔云霉运似乎更旺了。以后他们碰到他岂不是要摔断腿?

    大家看着衰仔云的眼神带着畏惧。衰仔云看着村民乌压压的眼神,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他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退到边上,这宗祠旁边有条沟壑,用来排水的,他这一退整个人直接翻进沟里了。

    村民们:“……”

    大年初二死人,筵席也办不下去了,村民们开始商量报警,确定金柱死因,再办金柱的丧事。

    遇上这样的事,苏念星和阿香婆没有心情住白房子,带着雯雯离开荔枝窝。

    苏念星原以为这件事只是个小小的插曲,与她没有关系,没想到后面却给自己带来那么大的财运。

    第122章

    “雯雯?我们是好朋友吗?”

    荔枝窝发生死人事件, 三人只能改变计划去了南丫岛。先是去榕树湾天后古庙祭祀,再去看芦须城的石灰窑遗迹,最后到索罟湾露天餐馆吃海鲜。

    三人在南丫岛待了两天一夜, 初三下午回了公寓。

    苏念星开始跟雯雯聊天谈心, 阿香婆在厨房忙活。

    雯雯点点头。

    苏念星温柔地摸摸她的头, “那雯雯能告诉我, 你爸爸妈妈对你好不好?不要说谎话,要说真话。你是阿星姐姐的朋友, 我跟你说真话, 你也要说真话。好吗?”

    雯雯抿了抿唇, 低下头,摆弄地上的玩具,就在苏念星以为她不会开口说话时, 突然传来抽泣的声音,她趴在桌上,低头看雯雯,对方果然在哭鼻子。

    苏念星立刻拿纸巾给她擦眼睛, 搂着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 “怎么了, 雯雯?”

    雯雯眼睛红红,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哭累了,她才揪着苏念星的衣领问, “阿星姐姐,爸妈对我很好。可是……”

    她瘪着小嘴, 想说似乎又顾忌着什么,苏念星鼓励她继续讲, “可是什么?”

    雯雯小小声开口,“我怕他们不要我。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爸妈。如果我不乖,他们会把我扔了。”

    苏念星心里一个咯噔,难不成真是钟家夫妇的错,“他们有没有打你?或者大声说话吓唬你?”

    雯雯见阿星姐姐误会了,忙摇头,“没有。爸妈对我很好。可是我怕他们不要我。”

    苏念星弄糊涂了,既然钟先生和钟太太对雯雯很好,为什么雯雯又害怕他们不要她呢?她的不安全感肯定有来源的,她迟疑问,“你是不是担心他们生下自己的亲生孩子,就不疼你了?”

    雯雯点点头。

    苏念星摸摸她脑袋,“不会的。他们很疼雯雯的。你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啊,这是不一样的。”

    雯雯低头纠结半天,“可我不是亲生的啊。”

    这倒是无可反驳,苏念星让她坐到对面,正视她的眼睛,“亲人关系不一定非得是亲生。养父母也是一样的。你们有正规收养文书,你就是你爸妈的女儿。谁也无法改变。他们也不会不要你。你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她尽量说得清楚明白,但是雯雯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她歪着脑袋倔强地问,“可是亮亮说我不听话,他们就不要我了。”

    苏念星眼里闪着一丝寒光,怕吓到孩子又立刻收敛,继续温柔地问,“亮亮是谁啊?”

    雯雯小声回答,“舅舅家的表哥。”

    苏念星恍然,原来是亮亮在雯雯面前胡言乱语才导致雯雯没有安全感,她摸摸雯雯脑袋,“亮亮是错的。你想想这世上最疼你的人是谁?”

    雯雯立刻掰着小指回答,“阿婆,爸爸,妈妈……”顿了顿又补充,“还有阿星姐姐。”

    苏念星笑得眉眼弯弯,“你应该听最疼你的人说的话。你阿婆和爸爸妈妈都没有不要你。你为什么要听亮亮的话呢?你说你是不是糊涂?”

    雯雯低头想了一会儿,好像确实有道理,“他是骗我的?”

    苏念星点头,“他是坏孩子,所以在欺负雯雯年纪小。以后你不要听他的话。他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你一定要告诉爸爸妈妈,知道吗?”

    雯雯若有所思,“告密是不是不太好?”

    “不会。”苏念星抚了抚她的脸,“因为你年纪小,所以爸爸妈都很担心你。如果你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他们会很担心你。”

    苏念星摘下手套,握住雯雯的手,给她看手相。

    她很少给小孩子看相,原因之一是因为小孩子未来不可定。二是她之前在村屋时给村里的小孩算过。他们天马行空,充满想像力,想要的东西很多又很奇特。有些孩子最渴望的是从此不学习,有些孩子是坐飞机,有些孩子是吃冰激凌,什么千奇百怪的念头都有,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至于未来?他们压根没这个概念。

    但是雯雯的未来却跟其他孩子不一样,她有明确对象,她心心念念的是她的妈妈,也就是钟太太。

    对方的情况并不乐观,画面里钟太太在一家私人医院看诊,医生沉重地告诉她,肚子里的胎儿畸形,必须要打掉。

    一般婴儿三个月才会成型,但是畸形胎儿却并不是一开始就能检测出来,有些孩子要到七八月份才能检测出来,钟太太肚里的孩子是六个多月的时候检测出来,这时候发现孩子不健康,钟先生和钟太太哪里受得了?

    果然医生宣布完结果,钟太太直接晕了过去,随后就是到医院打胎,在家养病,亲戚们登门探望。

    钟太太的母亲登门探望女儿,觉得雯雯是个不祥之人,克父克母,连亲阿婆都不要她,肯定是怕被雯雯克死。她腹中的胎儿说不定就是被雯雯克死的。

    钟太太压根不相信母亲,但是她刚刚失去孩子身体虚弱再加上精神恍惚,对雯雯疏于照顾,摔倒时差点砸到雯雯,钟先生不敢让她照顾,就将照顾雯雯的工作交给了菲佣。

    某天雯雯在公园里玩,钟太太的母亲把雯雯骗走,拉着对方过马路,雯雯意外被车撞死。

    菲佣因为疏于照顾孩子被判入狱两年。

    苏念星松开手,抬头对上眨巴着双眼,乖巧甜笑的小姑娘,好半天没有回神,这么可爱的小孩居然有人想要害死她。这老太婆简直天理难容。

    苏念星揉揉雯雯的脑袋,“雯雯是个好孩子,我去帮你阿婆一块做饭,你一个人玩吧?”

    雯雯乖巧的点点头。

    苏念星进了厨房,把刚刚打探来的消息告诉阿香婆,“我怀疑亮亮是受钟太太母亲指使,那么点孩子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些。”

    阿香婆气得直接甩掉手里的葱,“这老太婆想干什么呀?雯雯到底怎么着她了?她要这么对雯雯!”

    苏念星拍拍她脊背,又把算卦结果告诉她,怕她太过激动,又小声道,“雯雯就在外面呢。别吓着孩子。”

    阿香婆身体抖个不停,差点站不稳,扶着料理台好半天才勉强撑住身体,不可置信看着苏念星,声音沙哑,“你是说那个老太婆要害死雯雯?为什么?”

    苏念星还真不知道,不过她有个猜测,“可能是为了她女儿家的财产吧?”

    现在的香江就相当于30年后的首都,生活节奏快,压力大。钟太太嫁了个条件好的丈夫,老太太的儿子却依旧住在村屋,肯定心里不平衡。除了利益,她想不出什么人会连亲生女儿都要害。

    阿香婆握住菜刀,双眼闪着寒光,咬牙切齿道,“我要跺了她!”

    苏念星吓了一跳,她告诉阿香婆卦象可不是为了让她当杀人犯的,忙扶住她胳膊,“那怎么行!你死了,雯雯怎么办?我们要拆穿她的真面目。”

    阿香婆脑子被愤怒冲昏头脑,乱糟糟的,听到这话,像抓住救命稻草,“怎么拆穿啊?她还没动手呢。”

    难不成要等对方害死雯雯才把她抓个现行吗?那怎么行。雯雯可是她的宝贝。她绝不能拿雯雯冒险。

    苏念星却早已想到了,她勾起嘴角,“阿香婆,你想想为什么钟太太结婚十几年也没怀孕,领养雯雯不到半年就怀了。你不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吗?”

    阿香婆微愣,咦,是啊,这确实有点蹊跷,但是钟先生和钟太太都认为是雯雯带来的好运气,给家里招来了孩子。

    乡下就有这个说法,领别人家的孩子到家可以带来婴儿。

    苏念星算命为生,却不信鬼神,她才不认为这是好运气,她恶意揣测起来,“我怀疑是亮亮阿婆使了什么腌臜手段害女儿不孕不育。”

    阿香婆惊讶张大嘴,显然没想到人能这么坏,“那可是她亲生闺女。她怎么舍得!”

    苏念星见阿香婆震惊,嘴角露出一抹嘲讽,“这世上不是所有母亲都会爱自己的孩子。有些母亲甚至会嫉妒自己的孩子。”

    上辈子信息发达,她又经常刷D音,有许多女性没有文化,再加上长期受压迫,所以她们心理变态,就欺负比她更弱小的女儿。甚至有文化的女性也会干出这种事。

    阿香婆也听过这些,但她一直以为那些是故事,真的发生在眼前,她还是不敢相信,“我一定要拆穿她!”

    翌日吃完早饭,阿香婆就带着雯雯回了钟家。

    钟太太和钟先生已经从乡下回来了,钟太太的肚子很大,脸色很难看,苍白如纸。虽说怀孕后,母体会受影响,但是这么虚弱,她还是头一次碰到。阿香婆对苏念星的卦象又信了几分。

    钟先生和钟太太看到雯雯,自是好一番亲热。

    阿香婆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让雯雯和钟太太先回屋聊天,她把事情先告诉钟先生。

    他第一反应是不信,甚至觉得晦气,如果说话之人不是阿香婆,他一定把人轰走,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好脸色,“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迷信。而且还算出这么离谱的卦象。我丈母娘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女儿。”

    阿香婆却摊开报纸,抖开苏念星上头版头条的报道,“她是真有本事,不是骗子。如果不是为了雯雯,我也不会求她算卦。你知道她算一卦有多贵吗?一千多港币,我又不是吃饱撑的,我花这么多钱。我跟你丈母娘都不认识,我怎么可能会害她?如果你不信,可以带你媳妇去医院检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们应该要孕检了吧?”

    钟先生被她的话震住,他思量再三道,“这事先不告诉我太太,我会带她去医院检查。”

    阿香婆颔首,走到门口又想起一件事,“雯雯说她表哥一直偷偷跟她说,‘等你们有了亲生孩子就不要她了’,所以她才变得那么沉默。”

    钟先生眯了眯眼,竟有此事,他立刻重视起来,“我会好好处理这事的。”

    阿香婆将孩子交给钟先生就离开了钟家。

    转眼过去一周,钟先生来冰室找阿香婆,与之前的意气风发相比,钟先生明显比以前憔悴。

    阿香婆看着他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叹了口气,给他递一份美味的鲍鱼饭和开水白菜汤。

    钟先生就像个机器人机械地往嘴里塞饭,吃着吃着,他眼圈通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明明是个衣着得体的社会精英,此刻却像个孩子。

    阿香婆一直站在收银台前关注他,见他哭了,立刻走过来。

    他旁边坐着安仔看到他哭,主动拍了拍他肩膀,给他打气,“兄弟,别哭啊。这世上没有迈不过去的砍。”

    明明年纪比人家小了十几岁,却一口一个兄弟,苏念星瞧见有些好笑。

    钟先生到底是个中年男人,刚刚当众失态就已经是他做过最离谱的事情,冲安仔点点头,扭头看到阿香婆走过来,他胡乱擦了擦眼泪,示意她去外面说。

    阿香婆跟苏念星请了假,跟了出去。

    站在巷子里,钟先生垂着脑袋把最近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告诉阿香婆,“检查结果确实不好,肚子里的孩子少了只手。医生检测后说我们应该是长期误服某种药物,才会导致胎儿畸形。”

    自打钟太太怀孕后,她就吃叶酸,照理说孩子畸形的概率很低。万万没想到是她早就被下了毒,怪不得这么多年一直没怀上。

    “我把之前她妈妈给她调制的中草药拿去检测,里面有桃仁、雷公藤,虽然剂量不多,但是长期喝,身体会有损伤。”

    钟太太的母亲是个中医师,抓药又准又快,绝不可能误拿,而且他太太身体的毒性又不是一次两次,是长期服用才会落下的病根。

    “原以为是亲妈不会害她,可是到最后害她最深的人就是母亲。”钟先生声音透着疲惫,“这么多年她明知道我们心心念念就是有个孩子,她还下那么狠的手。要不是你告诉我们,我还被蒙在鼓里。”

    虽然阿香婆早就从苏念星的卦象知道下手之人是钟太太的母亲,可是她想不通,“为什么呀?”

    钟先生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钱了。如果我们一直没有孩子,那财产会便宜谁?还不是她儿子。”

    阿香婆浑身汗毛倒数,还真叫阿星猜对了,“可是她为什么又停药了?还让自己的女儿怀孕?”

    钟先生之前已经审问过了,“因为我们收养了雯雯,而雯雯已经六岁,记事的年纪,跟她不亲。将来我们走了,财产都属于雯雯。她就怀恨在心,给自己女儿停药,但是毒素已经留在体内。所以才会导致胎儿畸形。”

    阿香婆气得咬牙切齿,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你报警抓她没有?你不报,我替你报!”

    钟先生点头,“已经报警了,她儿子闹上门,我妻子在医院休养,她身体那么弱,这事暂时还是别告诉她,等她调养好了,我再跟她细说。这次过来是想请你过去照顾雯雯。我……”

    他当然不可能把孩子交给菲佣,只好找阿香婆跟他回去照顾雯雯几天。

    阿香婆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她摘掉身上的围裙,“好。我去请假,你先好好照顾老婆,别担心家里,要是他们敢闹上门,我一定骂死他们。”

    阿香婆可是战斗力很强的老太太,以前在内地可没少跟人吵架。

    钟先生忙道,“还是别招惹他们了。他们人多,你一个人可能不是他们对手。我已经交待物业经理,不让他们上楼。你只管照顾好雯雯就行。”

    阿香婆点头记下,扭头就回冰室向苏念星请假,并把钟家发生的事说了,“你之前算对了。确实是钟太太母亲干的事。孩子已经打掉了……”

    苏念星自然没什么意见,“行。你先忙你事去吧。”

    送走阿香婆,苏念星让阿珍先把小笼包的数量降一些,这样大家也能忙得过来。

    阿珍点头记下。

    苏念星则继续看附近的商铺,过完年,房价又上涨一波。商铺租金也都在涨。

    去年597尺(56平)的商铺成交价是410万。现在同样的面积已经涨到440万。

    苏念星原本还想观望,但是考虑到现在的房价,所以她决定不再等,让房产中介帮她找商铺。

    房产中介自然是疯了似的给她推荐,苏念星有一半时间不在冰室都在外面看铺,但是好铺面难得。她找了好几天都一无所获。

    这天中午阿珍跟阿喜一起去看房,回来后就哇哇大哭,“房价涨得也太快了。”

    她年前只差了五万块钱就能跟阿喜凑够首付,没想到年后总价涨了20万。太坑人了。

    “无良的开发商,他们怎么不去死呢。”

    街坊们齐齐凑近,包租婆问她,“你没去富盛楼盘吗?他们房价比别的地方便宜一百港币。能省好几万呢。”

    阿珍失望叹气,“富盛新楼盘不多,去年就卖光了。我们只能去郑氏地产买。”

    但是涨了20万,她每个月又得多还一千六百,她和阿喜这么点工资真的撑不住啊。

    阿喜也是愁眉不展。

    其他街坊也凑过来,“你们首付多少钱啊?”

    “20万首付,我们看中的房子总价是120万,要贷款100万,后续还贷每月要8680。我们就是把工资全用来还贷,不吃不喝也不够啊。”

    香江1991年的房贷利率是8.5%。不是一般的高。

    街坊们感叹房价太高,劝她想开些,“万一停贷,银行会把你们房子拍卖,一定要想好再买。”

    有人道,“别买这么大的,买小点的。先凑合着住。等以后有钱了,你们再换大屋。”

    阿珍赌气地拍着桌子,“我不买了!太贵了。我还要交家用呢,根本不够。”

    虽说她住在外面,吃在冰室,但是每个月依旧要给一千五的家用。剩下的三千港币,就算她一分不花,也不够啊。

    苏念星正好走进来,听到这话,劝她还是快点买,“房价还会继续上涨。早买早好。如果觉得房子太小不够住,我建议你们买别的地方。”

    铜锣湾的房价还是太贵了,如果阿珍和阿喜愿意去别的地方,他们至少可以买套千尺大屋。

    他们是香江人,又有正式工作,可以从银行贷九成款。

    包租婆也觉得苏念星的话有道理,“买吧。你看年前那些观望的人,现在都后悔死了。”

    去年房正盛事件,房价平稳,许多情侣都在观望,觉得这些房地产企业肯定称不住,房价会下跌。谁能想到只是过了年,房价涨得那么高。再观望下去,他们更买不起。

    阿珍和阿喜商量着,去别的楼盘看看。

    于是这两人每天都利用休息时间看楼盘,最终在深水埗买房,每尺860,选了三室两厅,面积957尺,总价82万3千,每月还贷5406,在两人能力范围之内。

    阿珍和阿喜解决完一桩心事,每天喜气洋洋,苏念星却是愁眉不展。

    她等了好些日子,终于找到一家满意的商铺。

    这家铺面在罗素街,是铜锣湾人气最高的商业圈,位置也是相当不错,靠近时代广场。就是租金有点贵,面积140尺(13平),每月租金3万。这个商铺位置比百德新街的位置要好,但是价钱足足翻了一倍。

    房价上涨,租金也跟着水涨船高。签合同至少五年起步,而且每年都要上涨20%房租。这么好的路段,房东压根不愁租不出去。

    虽然知道对方在狮子大开口。但是这么好的旺铺,苏念星不舍得放弃,但她身上也实在没有这么多钱。

    押二付一就是九万,再加上装修,置办家当,之前的二十万根本不够,最起码得三十万。

    苏念星咬咬牙,最终还是租了,心里忍不住感叹香江真的是高消费城市,怪不得房子盖得那么密集。

    铺子租完后,她就开始紧锣密鼓找装修公司装修铺面,阿喜是未来店长,被她派过去当监工。

    阿喜和李师傅要转去新冰室,苏念星让阿珍负责招新员工,先进行首轮面试,后面她再进行二轮面试。

    阿珍自是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将事情交待完毕,苏念星琢磨着赚钱。她好不容易攒的三十万,年刚过完,眨眼就花光,手里没钱心发慌,她还得继续挣钱。可是之前不孝的影响太大了,前来算卦的人很少。

    就在一筹莫展时,迎来转机。

    “荔枝窝半月之内连死六人,新界警署无能。现征集侦探、物理学家、生物学家、玄学家调查死因。只要能查清死因,郭某人奖励一百万花红。”

    阿珍兴奋地抖着报纸,把正在盘点账目的苏念星叫过来,“老板,你要发啦。”

    苏念星听到‘荔枝窝’三个字心里一个咯噔,立刻从后厨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报纸,一目十行看下去。

    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一百万花红’上面,如果她算出死因或是死者,她就可以开更多家分店了。

    她先去荔枝窝找原因,等她查清之后,再叫梁督察过来,他肯定愿意给她打掩护。到时候她可以拿到钱,还不用曝光自己的真实算卦本事。

    她面露欣喜,拍拍阿珍的肩膀,“冰室就交给你管了,我要去凑凑热闹,兴许能挣到这一百万花红。”

    阿珍见老板如此信任自己,拍着胸口保证完成任务。

    第123章

    苏念星决定去荔枝窝拼一把, 她的动作是迅速的。很快回家收拾好行李坐巴士再转地铁再转巴士到了荔枝窝。

    她到的时候,荔枝窝变得很冷清,过年时还有些游客登门, 现在年都过了, 正是春暖花开, 适合踏青游玩时节, 应该是旺季,却几乎不见游客踪影, 只有本地村民在地里打理荔枝树。

    看到苏念星, 本地人将她打量一遍, 叽哩哇啦说了一通。

    苏念星哪里听得懂客家话,指了指自己的卦盘,“我这是术士。”

    大概是看到卦盘, 师奶才反应过来她不是游客,于是示意苏念星跟在她后头。

    苏念星半道遇到了衰仔云和一个男人说话,师奶对衰仔云明显带着厌恶,明明她打算从这条路过去, 因为衰仔云, 她转身拐了个弯, 从别的道走了。

    苏念星回头看着跟衰仔云讲话的男人,年纪五六十岁, 正是苏念星之前见过的四个大奸大恶之一。

    苏念星心想:或许只有这种极恶面相才能压得住衰仔云的霉运。

    两人到了祠堂门口,摆了好几张桌子, 有好几个男人坐在那儿,他们说的是粤语, 一看就是外地人,苏念星走过去, 有个大叔打量她,看到她怀里抱的卦盘,脸上露出嘲讽的微笑,“你个年纪轻轻的小姐不好好待在家,算什么卦,你算得明白吗?”

    苏念星愕然,她这张脸上了好几次报纸,他不可能不认得她吧?还是说明明认得她,却故意出声嘲讽,不管是哪样,苏念星都不会给他好脸,她哼了哼,“能不能算出来,靠的不是你跨下二两肉。郭先生也不会因为你是男人,就把一百万花红给你。”

    中年大叔大概从来没见过说话如此粗俗的女人,老脸涨得通红,气恼地瞪了她一眼,扭头不再看她,一副不屑与她为伍的样子。

    苏念星也不在意,她又不是来交朋友的,她是来挣那一百万花红的。这些人都是她的竞争对手。

    接下来,又来了不少人,有些人和苏念星一样被一百万花红所吸引,有些人不差钱,纯粹是被这离奇事件吸引来的。

    他们的身份也各不相同,有的是生物学家,有的是化学家,还有跟苏念星一样的玄学人士,当然最多的是警察。

    他们是九龙警署重案组,负责调查这起案子,半个月过去,警察毫无头绪,死的人却越来越多,公共关系科也压不住了。郭昌盛突然在报纸上发布悬赏令,给他们侦案带来麻烦。偏偏他们一直拿不出结果,还不能指责对方。就只能让警员盯着这些人,不要让他们破坏命案现场。

    郭昌盛作为此次事件的发起人,在所有人都来齐时,站在台上演讲,“请大家过来是想让大家破解荔枝窝的古怪。半月之内连死六人,都是荔枝窝的村民,大家人心惶惶,连旅游事业也无心搞下去。希望大家能够查明死因,率先破解死因的人或者团体将得到一百万花红。但是为了不破坏警察办案,每位身边都会跟一位警员,既是当翻译,也是给你们当向导,还可以当保镖,请大家不要单独行动,免得你们受此牵连。”

    荔枝窝的村民说的是客家话,外地人几乎都听不懂,有个警员在旁边跟着还是有好处的。

    在郭昌盛上台时,有不少记者在四周拍摄,这条新闻刚爆出去就火了,许多市民都在关注这起案子。如果有谁可以查到凶手或原因,头版头条肯定跑不了。

    这些人都是业内翘楚,尤其是那几位科学家,都是行业大牛。百忙之中抽空过来检测冲的恐怕不是花红,而是这起命案本身的奇异之处。

    苏念星看着这么多媒体,如果她能查清死因,一定可以一雪前耻。不过这个念头刚闪过,又被她快速否决,如果她真为了成名,直接让梁督察公布她参与过的案件,有警方为她背书,叶胜天带来的恶劣影响必定可以快速消弭。可是不行,她现在只是个小喽啰,还是低调为好。

    接下来九龙警署重案组A组的陈督察给大家分配警员,由警员们单独向大家讲解六位死者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

    苏念星也有一个警员跟着,为了照顾她的性别,跟的还是位女警。

    这位女警一直负责文职工作,但是这次死的人太多了,文职也被派出来执行外勤。

    看到苏念星,她愣了好几秒,“你就是苏神算吧?我看过你的报道,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报纸用的是黑白照,又很模糊,看不清真实年龄。不过报导时,有说她的年龄,可能对方没有留意。

    苏念星弯了弯嘴角,“我来凑热闹。如果真能算出原因,说不定能拿到一百万花红。”

    Madam大概头一次没见过这么谦逊的算命先生,一时有些愕然,她抬头看着其他算命大师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一时不知她说的是真话还是谦虚之语。

    见其他人已经迫不及待去九龙警署看死者,Madam提醒她,“你要不要去看看?”

    苏念星看见这么多坐车,她到时候可能没办法专心给死者算卦,她提出想见见死者的亲人。

    Madam愣了好几秒,“行是行。但是他们同不同意见你,我就不知道了。”

    这些死者家属情绪都很激动,警方迟迟查不到原因,郭昌盛还吸引来这么多人,加剧他们的不安。

    苏念星笑笑,“没关系,你当我的翻译就行。剩下的事情我来搞定。”

    Madam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跟她讲解几位死者的死亡时间,“第一位死者是在大年初二死的,尸检结果他是中毒而死。但是奇怪的是当时所有人都在一起吃筵席,只有他一人中毒。”

    苏念星愕然,她说的应该是金柱,对方居然真的是中毒身亡。她蹙眉,“有没有查出中毒来源?”

    Madam摇头,“我们调查过死者家属,死者在吃大席之前只喝过水,但是水怎么可能有毒,而且那水还是他妈倒给他的。他妈那么宝贝他儿子,不可能亲手毒死自己儿子。”

    苏念星想起金阿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确实不太可能杀子。

    Madam叹了口气,“所以警方怀疑他可能是误服了别的吃食导致中毒。这个吃食不是筵席上的,可能是别人给他的。”

    苏念星颔首,有道理,她扭头应,“你们怀疑衰仔云吗?”

    Madam见她连衰仔云都知道,忍不住睁大眼睛。

    苏念星解释,“大年初二那天我在现场,见到金柱被毒死。当时金阿婆觉得是儿媳给衰仔云打菜才导致儿子身亡,你们警方怎么说?查出来了吗?”

    Madam摇头,“什么衰仔云,都是子虚乌有,我们警方跟了他好几天,他很少出门,但村民还是一个接一个死。如果凶手真是他,我只能说他下毒手段真的高。”

    如果衰仔云足不出户就能毒死人,那确实很吓人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金柱家,金阿婆并不在家,听说金柱死后,人就有些疯疯癫癫,时不时就跑去墓地看儿子,金柱老婆倒是在家,其实按照以往她该出去打工的,但是刚刚死了老公,她与老公关系又一直不错,没有心情挣钱也很正常。

    看到客人来了,金柱老婆请她们坐下,苏念星没有直接说她想算卦,而是主动握起对方的手,宽慰她,“一定要节哀。”

    这个动作表达了关切,尤其她还是同性别,做起来并不突兀。

    金柱老婆在闹市打工,她能听懂粤语,不用Madam帮忙翻译,听到苏念星这个陌生人宽慰自己,她情绪激动直掉眼泪,“会的。”

    苏念星从她的手相中看出她与丈夫在闹市打工时,甜蜜相处的岁月,可以看出这个女人内心阳光,很爱自己的丈夫,绝不可能下手杀夫。

    苏念星又看了一圈,“金阿婆呢?”

    提起婆婆,金柱媳妇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叹了口气,刚准备开口,门被人狠狠撞开,金阿婆背着竹篓走进来,看到两个陌生人,她当即就火了,“你们是不是来看我家笑话的?是不是咒我断子绝孙?赶紧滚!”

    苏念星听不懂她说话,但是对方凶神恶煞的表情无需翻译,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Madam上前解释,对方根本不听,反倒挥棍子撵人,“不用你们假好心。我家不欢迎你们。”

    走出金柱家,Madam让苏念星不要介意,“她刚死了儿子,脾气不怎么好。其他家的情况跟她差不多。”

    苏念星知道这花红没那么好挣,尤其有那么多算命大师,有些人她从何灵芸写的报导中见过,据何灵芸说他们算卦是真的有本事,并不是骗子。

    除了算命大师,还有各种专业人士,都能从自己专家分析原因。

    “其他人也是中毒吗?”

    Madam摇头,“前面五个都是中毒,村里有流言说是受了诅咒,有些人觉得是衰仔云搞的鬼,还有人觉得村里有陨石,所以才导致血液有毒。郭昌盛给全村人都验了血,除了死的几个,其余人的血液当中并没有毒。直到最后一位死者从山上摔下来死了,我们警察从案发现场和他身上的衣物来判断,死者是被人从后面推下山。”

    苏念星又去了第二家,这家死的是儿媳妇,在村子里名声很好,孝顺公婆,丈夫疼爱,还有一儿一女,公婆哭得眼睛都红了,老公也是没精打采,见苏念星过来询问,他们伤心不已,但还是忍着悲恸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情。

    秋秋出事时,秋秋老公不在家,他在元宵节过后就去市区打工,每个月月初会回来三天。

    秋秋的婆婆因为长得黑,人送外号黑婆,虽然面黑,但是心地善良,跟儿媳妇秋秋处得跟亲母女一样。提起秋秋,黑婆直掉眼泪,“我们当时在荔枝地里割草,到了时间,孩子阿公去接孩子,我回家做饭。只有秋秋一个人在地里,说是要把剩下的草割完再回来。”

    说到这里,她后悔地直拍大腿,“当时我应该拉她一起回家的。谁能想到呢,只是早走半个小时,她就死了。”

    黑公见她伤心,抚了抚老婆的背替她补充剩下的事,“后来我接完孙子回到家,她已经做好饭,但是秋秋还没回来,她就去地里找,在荔枝地里发现了秋秋。她那时口吐白沫,嘴唇青紫,已经咽气。”

    秋秋老公双眼赤红,“两个孩子一直问妈妈去哪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后来知道母亲去世了,两个孩子就一直哭。”

    苏念星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给秋秋老公算了卦。可惜她只算到两人结婚时的热闹场景,没能看到凶手信息。

    走的时候,黑婆一再拉着两人的手希望她们早点爪到凶手,“秋秋死得太可怜。我孙子孙女也没有妈妈了。”

    Madam和苏念星走出好远,还能看到他们依依不舍的身影。

    Madam告诉苏念星,“秋秋中的毒最深,她死的时候最痛苦。不过也是死得最快的,几秒钟人就没了。”

    苏念星到了第三个死者家,这家就是雯雯之前想住的白房子,离村口比较近,房子盖得很漂亮,门前还种着各式各样的花朵,四周用篱笆搭建,篱笆上也爬满迎春花。

    “这家人很喜欢种花花草草。”苏念星想起之前来荔枝窝就想住在这家,走上前敲了敲门。

    这家死的是家里的阿公,花花草草都是他种的,以前在城里帮人盖房子,退休后就一直待在家种花,是个寡言少语之人。人送外号哑公,意思是他像哑巴一样。

    这家的阿婆在两年前就去世了,小两口靠着哑公早年挣的钱在九龙买了房子,孩子就在九龙中学念书,逢年过节才会回来探望哑公。

    这家没有人,只有个员工高达开着农家乐,他过来接待两人。

    Madam向苏念星解释,“这家做的是农家乐,哑公不爱说话,里里外外都是高达张罗。哑公的儿子不想睹物思人,前几天把这栋房子租给了高达,由对方经营打理。你有什么问题问高达就行。哑公出事那天,他也在场。”

    高达当了老板,又额外招了一名员工,此时正在让员工打扫房间,好让客人入住。

    虽然荔枝窝发生了命案,但是此次前来探案的人员很多,这就是他发财机会,所以他要把房间打扫干净,迎接新的客人。

    苏念星跟高达定了一个房间,高达开了单。

    苏念星向他询问哑公出事那天案发经过。

    高达是个知无不言的人,“那天哑公说天气好,他要把花房里的花拿出来晒太阳,然后就一直在后面忙活。我在打扫房间,听到后面传来花盆碎裂的声音,我以为哑公摔倒了就跑到后面,发现哑公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脖子。我见情况不对就跑到前面打电话,等我打完电话,哑公也咽气了。”

    他显然在为哑公的死难过,“村里的人都传是诅咒。但是哑公待人很好,从来不发脾气,他怎么会受诅咒呢?”

    苏念星好奇问,“村里在传什么诅咒?”

    高达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本村人,他才神神秘秘道,“听说死的人都是族谱排名靠前的人家。以前荔枝窝是客家人的族地,后来郭氏家族到这个地方落脚,原驻民相继迁往城市或者移居海外。这个村子才渐渐变成郭氏家族一家独大。我觉得这可能是原驻民的祖先在报复他们。”

    Madam猛地拍了下桌子,“瞎说什么呢!哪来的诅咒。不许散播迷信。”

    高达听到Madam叱责自己,不仅不听,反倒看向苏念星,“郭昌盛都把算命大师请过来了。你们还让我们不要迷信?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们也太霸道了吧?”

    Madam被他怼得说不出话。

    苏念星问高达,“村民们有没有觉得是衰仔云害死这些人的?”

    高达颔首,“确实有这个说法。还有村民跑到衰仔云家门口扔臭鸡蛋。但是回来后有个村民断了条胳膊,谁也不敢再去找他晦气。我也不清楚是不是衰仔云的原因。但是警察说是中毒,那应该跟衰仔云没关系吧?他又不给村民下毒。他是自己本身邪门。谁沾他都倒霉。他想害人,只要摸别人一下就行了,何必下毒。徒留把柄?”

    这理由算是非常强大了。

    苏念星让高达带她去事发地看看,高达没有什么意见,带着他们往前走,穿过大厅就到了后面的花房。

    高达不会打理花草,哑公种植的花草已经蔫了一半,能摆的全被他摆出来了,高达看着花草有些可惜,“现在荔枝窝成了犯罪现场,我刚接手农家乐,还雇不起员工种植花草,就只能这样了。”

    苏念星看着警察画的区域,离前面不算远,看样子当时哑公正抱着一盆花往前走,刚走到一半,突然中毒身亡。

    她站起来看了看,后面这片是种植园,大多数人家种的都是荔枝,只有哑公种的是花草。

    “哑公死的时候,周围没有人吗?”

    高达指了指棚子,“这棚子之前有薄膜,后来警察来了,觉得弯腰太费事,就把棚子拆了,我那时看不到周围有没有人。”

    苏念星点点头,顺着棚子往前走,这个棚子左侧直通房子,右侧通向小路。

    如果哑公真是被人下毒,那凶手一定是从棚子后面逃了。

    苏念星看了一圈,没有发现线索,三人又回了前面。这次苏念星没有给高达算卦,很显然高达最关心的是自己的事业。荔枝窝出了事,对农家乐是巨大打击,就算他想害哑公图谋他的房子,也不可能用这种方式。算他就是白白浪费名额。

    高达可不知道苏念星打消给他算卦的念头,兴致勃勃问苏念星中午吃什么?他马上去准备。

    苏念星确实又累又饿,于是就点了份套餐,他菜单上的菜式都是荔枝窝时兴菜肴,主打的就是清新自然,不过价格也不便宜。比闹市卖得还贵。一份普通素菜碟头饭居然就敢要二十港币。

    Madam要跟着苏念星,顺势也点了一份。

    等饭的时间,又来了几位过来登记。

    苏念星瞄了一眼,之前在祠堂门口见过,但是她叫不出名字,也就将视线收回。

    高达却是乐得合不拢嘴,又是带他们入住,又是问他们吃什么,忙得团团转。

    第124章

    苏念星等餐时, 有位侦探主动凑过来,“我认得你,你是苏念星, 铜锣湾有名的神算子。”

    他给苏念星递名片, 上面地址是深水埗侦探社, 苏念星看着名字有几分眼熟, 应该在报纸上打过广告,她笑了笑, “原来是张振强张神探, 久仰大名。”

    张振强拱拱手, “只是混口饭吃。”他是个很健谈的人,“你是一个人吗?”

    他指了指身后帮他办手续的兄弟,自豪道, “我们这次为了郭先生的花红,所有员工都出动了。”

    苏念星笑着点头,“不错啊。人多力量大。”

    这桩案子归九龙警署管,其他警局没有插手的份。但是这些侦探就没有顾忌了, 哪儿有钱, 他们就往哪儿钻。

    一百万花红不是一笔小数目, 也难怪他们会被吸引。

    张振强向苏念星讲这次都有哪些人,“我们侦探界总共来了十几家。你们玄学界来得也不少。”

    “我们去九龙警署看了死者。中毒的几个死得都很惨。摔下山的那个……”说到这里, 张振强压低声音,“是郭昌盛的三儿子, 有些调皮。之前吵着闹着要当侦探,非要过来查案。没想到案子没查清, 自己反倒死了。”

    苏念星恍然,怪不得郭昌盛愿意出一百万花红呢。

    张振强扯了一大通, 而后开始步入正题跟她打探消息,“你有没有查到有用线索?”

    别说苏念星没有,就算她找到线索,也不可能说给自己的竞争对手啊,不过她也不能一点线索都不说,于是就道,“我只是问了三位死者家属,可惜他们没有提供线索。”就在张振强以为她藏私不肯说时,苏念星说起荔枝窝的诅咒,“听说死的人都是族谱前排的人。”

    张振强眼睛一亮,他今天去九龙警署看死者,可没人告诉他这个,他立刻掏出小本本记下来。

    他这狗腿的样子被另一人看见,正是之前怼过苏念星的中年大叔不屑地哼了哼。

    张振强看出两人不对付,于是向苏念星科普,“这人叫王天冬,号称精通阴阳五行。”

    阴阳五行学说是华国古代唯物哲学朴素的自发的辩证唯物主义思想。听起来很玄妙的样子,其实是将阴阳和五行合流在一起,形成了阴阳五行学说,并为道家、儒学、兵家等各学派所运用,医家也把它引入《黄帝内经》,建立了华国传统医学上的“阴阳五行学说”(1)。

    苏念星恍然,“那他应该是中医,不能算是术士。”

    张振强摊了摊手,“所以他才看你不顺眼啊。”

    苏念星恍然大悟。因为她之前给叶胜天算得不准再加上不孝的报导,所以王天冬认为她是靠着姿色吹上来的神棍。

    张振强见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来了,立刻跑去打探消息。他是个社交牛人,跟人说话很中听,很善于自嘲,再高傲的人碰到他都不会对他不满。

    苏念星心想:这人不愧是干侦探的,打探消息太有一手了。

    等她收回视线,Madam问她,“吃完饭,你要不要去九龙警署看尸体?”

    苏念星今天只剩下一卦,去警署不划算,她打算去看第四位死者家属。

    吃完饭,她就到了地方。这位死者在村子后面,有点远,这家死的是个孩子,名叫舟舟,也就六岁多。

    因为舟舟死了,舟舟妈妈听信村里关于诅咒的谣言,觉得荔枝窝是个不祥之地,害死了她儿子,她要跟丈夫离婚,直接住回娘家去了。

    舟舟父亲不想离婚,去求老婆回来。只有舟舟阿婆在家,这家的阿公早早就没了。

    舟舟阿婆才五六十岁,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得出来老人家很爱干净。虽然家境一般,但是屋子打扫得干净整齐。

    屋内摆着舟舟的照片,是个可爱乖巧的孩子。父母应该很疼爱他,从出生起就拍了许多照片,除了摆出来的照片,还有九宫格和艺术照,这样一个爱笑又可爱的孩子,凶手怎么忍心带走他。

    Madam每次都不敢进这家,“太可怜了,孩子还没有看看世界长什么样呢。”

    苏念星给舟舟阿婆也算了卦,这个老人家看起来慈眉善目,老好人模样,但是苏念星给她看手相,却是她勒死赌鬼丈夫,伪装着宿醉后摔断脖子的一幕。那时候法医并不专业,还真被她糊弄过去了。也因此老人家并没有坐牢。

    这已经是苏念星第二个从面相上看不出对方真实面目的人了。

    问起舟舟死之前的情况,阿婆就是一脸沉痛,“他在院门口玩,我在厨房做饭,菜炒到一半我听外面有动静,出来一看他跪在门口说肚子疼。当时可把我吓坏了,村里死了好几个,人心惶惶,我当即就抱着舟舟去了村长家。”

    说到这里,她双眼赤红,抹着眼泪,“可是半道上舟舟就口吐白沫,说他肚子疼,没几下就咽气了。”

    阿婆哭得撕心裂肺,苏念星和Madam正在劝时,生物学家带着几位助手,拿着仪器在屋里屋外搜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Madam解释,“他们应该是想测村子里有没有放射性物质吧?以前报纸上有过报导,说是有个村子受了诅咒,生下的孩子都是畸形,后来生物学家测出来村里埋了一块陨石,接触多了就会让胎儿畸形。”

    苏念星也看过这种报导,倒也没有质疑这些生物学家。如果他们真的能排除不是陨石,那凶手犯案概率就增加了。

    “第五家在前面。”Madam指着前面,这家住在村子中心位置,家境不算差也不算坏。唯一特殊的是这家人多,而且男丁比较多,但是死的却是女儿。

    提起女儿清霞,死者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女儿考上香江大学了,努力这么久,熬了无数个通宵,终于考上了大学,却被人杀了。”

    清霞几个哥哥都已经成家了,只有大儿子跟父母住,平时打理荔枝窝,其余几个哥哥在外面打工,不过孩子由老人照顾。

    听到阿婆哭,这些孩子就像被传染似的,也跑过来趴在她身上哭,“姑姑,姑姑。你回来吧,我再也不跟你抢零食吃了。”

    这些小孩很喜欢自己的姑姑。

    苏念星已经没有卦了,只问了死者情况。

    死者母亲说女儿那天很晚才回来,考上大学跟同学们聚餐吃散伙饭,回到家倒头就睡。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还没起床,她以为女儿昨晚喝了太多酒,也就没叫醒她,直到中午她觉得睡太多不好,过来叫人,却发现女儿早已死了。

    Madam在边上补充,“我们警局调查过,她的同学没有人中毒,而且这种毒药从入口到死亡时间只有几分钟,如果有人给她下毒,一定是在家里。但是我们并没有从她房间检测出毒素来源。”

    从这家出来,只剩下最后一家了,郭昌盛家。但是他家现在有许多保镖,未必能见到本人。

    苏念星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

    郭昌盛家是村里最豪华的屋子,跟哑公家的风格不同,这家走的奢华风,也是村里盖得最高的房子,别家都是两层,他家盖了三层,而且还在院子挖了游泳池,除此之外院子里绿茵如盖,身后还堆了座假山,她站在院外,总觉得这栋房子的布局有点风水局的意思。她不会风水学,也不知道具体名称是什么,但瞧着应该不错。

    她正这么想着,身后传来一位沉稳的男声,“此乃依山傍水,玉带环腰,财星高照,前狭后宽,前后高山两相宜,左右两边又有水池砂,家势显赫,家豪富贵代代相传,寿命延年。”

    他的徒弟们争相拍马屁,“师傅英明。”

    对方看到苏念星,笑着走过来,“在下王阳盛,人送外号阴阳先生。你就是铜锣湾的神算子吧?之前看你上了好几次报纸,说你算卦如神,我还想去拜访你,没想到这么快就遭遇滑铁卢了,真是可惜。”

    他啧啧感叹,不像是为她可惜,倒像是幸灾乐祸。他身后跟着的记者将两人对峙的画面拍个大特写。显然是想想将他们对峙的画面添油加醋写成PK报导。

    苏念星之前被称为香江报纸十大算命大师之一,但是自打她给叶胜天算卦失利后,就再也没有媒体肯宣传她。就算有写她的报导,也多是负面消息。她没有在意这些记者,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她笑道,“马有失蹄的时候。更何况是帮一位煞神算卦,那就是福祸相依。阴阳先生如此懂阴阳学说,又焉知这不是我的福呢?”

    王阳盛仔细咂摸她的话,拱了拱手,“我们是同道之人。十个神算子抵不过一个神棍坏我们名声。期待你这次的表现。”

    苏念星回之以礼,这位王阳盛说话虽不中听,但他却是真有本事的。他最擅长给人看风水,尤其是家宅和祖坟的风水,在香江十大算命大师榜单,他可以排到第六名。名次还在她之上。

    王阳盛带着徒弟们进去,苏念星跟在后头。

    郭昌盛还有事情要忙,他助理和三太太留下处理这件事。三太太就是死者的母亲。这是她唯一的儿子,自然是伤心不已,恨不得将凶手扒皮抽筋的程度。

    要是以前她肯定不耐烦应付这么多人,但是警察太没用了,查了这么多天,愣是连个嫌疑犯都找不到。这些人是她最后一丝希望。

    “宏逸很懂事,他不像其他富二代喜欢豪车,美女,他想当警察,但是我们这家庭怎么可能让他吃苦受累。于是他就整天想着当侦探,写一本类似《福尔摩斯》那样的侦探推理小说。他在中环开了一家侦探社,挖了许多人才,也挣了点钱。荔枝窝出事,他就兴冲冲过来,谁能想到他会被人推下山。”

    郭宏逸并不是一个人来查案的,他带来了他的团队,总共十七个人。问起郭宏逸身亡那天发生的事,大家都是一头雾水。

    “那天我们刚来荔枝窝,还在调设备,宏逸说他想去后山看看,他以前来过这儿,说是林子里有许多毒蘑菇,野果野草都有毒,兴许能采到,然后拿回去化验。我们原本想一起去,但是那天刚来,又累又困,他就一个人去了。”

    “他没带保镖吗?”苏念星插了一句嘴。

    “没有。他不喜欢带保镖,总觉得自己被人监视。”郭宏逸是个很个性的人,平时也不爱穿名牌,也不爱出席活动,更没在媒体露过脸,所以民众对他几乎没什么印象。

    “后来他迟迟没来,我们就去后山找他,在山下发现了他的尸体。”

    说到这里,Madam适时补充,“他后背被人踩过,有半个脚印,但是被人刻意涂掉了,看不清码数。但是可以肯定是人为。”

    这些员工都指着郭宏逸吃饭,而且郭宏逸跟别的老板不一样,他不会整天把挣钱挂在嘴边,只图案子够不够刺激,相对于其他老板,算是很人道了。他的员工谈起他也多是伤心,并没有嫉恨。

    看完所有死者的家属信息,苏念星直接回了高达的农家乐。

    大部分的人都住到这边,也有少部分去别家住宿。

    荔枝窝出事后,原先靠农家乐为生的人家接不到生意,就只能另谋生路,只有高达和另外几家没有离开。

    大家就聚在客厅,互相讨论线索。

    苏念星身边没什么人,但是并不妨碍她听别人八卦。

    生物学家、化学家和物理学家坐在一起,两人今天在村子里逛了一天,找了一堆可疑物品,说要带回去化验。明天就回去了。

    而其他人都选择留下来继续查清。

    侦探们聚在一起互相打探消息,他们已经肯定这几桩案子是人为,但现在还缺乏证据。法证法医那边的报告,他们人手一份,但是找不到有用线索。

    “凶手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下的毒不是从市面上买到的。”也就是说无法从毒药来源找凶手。这给办案增添难度。

    有人接话,“我听说后山有许多毒蘑菇,有没有可能他们误食了毒蘑菇?”

    高个子的侦探立刻附和,“很有可能。”

    旁边的侦探立刻嘲讽,“可能什么?如果真的是误食毒蘑菇,家人吃一样的菜,为什么其他没有误食?”

    “我倾向于有人下毒。是凶手是怎么给死者下毒呢?”

    有个侦探觉得他们没仔细听,“不是还有野果野草也有毒吗?”

    他这话一出立刻被其他人否决,“野果野草就更不可能了。既然都是一个村子,他们肯定认识有毒的野果野草。谁还会傻乎首吃呢。”

    有位侦探立刻接话,“凶手肯定是村里人。大家互相认识,互赠礼物很正常。比如那位小朋友,给他一颗糖,他恐怕拒绝不了诱惑。”

    有人提出质疑,“但是清霞是在外面与人聚餐,她很晚才回家,应该没有机会接礼物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如果是认识的人,送她一碗解酒汤,估计她不会拒绝。”

    “村子里发生这么多命案,她是个成年人,一定会小心谨慎,我觉得不太可能。”

    这些侦探们说到激动处吵起来,谁也不让谁。

    苏念星注意到玄学人士都是老神在在,一副高人范儿。

    除了王阳盛,苏念星还认出两位榜上有名的玄学大师。

    一位叫钟德堂,擅长四代祖传老牌风水命理大师,擅长易学,掌相,命理,姓名秘学等,断事灵验,预测如神,名流士绅,各界富豪及歌影视明星喜欢找他算卦。他在香江玄学排行榜能排到第三。

    一位叫李韶光,他是一档玄学节目的主持人,擅长相面,紫微斗数,跟几位侦探组成“玄案侦缉队”,探索许多未解之迷,虽然何灵芸没有采访过他,但是就冲他的破案率,他排第八,没人有意见。

    相比侦探们的吵吵嚷嚷,玄学大师们这边安静多了,他们都在用工具测算。

    大家商量好了,每个人都要说出自己的测算结果,这样可以比拼实力。

    有人测出凶手的年龄,有人测出凶手与“水”相关,还有人测出凶手是位男性。

    他们说得头头是道,张振强见这些人说得云里雾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过来询问钟德堂,“钟大师,你今天有没有测卦?”

    其他人竖着耳朵听,钟德堂算是这里面算卦最厉害的大师,许多不知名的算命大师都想跟他攀交情,奈何这人太高冷,来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开口。

    就在大家以为钟德堂这次还会闭嘴不言时,他当着其他人的面扔了六爻金钱卦,每次扔完后,他的弟子都会在边上记录卦象,六次后,钟德堂才默默道,“我学艺不精,暂时只能算出凶手是个女人。”

    记者唰唰唰记录。如果凶手是女人,可以排除荔枝窝的男性了。

    李韶光提出质疑,“如果是女人,她是怎么杀死郭宏逸?郭宏逸是位男性,警惕心很强,如果单打独斗,女人未必是郭宏逸的对手。”

    这话也有道理,如果真的有人从后面推倒郭宏逸,他不可能没有反应。

    钟德堂看着自己的卦象,又扔了六次金钱卦,很肯定地点头,“应爻玄武为异性之象,凶手是女性。”

    这就是他的回答了,李韶光愣在当场。钟德堂是算命大师,不是侦探,也不是警察,他的卦象就是他的论断,不可能用侦探知识来回答他的质疑。

    李韶光根据自己多年侦探经验,“我测出是凶手给这些死者下毒,绝非细菌感染或是误食毒蘑菇毒果毒草。至于凶手是用什么手段,我暂时还算不出。”

    他刚想用紫微斗数测算,正好高达过来给他送水果,他恰好打翻高达的水果,他沉吟片刻道,“大运太阴化忌飞入疾厄宫,流年本命落大运疾厄宫,太阴落兄弟宫,本命落劫煞又被火铃来夹,对宫迁移天罗地网。”

    高达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王阳盛笑呵呵坐过来,“他让你小心。身弱官杀旺无印星和食伤来克,正是走到财星旺生杀的年份。恐有血光之灾。”

    其他大师纷纷给高达算,卦象不一而足。

    高达被他们盯上,笑容快维持不住,“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有血光之灾。我又不是郭氏族人。各位大师就别开我玩笑了。”

    他打着哈哈,转身离开。

    其他算命大师根据自己的特长测算凶手。记者也适时采访这些人。

    苏念星也被一位记者采访,但是她今天没什么收获,拒绝对方采访回去睡觉去了。

    第125章

    翌日一早, 苏念星就与Madam一起去九龙警署看死者,同行的还有几位侦探。

    他们昨天已经看过了,但是人太多, 他们挤不进去, 这次想看得更清楚些。

    他们被带到解剖室, 只许观看, 不许触摸,免得破坏尸体上面的证据。

    苏念星如愿见到死者, 却没法看手相, 有些着急。

    她跟法医Joseph交涉, “我可不可以触摸死者的手指,不碰其他地方?”

    Joseph将几位死者的法医资料拿过来,听到这话定定打量她, “你算卦看手相,直接看呗。为什么一定要碰手指。”

    苏念星:“……”

    她倔强地看着Joseph,“你可以在边上看我操作,我保证不会触碰其他地方。”

    她再三保证, 但是Joseph压根不愿通融。苏念星看向Madam, 对方摆摆手, 她不行,她之前是做文职工作的, 与法医毫无交情,对方不可能听她的。

    苏念星咬牙想了半天, 想到一个人。同样都是警察,铜锣湾应该与九龙有过合作吧?她在香江压根不认识几个人, 只能找梁督察了。

    她给梁督察打了个电话,“我真的要碰死者的手指, 我才能算卦。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梁督察久久不说话,苏念星有些急了,“梁sir,我帮过你那么多回,你也帮我一回吧。我现在在玄学界的名声不怎么好,好几天都接不到一卦,我现在很缺钱。”

    梁督察声音闷闷地,似乎压抑着怒火,“你去了荔枝窝?你知不知道那儿死了好多人啊?你就不怕被杀?”

    苏念星听到他在担心自己,忙道,“死的人都是郭氏一族的人。我又不姓郭。你放心,我没事的。”

    梁督察沉默许久,才道,“那你等等。”

    见他答应帮忙,苏念星高兴得弯了弯嘴角,“好。我等你。”

    她挂上电话,等了半个小时,估摸着梁督察应该给法医打完电话了,这才试探着走进去。

    Joseph刚好出来,看到她,微微一愣,“你怎么还在这儿?”

    苏念星没想到自己惹人烦了,尴尬得笑笑,“你认识铜锣湾的梁督察吗?”

    Joseph点头,“听说过,我还和他还是中学同学呢。听说他在铜锣湾破案率很高,前年还被评为‘香江警队之光’。”他挑剔地打量她,“怎么你想让他给我施压?那你想错了。他是警队之光,又不是法医之光,管不到我。”

    苏念星没想到自己居然给梁督察拉了仇恨值,忙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曾经给梁督察算过卦。他说我算得很灵,你要不要也算一卦?”

    Joseph审视地目光看向她,“你说梁督察找你算卦?不可能。他这人从不相信算命大师。”

    还别说苏念星刚认识梁督察那会儿,他确实不相信命理。但是人会变的。

    苏念星有些头疼,两人正僵持着,九龙警署重案组的陈督察大踏步来了,走到两人面前,将目光移向苏念星,“你就是苏念星?那个铜锣湾神算?”

    苏念星硬着头皮点头,“是我。”

    陈督察示意Joseph让她进去看死者,“让她触碰死者的手。”

    Joseph蹙眉,“这不符合规矩。”

    陈督察将Joseph往旁边带了几步,确定苏念星听不到,拍拍Joseph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别这么死板。这件案子已经被媒体报导,九龙市民大骂我们重案组无能,你也受牵连。铜锣湾的梁督察说会义务过来帮忙。条件之一就是让她碰死者的手。这么划算的事情,谁拒绝谁就是傻子。”

    Joseph呆了呆,猛地看向苏念星,难不成Wilson真的相信这个算命大师?还是被女色所迷?

    他心里满腹疑问,当苏念星握住死者手时,他用复杂的眼神盯着她,想看看她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Wilson这个万年铁树开花。

    苏念星可不知道他的心思,还以为他盯着自己是怕她乱动尸体。她只捏了死者的两根手指,全神贯注看着影像。

    第一位死者是金柱,她当时也在案发现场,但是当时人太多,她压根凑不进去,所以并不知道他临死前的场景。让她失望了,她从金柱的手相视频中只看到两个片断。第一个片断是小时候他考得不好,母亲鞭打他,把他打到昏厥。第二个片断是他在劏房与老婆恩爱相处的场景。

    第二位死者是秋秋,她也没有看到秋秋临死前的场景,只看到母亲六十大寿,秋秋带着一家人庆祝的温馨场景。

    第三位死者是哑公,他的画面就更简单了。是哑婆活着时,老两口为迎接儿子一家,早起做饭的场景。

    也就是说她一连算了三位死者,一条有用线索都没得到。

    Joseph见她算完三个,正打算从冷冻柜拉出第四个,苏念星却拒绝了,“我有点累了,明天再过来看吧。”

    Joseph呆了呆,才看了半个小时,有什么累的?

    他面露古怪,打量苏念星好几眼,Wilson居然看上这么个空有美貌,却没有任何才华,只知骗吃骗喝的神棍吗?他难道忘了生仔的教训了?

    他看了眼手表,朝苏念星道,“正好到下班时间了,不如我请你吃饭吧?”

    苏念星哪好意思让他请客吃饭,于是道,“还是我请吧。太麻烦你了。”

    一顿饭而已,Joseph不想推来推去,于是爽快答应了。

    三人去了一家餐厅,不是大排档,也不是高档餐厅,价格中等偏上,以苏念星现在的财力完全可以消费得起,也很适合谈事情,点完餐后,Joseph直接问苏念星,“你和Wilson什么关系?”

    苏念星懵了一瞬,“谁是Wilson?”

    Joseph张了张嘴,啊?她连安博的英文名是Wilson都不知道吗?这关系算得上亲近吗?还是他猜错了,两人其实并不是情侣关系,就是普通的客人?可这怎么可能呢?他蹙眉,“你真的给梁安博算过卦?”

    苏念星没算过,“他相信我算卦很灵。”

    她点点头,“他以前有个无头尸体,找不到线索,我帮他算过卦。后来有一起连环凶手案。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凶手是玩具公司老板,招了个两个无赖员工,一个专坑钱,一个害公司损失惨重……”

    提起这桩案子,Joseph终于想起来了,“就是那三个叉烧嘛。这个玩具公司老板好惨的。原来就是你帮那个孕妇算卦,才让她躲过一劫的啊。那前阵子的报纸怎么说你算卦不灵了呢?”

    苏念星深吸一口气,神算百次,不如一次不灵带来的坏影响令人深刻。她失笑,“我那天状态不好,对方非要我算,我只能硬着头皮算了。”

    Joseph懂了,“那你能不能也给我算一卦?”

    苏念星噎得不轻,“我现在就是状态不好的时候。”

    Joseph定定打量她,嗤笑一声,“该不会知道Wilson要来了,所以不想帮我算了吧?”

    苏念星这次是真震惊了,“梁sir会来?他不要上班吗?”

    Joseph见她不知道,更加古怪了,“他说会来,而且是义务帮助。看来他对你很信任吗?”

    苏念星点点头,梁sir应该是信任她的,但是他是义务帮助,就算破了案,他也领不到多少功劳,何必跑一趟。还是说他与九龙警署没什么交情,为了帮她,所以才过来义务帮忙?

    苏念星有些愧疚,虽然她帮了梁sir许多次,但她从来不是免费,银货两讫的事情,谁也不欠谁。现在他义务帮忙,那就是耽误自己的工作,她就欠他人情了。

    吃完饭,苏念星回到荔枝窝,因为三次算卦机会用完了,她闲来无事在村里溜达。

    许是村里出了命案,村民心惶惶,大多数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只有年纪大的在家,但是也不敢乱跑,除了下地,就是待在家里。看到陌生人靠近,他们充满警惕。

    Madam向苏念星解释,“村里人觉得是外人惊了祖宗,所以才招来灾祸。不肯与外人有接触。”

    苏念星:“……”

    她深吸一口气,所有迷信都能逻辑自洽,也是厉害了。

    她走了一圈碰到两个村民在吵架。苏念星听不懂,但是两人隔着院墙吵得人仰马翻,许多村民都出来看热闹。

    Madam解释,“那个叫大粒癦,对面那个师奶是她大嫂,两人一直不合,听说大粒癦只生了三个女儿,她大嫂生了三个儿子,她阿婆总嫌弃她,然后她就故意找她大嫂的茬,两人三不五时就吵架。”

    苏念星点点头,正打算离开,有个打扮艳丽,化着妆时髦的师奶嘴里嘀咕着什么。

    苏念星和Madam走了一段路,才问Madam,“刚刚那个师奶说什么?”

    “她说,大粒癦笨死了。生了三个女儿又不是她的错,想生儿子去借种。找她大嫂茬,有什么用!”

    苏念星张了张嘴,很难想像这是民风淳朴的荔枝窝村民说出的话。

    Madam顿了顿解释,“那个师奶说的是她自己,给她老公戴绿帽,生了个儿子,不是她老公的孩子。”

    苏念星微微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Madam面露古怪,“全村人都知道。”顿了顿又补充,“她老公也知道。”

    苏念星雷得里焦外嫩,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奇葩之人。

    两人在村里溜达一圈,走到村口时碰到一辆豪车,有点像郭昌盛的车。之前被衰仔云碰下就启动不了了。现在应该是修好了。

    正这么想时,突然车窗被摇下来,里面有个男人笑嘻嘻冲站在路口的达叔打招呼。

    达叔原以为郭昌盛又回来,自动给对方让路,没想到是金鱼佬,觉得失了面子,立刻嗤笑一声,“金鱼佬,你又学人。你呀,永远跟在别人屁股后头,你很光荣嘛。”

    金鱼佬哈哈大笑,“学人怎么了!我就喜欢。有本事你也买一辆呀。”

    达叔被怼,勾住他的头,“走!带我兜一圈。”

    金鱼佬被他勒着脖子,嚷嚷着“疼”,“好好好,我带你兜一圈。你手劲怎么还这么大,不是金盆洗手了吗?”

    达叔举起拳头挥了挥,“要是再敢招惹我,复出也不是不可能。”

    金鱼佬吓得面色一白,达叔却哈哈大笑拍了下他的脸,“逗你玩的,你瞧你吓得。”

    他绕着车头爽朗大笑,很快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苏念星看着豪车渐渐远去,扭头问Madam,“达叔以前是?”

    “以前是古惑仔的小头目,后来金盆洗手不干了。警方一直没有查到他涉案证据。”Madam随口回答。

    苏念星心想:还真被阿香婆猜中了。

    “至于金鱼佬以前卖金鱼发财。喜欢攀比,炫耀。人倒是不坏。就是有点贱。”

    两人溜达一圈,确定找不到有用线索后就回了高达的农家乐。离老远她就看到梁督察的吉普车停靠在路边。

    村里没有专门的停车场,都是哪儿有空地就停在哪儿。

    走到吉普车前,就看到许多人站在门口,似乎在讨论什么事情,记者们挤进里面拍照。

    “怎么了?”苏念星踮起脚尖想看得更清楚些,奈何她这副身体只有162,压根看不到,只能问别人。

    她前面是张振强,苏念星点了点他的后背,“发生什么事了?”

    张振强扭头发现是她,小声道,“又死了一个。”

    苏念星瞪圆眼睛,好家伙,还让不让人活啊,这六个还没算完呢,又来一个。

    “谁啊?”Madam急切追问。

    张振强叹了口气,“是高达。这家农家乐的老板。”

    苏念星瞳孔缩了缩,“高达?他不姓郭啊。”

    张振强指了指里面,“就因为高达死了,许多人觉得这儿不安全,闹着要离开,但是九龙警署不放人。让他们留下排查。”

    苏念星懂了。高达死了,他们这些外人也有嫌疑,九龙警署肯定不会放他们走。

    “警察不是跟着他们吗?应该可以证明这些人清白吧?”苏念星很快提出质疑。

    “跟着也没用啊。高达是中毒身亡。如果提前一天下毒,第二天才中毒,有警察跟着也没法提供不在场证明。”张振强摊了摊手,“而且晚上也没有警察跟着。”

    苏念星恍然大悟,这毒药来源不确定,还真的无法从缘头查找。

    等了片刻,苏念星看到Joseph从里面出来,手里提着箱子,其他人追在他后头问,“什么时间死的?是不是中毒?”

    Joseph没有回答大家的问题,他还要赶回去解剖。

    警署的人很快给住在农家乐的客人录口供。苏念星白天不在,所以她排得比较靠后,正在听其他人议论。

    “早上十点被发现。死亡时间是凌晨三至四点。法医初步判断是死于中毒。”

    苏念星叹气,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入睡了,可没法给不在场证明。

    她正在胡思乱想时,突然面前出现一道阴影,抬头一看原来是梁督察,“你来了?”

    梁督察见她半点不惊讶,点了点头,“这桩案子很棘手,陈sir也很关注,借调我过来破案。”

    苏念星要不是提前听Joseph说,她还真要信了他的话,她面露古怪,没有拆穿他,而是问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没多久,一来就听说死了人。高达,这是个外姓人。”

    这话在提醒她之前说的话,死的并不都是荔枝窝的郭姓人,还有高达这个外姓人。苏念星这些外人也很危险。

    苏念星挠挠头,她很惜命,但是她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你查出什么了?”梁督察见她没有开口,主动询问。

    苏念星一无所获,“从昨天开始到现在,我给六个人算过卦,全都没有可疑。”

    难不成她要给所有荔枝窝的人都算一次卦吗?那她至少得算四五个月呢。到那时她可能小命都没了。

    梁督察点点头,“不如你跟我一起行动吧?”

    苏念星当然更想梁督察一起办案,至少他的武力值比这位文职小女警厉害,但是她不想耽误他工作,迟疑问,“能行吗?你不是借调过来,不需要听命这边警署吩咐吗?”

    梁督察看了眼Madam,“你可以回去了,后面由我跟着她。”

    Madam微怔,梁督察却道,“我会告诉陈sir的。”

    Madam想了想,他的等级跟陈sir一样,于是点头答应了。

    梁督察带她到自己的吉普车,打开后备箱,里面装了许多瓶装水和面包,“这些是我们未来的口粮,吃喝都在这儿,不要吃这个村里的水或食物。”

    苏念星笑起来,“你想得真周到。”

    “你打算怎么查?一个个给他们算命?”苏念星拿了一杯水坐到副驾驶的位置,梁督察跟着坐进来。

    苏念星也觉得这主意不靠谱,太耽误时间,反问他,“你有没有好主意?”

    梁督察沉吟片刻,“你不是会相面吗?可以先给那些面相不好的人算。”

    苏念星叹了口气,她之前给舟舟阿婆算卦,对方面相很好,但用金手指却算出她杀过人。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相面本事。

    “我怀疑凶手可能不是一个人。因为凶手下的毒,剂量不同。有的重,有的轻。最快的十几秒就死了,最慢的一分钟才死。”

    梁督察却持相反意见,“但是用的是同一种毒。这么巧合的事情,还是说不通。剂量是由死者自己来定,有的人吃得多,中毒就深,有的人吃得少,中毒就浅。我还是倾向于这是一起连环杀手。”

    苏念星不懂查案,见他言之凿凿,点头表示认同。

    梁督察又道,“如果我们需要弄清凶手的杀人动机,一定能够事半功倍。”

    他从后座拿出这七位死者的信息,看看有没有共同线索。

    “一般杀人目的有几大类:谋财型杀人案件。根据死者死后,凶手没有拿走财务,应该不是图财,这个可以划掉。”

    他用笔在第一栏划了条线。又开始第二行,“情1欲型杀人案件。作案人为了满足个人□□或感情纠葛引发矛盾而实施杀人的犯罪事件。包括强奸杀人案件、奸情杀人案件、恋爱婚姻纠纷杀人案件、性变态杀人案件等。凶手没有亵渎尸体。所以也排除。”

    “遗弃型杀人案件,凶手与死者不存在抚养义务。这个也排除。”

    “迷信型杀人案件,基于封建迷信思想,为治病求寿、得道升天而采用各种手段致人死亡的刑事案件。这个村子确实有迷信行为,但是死者并没有对尸体做任何祭祀行为。也应该排除。”

    “寻衅斗殴型杀人案件,这个也排除。”

    “激情杀人也排除。”

    “只剩下最后一个复仇型杀人案件。”

    苏念星听他分析,“这个什么意思?这些死者都跟凶手有仇吗?那个舟舟才几岁,长得乖巧可爱,他就算做坏事,破坏力应该很有限吧?”

    梁督察摇头,“不不!复仇型杀人案件指的是报复杀人案件、报复社会杀人案件。不一定是有仇。如果凶手嫉妒孩子长得可爱,在凶手眼里,他的可爱就是导火索。”

    苏念星微微一怔,脸色骤然大变,“我明白了!是嫉妒!这些死者都很好,引起凶手嫉妒。”

    “金柱很疼老婆,秋秋是出了名的孝顺,哑公的房子最靓,舟舟聪明可爱,清霞考上香江大学,郭宏逸家里最有钱。除了高达,其余六个人都能让人嫉妒。”

    梁督察在本子上写下“嫉妒”两个字。

    苏念星苦恼,“就算我们知道凶手是因为嫉妒杀人。那我们该如何找凶手呢?”

    梁督察却道,“村子里谁的嫉妒心最重谁就有可疑!”

    拿着本子,示意她跟上。

    苏念星看着梁督察跟村里的阿公阿婆聊天,要说谁最了解村民,当然是这些老人。但是让苏念星意外的是梁督察居然会说客家语。

    梁督察见她震惊,笑着解释,“我外公就是客家人。早些年逃到香江定居。”

    问了一圈后,梁督察锁定八位嫌疑人。

    苏念星乐了,“只要把这八个全算出来。我们就能找到凶手了。”

    梁督察颔首,“正好我们的伙食只够三天。”

    第126章

    苏念星和梁督察回到农家乐, 这边已经被警察封锁,正在里面进行调查。

    苏念星连屋子都进不了,更不用说拿她的行李。

    有的人看到高达这个外人死了, 心生惧意, 连行李都不要, 直接走人。也有人去别家住宿。

    苏念星看着警察忙得团团转, 因为没有钱,这些人只能让警察帮他们送回住处。

    梁督察让她别看了, “你今天还有几卦?”

    苏念星愣了一下摇头说三卦已经算完了, 今天没卦了。

    梁督察也没有在意, “我先带你把这八人的面相粗略看一遍,你从中挑出最有可能的三人,明天给他们算卦, 我们争取早点回去。下1毒令人防不胜防。”

    苏念星点点头,跟他一起往村里走。

    “八个人当中,第一个是番薯昌,因为喜欢种番薯, 所以村民们送他这个外号。他这个人很木讷, 不讨人喜欢。”梁督察带她到了番薯昌的家, 这应该是村里最脏的人家,木头房子, 简单粗糙,东西随意丢弃摆放, 邋遢又脏乱。

    这么脏乱的地方,主人还真有可能嫉妒别人。

    等梁督察敲门, 对方过来开门时,苏念星看到他的面相就更加肯定了, 面带横肉青筋突露,这个面相给人的感觉就是哪有坏事都会参与的人。

    梁督察与他寒暄几句,对方就不耐烦地挥手撵人。

    “怎么样?”走出几步远,梁督察才询问她。

    苏念星颔首,“的确像杀过人。但是我得看过手相才能确定。”

    梁督察拿笔把番薯昌的名字划了个勾。于是他们又去了第二家。

    这家人很热闹,算是除了郭昌盛最富裕的家,不仅房屋盖得多,而且家庭成员也很多。

    “村民们说达叔以前当过□□二把手,后来金盆洗手回老家定居,他有两个太太,生了八个儿女,每个人都给他生了四五个孙子。因为达叔说等他死后会根据孙子孙女的数量来分家产。所以他们就拼命生孩子。”

    苏念星恍然。

    梁督察前去敲门,达叔从孩子堆里出来,他看起来笑眯眯的,苏念星从面相上看出他杀过人。

    从达叔家出来,梁督察没有问苏念星的意见,“这个人暂时先不算。他生活过得很富足。虽然房子不是盖得最漂亮,但是用材都比哑公家的好。他应该不会嫉妒别人。”

    苏念星觉得他的判断有道理。

    于是他们又去看第三家,苏念星之前见过他,不等梁督察解释,她就道,“这人很邪门的,听说他很倒霉。做什么赔什么。村里种东西,只要他种了,别人都不敢种。生怕赔本。他们村以种荔枝出名,有一回他也种了,然后那年荔枝跌出底价。后来他就把荔枝拔掉,改种别的。但是种什么赔什么。他父母都死了,娶的老婆生的儿子也相继没了,村里人都说他克六亲。也没人敢嫁给他。当然以他的财力也娶不到老婆了。”

    梁督察听着都觉得这人惨,很有可能心生嫉妒杀人,他上前敲门,对方刚走出堂屋,好好的平地,他突然摔了一跤。

    苏念星都替他疼得慌。

    衰仔云顶着脑门那个大包,怯怯上前,“你们有事吗?”

    他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

    出了门,苏念星迟疑,“他看起来很胆小怕事,这样的人会杀人吗?”

    她每次看衰仔云,都会产生一种怜悯之情。

    梁督察却道,“我侦办过一起案子,就是男人看起来老实而且生得矮小,但是他却杀了全家七口人,连自己的父母孩子都没放过。”

    苏念星张了张嘴,好吧,她不是警察,还真不能随便排除嫌疑人。

    梁督察问她,“他的面相怎么样?”

    “面相确实很倒霉,我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倒霉的人,几乎跟书上写得一模一样。”苏念星顿了顿又道,“不过福祸相依,他前面几十年倒霉,后面可能会迎来大运。”

    梁督察恍然,随即又道,“那他也有可能因为这个大运而杀人。”

    苏念星还真没法反驳,毕竟她并不能百分百根据面相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第四个是大嘴龟,这个人有点奇葩,他喜欢看老婆偷人,他的孩子也是老婆跟别的男人生的。

    苏念星之前见过大嘴龟的老婆,当时就觉得那女人很奇葩,没想到她老公更奇葩,她瞠目结舌好一阵,“他是不是心理变态啊?”

    梁督察却不是这么认为,“他每次都会勒索男方赚取钱财,他可能也会因为嫉妒别人而杀人。”

    苏念星点头如捣蒜,这么变态下毒杀人,她一点都不意外。

    第五个是秃头田,这个男人比上一个不遑多让,没什么本事,喜欢看女人洗澡,被村民们打过。听说他曾经偷看金桂老婆洗澡被金桂打。他第一个杀金桂,动机最合理。他家很穷,没有老婆,没有孩子,学历也不高,甚至还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这样的他因为嫉妒杀人,太有可能了,而且他的体力足以杀害郭宏逸。

    第六个是金阿婆,因为老公家暴,她自卫杀死对方后将儿子拉扯到大,儿子娶了儿媳后,她嫉妒儿子疼老婆,她与儿媳不合,再加上儿媳妇没能生出孩子,经常吵架,诋毁儿媳。

    第七个是大粒癦,因为脸上有颗大痣,所以村民们给她起了这个外号,生了好几个女儿,嫉妒大哥家生了三个儿子,三不五时跟大嫂吵架。

    第八个是金鱼佬,靠养金鱼发财,他的攀比心是最重的,只要别家买什么东西,他立刻就买,嫉妒心最重。他也盖了跟哑公家一样的房子,但是他不爱干净,房子粉刷成灰色的再加上他不会种花,所以比不上哑公家漂亮。

    八个人当中,苏念星觉得嫌疑最大的是:番薯昌、大嘴龟和秃头田。

    “我明天打算给这三人算卦。”

    梁督察提出异议,“大嘴龟喜欢看老婆出轨,他要么身体有缺陷,要么犯了性恋物癖。这种人对女性下手几率比较大。对孩子,尤其是男童下手不太可能。我觉得这个大嘴龟可以晚一点再算。”

    苏念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那你建议算谁?”

    “番薯昌、秃头田……”梁督察顿了顿,“和金阿婆。”

    苏念星微微一惊,“你为什么怀疑金阿婆?她杀儿媳还有可能,杀儿子,绝无可能。我听村民们说,她儿子对他很孝顺,除了在他妈与老婆闹矛盾时,他和稀泥,其实算得上孝子。每次回来都给他妈买各种东西。而且金阿婆子女宫宽阔,表明她和儿子关系不错,除了不愿离婚,几乎不会忤逆她。她和三婆不一样,她是真的爱自己儿子。”

    她甚至给金柱看过面相,他是个孝子,人缘好,性格开朗,只是事业运一般,子嗣薄了一点。

    梁督察分析给她听,“虽然我们列出八个,但是这里面有几个人的嫌疑是很小的。比如大粒癦,她嫉妒大哥生了三个儿子,但是她不可能嫉妒金柱,金柱连孩子都没有,还不如她呢。谁会去嫉妒比自己弱的人。”

    苏念星点头,“有道理!”

    “还有金鱼佬,他虽然爱攀比,嫉妒心重,但是他有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他还有许多儿子和孙子辈,还没有分家,他掌握家里的经济大权,他不太可能会杀人。杀人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尤其是下毒,经过深思熟虑才会动手。他没有刺激源,怎么可能突然就变态开始杀人?”

    金鱼佬是个生意人,他跟番薯昌和达叔这种杀过人相比,面相也算慈和。确实不像杀过人的样子。当然面相并不能百分百反应情况,只是相对于其他人,他的面相稍微善一点。

    梁督察继续道,“排除掉达叔、大嘴龟、大粒癦和金鱼佬。就只剩下衰仔云和金阿婆。衰仔云这个人运气这么衰,连杀七人,一次都没出意外,这不能称为衰仔,这应该是幸运仔了。至于金阿婆?她确实不太可能杀儿子,但这是嫉妒型杀人案,她不会嫉妒儿子,但是会嫉妒儿媳。有没有可能她原本想杀儿媳,但是误杀了儿子,你之前也说了他们夫妻感情很好,同喝一瓶水不是没有可能。”

    苏念星还真没有考虑过误杀。听他分析头头是道立刻被他说服,“那我明天就算番薯昌、秃头田和金阿婆。”

    说完,她把金阿婆态度很恶劣的事说了,“之前我就想给她算卦,但是被她撵走,给她算卦可能会有点困难。你明天记得配合我一下,我摸摸她的手型就行,不一定非得看掌纹。”

    梁督察表示没问题。

    两人到了住的地方,这边亮着灯,不少算命大师正在测算。许多侦探都已经离开,只有四五个。

    苏念星经过这儿时,张振强叫住她,问她算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凶手?

    苏念星闲着也是闲着,拉张椅子一块坐下,摇头说自己还没找到凶手。

    而其他算命大师都在恭维李韶光,毕竟之前他算出高达有血光之灾。而其他人都没算出来。

    当然王阳盛也被恭维着,他当时也测出高达会出事。

    今天媒体都在这儿,有不少记者给两人做了采访,可以想见明天的报纸会如何夸耀他们。

    众人羡慕不已,有些人也在调侃钟德堂明明会相面,却没有看到高达出事。

    钟德堂倒是很淡然,“面相本身就不准。再说李韶光与高达有缘,才会给他算卦,我是来找凶手的。为何要测高达会不会出事?”

    众人无法反驳。

    张振强觉得钟德堂说得对,“我们齐聚在这儿是为了找凶手。不要本末倒置。”他提议,“每人都说一次测算结果。有兴趣都可以参加。我们亮出真本事。”

    苏念星至今还没找到幕后凶手,她还真测算不出来,她扔了六爻金钱卦,冲大家笑道,“我算出三日之内,凶手必定会落网。”

    其他大师都朝她看过来。

    张振强拿笔记下来,又问钟德堂,“你这边测算了吗?”

    钟德堂很快算出,凶手的年龄区间在四十至六十之间。

    “你还坚持凶手是个女人吗?”张振强想起他之前的卦象。

    钟德堂理所当然点头,“当然。”

    李韶光也做了测算,“我算出凶手是连环杀手,有强烈的报复欲,应该是个男性。”

    这已经不能算是占卜,而是侦探方面的预判了。

    其他大师也都说出自己的结果。

    有的说凶手是三四十,有的说凶手是个身材矮小的人。要不然也不会采用下毒的办法。

    大家各抒己见,到了入夜,各自回去睡觉。

    好在一夜相安无事,没有悲剧发生。

    翌日一早,苏念星和梁督察坐在吉普车里吃面包,喝矿泉水。

    虽然香江冬天不怎么冷,但是苏念星是内地人,夏天都喜欢喝热水,这突然天天喝矿泉水,她有点不习惯,硬是咬牙把水喝了。

    梁督察见她难以下咽的样子,“怎么了?不好吃?”

    苏念星摇头,“面包还行。但是水太冷了,我不习惯。”

    梁督察将矿泉水盖子拧上,“我带你出去吃吧。”

    “不太好吧?我们还要算卦呢。”苏念星不想耽误时间,荔枝窝地方偏僻,出去吃饭来回要耽误两个小时,不划算。

    梁督察却已经启动了车,“没事儿。今天只算三个卦,怎么也得让你吃饱喝足。”

    苏念星不好意思笑了笑,“我们内地吃饭都是喝热水。”

    梁督察赞道,“自从学医后,雅静就让我每天烧热水,她说水烧开了之后,可以杀死绝大多数细菌,防各种疾病,这确实是个好习惯。可惜香江没有提倡这些。许多人都不知道。”

    苏念星笑道,“我来了香江之后,还是头一次碰到认同我的人。我之前在冰室喝热水,他们都觉得我怪。”

    就连阿香婆来了香江之后也把习惯改了。而阿珍、阿喜这种从小在香江长大的港女港仔就更不习惯喝热水了。每次她喝热水就像看大猩猩。

    梁督察失笑,“可能是太好奇吧。”

    两人聊着聊着很快就开出荔枝窝,到了一家冰室吃早茶。

    为了下午有精神,苏念星特地要了一杯丝袜奶茶。

    吃完早茶后,再次开车回荔枝窝。

    “我们先去算番薯昌吧?他看起来还算温和。”苏念星提议。

    梁督察没有意见,“我跟他聊天,你趁机给他算卦。”

    两人到了番薯昌的家,先是自我介绍,梁督察提出想进屋看看。

    虽说梁督察是警察,但是他没有拿到搜查证,必须得经过主人允许才能进去。

    好在番薯昌看起来冷酷,不近人情,但是却让他们进去了。

    苏念星偷偷打量番薯昌,想着自己要不要装着摔跤,这样好借机握住对方手?可是进屋后发现堂屋堆着许多袋子。

    “这是?”梁督察也看到了,很自然打探。

    番薯昌却随手道,“这是番薯。你们应该听过我的外号吧?因为我喜欢番薯,所以他们才叫我番薯昌。”

    他解开一袋子,“这些都是我埋在地窖里,准备弄出去卖的。刚收上来那会儿卖不上价。现在贵一些。”

    在香江种番薯不挣钱的,毕竟番薯很容易保存,从内地运过来会很便宜。许多村民更愿意种蔬菜。

    苏念星不知道他为何执着于种番薯,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借机以这个为借口,“我是开冰室的,早上也会卖粥,我买一袋番薯吧?你这番薯多少钱?”

    番薯昌报了价钱,苏念星颔首,“不贵。”

    她掏了钱,冲梁督察使了个眼色,自己就要伸手搬红薯袋,没想到力气不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梁督察扶住她,“没事吧?有没有崴脚?”

    “崴了。”苏念星夸张大叫,让梁督察扶着自己。

    番薯昌见她这副表情,只觉得她娇滴滴,也没有放在心上,主动帮她把红薯往外搬。

    苏念星点点头。

    红薯送到吉普车后备箱,苏念星伸手与他握手,“多谢你!”

    番薯昌不明所以,但还是握住对方的手,“不客气。”

    想抽回手,但是手被紧紧握住,番薯昌定睛看去,就见她发怔看着地面,似乎要栽倒在地的样子,唬了一跳,想伸手扶住,却被旁边的梁督察抢了先,“没事吧?”

    苏念星没有说话,梁督察见她手一直握着番薯昌,立刻计上心头,“她有点贫血,药就放在前面,你帮我看着她一下,我到前面找找。”

    番薯昌自然没什么不行的,“好。”

    他紧紧握住苏念星的手,打量她眉心,这靓女面色惨白,像是发了癔症,看样子病得不轻啊。

    梁督察在前面翻着药,眼尾却一直盯着番薯昌,嘴里一边焦急地嚷着,“药放哪里了呢?怎么找不着了?你是不是吃早点时忘在冰室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督察终于听到苏念星的声音,“我没事了。我好多了。”

    梁督察立刻拿起旁边的药瓶,“找到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扶住苏念星,“没事吧?”

    番薯昌松开苏念星的手,“快点吃药吧?你的脸色很不好看。”

    苏念星低着头,半靠在梁督察怀里,由他扶着上了副驾驶。

    梁督察与番薯昌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番薯昌的家。

    将车开到无人的地方,梁督察才侧头问,“怎么样?算到了吗?”

    苏念星深吸一口气,“算到了。我之前的卦象没算错,他确实杀过人。不过却不是荔枝窝的村民。大概是二十五年前,当时他在城里打工,有一天晚上工厂加班,他没有回来。老婆被偷渡客强1奸,母亲被杀。他从他老婆口中得知对方长相,他老婆受不了街坊议论就自杀了。后来他到处找人,终于在一年后找到对方,将他杀了。后来就一直待在荔枝窝。”

    梁督察看着她流泪,忙伸手抽了张纸巾替她擦眼泪,“怎么哭了?”

    苏念星深吸一口气,“他母亲和他老婆死得特别惨。我就是觉得那个死者是个畜生。番薯昌因为他,接下来要坐几十年的牢真的不值得。”她深深吸了口气,对法律产生一丝迷茫,“你会抓他吗?”

    梁督察摇了摇头。

    苏念星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哭才不抓番薯昌,“这是不是不太好?你是警察,不该徇私。”

    “不是徇私。你都说了,那是个偷渡客,肯定没人报失踪。没被警署立案。二十四年前发生的命案,早就过了追溯期。我抓他,法官也不会判他有罪,何必浪费警力。”梁督察一本正经解释。

    苏念星闹了个大红脸,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凶手不是他!我能算出来,他这些年一直麻木的活着,并不会对谁产生嫉妒的情绪。”

    梁督察点点头,表示认可她的算卦结果,“那就去找秃头田吧。”

    第127章

    苏念星和梁督察很快找到秃头田, 他住在第一排最后一家,离外墙侧门比较近。

    梁督察之前没见过秃头田,等见到本人, 看着对方油腻的眼神, 眼里寒光闪烁, 直接扣住对方肩膀, 示意苏念星给他算卦。

    秃头田嚷嚷着要投诉他,“你暴力执法, 我是良好市民, 你不能这么对我!”

    梁督察却冷冷道, “有村民说你经常偷看女人洗澡?清霞死的那晚你在哪里?”

    秃头田没想到他会怀疑自己,“阿sir,清霞死的那晚, 我在家里睡觉啊?是,我确实色迷心窍,但清霞是村里人,我不敢动她。”

    “还说谎!有村民说你之前偷看金柱老婆洗澡。她不是村里人吗?”梁督察继续跟秃头田扯皮, 而苏念星一直看他的手相。

    她的心神被拉入视频中, 宛如见到惊悚画面, 整个人如痴傻了般。

    无他!她原以为秃头田是嫉妒杀人,没想到并不是。他不是因为嫉妒杀人, 他是因为性1功能障碍而杀人。

    他在三年前曾经杀害过一个妓1女,因为对方嫌弃他没用, 他失手将对方杀死。因为他家只有他一人,所以他将尸体匆匆埋入后院, 也无人知道。

    而妓1女与家人早就断了来往,她的好姐妹也以为她傍上有钱人飞上枝头, 看不起她们这些人,所以并没有打听她的下落。

    梁督察糊弄秃头田半个小时,见苏念星一直握着秃头田的手,整个人发呆,他唬了一跳,碰了碰她胳膊,“怎么了?”

    苏念星深吸一口气,透过堂屋看到后院,冲梁督察摇了摇头,“我没事。我们先走吧。”

    梁督察以为秃头田也不是凶手,转身与苏念星一起离开。

    秃头田骂骂咧咧,“你是警察了不起啊?我告诉你,我要去投诉你!”

    虽然说得硬气十足,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在装腔作势。

    梁督察上了车,苏念星握住他手腕,“打电话吧!他杀过人。但是不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梁督察侧头看着她,“他杀过谁?”

    “一个妓1女,名字叫Cherry。他三年前杀了她,就埋在他后院。”苏念星侧头看着他,“能拿到搜查令吗?”

    梁督察之前去过后院,已经不属于私人住宅范畴,“无需申请搜查令。”

    梁督察用大哥大打了个电话,村里就有不少警察,听到他这边有线索,拿着工具就过来了。

    梁督察和苏念星绕到秃头田的后院,指了指位置示意他们开始挖。

    秃头田听到这么大动静跑出屋,看到这么多警察踩他种的蔬菜,急忙跑过来想要阻止,奈何他跑得太快,田地又太过松软,直接摔在地上,他也顾不上弹膝盖上的泥巴,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不行!不能挖,这是我的土地,你们没有资格挖。”

    梁督察却给他科普,“香江只有私人住宅才需要申请搜查证。种植土地不需要。这些蔬菜我们会照价赔偿,不会让你有任何损失。”

    警察还在地里忙活,那些得到消息的后生仔纷纷跑回自己家,示意住在他们家的几位大师快点去看,“凶手已经抓到了。”

    这话一出,其他人立刻坐直身体,就连最为沉着冷静的钟德堂都腾地站起来,“谁?”

    “秃头田。”

    钟德堂还没认全,“秃头田是谁?”

    李韶光倒是见过,“听说是个色鬼。喜欢偷看女人洗澡。”

    钟德堂眉峰紧拧,色鬼?那就是男人了?不可能啊,他的卦象明明判定凶手是个女人。

    王阳盛拿着罗盘带着徒弟们浩浩荡荡往秃头田家的方向而去。

    李韶光和钟德堂也快步跟上。他们到的时候,正好听到有警察高声呼喊,“找到了。快,让法医勘验。”

    Joseph蹲在地上看着这一堆白骨。

    李韶光唰唰唰拍照,钟德堂糊涂了,怎么是尸首?

    重案A组的警察将秃头田双手铐上带走调查。

    村民们议论纷纷,“没想到啊,凶手居然是秃头田。”

    大家只以为秃头田就是好色,一定是警察看错了,查不出凶手就找个替死鬼。

    可是等尸体挖上来,村民们集体炸开了锅,再也说不出秃头田不是凶手的话。

    “他到底是怎么给我老公下毒的?”金柱老婆听到动静也跑过来看热闹。之前因为秃头田偷看她洗澡,她老公把秃头田打得三天下不了床。她老公不可能会吃秃头田送的东西。

    这话一出,村民们怔住了,有人道,“可能是赔礼。金柱不好意思拒绝,所以就吃了?”

    一个村子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之前有矛盾,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老死不相往来。

    其他人也觉得是赔礼,“哎,没想到啊。秃头田手段这么狠。”

    这些村民显然已经认可秃头田是凶手。但是其他人显然不是这么认为。

    侦探们大眼瞪小眼。

    张振强直接提出质疑,“他杀金柱事出有因,他为什么要杀舟舟啊?那还是个孩子。还有哑公跟他无冤无仇,秃头田应该也不会杀他吧?”

    秃头田杀金柱是为了报仇,杀秋秋和清霞是色字头上一把刀,杀哑公和舟舟是为了什么?

    “我也觉得不是秃头田。他之前杀妓1女用的是刀,死后还将尸体埋起来,最近死的都是中毒。”李韶光摸摸下巴,“他为什么要改变作案手法?”

    他拍着巴掌,“秃头田最近也没有遭遇重大变故,他为什么突然大爆发毒死这么多人呢。”

    后生仔见他们否决,有些不敢置信,“可是警察已经挖到尸体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挖到尸体只能证明秃头田杀了这个妓1女,不代表他就是这次的凶手。这是两码事。”李韶光言之凿凿。

    其他侦探也跟着附和,就连这些算命大师也都跟着点头。

    钟德堂再次重复之前的卦象,“凶手是个女性,五六十岁。”

    他已经拿到荔枝窝所有村民的名单,找出符合这两个特征的女性,全村总共有82人,他根据八字和相面最终找出六个嫌疑人,他会逐一给她们算卦,找出谁才是凶手。

    苏念星算完秃头田后,梁督察已经跟陈督察汇报完发现秃头田异常的情况。

    这一次梁督察没办法帮苏念星兜着。毕竟他是个警察,怎么都说不通好好的荔枝地怎么会埋着尸体。

    他直接讲是苏念星算出埋尸之地。有许多风水大师可以算出祖宅具体方位,尸体所埋之地阴气聚集。

    得知尸体是苏念星算出来,王阳盛看向苏念星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了,“没想到你也会看风水。”

    苏念星是真不会风水,但为了不露馅,她也只能点头,“略知一二。”

    其他算命大师看苏念星的表情如临大敌。

    连埋在地下的尸体都能找到,她会不会也能算出凶手?

    就连一直没将苏念星放在竞争位置的钟德堂和李韶光都开始紧张起来。

    梁督察汇报完带着苏念星朝前面走,“只剩下最后一个了。我们去看看吧。”

    两人到了金柱家,金阿婆不在,只有金柱老婆在收拾金柱的衣服。这些都是要烧给他的。

    苏念星和梁督察进来,金柱老婆只能停下手头的活计,过来招呼两人,“你们有事吗?”

    苏念星问她,“金阿婆呢?我找她有事情。”

    金柱老婆叹了口气,“出去了。我老公死后,她心情一直不好,不是去祖坟,就是在外面溜达。”

    “听说她之前疯疯癫癫的?现在好些了吗?”苏念星追问。

    金柱老婆点头,“其实之前疯疯癫癫是因为跟村民们吵架。我们荔枝窝的族人死后都要葬进祖坟。金柱是长子嫡孙,她想让金柱葬进来。但是族里不同意,说他是死于非命,按照规矩要葬在外头,以免怨气冲撞祖先。她不同意,跟村民们大吵一架,还动手打人咬人,跟疯了似的。”

    苏念星恍然,原来是这样,“后来呢?”

    金柱老婆就道,“郭昌盛说等下葬那天会请法师作法。还要给村里捐钱,其他村民才同意将他儿子安葬在祖坟。我婆婆也同意了,她要把这房子卖了,等我老公下葬后,我要离开这里。”

    苏念星问她有没有看出金阿婆不对劲的地方。

    金柱老婆以为她在关心自己婆婆,仔细想了想,“应该没什么不对劲吧?死因一天查不出,她就一天睡不着,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溜达。但是跟以前比起来,要好很多,她说话也温柔了,偶尔还会下厨做饭。”

    苏念星心里一个咯噔,刚想问她有没有吃对方做的饭菜,金阿婆推门进来,看到家里有陌生人,她就像没看到似的,看着金柱老婆,“我中午给你做的汤,你喝了吗?”

    金柱老婆一直忙着整理衣服,还真忘了,她也顾不上招待苏念星和梁督察,立刻起身去厨房。

    金阿婆跟在她后头一起进了厨房。

    苏念星和梁督察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金柱老婆盛了一碗,“妈,你也喝一碗吧?这么多汤我也喝不完。”

    金阿婆背对着门口,苏念星看不清她神色,她缓慢地点头,“你喝一碗就行,剩下的留给我。”

    她说话声音很慢,机械地吐出字,转身时,苏念星甚至看出她嘴角翘起的弧度,她冲梁督察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心领神会站到金阿婆面前,阻挡他的去路,而苏念星则是快步走到金柱老婆面前,夺下那碗刚要送入她口中的汤,“先别急着喝汤。我有话要问你!”

    金柱老婆微怔,“什么事啊?不如等我喝完汤再说吧。”

    苏念星笑了笑,“是工作的事情。我开冰室,正好缺人手。我觉得你做事很勤快。”

    金柱老婆一听她要招自己,立刻放下手中的碗,跟她一块出了厨房,“你开的冰室做什么吃食?我做事很勤快的,什么都会做,擦桌子,洗碗,打扫卫生。”

    苏念星点点头,“对,就是看你做事这么细心,我才想请你呢。”

    她指了指厨房,“你看你这厨房多干净啊,打扫得井井有条。”

    金柱老婆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我打扫的,是我婆婆打扫的,她是个仔细人。”她顿了顿又补充,“不过我也很勤快,讲卫生。你看我的衣服很干净就可以看得出来。”

    她跟苏念星出来,正准备坐到之前的地方,手腕却被金阿婆攥住,“怎么了?婆婆。”

    金阿婆指了指厨房,“汤一会儿就凉了。快吃了吧。找工作不急,你做事这么勤快,不愁找不到工作。”

    金柱老婆有点尴尬,冲苏念星笑笑,“那我喝完汤再跟你聊吧。我婆婆也是一番好意给我熬的汤。”

    说着就要转身,苏念星却紧紧握住金阿婆的手,不让对方松开金柱老婆。

    两人齐齐看向苏念星。

    苏念星的眼神却并不与她们交汇,而是被眼前的视频震撼,整个人处于呆傻当中。

    依旧是那个祭祖仪式,苏念星从中看到自己的脸,她与阿香婆和雯雯坐在一桌吃筵席,一派其乐融融场景。

    一只手端着一碗水晃晃悠悠,躲开人群走到一个男子面前。

    “金柱啊,你老婆干了一天活,这是妈从家端的热水,你送给她喝吧。你看她嘴皮都干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哪怕没有看到脸,苏念星也知道是谁在说话。

    金柱傻呆呆接过碗,原本想给老婆喝,缓解下两人之间的关系,谁知水刚端到,金柱老婆就给自己打了碗汤,喝得心满意足。他只好自己喝了水。

    他将空碗送给母亲,笑着说,“她已经把水喝光了。”

    金阿婆的脸出现在视频里,嘴角露出极浅的笑意。

    只是还不等她高兴多久,画面一转,金柱口吐白沫倒下来。

    再一转是秋秋,她在地里干活,金阿婆拿着水杯经过,看到她热得满头大汗,将自己的水杯递给她,“喝吧,你看你热得全身是汗。”

    乡下人没有那么讲究,水杯可以互用,秋秋干活这么久,也没有谦让,接过水杯咕嘟咕嘟喝完。

    金阿婆哼着歌往前走,刚走到一半,身后传来噗通倒地的声音,随后就是因为腹痛,拼命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在经过短暂挣扎后,最终死去。

    又一画面转过,这次是哑公。

    他正在花房打理花草,金阿婆过来向他买花,表示要埋在儿子坟前。

    哑公推荐她种菊花。

    金阿婆又向他讨教种植技术,哑公一改往日的沉默,滔滔不绝讲种植技巧,说话多了,自然口干,她拧开水壶,自然而然将水杯递上。

    当哑公倒地时,金阿婆从另一侧撤退,她却没有注意到楼上高达看着这一切。

    事后,高达向金阿婆勒索一百万。

    金阿婆拿不出这么多钱,表示分期付款,她先是给了高达二十万,然后将钱泡在下了毒药的水里。剂量很小,但是点钱的时候,手指不可避免会沾到。

    她这次计划却出了纰漏,原因是高达点完钱去洗澡,毒药顺着水流冲下去了。

    他只用了很少一部分钱就租下这栋农家乐,剩下的钱被他锁在柜子里。

    但是高达每晚都有点钱的习惯。终于有一晚,他点完钱后,没有及时洗澡,甚至吃了客人剩下的面包,食物沾到了毒药。

    由于毒药不是立刻就毒发,他将钱重新锁回保险柜,洗完澡躺到床上入睡才开始毒发而死。法证也没查到毒药来源。

    画面又是一转,这次是舟舟,金阿婆将沾着毒药的糖果递给舟舟,都是同村人,舟舟年纪小,接过来就吃。

    清霞的死比其他人都无辜。因为清霞并不是接了金阿婆的吃食或水才中毒。金阿婆和清霞母亲年龄相仿,两人认识,金阿婆去清霞家找清霞母亲聊天,金阿婆是用有毒的杯子替换清霞房间的杯子,两个杯子一模一样,清霞也分不出来。

    晚上清霞用了杯子毒发身亡。清霞母亲去找警察,金阿婆趁机将杯子换过来。

    至于郭宏逸的死相对要无辜,因为他去后山采毒果毒草,由于是冬天,毒果很难找到,正好碰到金阿婆,他就向对方请教。

    金阿婆带他到山涯边,趁他在悬崖边摘野果时从背后直接将他踢下去。

    下一个画面是金柱老婆……

    突然画面消失,原来是苏念星的手被甩开。

    金阿婆怒瞪苏念星,而金柱老婆不知何时已经走进厨房,端起那碗汤,正打算喝下去,苏念星立刻出声呼喊,“不要喝!”

    她刚出口,还没来得及动作,眼前一花,梁督察已经先一步冲进去,打翻她手里的碗。

    碗碎裂在地,四人皆是一惊。

    金阿婆扭头要跑,苏念星反手将人抓住,她力气比不得金阿婆,眼瞅着要被对方挣开,梁督察及时跑过来,将人反扣,掏出手铐将她双手反铐。

    金柱老婆震惊看着这一幕,“你们这是做什么?”

    门口,钟德堂捧着本子的八字信息掐指测算,“前面三个都不是。金阿婆是第四个,根据八字她与儿子亲缘深厚,不会毒死自己儿子,我们去下一家!”

    王阳盛拿着罗盘,嘴里嘀嘀咕咕,“阴气晦昧无清风,子宫顺瑞母相逢,母慈子孝百顺遂,无病无灾闹春宵!不对不对!肯定是算错了。我要等四七再测一遍!”

    话还没说完,一抬头,两队人马眼睁睁看着梁督察铐住金阿婆,苏念星指挥着警察进屋搜索。

    李韶光正站在路边向村民们打听消息,村民正说得起劲,就见许多人朝金阿婆家里跑,他愕然看着这些人,“凶手抓到了?”

    村民们之前因为秃头田的事情都出来看热闹,有人还没有回家,看到这一幕,也都跑过去观看。

    看到金阿婆被手铐锁住,法证正在勘察现场。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铐着金阿婆?”后生仔站在荔枝地里,扯着嗓子喊。

    “是啊。你铐金阿婆干什么?你们警察是不是疯了?”

    “这村里谁都有可能杀人,只有她不会。金柱是她自己的儿子。亲生的。”

    “是啊是啊。你们警察一定是搞错了。”

    梁督察带着金阿婆停下来,“为什么不可能?她以前还杀过老公呢?再杀个儿子,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如此,但是儿子跟丈夫怎么能一样呢?金柱多孝顺啊。金阿婆辛辛苦苦将儿子养大,不可能杀他的。

    “金阿婆!你说句话啊!”阿公阿婆急得直跺脚,让金阿婆讲几句,替自己辩解。

    金柱老婆却是绕过所有人,走到婆婆面前,眼圈通红,“是真的吗?金柱真是你杀的?”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婆婆会杀死自己的儿子。

    苏念星听不下去了,“她哪里是想杀自己的儿子,她是想杀你!那碗水原本是端给你的。”

    第128章

    金柱老婆怔住, 其他人也都呆呆看着这边。

    金柱老婆在经过短暂的震惊后,看向金阿婆,“她说的是真的吗?”

    金阿婆双手被铐, 整个人被梁督察大力拉拢, 她突然哭丧着脸, “当然不是真的!你是傻子嘛, 别人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

    苏念星见她直到现在还不说实话, 指了指厨房, “法证正在里面勘验汤。你确定检测不出毒素?”她又指了指楼上, “还有水杯,你给那么多人下毒用的都是它。就算你洗干净,法证还是能从里面检测出毒素。”

    “这些都是证据, 你无从抵赖!”

    金阿婆愤怒地瞪着苏念星,突然双眼凸起,瞪得比牛铃还大,发疯似地冲她撞过来, 还没等她靠近, 就被人从后面扯住, 大力拖拽回去。梁督察冷声道,“老实点!”

    法证这边勘验完毕要回去化验采证来的物品, 陈督察将金阿婆带走。

    村民们议论纷纷,苏念星和梁督察看着警察离去, 没有跟上去。

    算命大师将苏念星围住,“你是怎么算出她是凶手的?”

    侦探问的是梁督察, “她哪里露出马脚,推理过程是怎样的?”

    苏念星和梁督察隔着人群对视一眼, 他们还没有对好口供,等商量之后才会对外公布。

    苏念星只给了一个含糊的解释,“她以前杀夫,所以我一直都在关注她。”

    其他大师面面相觑,“你们觉得是金阿婆吗?”

    有人立刻替他们回答,“应该是吧?她刚才自己都默认了。”如果她没有在汤里下毒,刚刚就不会是那个反应了。

    有的大师后悔不迭,“我之前也测出来是女性,但是我没敢往这方面想。”

    钟德堂沉默地低下头,他之前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忽略了金阿婆,但是谁能想到呢,她居然真的是凶手。

    李韶光按照侦探的经验,算出凶手是男性,因为女性根本不是李韶光的目标,事实上他的论点有问题,如果是死者家属,郭宏逸并不会对她有所防备。

    苏念星和梁督察去了郭家宅院,见到了三太太,对方已经知道嫌疑犯被抓,但她表示要等警察把证据确定才能决定。

    苏念星也没说什么。

    翌日苏念星和梁督察一块去了警署,她闲着也是闲着,想去解剖室看看另外几名死者。

    梁督察不明白她为什么无所顾忌,“你们算命这行不是不给死者算卦吗?”

    苏念星现在再也不能说自己不是算命大师。她的真实算卦本领也许比不上钟德堂和李韶光,但是多少也会些。她想了想道,“我想看看如果一开始我就给这些死者算,能不能算到凶手?”

    梁督察见她坚持也就陪她一起去看死者。

    苏念星分别给清霞、郭宏逸和高达看手相,舟舟年纪小,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思太杂,很少算得出具体某样事。

    她给清霞算卦,看到的场景是清霞得知自己被香江大学录取时的欣喜模样。

    她给郭宏逸看手相,对方最在意的是他写的小说获得香江推理小说大奖,并且他父亲要投资他的小说将它拍成电视剧,这个情景并不长,但他大概很在意,三分钟视频反复重复,每一个细节都很清晰。

    而高达的视频是他坐在床上数钞票。

    这三人当中只有高达的视频间接与这起案子有关。但是她看到这个视频不会对钱产生怀疑。

    下午报告会出来,梁督察带苏念星去附近一家高级餐厅,特地要了包厢。

    等服务员将菜品全部端上来后,梁督察觉得苏念星完全可以利用这次的机会扬名,“你也说了你之前受叶胜天和不孝报导受了些影响,算卦生意很差。我觉得荔枝窝事件闹这么大,这是个非常好的宣传机会。”

    苏念星也确实在思考这个问题,之前她没有见过真正的算命大师,她发现真正的算命大师并不都是阿香婆这种含糊其辞的半桶水,钟德堂和李韶光都是有真本事,而且他们居然真的能算出凶手信息。

    钟德堂可以算出凶手的性别和年龄,而李韶光可以用紫薇斗数算出高达大难将至,要知道当时她根本没看到高达印堂发黑。李韶光在紫微斗数上的造诣的确很高。

    苏念星觉得这些大师都不怕,她也没必要怕。但是像梁督察说的独揽功劳,她觉得还是太冒险了,“不如对外放话说我们是一起合作才查出凶手。本来这次也有你的功劳。”

    如果是她,她可能会先给面相恶的村民算卦,至于什么时候算到金阿婆,她还真不确定。万一钟德堂和李韶光比她先一步呢?她照样拿不到花红。

    但她可以肯定自己不会像梁督察先查作案动机,再根据作案类型给嫌疑人算卦。

    梁督察蹙眉,“如果把我也加上,媒体可能不会关注你。”

    这起案子半个多月连死七个,警方却迟迟没有抓到嫌疑人,九龙警署已经被市民骂得狗血淋头,有许多报纸甚至嘲讽警队办事不利。这些媒体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只要报纸能挣钱,他们才不在意警队名声会不会受损呢。

    现在案子破了,公共关系科一定会大力宣传他。就算他不是九龙警署警察又怎样,只要他是警察,就等于给香江警队扳回一局。

    到那时苏念星这个最大功臣可能就被他的光芒掩盖了。

    苏念星决定迈出一步,但她不想迈那么大,听到他的话,她爽快笑道,“我知道,但至少我的名声不像以前那么坏。”

    梁督察见她执意如此,也只能答应。

    敲定完这件事,苏念星心情舒爽,夹着菜,“我以前没见过真正的算命大师,没想到一次就见到三个。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原来钟德堂和王阳盛都怀疑金阿婆,但是他们却否定自己的卦象。如果没有你提前分析,我这次可能不是第一个抓到凶手的。”

    梁督察见她这么高兴也跟着笑起来,“你以前不是对自己的卦象很自信吗?”

    苏念星叹了口气,“以前没有那么多干扰项。而且之前算卦都是凶手撞到我手里或是受害人自己来找我算卦。你要知道这世上最关心受害者的是受害者自己。亲人到底差了一层。”

    梁督察仔细想想也有道理,他岔开话题,“你不是刚给一位富婆算卦得了六十万吗?还了我三十万,应该还有三十万啊,为什么还那么缺钱?”

    苏念星把自己又要开新冰室的事说了,“我想早点拿到香江身份证。”然后到鹏城买房。

    梁督察恍然,也跟着笑起来,“那你这次一次可以开四家冰室了。月入十万不成问题。”

    苏念星哈哈大笑,“你没做过生意,开四家利润才十万,太低了。”

    梁督察愕然,“冰室这么赚钱吗?我以为每月两三万就不错了。”

    “那是别人。我不一样。”苏念星得意地甩甩头发。

    梁督察眉眼含笑,用公筷给她夹菜,“希望你早点拿到香江身份证。”

    苏念星与他碰了一杯,“好!”

    下午,苏念星和梁督察到九龙警署问案件进展。

    陈督察这边已经拿到检测报告,“锅里的汤确实有毒素,我们也在厨房检测到毒草,她房间垃圾桶里有只打破的杯子,杯壁含有同类毒素。”

    虽然死者体内中毒剂量不同,但是毒素的稀释倍数却是一样的。这足以证明之前的七人全都是同一人所为。

    除此之外,陈督察还拿到了金阿婆的口供,她对杀害七人行为供认不讳。条件是警察必须帮她把儿子埋到祖坟。

    金阿婆已经没有亲人,她之前想要下毒杀害金柱老婆,被对方嫉恨,恐怕不愿意帮忙,她只能求助于警察。

    苏念星想不通,“她为什么要毒死金柱老婆,她儿子一直没孩子,可以让他们去医院检查啊,为什么她要拦着不让去医院?”

    陈督察之前也问过,“听说是金柱不肯跟老婆离婚。哪怕老婆不能生也不离。所以金阿婆才痛下杀手。只要金柱老婆死了,金柱迟早会再婚。”

    苏念星脸色铁青,大骂无耻,“她嘴上口口声声说爱儿子,却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儿子身上,根本不考虑儿子幸不幸福。”

    梁督察叹了口气,“这种母亲其实是嫉妒儿媳,觉得儿媳抢了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地位。本质上是儿子不作为,太过依赖母亲。”

    苏念星点点头,又问陈督察,“她是嫉妒,所以才杀了这些人,是吗?”

    陈督察叹了口气,“杀金柱是误杀,后面杀的那几个确实是因为嫉妒。”他学着金阿婆的原话,“‘凭什么我儿子死了,他们可以母慈子孝,上大学,过好日子……’,她就是报复社会,她已经疯了!”

    苏念星沉默不语坐到休息区,梁督察见她整个人像抽条似的,只好自己与陈督察交涉,商量开新闻发布会的事情。

    等苏念星缓过劲来,公共关系科已经请来不少记者。

    苏念星作为功臣坐在梁督察身边。

    闪光灯闪烁个不停,等陈督察将案情大概讲一遍后,就是提问环节,出乎意料的是记者们并没有采访梁督察,反倒把关注点放在苏念星身上。

    “苏小姐,听说你这次也来算卦,而且还是功臣之一,请问你算出了什么?”

    “我之前了解过这些死者都是心地善良,家庭和睦,前途光明的人,凶手之所以杀他们是因为嫉妒。之后我们锁定八位嫌疑人。”

    “请问你们是怎么锁定八位嫌疑人?”记者追问。

    苏念星回答,“我会相面,梁督察跟村民们聊天看谁嫉妒心比较重,然后我们两人一起商议。”

    ……

    接下来记者询问梁督察怎么抓到凶手。

    梁督察一如既往的简约风格,观察凶手有没有可疑,因为对方执着于让儿媳喝汤,行为古怪,而他们之前就已经了解过金阿婆与儿媳感情不和,儿子死后,她不可能喜欢儿媳,所以他言语试探几句,她做贼心虚,拔腿就跑。

    过程讲得干巴巴,好在这些记者都是润笔高手,也不嫌弃,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终于结束这场采访。

    出了警署,梁督察带苏念星回去拿东西,“回头我送你回冰室?还是去公寓?”

    到了荔枝窝,苏念星一直没有开口,梁督察以为她在担心花红的事情,让她不用担心,“等案子了结,郭昌盛一定会付清钱款。这些富豪最要面子,如果他不付钱,那些记者也会骂死他。”

    苏念星还真不是担心花红不到账,她看着站在村口的衰仔云,突然看向梁督察,“我想再等一天。”

    梁督察愕然,“为什么?”

    苏念星指着衰仔云,“那人运气特别差,我想给他算一卦,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如果你着急回去,可以先回去。我明天自己坐车就行。”

    梁督察看了一眼外面,“我不着急。既然你想多留一天那就留下吧。我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倒霉的人,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二。”

    苏念星点点头,示意他把车停下。

    梁督察将车停到路边,那些侦探和算命大师已经打包行李准备离开荔枝窝。

    苏念星下了车。

    钟德堂和李韶光看到她,神色都有些复杂。

    张振强不像两人有偶像包袱,他直接过来恭喜苏念星,“你太厉害了,居然能算出凶手。怎么做到的?”

    苏念星把她在记者发布会说的说辞原封不动讲了一遍。

    几位侦探将苏念星围成一圈,他们毫不吝啬夸赞苏念星,“你居然能根据面相筛选嫌疑人。真的太厉害了。”

    他们不行,不是他们脑袋不聪明,也不是他们推理出了差错。纯粹是因为他们不懂相面技巧。

    相对于这些侦探,算命大师们又是另一种想法了。

    之前贬低苏念星的王天冬躲着人群,不敢看苏念星,之前苏念星算出秃头田家后埋藏尸体,他当时还对别人说她是走狗屎运。现在她快所有人一步抓到凶手,他再也不能说她是运气。

    苏念星没有注意到王天冬羞愧的模样,她的注意力全部在钟德堂和李韶光身上。

    钟德堂蹙眉看着她,“你之前已经算出凶手的性别?”

    苏念星摇头,“这个倒没有。我们列的八位嫌疑人有五个是男性,三个女性。”

    钟德堂蹙眉,也就是说她没有根据他的卦象去找凶手,而是她自己算出来的。

    相对于钟德堂的骄矜,李韶光就显得活泼多了,“凶手居然是因为嫉妒杀人,这是我没想到的,也没有算出来。你居然能想到这点,太厉害了。”

    尤其那个舟舟,居然是因为嫉妒他长得可爱就杀了他。正常人能做出这种事嘛。而且金柱是被误杀的,也是他们没想到的。

    钟德堂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梁督察,“我们错就错在没有一个经验老道的警察作助手。”

    他承认苏念星算卦确实有几分本事,但是她很难说自己是独立算出凶手的。梁安博肯定没少帮她分析凶手作案动机。

    算命大师有自己职业的局限性。比如钟德堂因为之前看金阿婆的八字,看出她与儿子亲缘深厚,所以判定她不可能是杀儿子的凶手。李韶光因为纠结体力的问题,坚持认为是男性,所以错过真正凶手。就连风水大师王阳盛也因为金阿婆子女宫厚重怀疑自己罗盘出了问题。

    钟德堂看向苏念星,“有机会我们再切磋一次。”看了眼梁督察,又补充两个字,“单独。”

    苏念星颔首,“好。”

    李韶光倒是没有跟苏念星比拼的意思。他认为自己是侦探,算卦只是兼职,所以没必要跟专业算命大师一较高低。

    送走这一行人后,苏念星看向一直游离在所有人之外的衰仔云。

    他一直安安静静站在荔枝树下,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等人走近,他会下意识躲开。

    苏念星见他要走,叫住他。

    衰仔云脊背僵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傻呆呆回头。

    苏念星走到他对面,“你要不要请我算一卦?”

    衰仔云眼睛一亮,结结巴巴问,“可……可以吗?”

    苏念星颔首,“当然可以。我想看看你这么倒霉到底是怎么回事。”

    衰仔云兴奋得脸颊通红,因为常年闷在屋里,他皮肤有点苍白,像纸一样,青色的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衰仔云搓着手正准备问她怎么算,突然村民们齐齐往这边赶来,看到苏念星,他们围过来询问情况,“电视上播的是真的吗?真的是金阿婆杀的人?”

    虽然之前金阿婆被抓走,但大家还是不敢相信。乡里乡亲一块住了几十年,金阿婆脾气确实臭了点,但是大家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而且还有舟舟这个孩子。

    苏念星点头,“是真的。她自己都认罪了。”

    村民们气得说不出话,一个个想骂娘。

    而那些死者家属却是嚎啕大哭,嘴里骂着她根本听不懂的客家语。看他们鼓起的血管,赤红的双眼,崩溃的哭泣,可见他们有多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不说苏念星这个外人听着有多难过,这些村民们一个个都红了眼圈。太可恶了。就因为嫉妒就杀人。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理由。

    族长闻讯赶过来安抚家属,让村民们送他们回去。

    族长代表这些人向梁督察和苏念星道谢。

    衰仔云怯怯地凑过来,苏念星示意他明天过来找她,“我今天太累了,算不出来。”

    衰仔云也不急于一时,点头应了。

    回到农家乐,之前的客人都走了,院子里静悄悄的,苏念星和梁督察并排躺在竹椅上看着头顶的星星。

    “梁安博,这次真的多亏你。我最近学相面都有些迷糊了。有些准有些不准,已经不自信了。多亏你帮我理清楚。”

    梁督察见她这么客气,跟着笑起来,“其实我们警察也是有超能力的。”

    苏念星挑眉,“当真?”

    梁督察颔首,“我们警察根据多年的判案经验和对凶手面目的观察,可以确定哪些嫌疑犯才是凶手。但是很多时候知道他是凶手也不一定能给他定罪。”

    “为何?”

    “证据不足。找不到证据就定不了罪。如果碰上心思缜密的凶手,找不到证据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逃脱法律的制裁。”梁督察说话声音闷闷的。

    “我只查了三天,就觉得好累。你们查一起凶杀案要查半年一个月,其中的艰辛难以想像。”苏念星少有多愁善感的时候,她这人有点随遇而安。当富二代时,她就没心没肺快乐地活。穿成黑户,她就努力适应这个世界。

    因为有金手指,她穿越以来,虽然也遇到许多难缠的求卦者,但是都很顺利算完。但这次全村人都是嫌疑人,她就开始麻爪,不知该给谁算卦才好。尤其这些死者都有最在意的事或人,死前并没留下凶手信息。甚至是死者的亲属,他们也有自己在意的事,给她的算卦带来难度。

    她还有金手指呢,但是这些警察没有。他们只能采用最笨的方法,大海捞针筛选嫌疑人。

    梁安博却不觉得累,“有许多警察在刚入职时热血沸腾,一心想着匡扶正义,但是当了几年警探后,热心都被磨没了。不是他们不愿吃苦,而是他们花了半年一年调查,到最后却发现根本不能给凶手定罪,那才是最痛苦的。”

    苏念星坐起来,郑重其事看着他,“梁安博,我为我以前的恶劣态度道歉。你们真的很棒!对得起身上穿的这身警服。”

    人大概真的做过警探的工作才能理解当警察有多难。

    梁督察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其实也没什么。这只是我的本职工作。”他叹了口气,“人性真的很复杂。其实你没有进警队也好,你心思太过纯净,不适合接触太多阴暗面。”

    苏念星侧头看着他,“我哪有你想得那么天真。”

    梁督察见她鼓着腮帮子瞪大双眼,再配上这身浅绿的上衣像极了小青蛙,他忍俊不禁,“好好好,你不是天真,你只是没经过事。”

    苏念星见他这么快就妥协,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我只是没想到杀人理由这么离谱,就因为嫉妒……”

    梁督察却收了笑脸,“其实这个理由很靠谱的。人有七情六欲,会因为欲望而杀人,也会因为情绪而杀人。你觉得离谱是因为你没见过更离谱的。”

    苏念星都不可置信了,“还有更离谱的?”

    “你见过有人因为三港币而杀人吗?”梁督察讲述他曾经办过的一起案子,有个后生仔手头没钱,于是夜黑风高当街抢劫,他抢的也是穷人,兜里只有三港币,那是对方一天的伙食费,两人起了争执,后生仔恼羞成怒捡起地上的板砖拍死对方。

    苏念星久久不语。

    梁督察侧头时,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居然睡着了。她侧颜安静乖巧,像极了孩子。说她天真,真的半点不夸张,他一个大男人就睡在她旁边,她居然就这么放心睡着了。

    梁督察走到她旁边,看着她因为劳累打起小呼噜,情不自禁弯起嘴角,墨色的眸子流动着点点星光,蕴含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他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起,却发现她因为睡得太熟失去重心脑袋歪到他手肘处,他坐下来,让她的脑袋重新靠在他肩膀,她的脸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绒毛和嫣红的嘴唇。

    他收回视线,抱起她,大步走上楼。

    想到她这几天为了找凶手,在村里来回溜达,以致走路姿势开始僵硬。他没有第一时间先离开,坐到床边给她揉了揉小腿……

    第129章

    翌日苏念星醒来, 发现自己回到了卧室,她洗漱完毕后出来,梁督察已经等在外面的客厅, 看到她, 立刻示意老板端早餐过来。

    苏念星挠挠头, 有些不好意思坐到他对面, “我昨晚睡着了。你送我上来的?”

    梁督察颔首,“你睡太熟了, 不忍心叫醒你。”

    苏念星一想到是他抱她上来就窘得不行, 她尴尬得移开视线, 透过玻璃看向别处,却刚好看到衰仔云站在门口,“咦?他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梁督察之前已经问过了, “她想让你帮他算卦。但是老板不让他进来。”

    苏念星了然,刚准备起身,梁督察却道,“先吃饭吧, 饿着肚子怎么做事?”

    苏念星一想也是, 于是站在楼上冲衰仔云喊, “你先回去!我吃完饭马上去找你。”

    衰仔云点点头,回家去了。

    这家农家乐的早餐做得不怎么好吃, 可能是想学城市的菠萝包,做出来的又甜又腻, 苏念星只吃了粥和小菜就饱了。

    “你说郭先生和他三太太知道凶手落网了吗?”苏念星没话找话。

    梁督察失笑,“肯定知道了。”

    “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请我算卦?”苏念星小小的臭美了一下, “给这些富豪富婆算卦,卦金会比较多。”

    梁督察哭笑不得, “那是因为他们想找你算的事情都不小。收费高些是应该的。”

    两人走到衰仔云家门口,他没有回家,就坐在门口的石墩上,看到两人忙迎上来。

    苏念星看着紧闭的门,“你这是把钥匙丢了?”

    衰仔云尴尬点头,“昨晚到番薯昌家凑和了一晚。原本打算出村找个开锁匠,但是……不管了,我直接把锁砸开吧。”

    他捡起一块石头敲击几下,锁就砸开了,他掰了几下刚要推门进去,突然一根横木从梁上滚下来,梁督察唬了一跳,下意识拽着他往后退了两步,横木摔在门口砸了个大坑,散落漫天灰尘。

    衰仔云被梁督察那大力带了几步,踉跄倒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这大坑,额头直冒冷汗。

    苏念星看着腐朽的横木,再看看横梁,“这是没放好?断了?”

    梁督察眯眼打量横木,蹙眉,“不是意外,是人为。”

    苏念星侧头看向衰仔云,“你都这么倒霉了,居然还有人要你的命?”

    衰仔云面露苦笑,“我这条贱命值得别人大费周章吗?肯定是意外。”

    梁督察却不是这么想的,“这横木有些年头了,就算真的砸下来,顶多是受伤,不会要命。”

    衰仔云从地上爬起来,不在意地笑笑,“不会有人想杀我的。我贱命一条。”

    他招呼两人进来,很少有人来他家,他很想好好招待他们,但他找不到像样的碗。

    苏念星让他别忙活了,“我们刚吃完早茶,还不饿,来!坐下吧。我给你算卦。”

    衰仔云却没有急着让她算,而是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钱袋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存款,全部推到苏念星面前,“我只有这些。”

    苏念星看着这钱袋,皱皱巴巴好几万港币,肯定是他省吃俭用攒的。

    苏念星抽了二十三张,“不用这么多,这些是我的卦金。”

    衰仔云微微有些惊讶,指了指前面,“那个……郭老板请的大师要一百万呢。”

    他双手举起比划着数字。

    苏念星惊呆了,王阳盛给郭昌盛布风水局居然收一百万。怪不得他有那么多徒弟跟着呢。她要是一卦就有一百万,她也收许多徒弟给她摇旗呐喊。

    她脑海胡思乱想一阵,冲他摇了摇头,“我不用。”

    衰仔云双手伸给她,又报了自己的八字,示意她随便算。

    苏念星之前已经给衰仔云看过面相了,她拿出乌龟开始摇六爻金钱卦,末了又反复测算,眉峰拧紧,“父母持世落螣蛇,被官鬼爻白虎来克,妻财空亡,兄弟爻回头克父母爻,兄弟爻为动爻,动化子孙回头生兄弟,四值克世爻。天山遁变水山蹇,门前有陷为祖宅出了问题,而父母爻落螣蛇,为阴宅阳宅都被动了手脚。”

    前面几句,衰仔云文化水平低,压根听不懂,一头雾水。可听到“祖宅出了问题”和“阴宅阳宅都被动了手脚”,他狂点头,“是是是!大师,我家确实被偷过。还有我家祖坟也被动过。”

    苏念星还没开口,梁督察先一步询问,“什么时候?”

    他打量一圈四周,穷成这样还有人偷?这个村子地方偏僻,全村那么多富人,小偷辛辛苦苦跑过来,不偷富人,却偷这家,这是什么道理?

    衰仔云仔细回想,“我老豆生病那年,祖坟被人动过。也不知是哪伙强盗把我阿爷的坟给挖了。家里几乎每年都有小偷光顾。所以我平时几乎不买什么东西。”

    梁督察追问,“那钱呢?”

    说起这事,衰仔云就越发古怪,“钱偶尔也会被偷,但是小偷每次都会给我留些。生怕我饿死。”

    这也太奇怪了吧?小偷偷钱还留一点,苏念星活了两辈子还从未见过这么奇葩的小偷。

    梁督察眉峰紧拧,“小偷应该是想在你家找什么东西。你记不记得你老豆去世给你留了什么东西?”

    衰仔云苦笑,环顾一下自己的房子,“我老豆只留给我这栋房子和两亩地。这房子都几十年了,每年都要花钱修补,可以说一面墙有多少块砖我都摸得一清二楚。真的没有值得东西。”

    梁督察又问他以前祖上是做什么的。

    衰仔云小时候听阿爷提过,“阿爷以前是开酒楼的,后来回村定居,我老豆小时候日子过得很好,可惜他十五岁那年,阿爷得了一场急症走了,连句遗言都没留下,后来我老豆犯了事,为了脱罪花光家里所有积蓄,渐渐家道中落。到我这一代运气越来越差,就差揭不开锅了。”

    苏念星示意他将右手放在桌上,她给他仔细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难不成这世上真有一直倒霉下去的人吗?

    她看到的视频是十年后,衰仔云已经瘦成骷髅,他躺在床上,双眼无神,明明比衰仔云年纪还大两轮的郭昌盛却比衰仔云还年轻,他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看着衰仔云,声音不平不淡,“地契在哪?”

    衰仔云看着他,久久不说话。

    直到男人掏出怀里一份文件,赫然是一份遗嘱,“你以为你写了这个就有律师肯受理?别做梦了。这荔枝窝是我的地盘,你想把它捐了,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男人得意大笑,大步离去,冲着外面的人吩咐一声,“不许放他出屋。”

    “是!”

    门口两个保镖一左一右看着,衰仔云艰难地撑着身体,才五十多岁的他已经苍老得不像话,他浑浊的眼珠盯着门后,眼睛渐渐失去焦距,跌落在床上……

    衰仔云死后,郭昌盛命人将衰仔云屋里的东西全部清空,掘地三尺愣是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随后一把火将屋子烧了。

    收回手,苏念星看着衰仔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一块地契。

    怪不得衰仔云那么倒霉,如果他对上的是郭昌盛,他怎么可能好得了。而郭昌盛为了得到地契,每年用旅游款吊着衰仔云,不至于让他饿死,但是又需要他拿地契出来过好日子。

    可是衰仔云为什么临死前知道地契在哪,现在却不知道呢?

    苏念星问衰仔云,“我能不能进你的卧室看看?”

    衰仔云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可以。”他有些窘迫,“有点脏乱。”

    苏念星不在意,他的房间真的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床头柜和一个衣橱。这屋子的确是脏的,因为墙面掉坯,左一块右一块,就像斑点狗。

    苏念星走到衰仔云床头的位置对着门后,那儿没什么东西,哦,不,有东西,是一根擀面杖。

    苏念星走到门口拿起来,却发现这擀面杖掉渣,外层黑黢黢的,似是长着青苔。

    衰仔云见她对擀面杖感兴趣,于是解释,“这是我阿爷留下来的。他以前是个厨师,经常在家做面条。我老豆不舍得丢下,所以一直留着。”

    梁督察见她一直盯着擀面杖,“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苏念星让梁督察看看这擀面杖有没有什么机关。

    梁督察挑眉看着她,确定她不是开玩笑后,接过擀面杖,用刀刮去表面的脏污。看得出来这东西好些年没用过了,因为是木头,放在门后容易潮湿长了青苔,刮到表皮后,看到里面是常年用过留下来的面疙瘩。不过他在刮的时候听到一丝轻微的停顿。

    要知道擀面杖通常都是一块木头裁下的,不可能是拼接,会停顿肯定是有问题。

    梁督察丢下衰仔云厨房的刀具换上自己的军刀,锋利的军刀刮后,看出这条拐杖有痕迹,类似于鲁班木拼接起来的。

    梁督察顺着齿缝撬出中间那个塞子,里面的东西掉落下来。

    衰仔云惊呼,“真的有东西?你怎么会知道这里面有东西?”

    苏念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示意他快看。

    衰仔云摊开一看,里面居然是地契,上面是繁体字,苏念星认得磕磕绊绊。

    梁督察接过后,“是荔枝窝的地契,也就是说除了那些私人住宅,荔枝窝的土地全部都是属于你阿爷的,现在是属于你的。”

    苏念星恍然,怪不得郭昌盛要夺走地契呢。因为他祖宗就埋在人家地里呢。

    想到郭昌盛,苏念星立刻让梁督察带衰仔云离开,“这地方不安全。他的衰运是人为的,并不是真的倒霉。”

    梁督察愕然,“你是说有人会对他下狠手?那些警察还没撤呢。”

    虽然金阿婆被抓了,但是犯罪现场还是要保护好,依旧有军装警守在各个地方。

    苏念星示意他先回去。

    衰仔云拿着地契跟在两人身后,刚走出门口,就见郭昌盛带着一伙保镖出现在门口。

    说起来郭昌盛出现在这儿并不是意外。他年轻时在外面闯荡,挣了点小钱,认识了风水大师,对方告诉他,荔枝窝这块风水宝地如果用于修祖坟,他将来财路一定昌盛。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但是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忧,毕竟这地是属于衰仔云的。可衰仔云一直没有拿出地契,他也只能使计,逼对方拿出来。

    但是他老婆儿子都死光了,依旧不见地契踪影,他已经放弃了。谁能想到苏念星居然能算出凶手。而且她对衰仔云的命相感兴趣,她会不会算出衰仔云的地契?为了地契,他推掉国外的工作,赶了回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苏念星看到他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冒着绿光,而是充满警惕,尤其是他还带了那么多帮手,谁知这些人手里有没有枪?

    梁督察上前跟郭昌盛寒暄,“郭老板,我们已经解决完这桩案子。你打算什么时候给花红?”

    郭昌盛倒也爽快,直接助理拖着两个拉杆箱,里面装满钱就这么亮给他们看,“这里是两百万,送给你们,不许将这个人带走。”

    苏念星听出来了,这人是警告他们不许多管闲事。郭昌盛远比她想像得要阴毒,她刚要开口,梁督察伸手挡住她,扭头揽住衰仔云的肩膀,“他犯了一桩命案,我需要他回警局协助调查。他也愿意配合我的工作。郭老板就不要强人所难。我还指着再破一桩大案升职发财呢?”

    郭昌盛笑了,这世上的人只要有弱点就好办,“我认识你们铜锣湾陈警司。等他退休后,我保你当上警司。这次来得匆忙,没准备那么多现金,这样吧,我再给你开五百万支票。这些足够你逍遥快活。”

    苏念星紧张地握着梁督察的袖子,生怕他答应。但是她又没办法道德绑架他,希望他留下,毕竟他放弃衰仔云就可以升职加薪,她总不能阻止对方收钱,不能阻止她渴望升职加薪的冤枉,让他跟郭昌盛对着干。这是强人所难。

    郭昌盛看到苏念星也跟着笑起来,“你算卦很准。我正好缺个占卜吉凶的算命大师。你跟着我做事,我给你年薪五百万。怎么样?”

    苏念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混到郭昌盛身边。原先她期待走入富豪视线,这样她的职业生涯一定能更上一层楼,但是等到她真的被对方关注,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她明知道她放弃衰仔云,他会有什么下场,她怎么能装聋作哑。如果那样做了,她跟郭昌盛这个刽子手有什么分别。她领着郭昌盛的五百万工资,她能花得安心吗?

    她躲开郭昌盛眼神,几乎是用尽了力气闭上双眼,又飞快睁开,大声拒绝,“我不去!”

    梁督察回头错愕看着她。

    她明明胆小怕死还爱财,现在却拒绝对方的高薪诱惑,这真的是她吗?

    她看着他,这一瞬间梁督察读懂了她的眼神,她渴望他能跟她站在一起,他刚刚还在担心自己拒绝郭昌盛,她会不会生气他挡了她的财运,现在看到她勇敢站出来,他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下,他弯了弯嘴角也跟着表态,“我们不要钱。我还是要带走他!”

    苏念星长长舒了口气,紧紧抓住梁督察的手腕,又用安抚地眼神看着衰仔云,表示他们不会丢下他。

    衰仔云几乎要热泪盈眶。

    村民们听到动静也赶过来,看到双方对峙,不明白郭昌盛为什么不让衰仔云离开。

    衰仔云这么倒霉,只会给村里招来祸事,离开村子他们荔枝窝才能更加兴胜繁荣,这是喜事啊。

    站在郭昌盛身边的王阳盛摆弄手里的罗盘,缓缓开口,“世间万物,盛极而衰,衰极则盛,星移物转,阴阳互换。以往荔枝窝的霉运都集中在衰仔云身上,如果他离开了村子,你们觉得下一个倒霉的人是谁?”

    村民们一听这话立刻将三人围住,“不许走!衰仔云,你是荔枝窝的村民,你走了,对得起我们每年给你发那么多旅游费吗?”

    “是啊,衰仔云,外面不是那么好混的。你之前也出去打过工,不是落下一身伤回来了吗?”

    “就留在村里吧。又饿不死。”

    衰仔云怎么也没想到往日这些村民骂他,打他,唾弃他,现在居然会求他留下。

    太可笑了。

    虽然苏念星刚刚没有说清楚,但是他隐隐已经听明白了,他的衰运其实是跟郭昌盛有关。他只是个穷人,郭昌盛让他好运,他就可以受人敬仰,郭昌盛让他倒霉,他就会受万人唾弃,他就像郭昌盛玩弄的木偶,随对方摆布。而郭昌盛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夺走他手里的地契。

    他怎么可能甘心。

    一想到他妻儿可能是因为他的打压才没钱治病,他就恨不得吃了他。

    他常年干瘦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他倔强地看着郭昌盛,似乎要把对方瞪出一个窟窿,如果他的眼神能化作一把利剑,他早已把对方砍个稀巴烂,他一字一顿道,“不!我要去!谁也不能阻止我。”

    他环顾四周,声音透着无情地嘲讽,“你们留我下来不就是想找个替死鬼吗?说什么为我好?当我是傻子吗?”

    “我为什么会走霉运?还不是因为你们!”

    一开始的确是郭昌盛搞的鬼,可谎言说百次,第一百零一次也不必再重复了,因为所有人都习惯将错推到同一个身上。他就是那个倒霉鬼,受气包。

    村民们不自然地躲开他目光,“哎,你怎么说话呢?”

    “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好。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没文化又没手艺,出去做事能养活自己吗?”

    “就是!你自己什么体质,你不清楚嘛。就不要祸害别人了。”

    ……

    这些话衰仔云早就听腻了,以前每听一次他就会更加自卑,但现在他却是出奇的冷静,他声音就像石子被重物碾过,沙哑而粗粝,“不必了。”

    梁督察示意村民们让开,但是没有人肯让。所有人全都看着郭昌盛,似乎只要他下令将衰仔云绑回屋,他们都会照做不误。

    梁督察见他们不听话,无法再维持表面的善意,立刻掏出枪对准村民,“快让开!妨碍公务最高判十四年。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村民们见他拿着枪指着大家,哪里见过这阵仗,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纷纷倒退三步。

    只有保镖们没有退,全都挡在郭昌盛面前,手伸向怀里,等着老板吩咐。

    苏念星心里一个咯噔,怀里那是枪吗?这些人居然真的有枪?

    梁督察朝着天空虚晃一枪,枪指着郭昌盛前面的保镖,沉声道,“郭老板,你可要想好了,军装警马上会赶来的。如果真的发生枪战,你们同样逃不掉。你是个生意人,又不是古惑仔,何必闹得那么僵?”

    双方对峙片刻,不远处军装警匆匆往这边赶,郭昌盛眸光阴沉,幽幽打量梁督察,“我记住你了!”

    梁督察弯起嘴角,“谢谢!我叫梁安博,警号:56428。”

    郭昌盛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他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梁督察却在对方转身时笑道,“郭老板,我们已经帮你抓到杀儿子的凶手。你不把花红留下吗?还是你想反悔?”

    郭昌盛没有回头,挥了挥手,助理留下一箱现金,示意其他人跟上。

    梁督察拎着箱子,带着苏念星和衰仔云往住的地方走。等苏念星将行李搬上车后,吉普车驶离荔枝窝。

    第130章

    “谢谢, 多谢你们!”衰仔云刚刚真的很害怕,害怕他们会放弃他。事实上他这些年一直被村民们放弃,每一个人不高兴, 走背运都会将罪怪到他身上。

    考试考砸了, 是他的错。荔枝便宜了, 是他的错。他老婆儿子死了, 他已经很难过了,他们不仅不同情他, 反倒骂他克死他们……

    已经习惯被放弃的衰仔云生平头一次被人拯救, 他几乎是晕着脑袋被带出荔枝窝。

    看着美丽的村庄越来越远, 他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看着两人的目光也越发柔和。

    苏念星刚刚一直提着一颗心,生怕双方真的打起来,自己这个炮灰命丧当场, 好在梁督察逼退郭昌盛,她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扭头看向衰仔云时,大言不惭道, “你是该谢我。我生平头一次冒这么大险。”

    还真是做好事必须留名!梁督察被她可爱到了, 噗嗤一声笑起来, “我可以作证,她胆子确实很小。阿星, 我刚刚差点以为你被人下了降头,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当郭昌盛身边的算命先生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苏念星挠了挠脸, “发财有的是机会,但是郭昌盛摆明是想夺衰仔云手里的地契。我当然不能让他如意。再说我已经收了你的卦金, 做人得讲信用。”这句话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之前送不少求卦者进监狱, 她说这话不合适,又马上改口,“只要你没犯事,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衰仔云双眼越发炙热,“多谢你,苏神算。你真的是个好人。”

    被发好人卡的苏念星也没忘自己的好搭档,“你光谢我一个人可不行。梁sir这次也出了不少力。要不是他有枪,我们俩恐怕要死在郭昌盛枪下。他那些保镖上衣口袋装着枪呢。”

    哎,就算他们手里没有枪,她和衰仔云也打不赢那么多人啊。关键时刻还是枪管用啊。

    衰仔云看向梁督察,“梁sir,这次真的多谢你。”

    梁督察开着车,没有回头,只笑了笑,“我是警察,救你是应该的。你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吗?”

    衰仔云摸了摸口袋里的地契,苦恼地皱了皱眉,“我想打官司,但是没钱。”

    “有免费的法律援助。”梁督察笑道,“我给你介绍律师。但是你想打什么官司?”

    衰仔云被他问住了,是啊,郭昌盛所作所为都合法,他打官司告郭昌盛什么呢?告他刚刚不让他出门?可是对方没拦住。他还能告对方什么呢?

    苏念星突然问,“郭昌盛是香江首富,他有那么多钱,为什么不从你手里买地契呢?反而在背后搞这些阴谋诡计,也太LOW了。”

    衰仔云眼神锐利,“不是。他说过。我老豆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时候,他提醒我把地卖了。当时我以为他说的是家里的两亩荔枝地,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地契。后来我老豆知道了,说荔枝地是祖产不能卖。”

    他苦笑一声,“可是我没想到就是这块地害得我家破人亡。”

    苏念星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用再温暖的语言都不足以安慰他千疮百孔的心脏。

    梁督察透过后视镜看向衰仔云,与他目光相接,“你想把地卖了?”

    衰仔云颔首,“我不会经营,也没有管理经验,除了卖掉,我想不出别的办法。”

    梁督察颔首,“然后呢?你有何打算?”

    衰仔云眼里充满仇恨,“我知道我可能赢不了他,可是我父母老婆儿子都死了呀。他们不是命不好,不是被我咒死的,他们是被郭昌盛那个杂狗害死的。”

    他之前有多自厌,现在就有多恨。让他放弃报仇,绝无可能。

    梁督察可以理解衰仔云,甚至是同情,“如果你想报仇,目前就有一招可以对付他。荔枝窝葬着他的祖坟,他很看中风水,出价一定比别人高。现在心急的是他。”

    听到这里,苏念星突然打断他,“既然你都想到了,他应该也想到了。刚刚为什么不提买地的事?”

    梁督察眸间闪过一抹寒光,“除非他不想花钱买,只想明抢或是骗。”

    衰仔云抱着胳膊眼里充满惊恐。

    苏念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她只是个战五渣,可没办法保护衰仔云。

    梁督察很快下了决定,“交给我吧。我不会让他动你!”

    苏念星有些担心,“他认识你们陈警司,你会不会挨批评?”

    虽然梁督察帮忙查清这桩案子,但是这案子并不是铜锣湾的,陈警司可能觉得梁督察不务正业,工作时间跑别的警署,完全是替别人做嫁衣。换位思考:如果她的下属上班时间跑去别的冰室工作,她肯定会生气。

    梁督察却让她不必担心,“陈警司不是随便打压下属的人。郭昌盛还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苏念星和衰仔云齐齐松了口气。

    梁督察将苏念星送回公寓,衰仔云和梁督察一个帮她搬行李,一个负责提钱箱。

    将东西放进屋内,两人就要离开,苏念星却让梁督察拿走一半钱,“这次是我们一起合作抓凶。理应有你一半功劳。”

    “可是确定凶手的人是你。这才是最关键的。”

    苏念星又不是警察,她哪里区分什么才是关键。她只知道没有梁督察帮忙,她可能不是第一个算到凶手。

    她回屋拿了行李袋,要把钱一分为二。

    梁督察见她坚持,只答应收二十万,“你的功劳比我大。二十万已经很多了。只去了三天就有两个月工资,大林几个估计能羡慕死。”

    苏念星被他逗笑,但还是坚持给他五十万。

    最后梁督察也退一步,只收了四十万。

    拎着钱,梁督察开车离开了公寓。

    累了好几天,苏念星洗完澡倒头就睡。

    翌日一大早她晨跑后,洗完澡,将钱存进银行,扭头就到了冰室,阿珍看到她立刻抖了抖手上的报纸,摇旗呐喊,“老板,你出名了!”

    这次苏念星有始以来得到香江三十份报纸的头版头条,堪称她职业生涯中巅峰时刻,也称之为奇迹。

    街坊们纷纷围过来,“大师,你真的算出埋骨之地吗?”

    “你现在会风水吗?之前不是不会风水吗?”

    “你能不能给我看看我家祖宅风水啊?我觉得我最近运气有点不大好。”

    ……

    再次感受到街坊们的热情,再想想荔枝窝的村民,苏念星升起回到家的感觉,这种温暖中带着八卦,亲切中带着得意,让她像是喝了温水般舒缓,“你们别急。先让我看看报纸怎么写的。”

    她在荔枝窝可买不到报纸,也看不到时兴新闻,现在终于回来她一定要看个够。

    明叔示意大家先别急,“等她看完给我们好好讲讲荔枝窝都有哪些稀奇事。”

    街坊们只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眼巴巴看着苏念星在那边一目十行看新闻,一份看完,看第二份,第三份……

    等全部看完后,苏念星眼睛弯成月牙,这些媒体真的是太牛了。

    荔枝窝的事件经过他们出色的文笔,将情节渲染地跌宕起伏,宗族诅咒、衰仔云的霉运,报复性杀人,将案件写得扑朔迷离。

    前天的报导是李韶光神预言高达大限将至,死于非命,很快应验。

    钟德堂预测出凶手是女性,四十至六岁年龄这些特征也都写成一篇报导。

    当然写得最多的是苏念星和梁督察共同侦破案件,证据确凿,嫌疑人已经认罪。

    等她看完,安叔迫不及待追问,“大师,那个宗族诅咒是怎么回事?后来怎么又说是嫉妒杀人?我都糊涂了。”

    一开始案子没有破时,媒体把村民们的猜测写出来,其中宗族诅咒和衰仔云的霉运是两大主流观点。

    后来破案,这两个观点就不攻自破了。

    明叔也想不通这点,就好像一本武侠小说,前面描写大侠武功高强,有个死对头在追杀他,最后他的死对头却死在一个无名小卒手里,没有这个大侠的事,许多人就好奇这个大侠到底哪里去了。

    “对啊对啊,当时我们都觉得霉运不靠谱。一定是宗族诅咒。这后面却说是金阿婆嫉妒杀人。她为什么专挑宗族靠前的人呢?”

    这个问题不止明叔一人这么想,苏念星觉得“宗族诅咒”的说法有失偏颇,“她杀的都是前途光明之人。你们想想,一个好的家庭环境才能带来好的家庭氛围,儿女学习,做事也会比别人事半功倍。这样的家庭能不兴旺吗?”

    秋秋家庭和睦;舟舟是全家的开心果,一家人的希望;哑公对生活充满热忱,一心栽培花草;清霞是前途光明的大学生;郭弘毅就更了不得,明明家庭条件很不错,却不甘当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专心搞事业。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对生活的热情,家庭环境和睦,没有出现内耗。焉能不兴旺?

    安叔恍然大悟,“你说得也有道理。所以金阿婆才更可气。”

    尤其那个可爱的舟舟才六岁多被杀死,凶手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安叔又举手发问,“那个高达为什么不去领郭昌盛的一百万,反倒勒索金阿婆八十万呢。”

    这个问题问得有水平,苏念星朝安叔竖了个大拇指,“其实这里面有个时间差。郭弘毅是第六个死者,郭昌盛是在儿子死后,才悬赏一百万捉凶。哑公是第三个死者,高达是在哑公死的时候才已经知道是金阿婆杀的人。他当时就勒索金阿婆。金阿婆也给了高达二十万,后面分期付款。等郭昌盛发布悬赏令后,高达又勒索金阿婆一百万。金阿婆答应把房子和地卖了之后就会分一半钱给他。”

    众人恍然大悟,“这人要钱不要命。他也不想想杀了那么多人的凶手,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他不死谁死。”

    明叔追问苏念星破案流程。

    苏念星把自己去荔枝窝的这几天原封不动讲了一遍。

    听说她算了许多人最终才和梁督察一块抓到凶手,街坊们齐齐感叹,“一百万不好挣啊。怪不得那么多侦探和算命大师都走了呢。”

    阿甘婆赞她足够坚持,“听到有人毒死,你都没有离开。你真的很执着。”

    其他街坊也争相夸奖苏念星厉害。

    “之前我看新闻听说钟德堂和李韶光都去了,还替你担心来着。他们可都是香江有名的算命大师,听说找他们算卦,一卦最低一万,就这还得看对方心情。你对上他们,胜算真的不大。谁能想到你居然快他们一步,太厉害了。”

    这话说得很克制了。当时许多街坊觉得苏念星赢不了,毕竟她可是有过败绩的人,而李韶光和钟德堂却一直很灵。如果苏念星再次滑铁卢,她未必能赢得了他们。谁能想到呢,她赢了。

    苏念星笑笑,“他们确实很厉害。一个算出高达命不久矣,一个算出凶手的性别和年龄。真的很厉害。我跟他们比还是差了一点点。”

    她说的是她真实算卦本事。她现在只有相面还过得去,六爻金钱卦和手相都差了点。偏偏面相会有偏差。如果她能像钟德堂那样会许多种,几样综合肯定能得到更准确的答案。

    苏念星觉得自己的金手指好是好,就是每天只能算三卦,太有局限性。如果有紧急事件,她只能等第二天,什么好事都耽误了。

    金手指再好用也没有自己的真材实学来得方便,她还得再接再厉才行。

    由于苏念星上了好几个头版头条,很快又有不少人来找她算卦。

    阿珍和她商议,“要不要把卦金定高些?钟德堂和李韶光水平还不如你呢,他们都能要一万,你没必要这么低。”

    苏念星觉得阿珍说得有道理,“那就把基础卦金加到一万吧,每天依旧增加一港币。急卦还是翻倍。”

    阿珍点头说好。

    苏念星今天有两卦,剩下的人只能登记到明天。

    第一个前来算卦的靓女听到要一万,心疼得皱眉,“之前我在你们这边登过记,早知道我就不退了。”

    苏念星笑笑,“想算什么?”

    靓女只是感慨几句,这次并没有要退卦的意思,她眉宇间带着几分忧愁,“之前想算婚姻,后来退了卦。我已经结婚三个月,就是觉得不太对劲。可我一时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她揉揉脑袋,“我可能有些神经了。”

    苏念星听着稀里糊涂,“你有哪些地方觉得不对劲?是某件事还是某个人。”

    靓女最近真的很疲惫,人也有些憔悴,就是被这件事弄得焦头烂额,“我老公有个妹妹,比他小七岁,今年才18,她好像对我有意见,一直对我很防备,但是当我看过去时,她又表现得很无辜。”

    街坊们围在四周,听到这话立刻道,“有些小姑子可能觉得你抢走了她的哥哥。给她点时间,她总能理解的。”

    靓女苦笑,“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我都三十多岁了,也不能跟个小姑娘计较,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我真的觉得她很不对劲。她半夜三更不睡觉,躲在我们卧室门口偷听。你们觉得正常小姑娘会这样吗?”

    大家面面相觑,这里面唯一可以给意见的是包租婆,她有个小女儿,她作为过来人道,“我大儿子结婚的时候,女儿确实有点吃嫂子的醋,但也仅限于哥哥不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她不会躲在哥嫂门口偷听,谁家小姑子也不会这么无聊。再说要听到不该听的,多尴尬啊。”

    明叔却道,“是不是怕你向老公告状啊?”

    靓女摇头,“没有。他很疼他妹妹,我也怜惜小姑娘年纪轻轻就没了父母,对她很照顾,给她买各种东西。”

    众人想不通了,“她可能是把哥哥当老豆了?”

    包租婆立刻反对,“拿哥哥当老豆也不能偷听哥嫂房间动静啊?一点分寸都没有。我女儿年纪比她还小都干不出这种事。”

    街坊七嘴八舌表示靓女不是想多,“确实有点问题。”

    靓女得到赞同,松了口气,“我之前一直觉得她有问题,但是我跟丈夫说,他还说我多心,变小气了。我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小气了……但就是觉得不对劲。”

    苏念星开始扔六爻金钱卦,这卦象并不好,她辨认好半天才道,“你确定已经结婚了吗?为什么我算你是未婚呢?”

    街坊们齐齐看向靓女。

    他们刚才真心为她担心,她居然骗大伙。这人怎么能这样呢!浪费他们感情。

    对上众人怀疑的眼神,靓女忙道,“不可能!我真的已婚。”

    她想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打算翻开包包,却想起结婚证并没有放在包里,她坐不住了,“真的,我没骗你们,我结婚证就摆在家里呢。你们想想卦金一万多呢,寻你们开心,我何必花这么多钱。”

    这话有道理啊。这靓女跟他们又没有瓜葛,为什么要寻他们开心,街坊们齐齐看向苏念星。

    苏念星却示意靓女稍安勿躁,“待我看完手相再确定。”

    靓女只得重新坐下来,苏念星微微挑眉,随即恍然大悟,收回手时,她叹了口气,“我刚刚说的没错。你确实是未婚。”不等靓女反驳,她又补充,“因为重婚是无效婚姻。”

    街坊一听,齐齐瞪圆眼睛,“啊?重婚?”

    所有人扭头看向靓女,对方脸色已是相当难看,她当然没有重婚,那重婚之人只能是她老公了。

    可是……可是“什么时候?”

    苏念星纠正她,“我觉得你应该问女方是谁?”

    靓女眼睛一亮,“大师,你能算出她是谁?”

    苏念星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语出惊人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妹妹就是他老婆。”

    街坊们齐齐炸开了锅。他们也算见过世面,看苏念星算卦总能看到各种千奇百怪的贱男贱女,可是把老婆当成妹妹再娶一个老婆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骚操作,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过。

    “这男人胆子够大的呀。就不怕露馅吗?”

    明叔立刻嗤笑起来,“这不是已经露馅了吗?两个老婆住在同一屋檐下,只要脑子正常的女人都能察觉到不正常。这男人看似聪明其实蠢到家了。”

    这话得到大家一致认可,胆子够大就是脑子不好使。

    其他食客也被吸引,有个靓仔出声,“你要谢谢那个妹妹演技不过关,要不然你真的要被恶心死。”

    这话一出,立刻开怼,“凭什么谢谢她!她也是帮凶。两人都不是好东西。明明已婚充当未婚,这是骗子!”

    街坊们议论纷纷,靓女在苏念星说出实情那刻,原先觉得不正常的地方全都说通了。怪不得他妹妹半夜三更偷听,怪不得他妹妹总用嫉恨的眼神盯着她,怪不得他妹妹总是故意当着她的面亲她哥,原来是故意做给她看,故意挑衅她。

    靓女气得肝疼,“我找他们算账!”

    她扔下卦金,大步离去。街坊们炸开了锅。

    “这个都能上社会新闻了。绝对炸裂。”

    “新型骗婚。真的太坏了。”

    事实上也正如他们所料,真的上了社会新闻。因为有记者过来采访苏念星,刚好看到这一慕,于是马不停蹄将之报导出来。

    由于男方重婚罪,女方起诉婚姻无效,获法官批准。房子和车都是女方买的,男方坐牢后,“妹妹”被撵出房子。

    街坊们看到报导,大赞法官判得好,“就该这么做!”

    “恶有恶报!让他们到处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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